《气哭!穿到穷山沟沟还要种田》 第1章 楔子 九江府平川县沟子村。 傍晚时分。 萧瑟的秋风呼啸而过,田埂上干瘦的枯草被风扯得弯腰驼背。远处巍峨起伏的大山也开始慢慢变得金黄。 山脚下有两间破破烂烂的茅草屋,房檐低矮,要人弯着腰才能进屋子。竹棍子搭的篱笆一多半都倾倒了,上面趴着些叶子枯黄的藤,吊着一个瘦巴巴的葫芦,像个灯笼似的晃荡着。 夸嚓—— 一个粗瓷碗被重重砸在地上,摔得粉碎。就见开水氤氲着热气,一点点渗进了泥土里。 “王有财,你丧良心啊,端这么烫的水给我喝,你是不是巴不得老婆子我早点死?你给我跪下!” 说话的人是个约莫五十来岁的白胖老婆子,裹在一身半新的细棉布袄裙里,手上套着两个明晃晃的银镯子。本来挺有福气的脸上现在一双吊梢眼耷拉着,里面迸射出恶毒、厌弃的目光。 老实巴交的中年汉子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娘,你别生气。我这就让桃花给你倒碗温水去。”说着忙不迭地让旁边的闺女去倒温水。 一身粗布衣裳的少女赶紧去了灶房。 旁边站着的中年妇人捏着一条粗布帕子假模假样地按了按嘴角,眼里全是嫌弃,薄薄的嘴唇上下翻着:“我说他二叔呀,算算日子娘的寿辰马上就要到了,这次你家打算出几个银钱呀?” 说到这个,汉子更加踌躇起来,那头都快埋到地下了。 好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说道:“娘……我们家的光景你是知道的……全靠那两亩地糊口。玉枝过世借的钱还……还一文都没还呢!我……我是真……真的一个铜板都拿不出来了!” 声音里满是恳求。 不料坐在椅子上的老婆子不干了,眉头一耷,屁股往下一滑就坐在了地上,拍着大腿嚎了起来。 “我的个天爷哟,这就是我怀了十个月生出来的白眼狼呀!早知道是这么个不孝顺的东西,当初还不如溺死在尿桶里。哎哟喂……没法活了呀!” 说着老婆子装模作样地拍打着自己的胸口,一副上气不接下气,马上要嗝屁的模样。 妇人赶紧假模假样地帮老婆子抚着背,接着又恨铁不成钢地指着汉子:“他二叔,不是做嫂子的说你,这官家都说了百事孝为先,给自个亲娘过寿哪能在乎几个银钱哟!快,快应了娘!看把咱娘气的!” “大嫂,我是真得一个铜板都拿不出来了,这村里村外能借的我都借遍了。娘,别哭了,小心伤了身子。” 汉子见老娘哭成这样很是着急,连忙跪着爬过去扶着老婆子。不料被对方直接一把扇开了手。 “滚开,我不要你假惺惺,还不知道心里怎么骂我呢!” “娘,我不敢啊!”说着也抹起了眼泪。 妇人飞快地给老婆子递了个眼神,对方顿时嚎声小了几分。 “他二叔,我这边倒有个得钱的好去处。大郎做活的周员外家正在给府上的小姐物色一个贴身丫鬟,啧啧,不仅包四季衣裳,还每月有一百文的月钱呢。 我看桃花年龄刚好,又识得几个字,就让大郎给报上去了。人家周家管事说要先见见人,你瞅这事可行?” 汉子顿时面无血色,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不行,我答应过枝娘,再苦再穷都不能把孩子卖去给人家当丫鬟奴婢。” 妇人一甩帕子:“二叔,瞅你这话说的。我是桃花的大伯娘能害了她?那周家管事说了可以签活契的,就做两年工。等小姐出了阁,桃花还回家来的。要不是我家香香不识字,这泼天的好事能落到你头上。 再说桃花去了周府,你这边得了银子给娘办寿,又省了桃花的口粮衣裳,啧啧,真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事哟!” 老婆子虎视眈眈地觑着中年汉子,就等着对方一口答应下来。 “大嫂,你别忘了桃花是有婚约的,她怎么能去给别人家当丫鬟。这以后在李家怎么抬得起头?不行,不行,这事莫要再说了。” 汉子虽然木讷,但也不傻,孰轻孰重还是掂量得清楚。 妇人又给老婆子使了个眼色,对方顿时干嚎得更大声了:“老头子呀——你咋走得这么早呀,留下我老婆子受罪哟。 那年我生他时,大冷的天呀,我难产了两天两夜呀,那流的血呀,好几个木盆都装不完呀……如今他全忘了,丧良心啊!”说着对着汉子又是拧又是掐,鼻涕眼泪糊了他一袖子。 以往只要她这么一闹,汉子没有不答应的。可今日不管老婆子如何哭闹,汉子就是死咬着牙不松口。 “好,好……果然是我肚子里爬出来好儿子。老婆子活着也是碍人眼,我现在就去投河,死了一了百了!”说着还真从地上爬了起来,就往屋外走去。 刚端了温水来的王桃花怯生生地站在门口,才刚喊了句:“奶……” 就被老婆子一巴掌扇倒在地,“夸嚓”,粗瓷碗又摔了个粉碎。 王桃花捂着脸,泪眼模糊地看着碎碗十分心疼,这可是家里最后一个没有缺口的碗了。 就在老婆子要跑出门时,汉子三两步跑过去拦住了她。 “娘,咱别闹了行吗?我答应你,过寿时给你一两银子,但桃花不去周家做丫鬟。” 这话一出口,老婆子干嚎声戛然而止,随即满面笑容:“你说的可是真的!?” 汉子无力地点点头,眼睛里是化不开的疲倦、无奈和绝望。 “好,好,这才是娘的好儿子。那三天后记得把银子拿来给娘!”说着像只刚下了蛋的老母鸡趾高气扬地走出了院子。 妇人忙追了上去。 路过汉子时,她拉着脸往地上啐了口:“呸,给脸不要脸,那丫头迟早烂在家里。” 路上,妇人忙扯住老婆子的袖子:“娘,大郎说的那事咱们就这么算了?那可是白花花的五两银子呢!另外还有月钱呢!”妇人一只手晃了晃。 老婆子正盘算着拿到一两银子后,先去县里扯块上好的细棉布做身新衣裳,保准亮瞎村里那些穷鬼的眼,再买点零嘴…… 见妇人打断自己,微微拉下了眼皮:“这老二打小就是个一根筋的,他认准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还怎么说?老大家的,你这么上赶着要把桃花送去周府,是不是瞒着我老婆子什么?” 妇人心里慌得紧:“这个死老婆子眼睛可真毒!?” 面上却挤出笑脸讨好道:“娘,你老可真厉害,我这心里的小算盘被你看得真真的。我还不就是想着大郎也老大不小了,早点有了这银钱就可以给他讨房媳妇嘛。哎哟哟,看来我这只孙猴子永远跳不出娘这尊如来佛的手掌心哟!” 这马屁拍得老婆子极为舒贴,鼻孔微微抬起“哼”了声:“你个屁股撅起来,我都知道要拉什么屎,料你也不敢在我面前耍花招。你放心,大郎是我亲亲的大孙子,他的事我能不操心?我都盘算着呢!” 妇人忙点头:“媳妇就知道娘最最惦记着大郎。回头我一定要跟大郎说,以后赚了银钱要好好孝敬您。” “我不惦记谁惦记?你们能住上这青砖大瓦房不都是我惦记的。行了,行了,日子还长着呢,桃花那事翻年后也来得及,咱们找着机会再来。等那笔银钱到手了,我自会给大郎找个好媳妇。走吧!”说着伸出一只手。 “媳妇都听娘的!”于是妇人就屁颠屁颠地跑过去搀着。 老婆子很是满意,一步一摇地往前走去。这还是上次她去县里卖鸡蛋,看到员外家的老夫人去上香都是丫鬟这么搀扶着,觉得很是气派,于是也照猫画虎地学了起来。 不料谁家的鸡在这地上拉了一泡屎,老婆子脚下一滑,两人同时摔了个狗啃泥。 “哎哟,摔死我这把老骨头了。” 待看到是一泡鸡屎后,老婆子不由得怒声骂道:“这是谁家遭瘟的鸡啊?要是被老娘抓到了非得扒毛炖了。” 见妇人还在一旁光顾着揉着膝盖,不由得有些愠怒:“老大家的,还不快来扶我,没点眼力见!” 妇人也顾不上膝盖上的疼痛,赶紧去搀扶那老货。心里则恨得牙痒痒:“这个死老婆子,怎么不摔死你!” 破败的院子里,汉子想了好半晌,终于抬着沉重的脚步走出了院门。 “爹,你去哪?” “桃花你先收拾下,爹去趟县里要晚晌才能回来。夜里不要给爹留门了,记得把门关好!” 说话间,脚步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县里走去…… 斜阳下,晚风凌乱,那背影极其单薄、萧索。 第1章 撞柱子了 这天午后,一伙五大三粗的汉子来到王有财家。 走在最前头的汉子一脚踹去,那扇本就只剩两片木板的木门终于不堪重负,“哐当”一声倒在了地上,溅起了一片灰尘。 人群里走出个半老男人,嫌弃地扇了扇手,大摇大摆地走进王家院里。这人长得虎背熊腰,满脸横肉,一双眼睛足有核桃大,故名唤马大眼,是这附近十里八乡有名的泼皮无赖。 手下的喽啰赶紧搬来一把条椅,马大眼一屁股坐下,翘着二郎腿看着眼前的人。 “王有财,你上旬欠爷的五两银子什么时候还?都像你这么拖着,爷几个得喝西北风了。” “马爷,您是不是记错了。我……我才借了一两银子呀,怎么就变成五两了?”王有财弓着背小心翼翼地问道。 “怎么?想赖账。” “不敢不敢。” 王有财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伸出一根指头:“马爷你行行好,再帮我看看,我真的只借了一两银子。” “嘿,不见棺材不掉泪!” 马大眼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张借据甩开:“鸟货,好好看看,这白纸黑字写明了五分利息,这利滚利,爷算你五两银子已经是看在同乡的份上了。” 王有财一张脸皱成了苦瓜,忙拱手作揖:“马爷,我……我现在真是一个铜子都拿不出来了,求你再通融通融些日子……” 马大眼立即踹翻脚下的长椅,一双眼睛睁得跟对铜铃似的:“我去你个杂种,难不成你想让爷白跑一趟?今天你要么掏银子咱走人,要不然先卸了你一条胳膊。” 王有财赶紧跪地磕头:“马爷,别,别……我……我这就借钱去。” “爹,谁来了?” 这时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几个大汉纷纷回头看去。 见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姑娘,正怯生生地挽着个破篮子站在院门口。许是走了路,那瘦削的脸蛋红扑扑的,倒有几分像那熟透的野桃子。 “哟嘿,王有财!想不到你还藏了这么一个水灵灵的小娘子呀。啧啧,身子虽瘦了点,脸蛋倒长得不错……” “马爷,你瞧那娘们屁股还蛮大呢!”一个留着两撇老鼠须的汉子猥琐地指了指。 马大眼摸着下巴,色眯眯地把王桃花打量了一圈:“王有财,你看要不这样,让这小娘子陪我睡上一宿,咱们这银子就一笔勾销了咋样?” “对,对,这择日不如撞日,让这小娘子今天就跟我大哥入洞房,嘿嘿!”其余几个汉子也立马起哄,都不怀好意地朝着王桃花鼓鼓的屁股看去,有个别还吹了个口哨。 王有财暗道一声:“不好!” 他赶紧拦在闺女身前,急声说道:“桃花,刚才张大娘来唤你去帮着磨黑豆子,快去!” 王桃花有些奇怪地眨着眼睛:“爹,你说啥胡话叻,我刚和张大娘去坡上挖得野菜,你看。” 说着把篮子一倾,里面都是些灰扑扑的野菜。 “我叫你去你就去,你要急死我呀!”说着王有财就推着王桃花往院子外走去。 “等等!” 马大眼哪能允许到嘴的鸭子飞了,上前一把扯开王有财:“滚开,你个狗东西敢跟爷打马虎眼。今天要么还银子,要么就让你姑娘跟我睡上一觉。我跟你说不亏,县里春花楼梳笼个清倌人也就二、三两银子。” 王有财“扑通”一声跪下,抱着马大眼的腿求道:“马爷,马爷,求你放过我家桃花吧,我就这么一个闺女,她才十三岁呀。” “马爷,十三岁不小了。要说这年纪刚刚来那事,就跟那初熟的桃子似的酸酸甜甜滋味最好。”侯老六立马上赶着说道。 马大眼听了这话,一双灯泡似的眼睛瞪得更圆,都要蹦出来似的,狠狠地擦了擦口水:“这爷能不知道!” “马爷你不能,不能呀!桃花她是有了婚约,你这样会毁了她一辈子的呀。”王有财还在苦苦哀求着。 马大眼被王有财吵得脑袋“嗡嗡”叫,抬脚踹去。王有财立马像只破风筝一样落在了一米开外的地上,“哇”——一口老血吐了出来。 王桃花哭喊着跑了过去:“爹,爹!” 王有财喘着粗气,使劲地推着王桃花:“桃花听爹的,快走,快走,晚了就来不及了。”那喷出的血沫子沾满了脸颊,眼瞅着进气多出气少。 马大眼看都没看王有财一眼,大步走了过去,像拎只小鸡崽子似的拎着王桃花就往屋里走去。 “走,小娘子陪爷乐呵乐呵。” 到现在王桃花要是还猜不到对方要干什么就是真傻了,她吓得扒着门框不松手。 “爹,救我!” 马大眼等不及了,直接蹲下身子把她扛在肩上往屋里走去,回脚一踢把屋门给关上了。 几个手下立马猥琐地笑了起来,飞快走过去趴着窗户直往里瞅。 很快屋子里面就传来衣服撕裂的声音和女人的哭喊。 王有财想爬起来,后背却被一个泼皮重重踩着,顿时动弹不得了。 “我说王有财,你也是个拎不清的。你这姑娘要是把马爷伺候好了,那以后你们一家不得穿金戴银,吃香喝辣嘛!” 王有财又急又气,嘴里的血流个不停。听着王桃花的哭喊,他只能流着泪捶着地:“马大眼你这个杂种畜生,你不得好死,我……我要去衙门告你。” 可还没两分钟,那马大眼就光着膀子,骂骂咧咧地捆着裤腰带出了屋子。 几个狗腿子立马拥了上去。侯老六哈着腰,拍着马屁:“马爷熊精虎猛啊,这么快就把那小娘们给征服了。啧啧,回了县里小的给你去整只老鳖补补身子。” 马大眼给了对方一耳刮子,没好气地喝道:“滚一边去。娘希匹的,那小娘们烈得很,废了半天功夫才解了衣裳,倒让她往柱子上撞去了。” “马爷,那人?”侯老六捂着脸小心问道。 “死了,真他娘晦气!” 王有财听到这话,两眼一翻,一口气登时哽在了喉咙里,“荷荷”几声后没了动静。 一个狗腿子立马过去摸了摸鼻息:“马爷,王有财死了。” 马大眼往地上狠狠地吐了口唾沫,把那借条往地上一扔:“白瞎了老子一两银子。走,去县里的春花楼灭灭火去。”说着带着一伙人又大摇大摆地走了。 秋风一茬一茬地刮着,院子里的破篮子跟着风四处滚动,木窗子被风拍得“嘎吱”作响。 “嘶,头……好疼!” 王桃花觉得脑袋疼得都要裂开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竟发现在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屋子里。 “这……这是哪里?” 可还没等她看清地方,一阵头疼再次袭来,王桃花又晕死了过去。 直到一碗略带土腥味的温水灌进嘴里,王桃花才缓缓醒了过来。 “哎哟,桃花你可总算醒了。你这都睡了一夜咯,又发高烧又说胡话的吓死大娘了。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保佑哟!”一位看起来大概五十来岁,眉眼和善的大娘赶紧朝窗外拜了又拜。 “那个大妈……你是谁呀?” 老妇人立马唬住了:“丫头,你连大娘都不认识了?看来这头是真撞坏咯。那马大眼就是个千刀万剐的牲口,老天爷都看着呢,迟早遭了报应去。”说完抹起了眼泪。 王桃花看着眼前的老婆子愣了半天,就感觉脑子里一下子钻进来了无数影子,脑袋一抽一抽的疼,汗都流了下来。好半晌,才知道眼前的老婆子是谁。 “你……你是张大娘!?” “嗳,嗳,我都好儿啊,你可算是记起来了,菩萨保佑!”张大娘一张老脸笑开了花。 “老婆子,这丫头脑门上磕了那么大个洞,人迷糊一下子也正常。你别再跟她唠叨了,让她再睡会吧。”旁边一个瘦巴巴的老头吸着旱烟说道。 “对,对,是我老婆子想的不周全。桃花你再睡会,大娘回去给你炖个鸡蛋,流了那么多血得补补!” 说着老两口就掩上门出去了。 第2章 啥,我穿越了! 王桃花看着乌漆嘛黑的屋顶使劲地甩甩头,可脑袋里还是晕乎乎的。 隐隐约约中就看到一个青涩的小姑娘远远地给自己行了礼:“这位姑娘请你照顾好少安,桃花愿意下辈子给你当牛做马。” 说完,那身影就施施然地散去了。 “哎,小妹妹,等等……我不认识你呀……不是……我还要回去的……” 末了,她摸了摸脑门,疼得龇牙咧嘴。是的,就在刚才无数的记忆涌入了王桃花脑海里,她已经知道自己——穿越了。 原主也叫王桃花,沟子村人,今年十三岁,已和李家村的李康平定了亲。亲娘三年前病死了,有个老实巴交的爹和一个六岁在县里铁铺当学徒的弟弟。 就在昨日,这姑娘为了保住清白撞了柱子。哎,太惨了。 王桃花用破被子蒙着头,不甘地喊着:“啊——我这也太倒霉了吧,咋就穿越了?呜呜!就算穿越……也不要穿到这么穷的家里呀!呜呜……阎王爷你个大聪明,玩笑开过头了!” 对的,穿越的人也叫王桃花,二十一岁,正在读大三。自幼父母车祸双亡,爷奶也在上初中时去世了,整个家全凭自己一人扛起。为了赚下学期的学费和生活费,王桃花打了好几份工作。 今日正在学校食堂勤工俭学。 这不地板太滑,端着一摞碗的王桃花没看清路,重重地摔倒在地。好巧不巧,脑袋磕到了桌角…… 再醒来,就来到了这个不知名的世界。 一阵凉风从那破烂的窗子里灌了进来,王桃花冷得打了个颤。她扯了扯身上洗得发白的薄被,就听“刺啦”一声,被子被撕破了一个洞。 看到破洞里露出的棉花都板结发黑了,心想:就这棉花要是能保暖,我立马倒立唱无所谓。 好在前世这小姑娘挺爱干净,隔三差五洗晒,被子倒没有什么味道。还有这木板床,上面就铺了张草席,可真硌人啊! 就在王桃花“挑三拣四”的时候,院子里传来了动静。她竖起耳朵听去,是张老头夫妇俩在嘀咕。 “老头子这有财的身子还摆在院里呢,桃花又躺着,家里也没个支事的人,可咋整哟?” “还能咋整,虎子不是找有贵去了嘛!咋,亲弟弟死了他这做哥哥的不得来帮衬帮衬。” “哎哟,你个老头子吃炮仗了,嗓门小点,让桃花听到了又得难过了。你瞅着吧,他们家保准不会来!” 老两口嘴里的人正是自己的亲大伯和亲奶奶。 王桃花的爷爷五年前就去世了,奶奶刁氏就做主给兄弟俩分了家。这刁氏是出了名的偏心眼,分家时不仅给王有贵家盖了青砖大瓦房,垒了黄泥院墙,还把绝大部分的田地分给了王有贵。 王有财和妻子白氏最后只分来了二亩薄田和这两间破破烂烂的茅草屋。这茅草屋据说还是王老头年轻时养牛的棚子改的。 王有财两口子这些年就靠着这二亩薄田饥一餐饱一餐地养活了一双儿女,那日子过得极苦。就连村里人都看不下去,时常来接济一二。 可这刁婆子和王有贵不说来帮衬帮衬,刁婆子还要王有财每年孝敬她一百文养老钱,真是无耻至极! 屋外立马沉默了下来。 好半晌就听张老头说道:“回头你先把我那身装老衣服拿来给有财用吧,总不能让他穿得破破烂烂的去阴间报道,给阎王看了生气,没得影响了投胎。” “行,我这就家去拿。以后这家就剩桃花和少安两个孩子过日子了,马大眼做的什么孽哟!” “老婆子,我记得桃花不是跟李家村定了亲吗?实在不行,让她早点嫁过去吧。” “吓,这么早嫁过去,还带个弟弟,那李家会同意?不行,不行,这女人没得娘家帮衬本就难了,再被看轻了,桃花这辈子可就苦咯!” 王桃花还想再听点什么,外面就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看动静是有人进了院子。她忍着头疼坐了起来,这才看清了屋子。 这是一间低矮狭窄的茅草屋。头顶架着几根臂粗的木棍,上面铺着的稻草早已霉烂发黑,还有几个拳头大小的窟窿,能清楚地看到瓦蓝的天空。好在现在雨不多,不然屋里非得划船。 屋里更是空空荡荡,除了一张瘸腿的烂木桌,靠墙边还有个用几块石头垫了脚的箱子,不过也被老鼠啃得到处是洞。 突然,一只拇指大小的黑色蜘蛛挂着丝在眼前晃啊晃,吓得王桃花“哎呀”一声就逃回了被子里。 “呜呜呜,这家真是一贫如洗呀!就是耗子进了都要含泪逃走吧!”王桃花欲哭无泪,心如死灰。 “嘎吱”—— 院子里忙碌的几人看了过去。就见王桃花脸色惨白地靠在门框上,摇摇欲坠。 “哎哟,桃花,你这头上有伤可不能出来,仔细见了风以后头疼。”张大娘赶紧过来搀扶王桃花。 王桃花就见院里站了四五个人,正用几片粗剌剌的木板钉着一口狭小的棺材。地上的门板上,王有财穿着一身红色暗福纹的寿衣直挺挺地躺着。 许时原主的灵魂还残留了几许,王桃花瞬间眼泪“扑簌簌”地就往下掉。她踉踉跄跄地跑了过去,趴在王有财身上哭了起来。 “爹啊,你快醒醒,你怎么可以撇下桃花和少安就走了呀!我没了娘,不能再没了爹呀!” 这哭声凄凄惨惨,在场的人无不心酸。 张大娘一边用帕子抹着眼泪,一边劝道:“桃花啊,这地上凉,你身子虚快起来。跟大娘进屋吧,让你爹……好生走吧。” 王桃花摇摇头,又趴着哭了好一阵子。一来是这具身体本能的情感激发了,二来是为自己“悲惨”的命运哀嚎几声。 可其他人却不知情,都觉得王桃花是个重感情的。 最后王桃花嗓子都哭哑了,张大娘干脆把王桃花搂在怀里不停地安慰,这孩子可不是遭了老大的罪哟!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道尖锐的叫声:“王有财在家吗?”紧接着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半老婆子就进了院子。 王桃花朝那婆子看去,穿着身碎花大红袄裙,白胖的脸上涂了厚厚一层脂粉,一说话那粉直往下掉,嘴角还有一颗黄豆大的痦子,上面有根黑毛挺着。发髻上斜插着两根银簪子,并戴了一朵粉红的绒花,不用说,看这打扮不是媒婆就是老鸨了。 “哎哟哟,大家伙都在呢。那感情好,刚好帮老婆子我做个见证!” 第3章 下堂妇 “花妹子,你咋来了?” 来人正是附近十里八乡最有名的媒婆,因夫家姓花,大家就都叫她花媒婆。 花婆子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帕子一甩,一股廉价的香粉味顿时散了开来,王桃花暗暗地打了个喷嚏。 “老姐姐,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哟!这次是李家村托我来的,那王有财呢?” 张大娘几人也没说话,不约而同地朝着地上看去。 花婆子见一人直挺挺地躺在门板上还蒙着块白布,旁边还有副没钉完的棺材瞬间明白了,心道:“哎哟喂,今天出门没看黄历,竟碰到这死人事,真晦气!老话都说出门见丧,万事发慌,不行回头得用柚子叶洗个澡,还得让李家加钱。” 她看着旁边哭的梨花带雨的姑娘立马也猜到了她的身份。 “哦哟哟,你看这事闹的还真不凑巧。这人死不能复生,还请主家节哀,回头我也得来烧炷香不是。” 说着顿了顿,走向王桃花:“丫头你是桃花吧,大娘受李家所托有事与你相说!” 王桃花擦干眼泪:“大娘,有话你就说吧。” 花婆子从袖子里摸出一张大红的庚贴,塞到了王桃花手里:“丫头,这是你和李家哥儿交换的庚贴,你仔细收好了。” 王桃花木木地拿着庚帖,疑惑地眨眨眼,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院子里的其余几人却变了脸色。 张大娘强忍着怒气:“花妹子,他李家村这是什么意思?” 花婆子尴尬地用帕子摁了摁嘴角,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布包塞在王桃花手里:“桃花,李家说你和平哥儿那婚事就算了……这二两银子是李家给你的,算是赔偿,你好生拿着吧。孩子你也别难过,这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可多的很。回头花大娘再跟你找家好的哈!” 说着她还十分“体贴”地拍了拍王桃花的手,露出一副怜惜的表情。 王桃花心中突然一阵悸痛,脑海中闪过许多支零片碎的画面,看来这个傻姑娘是喜欢李家哥儿的。 可惜目前看来,李家并非良配! 王桃花没有作声,看着那张跟黑山老妖没几分差别的脸,稍微用点力把手给抽了出来。 “他李家想干嘛?这都换庚贴了,衙门里也过了文书的,岂是说退就退的,是欺负沟子村没人吗?!”张老头粗声喝道,倒把个花婆子吓了一跳。 “妹子,他李家做得太不地道了。当初可是他李家上赶着求到有财这里的。桃花到底哪里配不上他家李康平了?”张大娘也气得满脸通红。 “是呀,桃花爹还在地上躺着呢,就来逼人退婚,真没见过这样的人家!”另一个婶子附和道。 花婆子看院里几人都虎着脸,再看看一动不动的王有财,心里也有些惴惴的。 “老姐姐这可怨不得我,老婆子我也就是个传话的。那……那李家说桃花已经被马大眼给破了身子,不是个清白的姑娘了,所以这亲事才必须得退。” 看来马大眼欺负王桃花的事已经传到了附近几个村子里了。 “放他娘的狗臭屁!咱桃花硬气得很,才没让那狗东西得逞。你瞅瞅她头上的伤,那是桃花为保清白磕了柱子的,流了老大一滩的血。你要是不信去屋里瞧瞧,那柱子上的血还在呢!” 这张大娘见李家编排王桃花立马就急了,拉着花婆子就要往屋里走。 “哎,老姐姐,等等,等等哦!手要断咯!” 花婆子赶紧挣开张大娘的手甩了甩。她知道李家这事不占理,再怎么圆也圆不回去,于是索性把话说开了。 “桃花,大娘知道你是个好的。可人家李家是读书人家,以后是要当官老爷的,最是看重名声这东西。不管怎么说,你也是被马大眼按在床上给摸了亲了不是?” 这话一出口,在场的人脸色又是一变。这话要是传出去,王桃花这辈子可就真毁了。 王桃花面沉如水地盯着花婆子,这李家怎么可以这么无耻!?别人小姑娘为了保住身子命都丢了,还来牵扯这些有的没的东西。 “我呸,我老婆子活了五十来岁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家。花妹子你现在就去跟李家说,我们家桃花不退亲。他李家要是敢悔了亲事,我们就去衙门口敲大鼓去。” 张大娘说着就把花婆子往外推去。 原来这大梁朝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但凡男女间交换了庚帖,又在衙门里过了文书,那女子就已经算是婆家的人了。 若是被退亲,哪怕女子还是个黄花姑娘也成了下堂妇,再嫁可就难了。往往退婚的姑娘只能选些鳏寡卑贱之人了。有些想不开的就直接投了井,挂了歪脖子树去,所以极少有人家能同意退亲。 “哎哟,老姐姐你别推了,那哥儿的庚贴我还没拿呢……”花婆子扒拉着门柱子不走。 王桃花此时已被那李家的做派恶心得想吐了,他妹的,我没嫌弃他,他还有本事来嫌弃姐姐了。于是猛地站了起来:“等等,大娘,这亲事我同意退。” “桃花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不许开玩笑。”张大娘满脸不同意。 她心里为王桃花琢磨着:那李家家境殷实,若是桃花嫁过去没准就过上好日子了。等再生个一男半女这地位不就稳了。女人嘛,不就图个穿衣吃饭嘛。 王桃花知道张大娘是为了自己着想,也不愿寒了她的心。 于是忙把她拉到一边:“大娘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今天这事你也看到了,我爹还躺在地上呢,李家就凭一点风言风语就来退亲,我要是嫁过去他家能好好待我吗? 再有我听说这李家婶子是个极厉害的主,我这情况过去说不得没两年就被磋磨死了。还有少安还小,我若嫁了谁照顾他?大娘你放心,就算退了亲,我一定会和少安把我们这房撑起来。将来定会让那些没皮没脸的人悔青肠子去。” 搞笑,我一个二十一世纪的青春美少女还能饿死在古代? 听她这么一说,张大娘也没了主意,这四邻八乡被折磨死的媳妇可不少?只能一脸复杂地看着王桃花去了屋里。 很快王桃花就进屋拿来了李康平的庚贴,连同那个装银子的红布包一起扔在了花婆子脚下。 “花大娘这是李康平的庚贴,还有这银子你也拿回去吧,我王桃花就是饿死也不要他们李家的钱。再有你给李家带句话,他李康平嫌贫爱富,偏听偏信,背信弃义,始乱终弃,这样的人我王桃花不稀罕。 就他这种人也配读圣贤书?我呸,圣贤们地下都不得安息。他要是能考得上秀才、举人,那母猪都会上树。还有我王家从此跟他李家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如有违背,就如此棍!” 说着拎起一旁柴刀劈断了一根手指粗的木棍。 花婆子看着那闪着寒光的刀刃吓得脸上的肥肉都在颤抖,吞了口口水,赶紧说道:“好,好,姑娘放心,老婆子我一定带到。” 她捡起庚帖和红布包,也没有查看就塞进了怀里。王桃花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好在没看红布包!!! 其余几人也是瞪大了眼睛,这丫头是个有骨气的!! “姑娘想通了就好。那衙门里李家已经打点过了,你就不用去了。回头大娘保准给你找几户好人家。 王桃花鄙夷地笑了声:“瞧瞧,李家这是有备而来呀!” 众人心里也明白了。这李家把衙门里的事都提前摆平了,看来今天过来只是过来通知一下。这样自私自利的人家还好王桃花没嫁,不然绝对是跳进了火坑。 “不用了,花大娘,我的事以后就不劳你操心了。我可不想再碰到李家这样的人,没得被恶心死。” 花婆子顿时面上一红。 当初白氏还在世时,这花婆子就三天两天往她家里跑,把个李家和李康夸的是天上有,地下无。王桃花这话无疑是撕开了那层遮羞布,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 “你这丫头没大没小的,脾气又这般急。难怪人家平哥儿瞧不上你!” “我呸!花大娘你说错了,是我王桃花瞧不上他!我家还有丧事要办,你这又是红又是绿的,不方便!” 花媒婆做媒做了二十来年媒,到哪里不得被人客客气气地招待,什么时候受过这等气。 于是往地上重重地啐了口:“好,好,好。丫头倒是硬气,希望他日不要求到老婆子跟前。哼!” 说着一甩帕子,扭着胖乎乎的身子走了。 第4章 冷清的丧事 张大娘赶紧追去叫了两声,可对方走的飞快。她只能担忧地看向王桃花:“桃花你做甚得罪她呀,以后这嫁人还得找她说项呢。” 王桃花摇摇头:“大娘,如今我已是下堂妇了,好人家又有谁会要我。我若是再不硬气点,那唾沫星子非得把我淹死。反正我现在还小,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说着去了趟屋里。 刚进屋,她的心就“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接着从怀里掏出一块闪着光的银子,狠狠地亲了口。 对!这块银子就是李家赔偿的那二两银子。 王桃花才没那么傻,这个家穷得叮当乱响,怎么可能把到嘴的银子吐出去。再说这事本就是李家不厚道,害自己一个妙龄少女一朝之间变成了弃妇,二两银子算是便宜他家了。 就算他们家找上门自个也不怕,银子是当着众人的面给扔回去的。只要自己死咬着不松口,这个哑巴亏他们就定了。不过以防万一,这二两银子暂时还不能拿出来用。 一想到李家看到“银子”时的情景,王桃花忍不住“咯咯”地笑,眼泪水都飚出来了。 院子里,老两口不由地对视了一眼。 “老头子,我咋感觉桃花有些不一样了。” “这没了爹娘的孩子,可不得懂事起来。” 有了这么个插曲,众人更是心疼王桃花,手下的活计也收拾得更利索了。 等王桃花出了屋子,大家就看到她眼角的泪光,立马默契地没有说话。瞧瞧,这孩子刚才肯定是躲在屋子里哭了一通。毕竟这爹刚死,自个又被退婚了,换做谁也受不了啊! 哎,可怜的孩子。 王桃花刚才说了那么一大段话,脑袋又开始一抽一抽地疼了,只能哀哀地跪坐在王有财身边。 不一会儿,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匆匆跑进了院子。 “虎子,你有贵叔怎么说?” 虎子看了眼王桃花,挠挠头,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虎子哥你说吧,我没事!” “那我可说了。张大爷,桃花,有贵叔说他和有财叔家早就分家了,这几天身子不舒坦,就不来了。” “啥!?这个混球,还真是个六亲不认的牲口。那你刁大娘怎么说?” “刁大娘说她只生了有贵叔,没有这么个不听话的儿子,有财叔的死活跟他没关。” “这……这刁婆子的心真是石头做的呀,连那山里的大虫还懂得护崽呢!不认这个儿子,为什么每年还逼着有财给她一百文孝敬钱。”张大娘气得胸脯剧烈起伏。 “算了,算了,他家就那么个德行。咱们几个给有财操办一下吧。这天气也愈发冷了,早点让有财入土为安吧。虎子你再辛苦去趟村长家,若他从县里回来了,把这边的事给说一下。” “好勒!”虎子赶紧向外跑去。 沟子村不大,王桃花家的事昨晚就传了个遍。所以陆陆续续有人过来吊唁、帮忙。 村里穷得连饭都吃不饱,自然没那么多繁文缛节。众人一商量,就决定趁着上午日头还浅,把王有财抬去了村里的后山埋了。 现在就等着王少安回来摔盆了。 王桃花已经在张大娘的安排下换了身白衣。 这边张大娘又解了王桃花的盘在头顶的辫子,准备给她重新梳了个妇人发髻。 王桃花死活不愿意。 “桃花,这得被村里认笑话的。” “大娘,没事,我一没偷二没抢的,可不怕笑话。再说我才多大,就梳个妇人发髻多怪呀!” 王桃花才不管这狗屁规矩,哦,才被退婚就成妇人了,我才不认呢! 最后张大娘只能又给她梳了少女发髻。 因为刁氏这个奶奶还在,按当地风俗头王桃花就没披麻了。来帮忙的人也换上了一件素色的衣裳,女人们还在鬓角插了朵白布花。 快十点时,就见一个小小的影子冲进了院子。 “阿姐!”王少安扑进了王桃花的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王桃花仔细打量起这个便宜弟弟。 都十一月份了,王少安还穿着一件打满补丁的粗布单衫。身子瘦得跟根柴火棒似的,跟印象中的样子比似乎又瘦了几分。脸色虽蜡黄却很是清秀,一双眼睛也很是好看,明亮清澈。就这一瞬间,她喜欢上了这个弟弟。 “少安,爹在那里,你去看一眼吧!” 王少安就扑向了还没合盖的棺材,满口喊着“爹”,哭得撕心裂肺。 哭了一会儿,张大爷就来劝了:“孩子时辰不早了,让你爹入土为安吧。” 王少安在张大爷的指引下,高高举起一个粗瓦盆子用力摔向地面,随着“砰”的一声,盆子四分五裂。 “摔盆入土,后人有福。起福屋子咯。” 随着张大爷一声喊,几个族里的叔伯就抬起了那口烂木板钉的棺材,晃晃悠悠地向门外走去。众人也慢慢地跟在后头送王有财最后一程。 路过王有贵家,就见刘氏和叶大丫正在门口闲聊。见送葬的队伍来了,刘氏往地上啐了口:“晦气!”就拉着叶大丫进了院子。 紧接着“彭”的一声把门关了。惊得众人一愣,气得王桃花姐弟俩牙痒痒! 按沟子村习俗女儿送葬只能送到村口,于是王桃花就站在那里看着王少安几人向后山走去。 没有招魂幡,没有纸钱唢呐,更没有香火蜡烛……王有财就那么冷清清地葬进了山里,从此世上再无王有财这个人,当然也没有了王桃花。 等王少安几人回来已是正午时分,王桃花就看到一行人的脸又黑又臭,张大爷对着王桃花欲言又止。 趁着众人在院子善后,王桃花抽空把王少安抓了过来:“说吧,山上发生了什么事?” “啊,姐,你……你怎么知道?”王少安有些惊讶。 \"你那脸上写了四个大字——山上有事。” “啊!”王少安傻乎乎地去摸脸蛋。 “说吧,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王少安埋着脑袋,十分委屈地说:“是咱奶!她……她扒拉着棺材不让下葬!” “这是为何?” “她说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爹死了孝敬不能少,让我在棺材前发誓,以后还要每年孝敬她一百文,不然就不让爹下葬。” “孝敬她妹。那最后呢……”王桃花快被那死老婆子搞疯了。 “后来,村长爷爷来了,让人把她架回家了。” 王桃闭着眼睛,吐出一口浊气。不是,这老婆子有病吧!记忆中折磨二房折磨上瘾了!要不是这么多人看着,她真想跑到她家去给她两个大嘴巴子。 出殡的仪式收尾了。本来按村里惯例得在主家吃顿丧饭,可众人考虑到王家穷的锅都揭不开,也就不讲究这么一顿了,打了个招呼就要回家。 王桃花带着王少安跪在众人面前。 “今日有劳各位大爷大娘叔伯婶子来送我爹了。家里穷也供不起一顿饭,但我王桃花姐弟俩记得大家的恩情,他日一定好好报答。” 说着就给众人磕了个响头。 几个大娘婶子赶紧把姐弟俩扶起来。 “丫头你这是做甚?都是乡里乡亲的谁差这一顿嘴,以后和少安把日子好好过,有需要搭把手的尽管来找大娘啊!” “是了,是了,你也受大罪了,赶紧带少安回去吧。” “你爹已经去了,你们姐弟俩得好好照顾自己,别让他地下挂心。快回吧!” 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但沟子村的民风整体还是不错的。此刻王桃花是真感动,这些乡亲们太淳朴了,跟前世村里那些叔伯大娘一个样,何其有幸! 张大娘老两口子是最后走的,他们和王桃花家向来处得好。 “桃花,大娘得回去给你芹婶子做饭了,她有了身子也不方便。家里没粮了吧?待会我让你栓子叔给你送点灰面过来。” 张大娘就养了一个儿子叫张栓,会点木匠,平日里多在县里作坊里忙活。娶了宋家村的宋香芹。夫妻俩努力了三四年,才怀了这么一胎,所以张家十分看重。 其实张家日子也过得紧巴巴的,一家四口人就靠着山边的五亩薄田和张栓的活计赚嚼咕,现在又要添丁进口了,日子只会更难。 王桃花也知道这沟子村的地呀不值钱,都说是“黄泥遍地谷难长,半亩杂草半碗粮”,一亩地种上玉米也就能收个一、两石。所以村里人都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多半没有富余的粮食。 她赶紧摆手拒绝:“大娘不用了,这些年你和大爷已经帮了我家太多了。我不能再伸手了。”其实还有一层原因,王桃花不喜欢面对宋香芹。 在原主的记忆中,这宋香芹是个刻薄小气的人,平日里最是吃不得半点亏,老早就对老两口贴补王家意见很大。 王张两家本就紧挨着,中间只隔着一条道。于是宋香芹经常趁老两口去地里干活时,站在后院对着王家指桑骂槐,以前王桃花总是又羞又气地躲回屋里哭上一通。 张大娘看王桃花如此懂事,心里更是唏嘘不已,要不是自家也穷,她就做主把两人接家里过日子去了。 蹲在地上抽旱烟的张老汉敲了敲烟杆子,站起了身子:“桃花别推了,就这么说定了,以后有了再还吧。”说着晃晃悠悠地走出了院子。 王桃花知道这是张大爷在偏袒自己,说是有了再还,这几年来还少收他家东西吗? 王少安感激地点点头:“大爷,大娘你们对我家的好,少安记下了,以后一定好好报答你们。” “少安啊,在铺子里好好学手艺。以后有门好手艺就不愁没饭吃了。”张老汉回头又叮嘱了一句。 这边老两口刚走不久,张栓就送来了一海碗灰面。这个憨厚的中年汉子也不多说话,放下碗就走了。 “得,这恩欠大发了,咱们以后慢慢还吧!”王桃花有些无奈地看着那碗灰面,最后还是端进了灶房。 第5章 又臭又硬的石头 说是灶房就是靠院子左边用黄泥和石块垒了一人高的墙,用几根木棍子架了个顶,上面简单铺了些稻草,可谓是四面透风。 灶房里有个低矮的土灶,上面坐了两口锅子,其中一口生了锈可见很久没用了。一口半人高的水缸上面盖了几块木板,用来遮挡灰尘。没有碗柜,所以几个裂了缝的粗瓷碗和一把缺了口子的菜刀就随意放在一个木墩子上。 “少安,饿了吧,姐这就去做饭。” 说实话王桃花从昨日起就没吃过饭,今天又忙碌了一上午,现在真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没听到肚子里已经唱了一出又一出的空城计了。 “阿姐,我不想吃饭,我想爹了。”声音里多了一丝哭腔。 王桃花看着那么个小不点埋着头坐在那里,像只鹌鹑似的,不由得心都软了。她走过去蹲下来抱住王少安。 “少安乖,爹走了。你还有阿姐呢!以后阿姐会保护你,我还要送你去学堂呢!” “阿姐,少安长大了也会保护你。” “阿姐当然相信了。不过在长大前,咱们要先填饱肚子。吃饱了才有力气,就没人敢欺负咱们了。” “嗯!”王少安用力地点点头,突然又想到了什么。 “阿姐,要不我来做饭吧。你受伤了,回屋里躺着去。”王少安已经从众人口里知道了家里发生的事。他恨不得直接去砍了马大眼,可自己还小什么也干不了。 “哎,不用不用,姐就磕破了点皮,不碍事的。” “那……那……我来帮你烧火吧。” “ok!”王桃花比了个手势。 见王少安一脸疑惑,她连忙笑道:“这个手势就是“好的”的意思,明白吗?” 王少安立马有样学样,说了声:“ok!”比了个手势。 王桃花稀罕地捏了捏王少安瘦巴巴的小脸,哎呀,他可太聪明了! 再说花媒婆出了王家院子,脚下就像长了翅膀似的赶往李家。这李家可是答应了,要是拿回李家大郎的庚帖可是给一钱银子的酬谢呢。 远远地就看到李家的青砖大宅子,花婆子心里多了几分羡慕嫉妒。 李家是附近几个村子里最殷实的人家,虽然没有呼奴唤婢,但也是吃喝不愁。这李家太爷曾经给县太爷当过师爷,赚了银子后回乡置下方方正正的青砖大瓦房一间,良田几十亩,县里头还有个铺子。 难怪张大娘死活不肯让王桃花退亲,就这条件摆着,多少人挤破脑袋想进李家的门。 等柳氏看着手里的庚帖,嘴角是掩不住的笑意。 “花婆婆,要说姜还是老的辣。你老这一出马就把那王家破落货拿捏得妥妥的。” 花婆子正吃着油果子,听闻这话忙拿了帕子擦了擦嘴,“咯咯”地笑个不停,活像只花母鸡。 “柳夫人,不是我老婆子吹。这十里八乡的,老婆子做的媒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这张老脸还是有点薄面的。那王家敢不给?” 柳氏闻到花婆子嘴里的酸臭味,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身子往后靠了靠。随即从怀里掏出一钱银子塞进花婆子手中。 “花婆婆你这跑上跑下的也辛苦了,这是一钱银子,你别嫌少拿去喝杯茶水吧。还有桌上这一封点心是前儿个大郎从百花斋买的,你也一并拿回去给孙子吃吧。” 花婆子一张脸笑得更甚,那褶子里的水粉“扑啦啦”地往下掉:“哎哟哟,这怎么好意思呢!又拿银子又拿吃的。”话是这么说,塞银子的速度却是极快。 “这是婆婆应该得的!” “啧啧,我就说柳夫人最是仁善大方,将来平哥儿必定高中,到时给你讨个诰命回来,那可是十里八乡最有福气的人哟!” 这番话说得柳氏眉开眼笑,忙招呼道:“那借婆婆吉言了。婆婆喝茶,吃果子。” 花婆子大口嚼着果子,突然想到了什么,有些心疼地从怀里掏出那个红布包放在桌上。 “哦,对了,柳夫人,这银子王家没要。” “这是咋回事?可是嫌银子少了?”柳氏有些诧异了,这可不是二个铜板,是二两银子啊。 花婆子可算逮找机会了,于是把在王家发生的事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只不过最后的结局是因为自己手段强硬吓住了王桃花,才拿回了庚帖。 果然柳氏听完这话,一张脸黑如锅底。她一拍桌子,茶碗都掀翻了。 “我呸,这个小贱蹄子,还敢诅咒我家平儿,我这就去他沟子村撕烂她的嘴。”说着起身就要往屋外走。 花婆子赶紧拦住:“柳夫人,你别急。他们家死了人正办丧呀,你这会打上去可不妥。” 这古代“死者为大”,不管平日里两人积怨多深,人死了这矛盾也就散了。若是这会上去找人家麻烦,非得被人打出来,还会遭四邻八乡唾弃。 柳氏这时也冷静下来了,沉着脸说道:“算了,我家大郎也快下场了,我就不去找那小蹄子的麻烦了,也算是为我大郎积积福德了。不过嘛,这做错事的人吗,总得受点惩罚,花婆婆你说是不?” “那是,那是,这人啊,哪能错了还无法无天呢,那不成土霸王了嘛。” 柳氏又从怀里摸出一钱银子塞到花婆子手里,意味深长地说道:“婆婆费心点,那小娼妇不是尖牙利嘴,硬气得很嘛,你就帮我好好宣扬宣扬。” “嗳,老婆子一定让这十里八乡都知道她的厉害。” 说着,捏了捏手心的银子,心里十分痛快:“小蹄子,敢当着那么多人给老婆子我没脸,遭现世报了把!看看,这下得罪大佛了吧,以后你有的是罪受了。”嘴角满是笑意。 很快,王桃花失了身子,又被退了婚的事就传遍了十里八乡…… 等花婆子走后,柳氏拿着银子就要进内室。突然感觉手里的分量不对,她打开一看,一股臭烘烘的味道扑面而来,熏得她眼泪都流出来了。 这哪是银子啊,分明是块又臭又硬的石头,看样子应该是垫茅坑用的。 柳氏柳眉倒竖,往地上一砸:“这个贱蹄子敢捉弄我,老娘非扒了她的皮不可。” 李大富从屋里走了出来,刚才柳氏和花婆子的话他也听了个一清二楚。等看了那布包和地上的石头,顿时心下了然。 “娘子,你说会不会是花婆子昧下了银子。” “那老货没那个胆子。肯定是那个小娼妇戏耍了咱们!即当婊子又立牌坊,看来咱们小看了那贱蹄子。” “算了吧,这二两银子本来就是赔给他家的。说来咱们也不亏,给大郎解决了这么大个麻烦。这下我儿总算能光明正大地娶教谕家的姑娘了。” “算个屁。她拿了老娘的银子还敢羞辱我,这事没完。”柳氏目光冷冷地看着院外。 第6章 喂狗了 “吃什么呢?”王桃花看着那碗灰面犯难了。 她的记忆里家中老早就没有粮食了,眼下就这么一碗灰面,要是吃面条、饺子太过奢侈了,被人知道了难免说嘴。 老话不都说“穿不穷,吃不穷,算计不到就受穷”嘛! 菜窝窝倒是省粮,就是有点费时间。想来想去,觉得疙瘩汤又快又省粮食,而且热乎乎的这个天吃刚刚好。 她舀出小半碗的灰面,竟看到黑乎乎的灰面下还藏了两个鸡蛋,顿时又惊又喜,不用说肯定是张大娘的“杰作”。 王少安看王桃花舀了那么多灰面,有些心疼了:“阿姐,要不你做自己的就行,我真不太饿。” 王桃花知道王少安的心思,不就是想着给自己省粮食吗!? “胡说!你一大早就赶回来了,肯定没吃早饭,现在都中午了,哪能不饿?再说了你还在长身体,可不能饿着。不然爹娘在地下要不安心了。” 王少安这才没说话了。 往灰面里倒入少量的水,王桃花就把它搅成面疙瘩。等水烧好了,就用筷子把面疙瘩扒拉到锅里。很快面疙瘩就在锅里上下翻滚起来,空气里也多了一丝粮食的气味。 她按着记忆在角落里找到油罐子,里面早就空了,用力刮了刮一滴油都没有。想了想,她倒了些热水进去晃荡了半天,再倒回锅里,总算是飘出了两滴油花。 至于盐罐子上面已经堆了厚厚一层灰了,可见一家人很长时间没有吃过盐了。 她突然记起来了,上旬刁氏说要腌咸鸡蛋,把家里最后半罐子粗盐全要走了。于是这十来天,父女俩都是清水煮野菜应付肚子。 王桃花看着王少安瘦成锥子一般的脸,二话不说就拿起一个鸡蛋打了进去,顿时黑乎乎的面疙瘩汤多了一丝香气。 王少安这下是更心疼了,两个短短的手指头搅啊搅。可一想到姐姐磕破了头,流了那么多血是得好好补补。 很快跟中药汤似的面疙瘩汤就煮好了。 王桃花兴致勃勃地吃了起来。可刚吃第一口,王桃花就差点吐出来。这哪是面疙瘩啊,又苦又涩又粗糙,咬上去就跟在吃沙子一样,牙齿间“咔咔”作响,还一股子霉味。 她试着往下吞,可刚到喉咙口又直往外涌。 其实她不知道这灰面就是玉米连皮带糁子磨成粉,然后掺了一多半的黑豆粉,口感自然是粗糙的。 看自家姐姐瞪着眼睛盯着那碗疙瘩汤也不吃,王少安把碗里为数不多的鸡蛋花全划拉进了她的碗里。 “阿姐,给你,我不爱吃鸡蛋!” 王桃花看着王少安埋头“呼噜呼噜”地吃着灰面疙瘩,心里一暖。 她刚要把鸡蛋拨回去,王少安就把碗一放,一抹嘴巴:“阿姐,我吃好了。你煮的面疙瘩汤比娘煮的好吃。” 王桃花只能作罢。想着自己走路都打晃晃,只能强忍着不适,眼睛一闭,也没嚼就把那碗灰面疙瘩囫囵吞枣般给吞了。 吃完午饭,王少安就帮着王桃花规整院子。昨日马大眼几人把院子里好一通糟蹋,今天又给王有财办了丧事,现在更是乱糟糟的。 晾衣架扯倒了,篱笆都快倒了,那个破鸡圈更是垮得不成样子了…… 姐弟俩花了两个多小时才把院子给规整好了,又顺带把边边角角的杂草给除了一遍,就热出一身的汗。 这边王桃花端来一盆水,王少安就着水擦了个脸。 “阿姐,我要回去了,师傅只给了我半天的假。” “少安你跟阿姐说实话,师傅对你可好?” 王少安眼神一闪,脸色微微一僵,很快又露出一个笑脸:“好着呢。师傅还给我买肉包子吃呢。” 可他的表情哪能逃得过王桃花的眼睛。 王桃花寒暑假为了挣学费,也做过学徒。当初学着做山东煎饼,那大姨可没少给自己使绊子。学徒哪有那么好当,都是血和泪熬出来的。可她现在连自己都养不活,只能狠心让王少安在那边再待段时间,至少不会饿死。 “好,师傅待你好我就放心了。你自个多机灵点,师傅师娘生气的时候躲着点,平日里别光想着做事,嘴巴甜点。” 王桃花事无巨细地交代着。 “好啦,好啦,姐,我知道了,你比村口的八婆婆还啰嗦。”这八婆婆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婆子,满嘴里就剩两三颗牙了,平日里最喜欢抓着孩子唠叨个不停。 “哟,这才多点大就嫌弃姐了。” 王桃花摸摸才到自己腰间的孩子,很是好笑。 临出门时,王桃花往王少安口袋里塞了一个温热的鸡蛋。 “阿姐,我不要,这是给你补身体的。”王少安赶紧要掏出来。 王桃花按住他的手:“少安,姐身体好着呢。反而是你得多吃点,你看你才到姐腰上呢,怎么保护姐姐?乖,这鸡蛋你路上饿了吃哈!” 王少安又瘦又小,说是快七岁了,其实看上去和五岁的孩子差不多。 王少安看到王桃花眼里的坚定,知道这鸡蛋自己不拿是不行的:“姐,那我走了。再过半个月我就放月假了,到时我再回来。” 王少安在打铁铺当学徒,每月有两天的假。 “好,去吧。路上小心!” 村里到县里的路挺通畅的,附近村子的人都得走这条路,人流多,又没啥野兽,王桃花倒不是很担心王少安一个人上路。等那小小的少年出了门,王桃花整个人松软了下来,头就跟撕裂了一般,于是赶紧回了屋里躺下。 王桃花捂着一抽一抽的脑袋,心道:“伤口已经结痂了,头还痛应该是轻微脑震荡了,得,看来最近得多躺着休息。” 再说走了一个多小时,王少安回到了打铁铺子。 还没进铺子,就听到牛三破锣嗓子吼道:“二驴子你没吃饱饭呢。力气那么小,给铁挠痒痒呢!” “狗子没看到炉里的火快灭了吗?还不添柴火。” “王八蛋,那柴火不要钱吗?塞那么多,还不赶快拿两根出来。一点小事都做不好,今晚别吃饭了。” 王少安瘦弱的身子打了个寒颤,磨蹭了半天才进了铺子。 就见一个五大三粗,满脸横肉的中年汉子躺在摇椅上,拿着个茶壶正悠哉悠哉地喝着。 现在已是十一月中旬了,他还穿着件短打。敞开的胸脯长了一圈黑毛。旁边还趴了一只肥肥壮壮的大黑狗,正懒洋洋地打着盹。 王少安跟着小鸡仔子似的站在门口。 “师傅!” 王少安声若蚊呐。 牛三灯泡大的眼睛一瞪:“还杵在那干嘛?回来就赶紧过去干活。不就死了个爹吗?谁没死过。难不成还要老子安慰你几句。” 王少安如临大赦,他现在年岁小还拎不动锤子,牛三就让他负责烧火拉风箱,顺带伺候一家人。 他刚从牛三面前走过,那条黑狗突然鼻子一嗅抬起了脑袋,盯着王少安呲牙咧嘴,“呜呜”地吼叫了起来。 平日里王少安师兄弟几个没少被这狗欺负,所以王少安顿时吓得脚上像钉了钉子挪不动了,出了一头的汗。 “等等。身上藏了什么东西?” “没……没有。”王少安下意识地捂住了口袋。 牛三蒲扇般的大手一伸,粗暴地把王少安拽了过来,伸手就往口袋里掏。 王少安赶紧用双手捂住:“师傅,这是我姐给我的……” 可话没说完,脸上就重重地挨了一巴掌。 “妈了个巴子的,进了我铺子哪有你的东西,就连一根鸡毛都是我的。” 王少安就觉得脑袋“嗡嗡”的,两管鼻血就流了出来。 等牛三把东西掏出来发现只是个鸡蛋,不由得骂骂咧咧:“一个破鸡蛋还藏得卵子深。”说着把壳剥了,直接掰成两半,一半往自己嘴里塞,一半喂了大黑狗。 王少安很是生气,这是自己姐姐给自己的鸡蛋,他一路都舍不得吃。本来想等夜里肚子饿了吃,现在全便宜了两只“狗”。 等牛三就着茶水咽了蛋黄,就见王少安还站在跟前。 “咋?师傅吃你个鸡蛋,你还得给脸子。” 王少安咬着唇不说话,眼里腾起一股水雾。 “还不滚去帮忙,小心老子抽你。” 王少安愤愤不平用手背抹掉鼻血,就去帮忙。还没走两步又听牛三说道:“小子,你今天请了半天假,这个月的月假就不要休了。” 王少安惊诧地转头看去,对方已经晃着摇椅眯起了眼睛,心里顿时一阵气恼…… 第7章 一贫如洗 王桃花一觉醒来已约莫下午四点多了,日头渐渐西移。天边多了一抹晚霞,像杜鹃花一般娇艳。 许是睡了一觉,脑袋果然没那么疼了。她从炕上爬了起来,准备趁着日头还没落把这家里家外好好清点下,毕竟这过日子哪里少的了柴米油盐。 她来到隔壁那间茅草屋,这是王有财和王少安的屋子。 薄薄的木板墙早已被雨水沤烂了,上面布满了黑色的霉菌。窗子也烂得不成样子,胡乱用茅草塞了挡风。 屋子最里头是一个掉了漆的木柜子,那是平日父子俩放衣裳用的。左边靠墙用几块破砖头搭了几块木板当床,上面只有一床破破烂烂的被子。右边靠墙放着几把农具,还有两口大缸。 打开缸盖,一口空空如也,另一口里倒有四、五根小孩拳头大小的红薯,皱巴巴的有些干。记忆里就这几根红薯没吃掉,还是因为王有财准备留下来当种子的。 王桃花越看心越慌,不死心地打开木柜,里面就两三件破衣烂衫,随便拿起一件都打满了大大小小的补丁。 她不死心,把整间屋子又里里外外找了一遍,连床脚都没放过,可惜最后一文钱也没找到。 她一屁股坐在床上:“完了,完了,穷成这样,这日子没法过了。” 这时她的视线落在了柜子底下,那里用一块青砖垫了柜子脚。猛地想起了电视剧里古人都喜欢把钱藏在地下,于是赶紧跑了过去。 费了好大的劲才把柜子挪了开来,掀开砖头,扒去上面的土,下面果然有个巴掌大的木头匣子。 “我就说嘛!再穷总不可能一文钱都有没有!?原来藏在这里,这便宜爹可真能藏东西。” 她兴奋地打开一看,可里面除了一张泛黄的纸再无他物。 这是什么?摊开纸看了看,原来是那二亩地的地契。 “老天爷,不带这么玩的吧!我王桃花上辈子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呀?家里竟然真的一毛钱都没有。” 王桃花欲哭无泪,跟只土拨鼠一样龇牙咧嘴地在床上滚了两圈,突然猛地挺了起来。 “我王桃花青春美少女一枚,自小就是个不认输的主,没钱我可以赚,大学我不还是照样上。我就不信我一个现代人在古代还活不下去了。等着瞧吧,我非得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亮瞎所有人的眼睛。” 很快她就打脸了。 要做晚饭了,她看着那点灰面,又看了看几根地瓜,摸摸这个,看看那个,最后挑了根最小的地瓜拿去煮了。 这地瓜有些干巴了,所以煮完后也就比鸡蛋大不了多少。王桃花剥去皮,咬了一小口,没有记忆中地瓜香甜绵密的口感,反而有些苦,还有些霉味,看来是放久了。可就这样也比灰面糊糊好喝太多了。 没两口地瓜就吃完了,可肚子还是空空如也。王桃花看了看桌上的地瓜皮舔了舔嘴,最后还是默默地拿了起来。都快饿死了,哪里还有的挑? 地瓜皮又苦又涩,王桃花使了好大的劲才勉强吞了下去。接着又“咕嘟咕嘟”地灌了一大碗热水,肚子才有了个半饱。 等睡到半夜王桃花果不其然被饿醒了,索性盘算了起来。 这两天她已经把原来王桃花的记忆全部消化完了。 她所处的时代以前并没听过,名叫大梁朝。似乎是西汉七国之乱后,历史的走向就发生了变化。现在的皇帝是宣景帝,已坐皇位二十一年。 前些年辰王乱政把先皇明泰帝留下的一副好牌打得稀巴烂,所以现在的大梁朝很不安定。加上边关战事吃紧,朝廷加派税收,所以这几年大梁朝的百姓过得紧巴巴的。 她所在的沟子村坐落在一个偏僻的山谷,四面都是葱茏茂密的大山,离最近的平川县城要走上一个多小时。 这沟子村拢共也就百来户人家。村里就一条小小的扁担河流经,所以耕地不仅少,还十分贫瘠。 平日里村里人除了伺弄几亩田地,就是去山里采点菌子,砍点柴去县里卖,或者农闲时去县里揽活,赚点银子补贴补贴家计。看来自己想要赚钱,指望那二亩薄田是不太可能了。眼下所有家当除了那二两银子,然后就是四根地瓜和张大娘送来的一碗灰面。 好在现在大雪还没下下来,野菜虽然老了,折巴折巴还能吃。如果加上野菜煮面糊糊,那碗灰面应该能多撑几天。看来接下来的日子要多挖些野菜,晒干了存着冬天也好吃。 是的,王桃花并没打算动用那二两银子。一来家里现在什么都缺,要买的东西太多了。二来她爹死了连丧饭都请不起,突然有钱买了许多东西,让乡里乡亲怎么想?所以她要寻个赚钱的法子,让那银子光明正大地出现,让生活光明正大地好起来。 都说“靠山吃山”,这沟子村四面都是大山,郁郁葱葱的,人迹罕至,绝对是个天然的宝库啊。 自个前世就是个山里人。 爷爷是个赤脚土郎中,医术堪堪够治些头疼脑热,可惜就这点医术自己也没学会多少。不过自个打小就帮爷爷晒药材,那普通的药材自己倒也认得一些。 这沟子村山高林密肯定有各种药草,要是运气好挖到棵人参、灵芝,那可就赚大发了。 想到这她就一阵激动,竟然有些睡不着了。 这时一阵冷风刮来,把木窗摇得“哐哐”直响。王桃花拢了拢那床破被子,整个人缩成了一只虾米。她感觉好冷,那脚就跟被冰冻住了似的,身子都开始哆嗦起来。 对了,怎么把柴火的事给忘记了!这古代可是没有空调地暖的,要不多备着点柴,等大雪封山保准得冻死人。 还有衣服也不保暖,也得做身新的…… 王桃花叹了口气:“哎,穷字万事难。这古代也好,现代也罢,柴米油盐哪日能少。” 风越刮越猛了,王桃花实在冻得不行。干脆裹着被子,咬着牙跑去隔壁屋子,把王有财那床破被子也拿了来。又用水缸的盖子挡在窗户的破洞上,屋里这才暖和了几分。 就这么折腾了半宿,王桃花总算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星空璀璨,明月似水,可那西北风还在一阵又一阵地刮着…… 第8章 日常生活 第二日阳光极好,万里无云,整个世界都变得清朗明净了起来。 王桃花后半夜才睡着,所以整个人还有些迷迷糊糊。她看了看外面雾气还没散尽,于是抱着枕头在床上又赖了片刻,直到想到今天的任务才一个激灵爬了起来。 等她端来水准备洗漱了,却忘了这个时代没有牙刷。昨天没刷牙已经把她膈应了一天了,总感觉嘴巴里黏糊糊的,还有股怪味。不行,今天必须刷牙。可记忆里村里人早上好像都只是用清水漱漱口。 可是用什么东西刷牙呢?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头,不行不行,这哪里刷的干净! 突然她想起曾在一本小说里看过,把柳枝咬开后可以刷牙。恰好院外就有一棵大柳树,于是她赶紧折来一根柳枝。 王桃花看着这根青青的木棍子,犹豫再三:“不管了!今天必须刷牙,反正柳枝又毒不死人,试试不就知道了吗。” 她把棍子嚼了嚼,立马一股苦味溢满口腔。 “呸呸呸!这也太苦了了吧。” 等王桃花试着把外面一层青皮剥掉再咬,发现不仅不苦了,还有一股草木的清香。没有牙膏,她就去灶膛里挖了些草木灰。记忆里这时期已经有了洁牙的牙粉,可这东西贵的很,不是普通百姓能用的起的。 柳枝咬成这样 黑漆漆的草木灰还散发着独有的烟火味,王桃花犹豫了片刻,还是用手指捻了一撮放进嘴里。 “得,这草木灰有吸附作用,就把它当成是竹炭牙膏了。爷爷说过这草木灰还能当中药呢!不脏不脏,不刷牙更脏!”说着便刷了起来。 这草木灰有点淡淡的苦味,牙齿间似乎在磨沙子,口感确实差了点。很快她就满嘴黑色,跟吞了墨水似的。 王桃花突然恶作剧地想到,要是这时候有人来,她就这么咧嘴一笑,非得让对方做噩梦不可。等她漱完口,感觉口腔里顿时清爽了许多。 “草木灰还是挺好用的。等有盐了,沾点盐效果会更好。” 她这话要是被村里人知道了,非得吓一跳,这盐多金贵的东西哪能拿来这么浪费。 要说穿越者来这古代最不能适应的生活之事,肯定有这刷牙和上厕所了。刷牙王桃花算是解决了,可是上厕所怎么办? 昨日为了恶心李家人,王桃花从屋里的后门去了后院,那里有间用竹子和稻草搭得小小的茅房。 说是茅房其实就是农村里的旱厕,两根板板一个洞,下面放口大陶缸。缸旁边的缝隙里就会塞些石头,免得泥巴掉了进去,跟前世几乎一样。 王桃花寻摸石头时,看到门边的地上摆了个瓦盆,里面盛了半盆沙子,上面插了几根竹板板。她拔出一根看了看,一头略尖,表面打磨得很光滑。 “咦,这是什么?” 起先王桃花还有些疑惑,这东西是干什么用的?等记忆涌来整个人都不好了,就跟吞了只苍蝇似的。 这玩意叫厕筹,就是古代人拉完后用来刮粑粑的。那干硬的竹板板滑过屁屁的滋味有多酸爽,她都不敢想了。 而且重点是这东西是循环利用的,用完通常用水洗洗,又插回沙子堆了。也就是说全家人可能都用过同一个。 王桃花在心里默默地流着眼泪!!!不,让我死吧…… 好在这两天吃得少,还没有那方面需求,不然非得血流成河。 她看着满山的树木,突然觉得亲近大自然挺好的!!! 洗完脸后,她舀了小半碗灰面兑了水,搅成了糊糊。看到前天下晌挖的苦苦菜已经干瘪了,就挑了些嫩的出来剁碎了放进了糊糊里。 苦苦菜 昨晚吃的是地瓜配白开水,一晚上王桃花胃里直犯酸水。这就是地瓜很少当主食的原因,吃多了烧心,还不抗饿。 不知道是加了菜叶子原因,还是饿坏了,王桃花发现比这野菜糊糊比灰面疙瘩好吃了几分,最后把碗都舔干净了。 吃完饭,王桃花随手往头上包了块布,就拿上小铲子,背上背篓打算去田里挖点野菜。 这还是王桃花穿越后第一次出家门。 她按着记忆往前走着,入眼都是黄泥茅草屋和篱笆院子。现在是早饭时间,家家户户的院子里散着炊烟。几只芦花老母鸡在院门口“咯哒咯哒”地刨着土,黄狗则懒洋洋地趴在门槛上……一切是那么静谧和美好。 路过张大娘家,就见一个肚子微挺的妇人正在院里喂鸡。 这妇人个子不高,皮肤有些黑,想来是怀了孩子脸上还多了几块雀斑。嘴唇有些薄,见了王桃花立马抿了起来。 “香芹婶子喂鸡呢!”王桃花礼貌地叫了声。 不料那宋香芹当作没看听到,自顾自地给鸡撒了把切得碎碎的野菜,“咕咕咕”地叫唤着。 王桃花热脸贴了冷屁股,顿时有些尴尬了。 正要离开,宋香芹突然指着一只芦花母鸡骂道:“你这遭瘟的鸡就知道抢人家的吃食,吃了那么多,也不见下个蛋给老娘补补,真是个没脸没皮的腌臜货色。” 王桃花哪能听不懂宋香芹的话里话,脸上一红,只能咬着唇匆匆说了句:“婶子你先忙。” 恰好这时张大娘端着一盘野菜窝头从灶房里出来,见到王桃花立马热情唤道:“桃花可吃了?快进屋子,尝尝大娘刚蒸好的野菜窝头。” 见宋香芹一张黑脸拉得比驴还长,王桃花哪里有脸进屋,赶紧摆摆手:“大娘我吃过了。我要去地里挖野菜,回头见。”说着忙不迭地向前跑去。 张大娘看王桃花急匆匆的身影有些诧异,只能叮嘱道:“桃花你身子还没好慢点跑。就在山边挖挖就好了,可千万别往山里头走,前几天你大烈叔说有狼出来了。” 王烈是村里唯一的猎户,平日里总会把山里野兽出没的情况告知村人。 “哎,大娘,我知道了。” 张大娘踮着脚看王桃花走远了,才端着野菜窝头进了堂屋。 宋香芹把剩下的野菜全倒进了鸡圈里,立马几只鸡一窝蜂地拥过来争抢了起来。 “吃吃吃,就知道吃,吃死你们得了。死了,我还能捞上块肉吃,不然又不知道便宜谁去。”说完愤愤地进屋吃饭去了。 第9章 王豆香 等王桃花挎着篮子来到村口,就看到眼前的几座大山巍峨高耸,秋意正浓,漫山遍野都是黄色,犹如落入了无尽的黄色海洋。 沿着扁担河分散了几十块大大小小的田地,王桃花家的二亩地也在其中。不过离河很远,都快到那山脚下了,是最不值钱的旱地。 所以每年无论王有财如何打理,收成堪堪是别人家的一半。现在稻谷、玉米、黑豆都已经收割完了,田里只剩短短的稻茬,唯有田埂上枯黄的野草在风中左右摇曳。 要说刚收完粮食,王桃花家怎么会揭不开锅呢?这事还得说说王桃花家那个奇葩的奶奶。 王有财前脚刚收完粮食,刁氏就上门讨要一百文养老钱。王有财刚皱了下眉头,刁氏就把腰带一扯,直往王桃花家院门口挂去。 “老头子呀,你怎么不把我带走啊,这黑心肝的连亲娘都不养啊!我养只鸡还能下只蛋,我养他只能受气挨饿啊!我今天就吊死在这门上,回头我要问问阎王爷他到底是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这“一哭、二闹、三上吊”是刁氏惯用的把戏。 王有财被自个娘的胡闹气得脑瓜子疼,可又不能真看着她去死。最后王桃花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刚收的三石粮食全被自家大伯抬走了,一粒米也没剩。 眼看寒冬就要来临了,离明年的收成还有大半年的时间,现在家家户户都是数着米粒下锅,所以这野菜自然成了填饱肚子的抢手货。 王桃花走遍了好几块田埂,才找到几颗苦苦菜。只是那苦苦草已经很老了,细长的叶子泛黄打卷了。 王桃花也不挑,把中间的几片嫩叶全薅了下来,有总比没有好。虽然这没油没盐的野菜虽然味道跟喝中药汤子似的,不过至少能骗骗肚子。 突然她想到了一个地方,于是赶紧往目的地走去。等她上了两个田埂,就看到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挎着个破篮筐在土里翻捡着什么。 仔细一看,呀,原来是在捡穗子! 这捡穗在乡间并不陌生,小时候王桃花没少被自家娘赶出去田间地头捡,一个下午被晒得脱成皮也能捡个三、四斤稻谷。不过这种稻谷多半是空壳,通常都是拿来喂家里的鸡鸭的。 可在这沟子村,你就是把那几十块地全走个遍也捡不到半斤。因为每块地在收割时,一家老小就跟在后面捡,捡完还要再“梳蓖”几遍,说地比脸都干净一点都不为过。 这农闲时节孩子待在家也没事干,大人们盘算着打发孩子去田里转上一天也能捡个一把谷子或者几十颗玉米、黑豆,磨成粉掺上野菜也能吃上一顿。 王桃花正看着,冷不丁被一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小姑娘过来抱住了。 “桃花你终于出门了?这几天你没出来,我做梦都梦到你了。我听娘说你磕破了头,流了很多血,肯定很痛吧!我本来想去找你,但娘说有财叔刚走,小孩子不能去……” 沟子村风俗家里若有人新丧,未成年的小孩三天内不能上门,怕小孩的阳气大,冲撞了逝者。 王桃花瞬间想起对方是谁,就见那张圆乎乎的脸蛋上全是担忧。 “豆香我没事了,就磕破了点皮,流了点血,在家躺了两天好多了。” 这姑娘叫王豆香,一个脾气很是爽快的小姑娘,历来跟王桃花玩的要好。 “没事就好。你也是来捡穗子的吧,来,我今天来的早,捡了一点玉米,你先拿去。”说着就要把篮子里仅有的几颗玉米和黑豆倒进王桃花篮子。 王桃花赶紧躲开:“不用,不用。昨天张大娘给了一碗灰面,掺上野菜还可以吃上几天。” 她哪里好意思收,这王豆香家的地早些年给他爷奶看病全卖了,这些年都靠爹和哥哥在县里揽活,日子过得并不比自家宽松。 “那行,咱们赶紧捡吧!你看金凤她们几个已经跑我们前面去了。”说着就要拽着王桃花去翻泥巴。 王桃花往那边看了看,果然有几个姑娘正盯着自己指指点点,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不过从那皱起的眉头和翘起的嘴角,肯定说得不是什么好话。 “豆香咱们别去那边凑热闹了,人那么多,一个上午也捡不到几颗玉米。走,我知道个地方有许多野菜咱们去挖吧。” 王豆香有些犹豫,家里昨晚已经断粮了。哪怕捡个几十颗玉米黑豆回去,磨成粉掺上野菜也能吃个半饱。 “走吧!那沟里野菜特别肥,再过两天就老了。咱们先去挖了野菜,回来如果时间还早,再来捡穗子。” 这么一说,王豆香一张黝黑的脸上立马扬起了笑容,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挽着王桃花的胳膊:“行,那咱们去吧!” 两人翻过好几个荒坡,终于到了王桃花说的那道沟里。 这沟已临近大山脚下,想来以前是条小溪然后干涸了。沟里的土壤相对潮湿一点,所以野菜自然要肥壮一些。加上这地方离村子有些远了,来的人少,所以野菜挺多。说来这地方还是有次刘氏养的一只鸡跑到外头没回家,刁氏就指使王桃花去找鸡发现的。 “哎呀,桃花你快看,这里有荠菜!” 王豆香用小铲子连根挖起一颗肥肥壮壮的荠菜:“这荠菜一般都是十二月底才有的,想不到这沟里就有了,这里可真是个好地方。回去把它剁碎了掺上灰面做窝窝头肯定好吃。哎呀……” “咋啦?”王桃花看着这个一惊一乍的小姑娘,感觉很有意思。 “我忘了家里已经没有灰面了,这下只能吃野菜汤了。”王豆香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王桃花捏了捏她的脸:“张大娘昨日给我送了碗灰面,你来我家匀点,先对付对付。” 王桃花家有多苦,王豆香是知道的,连忙把个头甩得跟个拨浪鼓似的:“这怎么行?你 家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我哪好意思去拿。” 突然发觉自己讲错话了,连忙嘟着嘴说:“桃花我不是那个意思!” “行啦,你啥样的人我还不知。说来我家确实是村里最穷的了。不过穷不可怕,我会努力过上好日子的。到时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怀里抱着一堆白面大肉包……” 王豆香听到又是鸡,又是鸭的,又是肉包的,馋得吸溜了一下口水:“哎呀,你干嘛说这么多好吃的,害得我现在肚子咕咕叫,讨厌!” “豆香,你还真是个馋猫。” 王豆香突然感觉眼前的人和平常有些不一样,以往王桃花很少笑,眼睛里总是浓浓的愁苦,有时聊着聊着眼泪就掉了下来。现在却更多的是快乐,也会开玩笑了。她好喜欢这样的王桃花呀! “桃花,过两日我爹和哥去县里揽活就回来了。我娘说他们会带一些白面回来过下元节,到时我家蒸了白面馒头我给你捎上一个。” “呀,那我有口福了!” “我跟你说那白面馒头可香可软了……” 接下来两人就一边聊着天,一边兴致勃勃地挖起了野菜。 第10章 扒山鼠洞 可以说这里的野菜还算多,苦苦菜,婆婆丁,荠菜之类,走上几步就能挖到一颗。 正挖得起劲,王桃花突然捡到一颗黄澄澄的玉米。 咦,这里离坡下的田那么远怎么会有玉米粒? 她又往边上找了一圈,果然又捡到三四颗玉米粒。等她扒开一丛乱蓬蓬的杂草,就看见一个拳头大小的洞掩映其中。 王豆香见王桃花蹲在那里发愣:“桃花快挖野菜啊,愣着干什么?” “豆香,我们走大运了。你看这是什么?” 王豆香就见王桃花手心躺着几颗黄澄澄的玉米粒,颗颗饱满:“哎呀,是玉米,哪里来的?” “这里捡的。” “这里?你可别蒙我,这里怎么可能有玉米粒。” “豆香,你看这个洞应该是山鼠挖的。洞口都能捡到玉米,我猜这洞里肯定藏了更多,毕竟山鼠也要过冬呀!” “是了是了,你说的没错,那老鼠最能搬东西。我娘说有一年家里的粮缸忘记盖了,一个晚上被搬走了一多半的黑豆。你说气人不!” “那咱们今天就来个报仇雪恨,把它的家给抄了!” “可……可是……我……我……”小姑娘有些吞吞吐吐。 “豆香你啥时候说话跟东子婶一样了,磨磨蹭蹭的!!” 这东子婶是村里的一个婶子,说话十分慢吞。据说有一次她家灶房着火了,她出去喊人救火。愣是灶房烧了半个,才把话给说清楚了。打这以后村里人都很怕跟她说话了! “我有些怕老鼠。” 王桃花看着这个平日里风风火火,天不怕,地不怕的姑娘怯生生地蹲在一边,不由得笑了起来:“哎哟,就这事啊!没事,我不怕,我来挖洞你在旁边帮我把泥巴拨开就行。” 王豆香突然定定地看着王桃花:“桃花我怎么发现你变了?” “我哪变了?” “以前你不爱笑,现在你爱笑了。以前你连土里的“地赖子”都怕,怎么现在连老鼠窝都敢掏了?” 王桃花一怔,故作苦笑一声:“我爹死了,再也没人能护着我和少安了。我要再不强硬点,勇敢点,保准会被我大伯一家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你说是不?” 王豆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恩,那也是,你大伯一家向来是没皮没脸的。以前我就叫你硬气点,可你每次只会哭,现在你想明白了,我总算是放心了。” “好了,好了,我的管家婆。咱们快点挖洞吧!” 王桃花拿起小铲子就挖了起来,她有种预感这个山鼠洞里一定会有收获。 前世还小时,每到秋冬之际,村里的老人就会去田里,坝上挖山鼠洞,这叫挖秋粮。 可千万别小瞧这些东西,有时一个洞里能藏十来斤粮食。往往一个冬天下来,多时也能挖上上百斤。不过后来人们就不愿意做些事,一来粮食价格也不贵,二来嫌山鼠窝里的粮食不干净。 这山鼠选洞一般都是选在背阴处,所以这块的泥土比较松软。她们一个挖洞,一个拨土,才十来分钟那洞就挖了手臂那么长了。 可那洞还在弯弯曲曲往下延伸。两人不放弃,又挖了小半个小时,终于在泥土里看到了一颗玉米。 “哎呀,桃花,土里有颗玉米。” 王桃花也看到了,那小铲子挥得更快了,就见泥土里的玉米粒越来越多。王豆香赶紧捡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灰扑扑的脑袋从洞里探了出来。王豆香立马眼睛瞪得溜圆,颤颤巍巍地拽了拽王桃花,抖着手指指着洞里。 扒山鼠洞 王桃花也看到了,做了个嘘的手势,又示意王豆香把篮子拿来。王豆香会意,赶紧拿来篮子。 沟子村的篮子都是用柳树的枝条缠的,所以口宽底深。 王桃花赶紧把篮子往洞口套去,接着用泥土把篮子周围的缝隙给堵上。今日,她要来个瓮中捉鳖,哦不,捉鼠。 接着她用铲子往洞口敲了敲,果然那山鼠再也矜持不了了,“嗖”的一声就往外蹿去,立马撞入了篮子里。 王桃花就势往下一盖,山鼠就在篮子底下疯狂地“蹦跶”了起来。 “哈哈,总算抓住你了。” 看着篮子底下拼命挣扎的老鼠,王豆香疑惑地问:“桃花,你抓这老鼠干什么?” “你猜?” 王豆香见王桃花朝自己眨眼睛,立马心领神会,“咿呀”一声:“你……你不会想吃了它吧!?” “恩啊!我瞅着这篮子里动静这么大,肯定是只大山鼠,哈哈,这可是好几两肉呢,可不能浪费了。” 对的,王桃花现在就是馋肉了,哪怕是这山鼠也不放过。记忆里王桃花这个小姑娘已经好久好久没吃过肉了。 王豆香突然不赞同地甩着头:“不行,桃花这老鼠多脏啊,会吃坏肚子的。” 王桃花却不这么认为。前世她去福建宁化的二姨家住过一段时间,那边对这山鼠肉可是情有独钟,号称“山珍鼠味”。 一到冬季,村人倾巢而动。被抓到的山鼠去头去尾,清除内脏后、毛发后,架一口大铁锅,里面放稻谷壳或者松木枝慢慢地熏烤,直到熏得两面金黄才算好了。 接着把这山鼠干跟辣椒一炒,最后用米酒一燎锅,那味道别提多香了。嚼起来没有牛肉那么硬,还没有鸭干那般柴,倒跟熏兔肉有几分相似。 那个冬天,王桃花可没少吃过。 “豆香,你听我说这是山鼠,跟家里那些贼老鼠不一样。你看它住在这田边的坡上,离村子远着呢,吃的是什么呀?豆子,玉米,地瓜,谷子、野果子……说句实话,它们比咱们都吃得好哩,你还觉得它脏吗?” 被王桃花这么一说,王豆香立马点点头:“那真是哩。这东西嘴皮子可真刁,尽挑好东西吃。” “谁说不是呢?你看我们都揭不开锅了,凭什么它还能吃得肥头大耳的?还有说不定我们两家地里的粮食就有不少被它给偷吃了,这不得报仇!?” “嗯,桃花你说的很在理!”王豆香立马被点燃了。 “那行,到时你就等着尝我的手艺吧!” “好!”就这样王豆香被王桃花成功忽悠了。 反正这山鼠被篮子盖着,王桃花也不急,先掏了它的老窝再说。她伸手往那洞里摸去,一把拉,好家伙一大捧的玉米滚了出来,还有黑豆、谷子,这下可把王豆香高兴坏了,赶紧挑拣了起来。 王桃花接连扒搂了四五趟,总算把这鼠窝扒了个底朝天。 这山鼠也是狡猾,专挑好的粮食偷。那些玉米豆子都是颗颗饱满,没有一颗坏的。 于是两个小姑娘就开开心心地拣了起来。最后拣完竟然有个小半篮子,大约有个三、四斤的样子,可见这老鼠是多么能搬东西。 王桃花倒出了一半给王豆香。 王豆香急忙拦着:“桃花这老鼠洞是你发现的,又是你掏的,我不能要。” 王桃花就喜欢这姑娘,善良,不贪心,更不小心眼,是个好闺蜜的苗子。 “你说啥话呢?这是我们一起挖的,就得对半分。咋,你还嫌少?” 王豆香本就是个爽快的,于是双手搂着王桃花的脖子:“桃花你真好!你要是个男的我得……” “得咋样?嫁给我!”王桃花挑着眉头,揶揄道。 “哎呀,你这不害臊的,看我不拧你的嘴。” 两人闹作一团。 王豆香开心极了,心想:有了这二斤多粮食,用野菜煮糊糊就能熬到爹和哥哥回来了。 接下来王桃花就开始解决篮子下的那只山鼠了。透过那柳条缝可以看到一双绿豆大的眼睛正惶恐、警惕地看着自己。 她不敢直接伸手进去掏,毕竟被咬上一口可就不美了。 怎么把它捉出来呢??? 第11章 肉可真香 这时她看到不远处有一丛蒲草,因是深秋,已经干巴蔫黄的了,立马有了主意。 “豆香我记得你会编拳篓子?” 这拳篓子顾名思义就是拳头大小的篓子,有大人巴掌长,沟子村常用来挂在墙上装筷子之类的。 “恩,我编的拳篓子还是我奶教的,又好看又结实。” 王桃花赶紧去拔来一些干蒲草:“呐,你帮我现在编一个,稍微长点,我有用。” 王豆香也不问缘由,接过那蒲草就娴熟地编了起来。王桃花看着王豆香纤细的手指上下飞舞着,很是好看灵巧,感觉像穿花蝴蝶,掠水燕子。 不到二十分钟,一个约莫二十厘米长的拳篓就编好了。 王桃花左右翻看着,爱不释手:“豆香你手可真巧。” “哼,这算什么?我还会用柳枝缠篮子,竹片编盒子呢。以前我奶常说我要是个男的绝对比我哥厉害呢!”小姑娘有些傲娇地抬起了脑袋。 “行行行,知道你厉害了。不过这捉山鼠就得看我的了。” 于是王桃花从篮子下面掏了个洞,把那拳篓堵在了洞口。接着用力拍动篮子,受到惊吓的老鼠四处折腾,看到有个洞就不管不顾地钻了进去。待它发现前面没有出口,想退出去已经晚了,王桃花眼疾手快把篓子提了起来。 小样,敢跟我斗。 王桃花往下瞅了瞅,就看到山鼠扒拉着篓子上蹿下跳:“小家伙你别急,待会姐姐带你回去泡个热水澡,然后做个汗蒸哈。” 王豆香藏在王桃花身后想看又不敢看。 很快老鼠就被王桃花秘密杀死了。倒出来一看,尖头白腹,一身毛溜光水滑的,果然是只山鼠。王桃花掂了掂,这山鼠可真肥,少说有半斤重了。 “豆香说定了,你中午一定来我家吃,我给你烤山鼠肉吃!” “桃花我虽然有些怕这玩意,但说实话一听到肉我口水都流出来了。我上次吃肉还是去年过年的时候。”王豆香舔舔嘴唇。 王桃花何尝不是,在原主的记忆里上次吃肉已经是三年前了。那年冬天,白氏拖着病弱的身子,几个晚上没合眼绣出块帕子,去县里换了二十文钱。买了五斤灰面,半斤肉,一家人总算过了个饱年。 那肉的香味直到现在原主还留在心里。 两个人又挖了些野菜,就欢欢喜喜地回了家。 毕竟是从山鼠窝里扒出来的东西,怕沾染了细菌,于是王桃花交代了王豆香几句,就把粮食洗干净后又去锅里煮了一遍,就放在簸箕上晾晒起来。 接下来她要处理那只肥肥的大山鼠了。先烧水褪了毛,接着把内脏、头尾和爪子全切掉后,那只山鼠就变得光溜溜,白花花的一团了。 家里没有稻谷壳,于是王桃花就去找来些半湿的柏树枝放在一口锅里。等点燃后,一股冲鼻的烟气就涌了起来。王桃花又在锅里架了几根棍子,就把山鼠铺开,盖上盖子慢慢熏烤了起来。 趁着熏烤的功夫,王桃花把野菜挑了些出来。喝了几餐野菜糊糊,王桃花实在受不了了。再说豆香待会还要来吃饭呢,总得做点好吃的。于是她一狠心咬出小半碗灰面,张大娘送来的那碗灰面就见底了。 把野菜剁碎后掺上灰面,加水揉成菜团子,放在屉子上蒸了起来。这些都留在原主记忆深处,做起来倒不难。 这时王豆香从院门口探出脑袋。 “出来吧!我都看到你头了。” 王豆香端着个小簸箕跳了出来:“本来还想吓你一跳,不料被你给发现了。呐,这是我娘让我带来的。” 王桃花就看到那簸箕里是几个巴掌大的野菜饼子。 “你这是做甚?哪有来人家吃饭还得自己带饭的?再说你家都断炊了,哪来的灰面做饼子?” “我娘说你带我捡了那么多粮食,又挖了野菜,得好好感谢你。就去隔壁婶子家借了小半碗灰面贴了这菜饼子。桃花你待会得好好尝尝,我娘做的菜饼子可好吃了!” 送都送来了,总不可能让人又拿回去。王桃花只能接过簸箕,指着锅里:“那山鼠已经快熏好了。” 王豆香吸了吸鼻子:“怪不得我老远就闻到了香味了,我还说谁家今天烧肉了,原来是你家院子里的啊!这么香,看来那东西不难吃!” “嘿,你就等好吧!”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王桃花掐算着时间差不多了。 一掀开锅盖,一股浓郁的肉香扑鼻而来,两人很没出息地舔了舔嘴角。待烟气散去,就见那山鼠熏得金黄流油。等它稍微凉了一些,王桃花斩成小块,竟足足有一饭碗。 这山鼠很肥,油汪汪的,炒来吃最是可口。家里没有辣子和葱姜蒜,王桃花就挑了些嫩嫩的婆婆丁,打算跟山鼠肉一起炒。 等锅热了后,王桃花把山鼠肉倒进锅中,快速地翻炒起来。快出锅时,把婆婆丁放进去翻炒几下,山鼠肉炒婆婆丁就出锅了。 因为王豆香送来了菜饼子,王桃花就没把菜团子端出来,打算待会装几个菜团子给她带回去。 山鼠肉端上了桌,冒着热腾腾的香味。 “豆香,你尝尝这山鼠肉好不好吃?你别怕,就把它当成兔子肉好了。” 王桃花给王豆香夹了个肥肥的小腿。 王豆香本来还有些犹豫,可那肉香一个劲地往鼻子里钻,于是大着胆子吃了一口。这一吃,眼睛立马眯成了一条线。 “哎呀,桃花,这山鼠肉可真香呀!我连骨头都能吞了。” 王桃花才吃了一口,就要幸福地流泪了。天知道这是她穿越来第一次吃肉,也是这具身体三年来第一次吃肉! 她又仔细地嚼了两下,哪怕没加盐,这肉一点都不腥臭,反而香鲜得很。嚼多了,还有一丝甜味,看来这古代的野味果然无敌美味啊! “豆香我没骗你,好吃吧!?我跟你说这山鼠肉要是有盐,再用辣子炒,米酒煨一煨,舌头都能香没了。” “桃花你怎么懂得这么多?” “我娘教的!” 王桃花的娘白氏,当年是一个老秀才的独生女儿。有着这层关系,刚开始几年刁婆子还不敢做得太过分。可等老秀才一去世,刁婆子就死命地折腾白氏。不仅连哄带骗地拿走了白氏所有的嫁妆,还把家里的活全分给了白氏。 后面虽分了家,也隔三差五地来找她麻烦。好在白氏性子好,又能文识字,一对儿女教养得很好,跟村里很多婶子交往也不错。可惜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白氏在三年前因病去世了,那刁氏却活得好好的。 王豆香吃得满嘴流油:“桃花,要不咱们下午再去一趟沟里吧,说不定还能抓到山鼠。” “嘿,现在不怕了?!” “不怕不怕,有肉吃怕啥。”王豆香的包子头晃个不停。 “嗯,再等等吧。这山鼠贼精贼精的,我们动了个窝,那附近的山鼠估计都跑走了。等过几日它们忘了这事,咱们再去抓。” “好,到时记得叫上我。” 就这样两个小姑娘用山鼠肉配着野菜饼子,吃了最近几个月来最丰盛的一顿。 等王豆香要走时,王桃花给她簸箕里放了四个菜团子。 “哎呀,我不要,哪有又吃又拿的!”王豆香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直跳脚。 “就不允许婶子尝尝我的菜团子啊!你要不拿,我就不跟你好了!” 王豆香只能哭笑不得地收下了。 等王豆香娘罗氏看到菜团后,叹了口气:“香儿,这桃花跟白嫂子一样是个心眼好的。你可别跟村里那些眼皮子浅的学着欺负别人,明白不?” “娘,我晓得的。桃花可是我最好的姐妹!” 第12章 摘木耳 下午,王桃花趁着日头好,决定把家里好好打扫一下。 自从白氏死后,王有财为了赚两个孩子的糊口,田里、县里两头跑,根本没时间管家里了。而王桃花每天都得出去挖野菜,拾柴火、照顾弟弟,还时不时被刁氏支使做事,倒也没怎么好好打扫过屋里。 王桃花决定从王有财屋里干起。王有财虽然死了,但王少安回来还是要住的。 别看这家里穷得叮当响,当她把边边角角扫了个遍,还是扫出了一大堆东西。 “哎呀,这剪子磨磨还是能用的。” “这个木勺子也没坏。” “等等,这是……” 于是她从那堆垃圾中找出了好几样能用的东西,比如一把掉了几根齿的桃木梳子,一个破了口的碟子,一把生锈的剪刀,断了柄把的木勺子…… 家里穷,半根鸡毛都不能浪费。 于是这些东西全被王桃花如珍似宝地收了起来。接着她又提来桶水,把两间屋子抹了个遍。等擦洗完后那桶水比墨水还黑,可见有多脏! 最后王桃花又把被子拿去晒了。等被面刚解开,一股霉味就扑鼻而来,里面的棉花黢黑焦黄,板结在一起,难怪盖起来一点都不暖和。 王桃花把被子架在木杆上,用棍子敲了大半个小时,棉花这才松软了几分。这一顿操作猛如虎,结果把王桃花累得够呛。这不头又疼了起来,于是王桃花连晚饭都没吃,就躺床上“哎哟哎哟”去了。 哎,这破身子太弱了! 本来打算第二天去山里走走,不料一场秋雨打乱了王桃花的计划。 大半夜的王桃花被一阵凉丝丝的雨水给浇醒了。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去,好家伙,屋顶的破洞漏雨了。 这雨虽然不算大,但也很快把床铺、地面打湿了。王桃花急忙把被子衣服之类收拾开,然后又搬来木盆,瓦罐之类的盛雨水,忙得连轴转。等她忙完一切,发现天都亮了。 “我去,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了。这老天爷还给不给我活路啊!” 话没说完,她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后,之后头就有些晕晕沉沉了。是的,她光荣地感冒了。 想着这村子里缺医少药的,一个风寒都能折磨死人。王桃花坐不住了,赶紧顶着雨去灶房煮了一锅热水,然后裹着被子不停地喝,等发了汗,又沉沉地睡了一觉,醒来身子这才轻快了许多。 接下来的两天,王桃花看着外面淅淅沥沥和屋里滴滴答答的雨水,急得嘴上都长泡了。地上已经一片泥泞,她只能缩在床上。从山鼠洞掏出来的粮食吃不了几顿了,要是明天还不停雨,就得喝西北风了。 她眯着眼睛,双手合十朝窗外拜去:“老天爷咱商量个事呗,给我条活路吧!你要是答应我今儿个下午停雨了,下次我保准拎只大肥鸡来感谢你。”心里却掰扯着:“下次是什么时候我可没说,慢慢等着吧!” 不料半空突然劈下一道雷。 “夸嚓!” 整个茅草屋都微微颤抖了起来,吓得王桃花赶紧举起双手改口:“我错了,我错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这天打雷劈还是去对付牛大眼吧,他坏事做绝。要不然刁婆子也行!还有那个大肥鸡过年前绝对供上,绝对供上!我保证,我保证!” 似乎是听到王桃花的心声,这日下午,雨终于停了!久违的阳光洒满了大地,王桃花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 次日一大早,王桃花急匆匆地烤了一根地瓜,就兴致勃勃地拿上柴刀,背上篓子向山里走去。 沟子村虽四面环山,连亘百里,但村里人去的多是北边这片大山。等王桃花来到了山脚下,就看到眼前是一座雄伟茂密的大山。现在层林尽染,鸟鸣清脆,景致倒是美的很。 “老天保佑,让我今天找到些吃的!” 这山的外围大多是些低矮的灌木乔木,而且明显被人踩出了许多路,想来村民常来这边挖野菜,砍柴火了。王桃花想着肯定不剩什么了,于是继续往前走。 走了一会儿林子密了,高大的树木也逐渐多了。她睁大眼睛在四处寻着,看到了几丛马齿苋,赶紧撒了欢地跑过去挖了起来。 “哎,这时节的马齿苋味道还算不错。要是有鸡蛋,把这马齿苋焯水后切碎了,混在鸡蛋液里煎饼子,不要太好吃了。要是能再切点肉,包个饺子,啧啧……” 王桃花情拿着那几颗肥绿的马齿苋,不禁咽了好大一口口水。可现在别说鸡蛋了,连根鸡毛她都拿不出来。 她就这么左看看,右瞧瞧,不知不觉就来到一片槐树林,立马停下了脚步。因为张大娘说过,过了槐树林后面就是大山深处了。里面有老虎,豺狼这些野兽,平日里除了猎人很少有人会往里头钻的。 王桃花往里面看了看,确实是深山老林了,连茅草都有半人高,青绿的藤蔓到处都是,像张网一样笼着树林。花花绿绿的虫子在叶子上爬来爬去,看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王桃花想了想,还是打算先不进去了。倒不是自己怕了,而是这副身体太弱了,要是遇到个狼啊豹子之类的,连挣扎都省了,直接被吞个一干二净。 反正留着青山在,还怕没柴烧? 于是她就在这周边寻摸起来,许是靠近深山来的人少,这里的野菜明显多了起来。 王桃花不一会儿就挖了半篓子荠菜,苦苦菜和马齿苋。这些菜一掐直冒水,回去做菜团子还是好吃的。剩下的把它们晒干,留着以后吃。 正要回去时,突然一丛黑色的东西跃入眼帘。 “咦,那是什么?” 她赶紧跑了过去,就看到一棵烂木头上长了一大丛像云朵一样的木耳。 “哎呀,还真是木耳。这可是个好东西,凉拌又脆又爽口,要是用蒜泥和辣椒末拌一拌,那不要太下饭了。”于是她开心地摘了起来。 野生木耳 这木耳肉厚,表皮滑润,又没有卷边,看来品质不错。 想来是这一片大树比较多,很是阴凉潮湿。等这根木头摘完,走上几步又看到几根烂木头上长着木耳。 “采蘑菇的小女孩,背着一个一个大竹筐……” 王桃花乐得笑开了花,忙不迭地全给摘了下来。 看着眼前的一大捧木耳,少说也有五六斤了,王桃花嘴都咧到了后耳根了。她怕把木耳压坏,于是放在了篓子的最上面,又用野菜盖了盖。 “也不知道这木耳能不能卖钱?等回去问问张大娘。要是能卖钱,啧啧,这几根木头我就是累死,也要搬回家去了。”这木耳是一种真菌,和木头是共生状态。只要适当浇水,照顾,就能长上好几茬的! 想着今天挖了这大半篓子野菜也够吃几顿了,木耳也要赶紧收拾出来,王桃花就不再耽搁了。 下山时看到一棵手臂粗的枯树,倒是根不错的柴火。 王桃花秉着不能浪费的原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从从灌木和树藤里拔了出来,可手上、脸上愣是割了好几个口子,火辣辣地疼。 太难了!!! 第13章 家里进贼了 这边王桃花刚气喘吁吁地回到家,就见院门被人打开了。 “奇怪,我走的时候明明关了门的!” 一进院子就看到灶房已经一地凌乱,唯有的几个粗碗也砸得稀巴烂。她正心疼着,就听到王有财屋里传来声音。 “老大媳妇找到了吗?” “没有呀,娘,里面除了那死鬼的几件破烂衣服啥都没有。” 接着屋里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摸寻声音。 “娘,缸里还有几根地瓜。” “拿走!家里几只老母鸡要抱蛋了,拿回去剁碎了给它们吃。” “娘家里母猪也要下崽了,这大冷天的睡地上凉,总得铺点什么吧?” “这样你把那床被子拿去,这人死了别白瞎了东西。” 王桃花心下一紧:“不是吧,我这都穷得叮当响了,还有人来偷东西。”顿时那火气就“蹭蹭”地往上涨。 她把东西往门后一放,就拿起墙角的一根扁担指着屋里大喊道:“谁在我家偷东西,给我出来。” 这一声中气十足,倒是把王有财屋里的两人吓了一跳。 随即那扇破门被人一脚踢开,就见个半百的老婆子和一个中年妇人趾高气扬地走了出来。 “贱蹄子要死啊,大呼小叫的没有教养!” “奶,大伯母,怎么是你们?你们在我家干嘛?” 眼前的人正是王桃花的亲奶奶刁婆子和伯母刘氏。 就见这刁氏矮胖的身子裹在一件八成新的碎花夹袄裙里,白胖的脸上有两大坨肉耷拉了下来,一双吊梢眼正狠狠地挖着王桃花。 刘氏倒是个子高挑,可瘦得跟只刀螂似的。高颧骨,薄嘴唇,一看就是个刻薄尖酸的娘们。这两人站在一起,一胖一瘦,跟黑白无常似的。 刁氏往地上吐了口浓痰:“咋?我来我儿子家还得跟你通报一声?” 王桃花赶紧跳开,目光就落在了刘氏的手上,顿时黑了脸。 就见她左手挽着个破篮子,里面装着剩下的二根地瓜和自己柜子里唯一一件补丁比较少的衣裳。右手抱着床被子,正是王有财炕上的。 “奶,你们这是做什么,帮我收拾屋子?” 王桃花还有什么不明白,念在她们是原主的亲人份上给个台阶下,不料刁婆子野蛮惯了。 “啊呸,就你家这穷家破户的有什么好收拾?你爹死了,留着这些东西也是浪费,我拿回家去有用。还杵在那干嘛,赶紧滚一边去。”说着不耐烦地摆摆手。 “奶,我爹不是你亲儿子吗?我们不是你亲孙女吗?你看看我家都穷成什么样了,你咋还好意思来偷东西。你还是不是人啊?你这么做就不怕我爹半夜来找你吗!” 刁婆子立马眉头竖得老高:“就你爹那怂样他敢!你个死丫头片子还有没有礼数,连亲奶奶都敢顶嘴。白玉枝那个贱人,果然生不出什么好东西。” “奶,你过分了!”王桃花目光变冷,攥紧了拳头。 “过什么分?你爹都是我肠子里爬出来的,他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谁说我拿不得。对了,那二亩地的地契呢,快给我拿来。我拿去给你大伯种,没得让你们两个蠢货糟蹋了田地。” “你们……真是欺人太甚!我王桃花没有你们这样的亲戚,现在、马上、立刻给我滚出去,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咋,你还想打我老婆子啊!来来来,就往我脸上打。”那刁氏还真来劲了,头一低就往王桃花跟前凑去。 王桃花强忍着怒火,把人一推,刁婆子就直接一屁股坐地上了。这下可捅了马蜂窝,就见刁婆子指天拍地地干嚎了起来。 “没法活咯!快来看啊,孙女打奶奶喽。天老爷呀,你怎么不降道雷劈死这个不孝的死丫头啊!” “你这个千人骑,万人跨的小娼妇,你不得好死啊!” 可她嚎了半天,硬是半滴眼泪也没挤出来。 刘氏痛心疾首地上前指责王桃花:“桃花你也老大不小了,咋这般不懂事,竟然敢打自己的亲奶奶。马大眼强要你的时候怎么没见你的厉害。难怪李家不要你。!” 都说打人不打脸,刘氏这话就是往王桃花心口捅了一刀,又撒了把粗盐,抹了把辣椒面。王桃花顿时气得跳脚,一巴掌扇了过去! “啪!” 一声脆响,刘氏像个圆规似的转了个圈,脸上立马多了五个红红的手指印。刁氏则像一只被掐住喉咙的鸭子,声音戛然而止。 刘氏还有些懵,又见王桃花举起扁担就朝自己敲来。她做梦都没想到那个平日里只会咬着嘴唇、默默流泪的臭丫头真敢打自己。等手臂冷不丁被抽了一下,她才回过神来,一边躲着一边尖声呼喊着:“杀人了,快来人呀,桃花杀人了!” 她这几嗓子一吼,半个村子里的人都听见了。现在本就是饭点,大家都在家,于是很快王桃花家院子外围了一圈人。 等张大娘进了院子就见刁婆子坐在地上干嚎。王桃花正拿着扁担疯了一样追着刘氏打。而刘氏发髻散了,跟个疯婆子似的披头散发地跑着。 张大娘眼睛一跳,赶紧上去拉住王桃花:“桃花这是咋了?好生生的怎么就打起来了。”然后飞快地在她耳边说了声:“桃花快住手,大家都看着呢。” 王桃花自然知道张大娘的意思,她眼珠子一转,恨恨地把扁担一扔,揉红了眼睛,扑进张大娘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大娘,他们欺负我,我没法活了。呜呜呜呜!” 论演戏谁怕谁,姐姐我好歹这个啥宫,那个啥传的电视剧没少看。今天姐姐就给你们表演一场好戏,看看什么叫演员的修养与素质。 刁婆子见来了这么多人,更是有恃无恐了。拧了把鼻涕用力一甩,手往裤脚擦了擦,众人立马往后退了一步。 “大家伙要给老婆子我做主啊!我老婆子看有财去了,特意过来看看这丫头。她不但不领情,又是骂我,又是打我哟,还把我推到在地,我这把老骨头都快散架哟……这世上有哪个奶奶做到我这份上哟。” 说着说着又哭嚎起来:“老头子呀,你个挨千刀的死这么早干嘛哟?留着我受儿子气,还要受孙女气,我活着有什么意思哦,还不如找棵歪脖子树吊死算了。”立马就要动手解自己的腰带,一个大娘赶紧上前拦着。 刘氏也捂着手在旁边帮腔:“大家伙瞧瞧,我这侄女下手可狠了。看看我这脸,这手,可都是被她打的。” 村里人听刁婆子这么一说,又看向刘氏的脸和手确实红肿了,再看向王桃花的眼神就变了。 这两天村里本就在传王桃花被马大眼破了身子,接着被李家退了亲,现在又殴打自己的奶奶和伯母,难道这丫头真是个不知廉耻,泼辣刁蛮的? 王桃花看大家议论纷纷,知道不把这事说清楚,这殴打长辈的屎盆子自己就真扣上了。 于是抹着眼泪,指着刘氏控诉道:“大伯母你别老光说我打你,你怎么不说你干了什么?” 刘氏眼神有些闪躲,可语气还是颇硬:“我能干什么?就你这破落户值得我干什么?我就是陪娘过来看看你的。” 切,就你们!耗子进门都得薅两根毛,蜈蚣走过都能拔只腿的人,会好心来看我!? 第14章 陪你演一出好戏 王桃花也顾不上膝盖了,“扑通”一声重重地跪了下来,哀哀戚戚地哭诉道:“奶,你就当我是路边捡的一只小猫小狗好了,求你行行好,给我和少安留条活路吧!” “家里一粒玉米、谷子都没有了,我每天都是野菜汤糊嘴,你怎么就忍心把最后两根地瓜拿去喂鸡?难道我连只鸡都不如吗? 就说上个月,地里收的三石谷子前脚进门,后脚就被你搬去了大伯家。我们辛苦了大半年,连一粒米都没吃到。难道那些粮食还不够你吃吗?” “上旬你说要腌咸蛋,把家里剩下的半罐子盐全拿去了,我和爹半个月都没吃盐。我爹那腿都肿得不成样子,你还让他上山给你去砍柴火。砍了十来天,那脚心磨得全是血泡。我爹疼得整宿整宿得睡不着!呜呜,我可怜的爹呀!” “两个月前,你说家里喂鸡的盆坏了,把我家里唯一个完整的碗拿去当鸡食碗了。” “还有去年冬日,你硬是把我娘留下的一件花袄子拿去剪了做棉鞋。出门没袄子,我冷得只能往衣服里塞晒干的玉米须子……” 王桃花倒豆子一般说了好几件王家的阴私事,倒把众人惊呆了。又看到地上若干东西,立马更是信了。 同一个村子大家自然都知道刁婆子偏心大儿子,但偏心到把人家最后几根地瓜拿去喂鸡,连半罐盐,一个碗,一件去世媳妇留下的袄子都不放过就有些狠心了。 再看看刁婆子穿得可都是细棉夹袄,刘氏虽是粗布袄子,倒也是八九成新。再看王桃花一身破破烂烂,补丁摞补丁,跟叫花子没啥两样! 这还是亲娘(亲奶奶)吗?不帮人家就算了,还来雪上加霜,难怪人家丫头会生气打人,该! “刁大姐,有贵家十几亩好地不差这几根地瓜吧?”张大娘气得胸口疼,这刁氏真是个没皮没脸的老货。 不料刁氏脸皮极厚:“张婆子,这是我儿子家,我来拿点东西天经地义。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一句话把张大娘堵得无话可说。 “奶——原来你还认我爹这个儿子呀!?”王桃花突然大叫一声,把刁氏婆媳俩吓了一跳。 “那你为什么要害死他!” “你个死丫头胡说八道什么呢?你爹是被马大眼给害的,这村里村外谁不知道,可别往我身上泼脏水!?” “就是你害死我爹的。都说虎毒不食子,可奶你比老虎还狠毒啊!要不是你逼着我爹给你一两银子过寿,他怎么会去找马大眼借利子钱。奶,我爹是你儿子啊,呜呜……你就不怕午夜梦回,我爹和我爷来找你吗?” 这话说完刚好一股凉风卷来,刁婆子本就闹出了一身汗,这一吹,后背竟一阵发寒,脸色不由得有些难看起来。 “我……我有什么怕的。这儿子给娘过寿是天经地义的事,谁能说嘴!难不成我白白养他一场,那可不行,他喝了我多少血水化的奶啊!” 大家立马跟见了鬼一样盯着刁氏,这世上还真有这么糊涂的人啊!一个乡下婆子过寿,了不起割上一刀肉,买二尺好布就顶天了,竟然敢要一两银子。你可着这沟子村问去,这年头谁家能轻轻松松拿出一两银子来!不得不说这王老二也真是死的够冤的! “奶,你就这么巴不得我们二房死吗?今日你和伯母要是拿点东西走也就算了,大不了我天天吃野菜也饿不死。可是你要我交出二亩地的地契,就别怪孙女不孝了。这事就是闹到县太爷面前,我也不怕。这是爹留给我和少安最后保命的东西了!” 在这靠田地吃饭的年代,夺人田地就等于害人性命呀!这下所有人都沸腾了,纷纷指责起来。 “这刁婆子也太狠了吧。这是要饿死两个孩子呀!” “七婆,你说那有财叔真是刁大娘生的吗?她咋这么狠心。” “啧啧,这王大哥在地下非得气了不可。这人才刚死,自己哥嫂就来谋夺家产了。” 王桃花嘤嘤地哭着,眼珠子却朝人群看去。她说得口都干了,总算起了点效果。不错,她就是要激起大家的同情心,她就是要塑造自己是无辜弱小又可怜的小白花,不然老拿“孝道”来说事,以后怎么好好收拾大房一家呢! 刘氏看村里人对自己两人指指点点也有些怕了,扯了扯刁婆子的袖子,压低声音:“娘,今天人多,咱们先走吧!以后有的是时间收这个贱丫头。” 其实刁婆子心里也慌得一批,却死要面子不肯服软:“走什么走,这地是我儿子的,我要我儿子的东西怎么就不行了? 再说这种不孝顺的孙子孙女留给他们干嘛,白白浪费了那地?一个两个都敢和长辈红眼顶嘴的,还不如死了干净,免得以后败坏我王家的名声。” 王桃花听到这句话,恨不得跳起来亲刁婆子一口。她还想着怎么把事情再搞大点,这不就来了吗?老婆子,姐给你上场大戏,睁大眼睛好好看,真是便宜你了! “好、好、好!” 王桃花惨然一笑,从地上站了起来。秋风卷起她额前的碎发,两行清泪滚落了下来。她摇摇晃晃地走了两步,朝着后山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 接着她指着刁氏和刘氏哭道:“老天爷啊,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娘死了,爹也死了,天天吃不饱,穿不暖就罢了,现在奶奶还要逼着我死……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这一声哭诉如杜鹃啼血,有些心软的婆子媳妇已经在抹眼泪了。 “行,你要我死是吧,我就全了你们的心意。爹啊娘啊——我来陪你们了。”说着就挣开张大娘的手,飞快地往院门撞去。 第15章 撒泼打滚 众人顿时唬了一跳。 “快拦住她!” 张大娘撕心裂肺地喊了句。 好在离门最近的一个嫂子赶紧拉了王桃花一把,卸了大半的力道,王桃花才没有来个血溅当场。 王桃花心里暗暗呼了口气,顺势跌倒在地上,很自然地“晕”了过去。 “嘶,头上好疼啊,肯定撞出包了。算了算了,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王桃花心里抓狂,可她还是强忍着没去揉。刚才她就是瞅准了门口人多才往那撞去的,而且步子虽快,却迈得不大。 张大娘赶紧把“昏迷不醒”的王桃花抱在怀里,看着额头上一大块淤青,眼泪也“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 “桃花呀,你这丫头糊涂啊!怎么能做这傻事。哎哟,我可怜的孩子!” 刁氏婆媳俩也吓了一跳,想不到这丫头如此烈性,要是当场死了自己非得被人戳着脊梁骨骂,说不定还会被抓去县衙打板子。 想到这里两人有些后怕,身子微微发抖,嘴唇也有些发白。说来说去,两人只是个农村妇人而已。 刁氏待不住了,迈开脚就要往外走去,不料村里人把她堵在了院门口。 “刁婶子你可不能走。你把桃花家霍霍成这样子了,又逼得人家丫头撞了头,难道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人了?” “是啊,是啊,这也太不讲理了。” 刁婆子虎着脸,张嘴就往拦着的人脸上啐了口浓痰:“放你娘的狗臭屁。王铁牛,她就是真死了,那也是我老王家自己的事,要你管?” 王铁牛被脸上的陈年“老痰”熏得头都要炸了:“死婆子,你他娘敢啐我!老子捶死你!” 王桃花眼睛微微地动了动,心里打气道:“大牛叔别客气,揍他丫的,加油!” 王铁牛手一伸,像拎小鸡崽子一样把刁婆子拎起来了,朝她晃了晃沙包大的拳头。刁婆子吓得腿都软了,很快空气里就弥漫了一股尿骚味。 “哟,刁婶子尿裤子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在场的所有人都笑出了声。刁婆子一张老脸臊得通红,赶紧用手捂着屁股。 “看什么看?没看过老太太撒尿呀!” 王铁牛把刁婆子放了下来:“得,打你个臭老婆子,脏了老子的手。” 不料刁婆子“受此大辱”,不管不顾地躺地上撒起泼来。她一边打滚,一边蹬着地,干嚎起来。 “遭瘟的畜生,砍头的杂种,连个老婆子都不放过呀,你不得好死! “你有种就把我老婆子打死呀!看我家有贵不剥了你的皮。” “你个贼阎王,我咒你以后婆娘偷人,儿女都给花子拍去哟!” “挨千刀的,你娘生你时那屁眼是塞了草吗,生出你这么个头顶长疮,脚底流脓的下流东西……” 边骂还边朝王铁牛吐了好几口痰。 听刁婆子越难听,王铁牛这暴脾气立马又上来了,捡起扁担就要冲上去打人。 “你个死老婆子是吃了屎吗?满嘴胡沁!再说,老子非抽死你不可!”眼睛气得通红。几个村民见状,赶紧拦住了他。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时,村长来了。 沟子村的村长叫王孟山,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当了三十来年的村长。年少时去学堂读过几本圣贤书,处理事情倒也算是明白公正,加上大儿子在县里酒楼当掌柜,所以在沟子村极有威望。 “住手!铁牛你个大老爷们打个娘们好意思?况且这刁氏还是长辈。” 王孟山这一吼,王铁牛顿时偃旗息鼓。不过嘴里依然嘟嘟囔囔:“长辈也要有个长辈的样,像这样的长辈活着也是祸害人,还不如早死了好。跟个蛾子一样成天作妖……” 装晕的王桃花心里给王铁牛竖了个大拇指:“铁牛叔好样的,你真是我的偶像。” 王孟山一双老眼瞪去,王铁牛把没说完的话吞进了肚里。 “说说吧,这是怎么回事?”看着王桃花家院里院外闹哄哄的,王孟山询问道。 很快就有人把事情给说了一遍。 王孟山那眉头就皱了起来,看向刁氏婆媳俩全是嫌弃。 “铁牛,你去把梅大娘请来给桃花看看,刁氏你们两个先留一下。” 别看刁婆子嘴皮子横,内里其实卵包一个。这王孟山一发话,婆媳两人就老老实实地站在一边,再也不敢寻思着走了。 很快那梅婆子就被王铁牛给背来了。 这梅婆子快七十岁了,无儿无女,耳目清明,身体倒还硬朗。她的丈夫唐明海以前据说是州府里的坐堂大夫。后来不知为何来到了沟子村,一住就是三十来年。 唐明海的医术在这十里八乡的挺有名气。梅婆子日日跟在旁边打下手倒也学了些手段。等唐明海去世后,村里人但凡有个头疼脑热的毛病都会去找梅婆子,倒是十有八九都能看好。而且看病钱收的很少,所以村里人都挺敬重她的。 刁氏虎着脸看向王铁牛,不料王铁牛抬起下巴,不甘示弱地“哼”了一声。 梅婆子掰了掰王桃花的眼皮,又把了把脉:“这丫头伤倒不重,许是刚才一下子撞得狠了晕过去了,我给她扎一针就好啦!” 王桃花眼皮不禁一跳,心里大呼了起来:“我的娘呀,还要扎针?不知道疼不疼,阿弥陀佛保佑,不疼,不疼,蚂蚁叮,蚂蚁咬,蚂蚁是个好宝宝。” 梅婆子自然把王桃花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她不着痕迹地捏了捏王桃花的手臂,似自言自语地说道:“我老婆子好多年不扎针了,也不知道手有没有生疏了。不过我扎针不疼,老头在世的时候都夸我来着。” 王桃花心下一惊,她知道梅婆子肯定是看出自己装晕了,但她为何没有揭穿自己呢,难不成是心善可怜自己? 就见梅婆子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布包,从里面取出一枚最细的银针朝王桃花人中刺去。 王桃花就觉得嘴唇上方真像被蚂蚁叮了下,一点都不痛,心里顿时松了口气。然后等了约莫一分钟,才慢悠悠地醒来。 一睁眼就看到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婆子朝自己笑。王桃花知道她便是梅婆子了,不着痕迹地眨了眨眼睛。 “大娘我这是在哪呀?” “好孩子,在自个家院子里呢!”张大娘是个心善的,还在不停地抹眼泪。 “大娘,我奶她们走了吗?算了,那些东西就让他们拿去吧,全当是我爹给的了。我今天上午刚去挖了大半篓子野菜,能吃上好长一段时间了。” 这王桃花自顾自地说着,周围的人听了又是一阵发酸,真是太可怜了。看王桃花瘦得只剩把骨头,再看那刁婆子胖得跟猪一样,心里的天平彻底倾向了王桃花。 待王桃花假装看到众人先是一惊,再看到刁氏婆媳,立马又委屈地捂着脸哭了起来。 “桃花,村长爷爷来了,他会给你做主的。”张大娘提醒道。 第16章 赔得心肝疼 王桃花就挣扎着爬起来,跪在王孟山面前:“村长爷爷,我奶真不是我推的。但我确实打了我伯娘,我当时真的是气狠了,谁让他们想断了我和少安的生路。我王桃花虽是个女人,但我发誓谁要敢欺负我和我弟,我就和谁拼命!” 这话说的极硬气,让人不由得对这小姑娘高看了几分。有些动了歪心思的人不由得收敛了几分。 王孟山听了王桃花的一番话,心里也暗暗地点了点头:“是个聪明胆大的孩子。” 他斟酌了片刻说道:“刁氏,这有财再怎么说也是你儿子,先不说他这次的祸事还是因你而起,就他这刚死没两天你就好意思来拿东西?再说这丫头和少安可都是你老王家的种,把地要回去你这是打算活活饿死他们?你若敢这样做,我可就开祠堂了。” 刁婆子吓得脸都白了,这开祠堂可不是个小事。女子进了祠堂的下场有几个是好的?往往不是打上一顿就是赶出村子。 于是她赶紧狡辩道:“村长,这都没有的事,我跟这丫头闹着玩呢!老婆子我今天就是过来看看,过来看看。” 王孟山并不听她的解释,想着今日必须吓吓这两个搅屎棍的,省的一天到晚惹是生非。 “今天好在这丫头没事,若是出了人命,我定把你俩送去县衙。你也别总拿着有财是你儿子说事,这大梁律法有规定,儿女孝顺是本分,但这父母无故伤儿孙性命者,是为不仁不爱,也是要打板子,发配三百里的。” 婆媳俩听了这话,骇出了一身的冷汗。阿弥陀佛,好在这丫头命贱没死成,不然就糟糕咯。 王孟山其实也不想把事闹大,让别的村子看笑话,于是指着王家空荡荡的院子和一地狼藉的灶房。 “这牙齿尚且还有上下打架的时候,念你们是骨肉至亲,这丫头伤也不重,这次就不开祠堂了,若有下次必不饶恕。不过你们把人家灶房给砸了,人家还怎么过日子?先赔三个碗来,再赔二斤灰面来……” 这时梅婆子插了句话:“这丫头本就气血不足,这次虽没伤筋动骨,但也引出了之前的旧伤,得好好躺上段日子,不然得亏了身子骨啊!” 王桃花再次诧异地看去,心道:“这梅婆子明显是在帮自己说话……这……” 王孟山听了这么一嘴,立马改了决定:“这丫头受了这么大的罪,说来说去都跟你们家有关。既然梅嫂子说要躺上段日子,这样吧,除了碗,再赔半斗灰面和五个鸡蛋来吧!” 古代有明确记载一石为一百二十斤。十升为一斗,十斗为一石,所以半斗就是六斤。 王桃花顿时眼睛就亮了。 其实按王桃花原来的计划是想趁着今天两家断个干干净净,可转念一想,这把火还不够。这刁婆子毕竟是原主的亲奶奶,自己这次的伤又没啥大事,在“百善孝为先”的古代,说白了长辈打你几下,拿点东西,占点便宜很正常。若是拿这些事做文章,估计众叛亲离、口诛笔伐的人就是自己了。看来还得找机会来个釜底抽薪,才能一劳永逸啊! 听到自己又要赔东西,又要赔粮食和鸡蛋,刁氏婆媳一张脸拉到了脚后跟。 “村长,你不能看这丫头家穷就偏袒她呀,你这么判我不服!这丫头不是活蹦乱跳地站着吗?额上也就撞个包,哪用的着半斗灰面。你这么做丧良心!”刘氏为人最是小气抠门,听到要赔这么多东西真比割了她的心肝还疼,说话也就口无遮拦了。 王孟山当了三十来年的村长,还是头一次被人指着鼻子说“不公平”,立马这肝火也上来了。他瞪着刘氏,浑浊的老眼里射出一道精光。 “刘氏你不服!好,铁牛你现在就去县里衙门敲大鼓,就说有人私闯民宅抢东西,还打伤了人。证词我这就亲自去写,这屋里屋外都是证人,待会都留下来按手印。” 刘氏早在说完那话就后悔了,这下听到要去衙门更是怂了,忙不迭地说:“村长,我这张嘴啊就是没个把门的,你老千万别往心里去。那个不用麻烦大家了,我赔!” 就这样在大家见证下,刘氏去家里提来了半斗灰面和五个鸡蛋,还有三个碗。跟去的人回来说笑道,那刘氏把一篮子鸡蛋是摸了又摸,最后才选出了这五个鸡蛋。 众人看去,果然那五个鸡蛋也就比那李子大上两圈,想来是其中最小的几个。连带三个碗都是有缺口的,布满了灰,也不知道是那个犄角旮旯里翻出来的,不由得笑刘氏真是太抠门了。 这边王桃花也向王孟山道了谢:“村长爷爷谢谢你帮我主持公道。” “丫头你爹去了,少安还小,以后这家你就得担着了。” “村长爷爷我不怕,我爹说过人只要不懒,就一定能吃饱穿暖。” 王孟山欣慰地点点头:“恩,肯干是好的。” 可他心里却为桃花姐弟俩多了一份担忧,多做事也要有事做才行。她家就二亩薄地,活命都难,哪能吃饱穿暖哟? “丫头,以后有事记得来找我。”说着特意看了眼刁氏婆媳。 王桃花心领神会:“好!” 这一刻王桃花做了个决定,一定要跟这老头交好。老话不常说,背靠大树好乘凉吗!这王孟山就是沟子村的大树。 王孟山背着手晃晃悠悠地走了。 梅婆子摸了摸王桃花的头,温和地说了句:“孩子,有空来家玩。”也颤颤巍巍地走了。 大家见没有热闹看了也就一哄而散了。 张大娘则留下来帮王桃花收拾灶房。 王桃花拾起灶房里碎成几瓣的粗碗有些为心疼,好在刘氏赔了三个。等她收拾到盐罐子,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张大娘看出了王桃花的心事。 “桃花,你这没盐了也不跟我说。待会跟大娘去家一趟,我先拿点给你对付下,这人不吃盐哪行!” 王桃花立马开心地抱着张大娘的胳膊晃着:“大娘你可真好!就跟那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一个样。” 张大娘赶紧往地上“呸呸”两口,双手合十拜了拜。 “你这孩子胆子真大,连菩萨玩笑也敢开。” 第17章 指桑骂槐 接着两人把刘氏赔的灰面倒进缸里,想着那屋子没人住放着不安全,又一起抬去了王桃花屋里。 王桃花拿了那粗布袋子顺手舀了小半袋,打算张大娘上次给的灰面还了,不料被张大娘说了一通。 “你这丫头尽是精怪,我那是给你吃的,你还啥?眼下离明年收成还有八九个月,你这半斗灰面就算掺上野菜能顶几天?大娘想过了,从明儿开始你就跟着我在家里好好织布。 我算过了,勤快点一个月能织上一匹布。虽然这两年布价低,好歹也能换上四十来文钱。够买十多斤灰面了,保准饿不到肚子。” “啊!织布啊!”一提到织布王桃花就垮了下来。 她记忆里白氏从早织到晚地织布,一双眼睛都快熬瞎了。最令人受不了的是坐在那里一整天重复一个动作,最是枯燥无味! “桃花,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可是不舒服?”张大娘赶紧问道。 “啊!那个……大娘,别担心,我就是有点眼睛泛花,头也有点晕!” “哎呀,是老婆子想得不周到了。你这刚伤了头哪能一直盯着织布机子,行,那这事等你好了再说!” 王桃花立马松了口气,偷偷给自己比了个“耶”!总算蒙混过关了,织布我可做不来。 这边她看到五个鸡蛋,又打起了主意。 “大娘,要不你把这几个鸡蛋拿回去给香芹婶子吃吧,她现在是双身子了,得多吃点好的。” “不用,不用,家里的鸡成天都能下上一两个蛋够你婶子吃了,你自个留着补补身子。听大娘一句话,咱们做女人的呀,可千万不能在年轻是把身子亏狠了,不然以后有的罪受。” 王桃花对眼前这位老人的善良是真的无话可说了。 “哎呀!” 王桃花突然想起今日挖的野菜还放在门后,也不知道晒了这么半天有没有坏,赶紧跑去院子里。好在除了最上面几颗野菜晒干巴了,下面的都还水灵灵的。 等张大娘从屋里出来见王桃花捣弄着木耳,吓得脸都白了,赶紧喊到:“桃花呀,这黑菌子有毒,快……快把它们扔了。” “啥?大娘,你说这个有毒?” 王桃花疑惑地指着木耳,又认真地看了一遍,没错啊,这就是货真价实的木耳。 “那可不是!你忘了?村口的刘狗子那年不就是吃了这黑菌子上吐下泻,脑袋肿得啊跟磨盘一般大,要不是王郎中看得早,小命都没得哟!” 张大娘说得一脸害怕,就要捡起那些木耳拿去扔掉。 王桃花稍微想了想就明白怎么回事了,赶紧拦住。 “大娘你别扔,这东西真能吃!刘叔吃了它中毒是因为吃的是新鲜的,只要把它晒干了就没毒了。” “晒干了就没毒,还有这事?”张大娘狐疑地看来。 “那可不是。我爹前段时间不是带我去县里卖过一次野菜吗,我在街上见过这东西,那大娘跟我说这叫木耳。后来我去山上挖野菜也摘过几次这木耳,都吃了好几回了,你看我不活得好好的。” “哎哟!丫头你胆子可真大,万一认错了,吃错了可咋办。再说这黑不溜秋的能好吃吗?”张大娘还是不同意。 “大娘,这东西别看长的丑,吃起来脆脆的,滑滑的,比那野菜味道好多了。等我晒好了,给你送点尝尝。” “丫头,这没粮食了来大娘家拿,下次可千万不能随便摘东西吃了,明白不?” 王桃花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她现在心里已经笑开了花,这木耳在这边没人敢吃,那么山上的可不都是自己的了,哈哈,这下捡到宝了,得赚多少银子啊!她仿佛看到了一堆铜板在眼前晃荡。 等到王桃花被张大娘拉去了张家,果然又受了宋香芹一大通白眼。 趁着张大娘去拿盐,宋香芹阴阳怪气地指着其中一只鸡说:“桃花啊,你瞧那只带麻花点的鸡最是讨人嫌。仗着自己嗓门亮,天天都跑去别人家院子里抢食。这成日里白吃白喝的,我都没脸去找它了。你说它的脸皮是不是比县里的城墙还厚?” 王桃花自是知道宋香芹指桑骂槐的本事,但看在张大娘的份子上,只能强忍着怒意笑道:“香芹婶子说笑了。想来是那只鸡是个活泼聪明的,说不定哪天会给他家下个蛋报答一下呢!” “哼,但愿如此吧!可千万别吃了人家的,还在人家院里下一泡屎,那就真真是笑死个人了。” 王桃花甜甜地笑着,一副听不懂的样子。 宋香芹恨不得冲上去撕了她的脸,就是这张楚楚可怜的脸让婆婆老是胳膊肘往外拐。 不多时,张大娘就从灶房里出来,手里还多了一包用南瓜叶子包了的东西。 “丫头这盐你先吃着,没了再跟大娘说。这人不吃盐哪有力气,得大脖子病可就麻烦了。” 宋香芹见自己婆婆把八文钱一斤的盐给王桃花那么一大包,气得心口直疼,一跺脚往屋里走去。 “砰!”随即而来是巨大的关门声。 王桃花当然不会跟一个孕妇生气,道了谢就回家去了。 张大娘往儿子屋子看去,叹了口气,也进了屋。 王桃花拿着盐回了家,她掀开缸板,看到里面半斗灰面,又摸摸五个鸡蛋,心里安定了几分。家里总算有点粮食了,可以过上两天安稳日子了。 想到这,王桃花一边哼着歌,一边把木耳和野菜拿来清理。她把木耳上那些杂草去掉,再用菜刀切掉根角,把每一个褶皱洗干净后,就铺在笸箩里拿去晾晒了。现在天气这么好,有个三五天就差不多晒干了。 看着这些木耳,王桃花笑开了花。 今日心情不错,于是王桃花决定晚饭做几个野菜窝窝头庆祝一下。 而村子另一头的王有贵家就鸡飞狗跳了。刁婆子站在院子里把王桃花,王有财和白氏足足骂了一个时辰,连带着王有贵几人都被波及了。 刘氏因赔了东西,也气得在床上“哎哟哎哟”地躺了起来。 “老大家的,还在屋里躺尸呢!眼看日头都要下山了,还不做晚饭。咋滴,你也要造反啊!想饿死我老婆子呀! “一个个丧良心的,什么都得我老婆子来操心。” 刘氏这才急急忙忙地爬了起来,不情不愿地去了灶房。 第18章 芦花老母鸡 等到日头西沉,刁氏几人围坐在一张水曲柳的老木桌上吃饭。 王有贵和刘氏生有二儿一女,大儿子王大坤十七岁,在县里周员外家帮工,每月有一吊月钱;二儿子王大海十五岁,不学无术,成日里跟一些地痞混子偷鸡摸狗,小女儿王香香十二岁,又馋又懒,性子颇为刁蛮。 王家桌上有一盘醋溜大白菜,一盘香葱炒蛋,还有一盘腌萝卜条。这伙食在顿顿灰面野菜糊的沟子村可以说是名列前茅了。 说实在的,王有贵家在沟子村有十亩水田,五亩旱地,日子算过得宽裕的了。可架不住刁氏婆媳俩臭味相投,就是喜欢去占别人家便宜,特别是去王有财家。 几人正配着菜窝窝吸溜着灰面糊糊。 王香香早就看上那盘鸡蛋了,正想夹上一块,刁氏的筷子就打了过来。 “奶,你干嘛打我?” 手上一阵疼,王香香赶紧委屈地揉了起来。 “女孩子家家吃什么鸡蛋?这鸡蛋是给你爹和两个哥哥吃的,他们要下地干活不得吃点好的。” 王香香立马可怜巴巴地看向刘氏,可刘氏愣是半个眼皮子也没甩过来。对于家里男人是天这件事上,刁氏婆媳俩意见相同,根深蒂固。 王香香只能瘪着嘴扒拉起了面糊糊。 王有贵有些不忍,可见自己娘和婆娘都没发话,也不敢夹鸡蛋给闺女,于是夹了筷醋溜白菜给王香香。 “香香,你娘这白菜今日炒得不错,又酸又开胃,来,尝尝!” 王香香把碗挪开,气呼呼地瞪着王有贵。 王有贵见状有些尴尬,只能把白菜塞进了自己嘴里。 王香香看王大坤和王大海吃得喷喷香,鸡蛋一筷子一筷子地往嘴里送,根本就没想过给自己留一块。那眼眶顿时红了,心里对两个哥哥是又恨又气。 不得不说,王家大房几个孩子真是把刁婆子和刘氏的自私学了个十成,别人院里头都是兄弟姐妹互相让着的,王家几个兄弟却是从小争到大,吵到大,个个自私到了极点! 等鸡蛋吃完,兄弟俩端起碗,三两口就把灰面糊糊喝个精光。 王大海抠着牙缝,把那抠出的鸡蛋丝看了看又塞进了嘴里,有些意犹未尽地说:“娘,咱们家什么时候割块肉吃吃呗!我都快一个月不知道肉味了。” 王大坤小口小口地吃着白菜,耳朵却竖得老高。 刘氏正心疼今日送出去的鸡蛋和灰面,听了小儿子的话不由得火大:“吃吃吃,你是饿死鬼投胎啊,就知道吃。老娘像你这么大都知道挑着地里的菜去县里卖了,你可是拿回了一钱半两银子,成天就想着那张破嘴!你可着村子去看看,谁家不过节不过年的桌上有鸡蛋吃。这么想吃肉,割老娘的肉去吃好了。” 王大海知道自己撞枪口了,撇撇嘴:“自个在二叔家受了气就回来拿我撒气,这饭老子不吃了。”说着筷子一扔,径直往院外走去。 刁氏还是心疼孙子的,“大海,大海”地叫着,可对方头也不回头。 “娘,你今天这白菜炒得真真好吃,都赶上周府的厨子了。”王大坤适时地夸了句。 刘氏刚才的不郁顿时散了许多,忙笑呵呵地给王大坤夹了一大筷子白菜:“喜欢吃就多吃点。还是咱坤儿懂事,不像你弟成天不着调,得气死个人。” 再说王大海出了院子门,正要去找几个狐朋狗友耍,就看到院门口窝了黑乎乎的一团,吓了一跳。他仔细瞧去,正是自家娘最宝贝的那只老母鸡,想来是在外面溜达完了准备回窝了。 王大海眼珠子一转:“你不给我割肉吃,我就吃鸡。”左右瞅了瞅见没人,身子一弯,手一捞,那只老母鸡连叫一声都来不及,便被他拧断脖子,塞进了怀里。 次日一大清早,刘氏跟往常一样,用米糠拌了切得细细的野菜去喂鸡。 等来到鸡圈,就发现不对劲了。平日那只最贪嘴,也是最能生蛋的老母鸡并没有第一时间冲出来迎接自己。 刘氏有些奇怪,探着头往鸡圈里看去。 这一圈看下来,冷汗都吓出来了,根本没有那只鸡的影子。这下她也顾不得鸡圈里满地的鸡屎了,打开栅栏往里头一只只扒拉…… “天爷呀!我的鸡呢!” 一声惊恐的叫声打破了院里的宁静,吓得王大海差点从床上掉下来。受到惊吓的鸡扑腾着翅膀四处乱飞。 刘氏就摸到脸上一阵温热,鼻尖传来臭味。她伸手一摸,滑滑腻腻,竟是坨青黄相间的鸡屎。 “啊!” 又是一声尖叫,这下惊醒了半个村子。 随后刘氏屋里屋外,院里院外找了个遍,连茅房都没放过,果然她那只最会下蛋的芦花老母鸡不见了。 芦花老母鸡 刘氏坐在地上,整个人就跟丢了魂似的,早饭都没心思去做了。 “娘,那鸡会不会是昨日跑出去吃虫子,躲哪个地方去了?”王大坤猜到。 “不可能,那只老母鸡比你们聪明多了。我养了两年了,每天傍晚都准时回家的。”刘氏才不许儿子质疑自己的宝贝母鸡。 这时她像想起了什么,看向一旁抠着眼屎的王大海。 “大海你昨儿个晚饭出去,有没有看到那只鸡?” 冷不丁被问的王大海紧张地咽了口口水,赶紧摇头:“没有,我没有看到。”说完,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拜托,要是让娘知道自己把鸡给炖着吃了,还不得拿苕帚满村子追着打。 王大坤却盯着王大海若有所思。 这时刁氏伸着懒腰、打着哈欠从屋里出来,看向刘氏很是不喜:“老大媳妇,一大早上你瞎嚷嚷什么?这家里的好运气都被你个扫把精给吵吵没了。” 刘氏苦着脸:“娘啊,不好了,咱们家那只最会下蛋的芦花老母鸡不见了。” 刁氏的吊梢眼立马一垮:“那么大只鸡怎么会不见了?保准是被那个黑心烂肺的给摸去了。你还跟木头一样杵在这干什么?还不赶紧去村里找找。再晚点,都变成屎屙出来了。哎哟哟,我的鸡呀!” 刁氏也是真心疼,那只老母鸡足有三、四斤重,又会下蛋,得值好多银子呢!就算炖了,也是一大锅肉啊! 刘氏越想越有可能,气呼呼地跑去灶房拿了砧板和菜刀就往村口去。 王大坤兄弟俩看刘氏拿着菜刀出去也是一慌:“娘你去干什么?” “我去骂骂这些不要脸的偷鸡贼。对了,你们也别站着,都给我出去找找!” 第19章 掀桌子了 见刘氏风风火火地走了,王大海回自个屋里换了身衣裳,准备出门去找狐朋狗友。 “老二你等等,来我屋里一趟。” “大哥,干嘛啊?我和双喜几个约好了去扁担河摸鱼呢!他们都等着呢?” “就两句话的事!” 王有贵家院子很大,足有五六间房子,所以兄弟几个都有自己单独的屋子。等王大海不耐烦地进了王大坤的屋子,对方一句话就让他钉在了原地,吓出了一身冷汗。 “好弟弟,咱家那只芦花老母鸡味道不错吧?” “还行,香是香,就是肉稍微柴了点……” 王大海立马浑身一个激灵,又惊又怒地看去:“王大坤,你什么意思?” “我的好弟弟,哥能有啥坏心思呢!?这不最近手头有些紧,想向你借几个钱花花。” “我哪有钱,咱们家钱都被奶把着呢!?我这钱袋比脸还干净。”王大海赶紧哭穷。 “弟,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二叔上旬去县里车马行搬货,我可是看到你借着奶的名义把他好几天的工钱都给要走了。先不说鸡的事,你说要是咱奶和娘知道这钱的事,啧啧,咱爹那手跟铁板一样打人可疼了……” “好你个王大坤,太不要脸了,竟然跟踪我!” “这乌鸦落在山猪上,谁也别说谁黑。实话告诉你,那天我本来也是去要钱的,只不过被你捷足先登了。”说着摊开手吹了吹,示意两手空空得给钱。 王大海知道自个大哥向来是个蔫儿坏的种,这次只能破财消灾了。 “王大坤算你狠!你给我记住了!” 王大海气呼呼地从怀里掏出一把铜板扔在地上。 “就剩这么点了,你爱要不要。还有这事你最好给我烂在心里,你要是敢跟娘和奶说,我保准揍不死你。不信,你就试试!”说着踢开门,怒气冲冲地走了。 “没脑子的莽夫,还敢跟我斗!”王大坤不屑地“哼”了一声。 要说王有贵家心思最重的人不是刁氏,更不是刘氏,而是这王大坤。从小到大,但凡想做些什么他都是怂恿弟弟妹妹去做,从不把祸水引到自个身上,猴精猴精的。所以平日里他总是自诩为诸葛孔明转身。 此时王大坤立马俯下身子把铜板一枚一枚地捡了起来,又用帕子擦了个干净。然后移开床头的箱子,拔出后头的一块砖,从里面拿出一个陶罐,把里面所有的铜板都倒了出来。 “哗啦啦——” 一堆铜板跳跃着金属独有的光芒。 他一枚一枚地数了起来:“一、二……一百二十五,一百二十六……二百零三。加上这里的十一文,一共是二百一十四文。嘶,离二两银子还差得远呢?” 突然他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千娇百媚的小倌,穿着一袭薄如蝉翼的衣裳,倚着栏杆对着自己回眸一笑。那如雪的肌肤,殷红的朱唇和勾人的眼眸,让他下身不由得一热,恨不得马上把人拥入怀中好好揉搓一顿。 “对了,我怎么把周家那事给忘了!哼,我的好堂妹你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大哥很快就会给你送份大礼了!” 这边刘氏两只竹竿腿迈得飞快,很快就来到村口那棵大槐树下。平日里村里人都喜欢在这树底下乘凉聊家常。 就见刘氏把砧板往地上一扔,自己一屁股坐在地上,拿着菜刀就砍了起来,边砍还边骂道。 “我砍死你个嘴皮子浅的,敢偷老娘的鸡,吃了你烂心烂肺哟。” “你个挨千刀的,你个小娼妇,吃了我的鸡以后就等着被抓到牢里,铡刀砍了你的头。” “吃了我的鸡你穿肠烂肚,屁股流脓,不得好死。” “偷了我的鸡,明天你媳妇姑娘也偷人……” 刘氏的骂声尖利难听,很快便引来了许多村民。 这时有个跟刘氏交好的婶子偷偷来到刘氏咬耳朵:“翠凤,我昨儿傍晚看到铁牛家杀鸡了,老大一只,看样子足有三、四斤呢!”还特意用手比划了一下大小。 “真的?”刘氏脸色黑得吓人,一双蛤蟆眼鼓了出来。 “那还有假。昨儿个他家那鸡炖得可香了,我这一晚上都没睡好。” 刘氏听完这话,那火蹭得就冲上了脑门。她当即就认定是王铁牛偷吃了自家的鸡,想到昨天王铁牛就帮着王桃花那个死丫头跟自己作对了,现在还敢偷自家鸡,这还了得?也不嚎了,扔下菜刀就往王铁牛家跑去。 大家见有好戏瞧,赶紧呼朋唤友地跟了上去。 王铁牛一家四口正在院里吃着早饭,突然院门被人一脚踹开,吓了一跳。 待看见来人是刘氏后,王铁牛火气立马起来了:“刘氏,你发什么狗疯?一大早踹我家门干什么?踹坏了你赔呀?” 刘氏一眼就看到桌上有一海碗炖得香喷喷、烂乎乎的鸡肉,眼里的火立即喷了出来。 王铁牛的媳妇赵金花想着都是同村住着,就上前热情地招呼:“翠凤可是吃了?没吃的话来我家吃点,正好家里炖了鸡。” “鸡!!!就凭你个小娼妇,破落户也配吃我的老母鸡。” 刘氏往地上啐了口,一把推开赵金花,冲上前去把桌子一掀,立马桌上的碗筷“乒乒乓乓”地摔了一地,特别是那碗炖得烂糊的鸡肉滚了一地,沾满了泥沙。 王铁牛的一双儿女看到鸡肉掉了一地,立马瘪起嘴巴哇哇大哭起来。这变故太快,让王铁牛一家和跟来看好戏的众人都惊呆了。 “我呸!你家真不要脸啊,偷了我家的老母鸡,还好意思叫我吃。我让你吃!”说着用脚使劲碾着地上的鸡肉,直到和泥沙融为了一体…… 两个孩子哭得更伤心了。 “刘翠凤你个泼妇,老子揍死你。”王铁牛火冒三丈,拽着刘氏就要打一顿。 关键时刻,赵金花赶紧拦在了王铁牛前头。这王铁牛一对拳头比海碗还大,这要是一拳下去刘氏保准半条命没了,那么就是有理也变得没理了。 刘氏看王铁牛被拦着,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哭闹了起来,把刁婆子的样子学了个十足。 “没天理了,偷人家鸡吃还想打人。我要去衙门敲大鼓,让县太爷打你板子!” “你个生孩子没屁眼的破落户,吃了我的鸡,你烂心烂肺,不得好死啊。” “我的鸡哟,生蛋顶个好的鸡哟,你怎么就不跑快点,哪怕给我递个声响啊,被这贼汉子捉走了白瞎了那身肉啊,我可怜的鸡哟!” 刘氏还在那里巴拉巴拉,人群里已经笑开了。 “瞧瞧。这刘婶子怕是疯魔了吧,鸡还能给递话……” “别说是鸡了,但凡她家的东西,那不都得有灵气。那年我路过她家,瞅我看到什么?那大娘竟然对着一根门槛在拜,嘴里还说着什么,门槛门槛保我家,贼人进来就绊他……” 这话说完,众人笑得更甚。 赵金花虽不让王铁牛打刘氏,可自己是个女人就没什么顾忌了。指着刘氏吼道:“刘翠凤你眼睛里是糊了屎吗?那只眼睛看到我偷你家鸡了。” 刘氏气呼呼地指着那地上的鸡肉:“昨儿傍晚我家的鸡丢了,你家傍晚就杀鸡炖鸡,不是你家偷的又是谁偷的?” 这么一说来,门口围观的人还真信了几分。 这年头不是逢年过节的谁家舍得杀鸡吃?鸡都是要留着下蛋,拿去换盐醋的。不是有句老话常说“鸡屁股里头屙个蛋,盐醋换来好做饭”吗! “放你娘的狗屁。这是我自家养的鸡,我想什么时候杀就什么时候杀,还得通知你一声不成!再说这全天下的鸡海了去了,难不成还都是你刘翠凤家的?” “你这不要脸的骚货,吃了我家的鸡还敢这么嚣张,我跟你拼了。”说着刘氏就冲上去挠赵金花的脸。 赵金花也不是个吃素的立马还手,很快就跟刘翠凤打成一团。 第20章 屁股可以作证 赵金花常年在地里劳作,本就力气颇大,又比刘氏年轻了七八岁,很快就占了上风,把个刘氏一屁股压在身子底下。接着左右开弓,七八个耳光子下去,刘氏的脸就肿成了猪头,嘴角都破了。 众人看打的有点狠了,赶紧过来拉架。 等两人被拉开了,刘氏就捂着猪头脸撕心裂肺地哭喊着,打着滚,那腌臜话是一句接一句地往外泼。 赵金花也是披头散发的,脸上被挠了四五道口子,头发还被扯下了一绺,疼得她直吸气。 很快王孟山就被请了过来,看到又是刘氏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刘氏一看到王孟山来了,那哭声就更大了。 “村长啊,你可得给我做主呀!我家老母鸡被他王铁牛给偷了,我来找他说理,她赵金花还把我打成这样。呜呜!没天理了。” 一旁的村民不由得翻了个白眼:“这刘氏真不要脸,明明是自己先动手打的人。” 同一个村子住着,王孟山自然知道刘氏是个什么货色,也不偏听偏信,就在人群里找了个人问了起来。听到是刘氏先动手的,立马皱起了眉头,心里不由得叹道:“这婆娘就是根搅屎棍!” 王孟山看向刘氏:“刘氏,这村里哪家没养几只鸡,你口口声声说这鸡是你家的,可是有什么证据??” 刘氏梗着脖子喊到:“这鸡肉都在这里摆着了,还要什么证据。” 不料赵金花往指着她喷到:“哼,刘翠凤你以为你是谁?这满村的鸡难不成都是你家的。别以为撒泼耍赖就能把黑的变成白的!你拿不出证据,我就能证明这鸡是我家的。你说丢了只什么鸡?” “芦花老母鸡。” 赵金花直接去灶房里拿了个破篮子出来,众人就见里面是一大团黑色的鸡毛,湿漉漉的,色泽新鲜,一看就是宰杀不久。 “你家丢的鸡是芦花鸡,你看看我家杀的是只黑鸡。” 赵金花邻居立马站出来:“对,对,铁牛家是养了一只黑鸡,平日里一大早就跑我家门前溜达。我还纳闷今天怎么没见着呢?” 王孟山脸色凝重了几分:“刘氏你还有什么话说?” 刘氏也傻眼了,现在也隐隐感觉是自己弄错了。可她平日里胡搅蛮缠惯了,没理都能说出三分理来,哪能就这么轻易认输。 “这鸡毛又不会说话,谁知道是不是你们故意拿来忽悠人的?现在这做贼的人心眼子多的很,跟那莲蓬子似的密密麻麻。” “谁是贼了!!你他娘再说一句!”王铁牛真想一巴掌呼死这个女人。 赵金花上前扯了扯王铁牛,她径直来到那翻到的饭桌前:“刘翠花我今天要是不让你心服口服,日后还不知道怎么编排我家。大家看这是什么?” 就见赵金花捡起一个三角形的黄色肉块:“呐,这是鸡屁股,大家伙瞧瞧吧。” 村民们立马凑上去看了起来,这鸡屁股尖尖的,厚厚的,一看就是只公鸡的屁股。可刘氏丢的是老母鸡,这下真相大白了。 刘氏脸色剧变,刚才还趾高气扬的她顿时变得结巴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这鸡还真不是自己家的。现在该怎么办呢? 她眼珠子飞快转着:“不是就不是,你那么凶干嘛?你看我这脸被你家婆娘打成这样,我嚷嚷了吗?算了,算了,这事我吃点亏,不跟你们计较了!”说着抬脚便要逃出院子。 哪料赵金花也是个有主意的,推了王铁牛一把:“你个铁憨的,还不把人给我拦住了。” 王铁牛赶紧飞快地跑过去把人拦住了。 刘氏见王铁牛来拦,也顾不得礼义廉耻了,直接挺着胸就要往王铁牛身上撞去,倒是把个王铁牛吓得连连后退。周围的汉子也赶紧闪了开来。 刘氏还暗自得意,看谁敢拦老娘的路。 王孟山实在看不下去了,呵斥道:“够了!!刘氏你都是快当奶奶的年纪了,这般做派还要不要脸。传出去你家老大、老二和姑娘以后还要不要议亲?” 刘氏这才停住了脚步,觑着王铁牛“哼”了一声。赵金花怕自家男人吃亏,挡在了他的身前。 “村长,今日是我家宝儿的生辰,我才杀了这鸡。谁成想到,刘嫂子二话不说就打进我家的院子,掀翻了桌子,踩烂了鸡肉,还先动手打人。这事还请你老给我家做主!” 王孟山点点头,瞪向刘氏眼里全是不喜。稍微思索了一番:“刘氏你诬赖他人在先,掀了人家桌子,砸了盆碗,毁了一碗鸡,这些你不赔能出的了这个院子?就算出了这院子,铁牛他能不去你家闹?你男人打得过他?” 刘氏看着脸色黑沉如墨的王铁牛,吓得缩紧了脖子:“那我还被她婆娘打成这样呢?” “那是你活该,没弄清楚事情就打上人家门。难不成别人还站在哪里让你打不成?这样你赔王铁牛家二十文碗盆钱,再抓上一只鸡。” “啥!?” 刘氏激动得满脸通红,正要争辩,王孟山直接打断了:“你要不服也行,我们开了祠堂,找了族老来断个清楚。” 刘氏知道自己不占理,顿时就软了:“村长别开祠堂,我赔,我赔还不行吗!”心就跟被钝刀子割了似的,“哗啦啦”地滴着血。 两天之内赔了两次,刘氏就跟死了爹娘似的脸拉得老长。 这时她突然想到这事是手帕交跟自己说的,就扒拉着村长的袖子:“村长,这事也不能全怪我呀!是春芳告诉我铁牛家昨晚杀了鸡,不然我也不能来啊,不行,她也得赔一些吧。” 王孟山嫌弃地扯开袖子:“王大头家的出来一下。” 黄春芳不情不愿地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村长这可跟我没关系,我只是说王铁牛家杀了鸡,又没说是他偷了鸡。”黄春芳把事情择得一干二净,气得刘氏两眼通红,跟个兔子似的。 “你也是个嘴碎的,一天到晚东家长,西家短的惹是非。回头我非让蛮子好好管教管教你。这事说来还是因你而起,我让你赔两斤灰面给铁牛家可是同意?” 看两家人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黄春芳不同意也得同意。 心里却叫苦连天起来,这要是被自家那位浑人知道,可不又得被揍上一顿,想到这里身子直发抖。 等刁氏知道刘氏出去一趟,又赔出去了二十文钱和一只鸡,指着她鼻子狠狠骂了一通,末了还让王有贵把她好好收拾了一顿。 而始作俑者王大海依然在桌子上大口大口地吃着自己的饭。听到屋里自个娘的惨叫,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就好像这事跟他没半点关系。 就这样刘氏在床上躺了三天才下了地。 等张大娘把这事说给王桃花听,王桃花激动得差点当场劈了个叉,恨不得去给赵金花送上一朵小花花。太彪悍了,这赵婶子简直就是女侠啊。 平日里别看刁婆子蛮横不讲理,其实是个不过脑子的,大部分坏事都是这个刘氏在后面撺掇的。这次她被打得这么惨,自家总算能清静一段日子了。 第21章 发现决明子 当晚又下了一场雨。 好在上次漏雨后,王桃花找来些稻草堵住了那些漏洞。虽然还有滴答滴答的水珠落下,但至少不是“水帘洞”了。 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王桃花窝在破被子里瑟瑟发抖。她决定等雨停了,每日都去山里走上一圈,至少在大雪封山之前赚来过冬的银钱。 等到第三日天放晴,王桃花再上山就发现许多野菜被寒霜冻死了。她径直往上次摘木耳的地方走去,就见那枯木上又陆陆续续长出了许多木耳。这菌类就是跟着雨水长的,雨水多也就长得快。 不过随着天气越来越冷,估计也摘不了几茬了。上次摘的已经晒干了,王桃花看了看也有一斤多,就打算过两天拿去县里卖卖看。 她正开开心心心地摘着木耳,突然看到不远处的草丛动了动,立马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我去,这地方靠近深山老林,不会是有什么野兽出来了吧!?” 她拿出柴刀,直勾勾地盯着那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要是真跑出只狼啊,虎啊,今天可能就交代在这里了。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草丛里露出了一对灰色的长耳朵。 王桃花心下立马一阵激动。 野兔! 她蹑手蹑脚地往前挪了几步,果然看到一只肥嘟嘟的野兔子捧着一颗野菜吃得正欢,那长耳朵上下晃动着。脑海里瞬间闪各种兔肉美食,什么冷吃兔丁,红烧兔肉,麻辣兔头……想到这里她咽了一大口口水,屏住呼吸,伸手扑了过去。 哪料这山里的野兔子贼精,脚下一蹬就跳出了老远。王桃花不仅兔毛都没抓到一根,还溅了满脸的泥水。 那该死的兔子还远远地回头看了看,甩甩短短的尾巴,似乎在嘲笑自己。 “小样,有种你就别跑啊!看我不把你大卸八块加酱油。” 等兔子跑走了,王桃花从地上爬起来,就看到衣服被挂破了好大一个口子,不由得撇撇嘴在,这下真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了。 她看着兔子远去的地方若有所思:“这地方青草野菜多,要是挖个陷阱,说不定就能吃上兔肉了。” 于是趁着这两日下过雨泥土松软,王桃花用柴刀在刚才兔子吃东西的地方挖了个脸盆大、一腿深的洞。想到兔子会打洞,她又去找来几根棍子削尖了,倒插在洞里。上面则用细树枝,树叶轻轻遮盖。桃花左看右看毫无破绽,感到十分满意。这地方很少有人来,倒是不担心有人会踩到陷阱。 等木耳摘完了,她朝周围走了一圈也没挖到几颗野菜,于是把目光落在槐树林后头。 “快下雪了不能再等了,今天得先进去探探路,不然迟早得饿死。山神爷,小女子只为糊口,保佑我不要碰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下定决心后,王桃花拿着柴刀劈砍着前面的灌木藤条,没走多久就来到了一条小溪边。 王桃花刚好渴了,蹲下身子捧了口水喝。 “嗯,这水真甜。” 突然她看到不远处的石缝里有一丛嫩绿的细长叶子,顿时惊喜地叫了一声。 “哎呀,那是藠头吗?这么早就长出来啦!” 藠头,又名野葱,小根蒜 这藠(jiào)头又叫小根蒜,比葱的根头大,比蒜的叶子小,不管生吃凉拌,还是炒来吃都极其可口鲜美。前世王桃花可没少吃! 王桃花揪着根部拔了一根,就见有个比黄豆略大的白色根茎。闻了闻,一股独有的清香扑鼻而来。这可比那灰灰菜,蒲公英好吃多了,回去加点盐巴拌拌味道很是不错,可惜家里没有油和辣子。 很快她把这地方翻了个遍,最后摘了一捧绿油油的小根蒜,想着回去分点给张大娘。 她看了看日头已经快爬到正中了,又看了看依旧葱茏的前方。 “今天没带午饭就不往前走了,下次得再走远一点看看。”于是收拾东西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脚被树藤绊了一下,“哎呀”王桃花顺势滚下了坡。 “哎哟”!摔死老娘了。” 王桃花头朝下,屁股朝上趴在地上,活像个大王八。她揉了揉屁股,就发觉手上火辣辣 的疼,原来手背被野草割破了好几个口子,血汩汩地冒了出来。 王桃花赶紧找了颗车前草,立马摘了几片叶子嚼碎了贴在伤口上。 好在伤口不深,没过了一小会儿血就不流了。前世也跟爷爷进山采过药,被叶子、树藤刮破是常事,爷爷就会寻来各种草药给她包扎,这车前草就是其中一种。不过车前草药性低微,只能止些小口子。 她站起身子拍掉身上的树叶泥土,不禁郁闷了:“得,人要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走了半天,来到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拔了把藠头,还摔了个狗吃屎。我真是服了我这个老六的运气了。” 背篓里的木耳和野菜翻落了一地,王桃花只能耐着性子捡了起来。 突然眼前出现一大片绿色的植物,小腿高,叶子偏大,乍看有点像花生的叶子。叶茎上长了一根根细长的豆荚。 “咦,这东西怎么这么眼熟!” 王桃花摘了一个豆荚,用指头抠开皮,里面是排列整齐的绿色种子,很像绿豆,不过是马蹄形的。 “决明子!” 决明子豆荚 王桃花脱口而出。 这东西小时候可没少见,那时一到秋末就和小伙伴们上山捋。村里有人专门来收,湿的五毛钱一斤,干的八毛钱一斤。一个冬天下来,也能捋个百来块零花钱。只不过初中寄宿后就没去捋过来,难怪一时没想起来。 “哎呀,这决明子可是个好东西。晒干了可以当中药,枕着睡还可以清心明目。就是不知道药铺收不收!管他呢,先摘点去卖卖,哪怕一文钱也是好的,这一大片可不得了。” 想到这里王桃花一双眼睛就跟猫似的闪闪发光,仿佛已经看到银子在向自己招手了。遗憾的是这片决明子还没有完全成熟,还得再等个几天! 她抬头看向远处巍峨的大山,茂密的树林,心道:“嗯,看来这地方可真是个宝库!”也不知道是谁刚才还在吐槽这是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第22章 一坨牛屎 有了决明子这一茬,王桃花这心情美得很,一边哼着歌,一边往山下走去。 “送你送到小村外,有句话儿要交代。虽然已经是百花开,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不要采……” 刚走到村口,迎面就碰到了三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正掐着路边的野菊花比划着往头上插。桃花眯着眼睛一看,其中一个正是她的堂妹王香香。 平日里这王香香仗着自家在村里过得不错,最是蛮横傲娇,以前可没少欺负王桃花这个堂姐。谁让王桃花长得比她漂亮,还认识字来着! 这不当她看到王桃花大汗淋漓地从山下走来,立马阴阳怪气地扇扇鼻子:“哟,哪来的臭味呀!肯定是有些人十天八天不洗澡,不换衣服。啧啧,也难怪,穷得都要坑别人家的粮食和鸡蛋了,哪来的换洗衣服。” 另一个有些龅牙的女孩也捏了鼻子,大惊小怪地叫了起来:“香香,你说得没错,可真臭!咱们快闻闻花,换换气。”说着还故意装作喘不过气来。 王桃花认识这个女孩,是黄春芳的女儿王金凤,另一个圆脸的胖女孩是叶大丫的女儿叫王四喜。 这三个人的娘都是村里出了名的泼辣货。现在三人的闺女又凑在一起了,果真是臭味相投,蛇鼠一窝啊。 “让开!好狗不挡道!” 王桃花才懒得跟这几个小屁孩浪费时间。 “王桃花,你说谁是狗呢?”三个姑娘瞬间都怒了,要知道以前王桃花都是任由她们几个打骂,也不敢还一句嘴。 “谁挡我道谁就是狗!” “你……你敢骂我们。”三人都指着自己的鼻子有些不可思议。 “满嘴脏话果然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杂种。我跟你们俩说,我奶说她娘是个娼妇最会勾引人了,所以呀才会遭报应,死得那么早。”王香香冷嘲热讽了起来。 “对对对,我娘也说她娘是狐狸精变的,最会勾引汉子,晚上经常跟人钻草垛子。” 王桃花眯着眼睛,攥紧拳头:“你们再说一句!” 王香香还真不怕,像只下了蛋的母鸡似的高傲地抬着下巴:“说就说,谁怕你呀!你王桃花被马大眼强了,村里谁不知道?连平哥哥都跟你退婚了,不要你了。你说说整个村子谁有你脏?我要是你,哪还有脸活下去,直接去后山找棵歪脖子树吊死得了。” 王香香这张嘴还真跟刘氏一模一样,又毒又狠,专戳人肺管子。这要是以前的王桃花老早就捧着脸哭回家了。 王金凤也帮腔道:“就是,听说那马大眼比他爹年纪还大呢!啧啧,这身子都脏了,以后还不是只能嫁给山里采石头的那些男人。我听说那些人呀又脏又臭,半年都不洗澡呢,而且还爱打婆娘。” 王四喜也吐了口唾沫:“该,真是羞死人了。” 王桃花没有说话,脸色却愈发阴沉了起来。 “咋?甩什么脸子呢?做了这种伤风败俗的事还不许人说了?哼,你要是现在给我们三个跪下磕二十个响头,我们就原谅你,不然……” “不然怎么样?”王桃花冷冷问道。 “不然就别怪我们三个不客气了。四喜你力气大待会抱住她,金凤你抓住她的手,我要剥了她的衣裳,让她在村子没脸见人。” 王桃花大吃一惊,心下凛然:这才多大点的孩子,心思就这般歹毒了?果然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来打地洞。今天姐姐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no作no die”。 王香香就见王桃花板着脸朝自己走来:“你要干什么!?” 就见王桃花一脚就踹了过来。 “啊!” 这一脚王桃花用了十足的力气,王香香一声惨叫,直接被踹出了一米多远。那头刚好就栽到了路边一坨牛粪里,还是一坨发酵了两三天的牛粪。 王香香立马觉得鼻尖传来一阵酸臭味,可又睁不开眼睛。她赶紧抹了把脸,牛粪糊得头发、脸上全是,立马尖叫了起来。 王金凤和王四喜见状,也不去拉王香香,吓得拔腿就跑。 “王香香你给我记着,下次如果还敢乱说,就不是脸糊牛粪这么简单了。” 王香香恼羞成怒:“王桃花你这个贱人,我跟你拼了!” 王桃花“咻”的一声,从身后拿出柴刀扬了起来。 王香香立马怂了,站在一边哭哭啼啼。 王桃花捏着鼻子从王香香身前大摇大摆地走过,走之前还不忘说句:“恩,哪来的臭味啊?啧啧,太臭了,受不了了。咦,不会是有人吃了屎吧!” 王香香听了这话哭得更伤心了。 再说教训了一趟王香香,王桃花心里甭提多开心了,心道:“今天山里发现宝,又教训了贱人,真是个好日子,好想来杯奶茶庆祝一下。” 等路过一户人家时,就瞧见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婆子正坐在院门口的大石头上晒太阳,心里立马喊了一声:“糟糕,怎么碰到她了!” “哟,这不是桃花吗?这是去挖野菜了?” 那婆子一双眼睛乱瞟,还没等王桃花说话,就自顾自地去翻她的篓子。 王桃花有些恼火,可是碍于对方是个老人只好叫了声:“丁大娘。” 这丁婆子是村里鼎鼎有名的抠搜鬼,比刘氏还要强上几分。平日里最喜欢占人家便宜,典型的雁过拔毛一号人物。 关于她的抠搜事那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据说有次丁婆子去人家家里闲聊,话说到一半突然急匆匆往家里赶去,把一众人弄得一头雾水。后来她儿媳说漏了嘴,大家才知道是这老婆子屎急了,可又不愿意在别人家茅坑拉便宜了别人,硬是憋着回家拉了。这事惹得村里人一阵好笑。 但凡被她盯上,准没好事! 果然丁婆子翻了翻篓子,见底下是嫩的能掐出水的藠头,立马笑出了声:“哎哟哟,桃花你这小根蒜哪里挖的呀?这么嫩生生的看着就好吃。哎,大娘我这几天没啥胃口,这小根蒜最是开胃了。” 话都说到这里了,王桃花哪里有不明白的。她看着那张一脸褶子的老脸,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老婆子脸皮真厚,连个饭都吃不饱的小姑娘的东西也好意思要!嘿,我就装作听不见。” “就那边山岗上摘的,丁大娘要想吃自个去摘吧,那边还有许多呢!天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可王桃花小瞧了丁婆子的脸皮,这到嘴的鸭子,丁婆子岂有让它飞了的道理。 她不由分说地抓了一大把出来:“桃花,大娘看你这篓子里挺多的,你也吃不完就分大娘一把吧。大娘这把老骨头呀也活不了多久了,就当体谅体谅老婆子我了。等回头大娘有了好菜,也分你一些!” 说完转身就往院里走,那速度贼快,哪像她说的活不了多久了!! “哎,你怎么——” “哐!”院门关了。 王桃花气得半死,再怎么也不能倚老卖老上手抢吧!可想着要是自己真为了一把野菜跑人家院里抢,非得把人笑死。 正在这时,院子里传来“咯咯哒,咯咯哒”的声音,就见一只母鸡昂首挺胸地从鸡窝里走了出来。 “既然你这个老婆子不讲武德,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那鸡窝就挨着篱笆盘的,王桃花拆了一根竹子钻了进去。 果然鸡窝里有个圆滚滚的白皮鸡蛋,捡起来还是温热的。 “丁大娘,你这也太见外了,非得送我个鸡蛋。刚好炒这小根蒜好吃的很!” 说着从钻出篱笆,飞快地走去。 丁婆子听了这话,脸色大变,急忙跑去鸡窝,看到鸡蛋被捡了,人又跑远了。 于是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直嚷嚷:“哎哟,你这个死丫头,一把小根蒜也敢拿老婆子的鸡蛋,你吃了得烂心肝哟!” 等王桃花路过张大娘家,想了想篓子里就剩一小把小根蒜了,拿去送人也不好意思,只能打消了这个念头。 许是王香香的话起了作用,王桃花回到家后,抬手闻了闻,竟感觉自己身上真有味道。虽然现在是十一月中旬天已经凉了,但王桃花细细算来还真有十来天没洗澡了。不想还好,一想她瞬间就感觉全身有虫子在爬,痒的难受。 于是她决定好好洗个澡。 第23章 洗澡被偷看 沟子村虽然地处南方,河湖较多,但吃水并不方便。全村百来户人家共用一口老井。那口老井在村口大槐树下,王桃花家住在最西头,每次走过去都要十来分钟。若是去扁担河打水更远,来回得走上半个来小时。 以前多数都是王有财去打水,这下得王桃花自己去打水了。 等她打好一桶水往回走时才发现有多么重! 她双手提着,走十步歇五步,等到了家时一桶水竟少了一半,把她都要气哭了。如此几个来回,累得腰都要断了,总算把水缸装满了。 她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这边的人不爱洗澡了。不是不爱干净,而是爱干净得受罪呀! 趁着水在烧着,她回屋里打开破木箱子。里面仅有三两件打满大大小小补丁的粗布衣服,看颜色、样式应该是用白氏的衣服改的。 她随手从里面拿了件换洗的袄裙,看旁边还有几块手掌大的布块,又拿来针线。白氏女红很不错,本来有一套梅花绣针。后来白氏去世后,就被刁婆子要走了。 家里只剩一枚最简单的粗针,说是针其实就是手指长的铁线,早就钝得不成样子。 王桃花像往常一样从门后捡出块石头磨了好一小会儿,针头才有点尖尖,勉强能用。 自己脚上的鞋子老早就破了个大洞,连大拇指都露了出来,刚好趁着现在补一下。这简单的缝补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是会一些的。 王桃花仔细地走着针,不一会儿那个破洞就被补好了,仔细看看针脚细密也还不错。 这时水也烧好了,王桃花拿来木盆,又用桶打来热水,就开始脱衣服了。说是洗澡其实也就是擦个澡,毕竟家里连个洗澡盆都没有。 就着那盆水,王桃花总算看清了这一世的长相。瓜子脸,小嘴巴,肤色也不似普通的村姑那般黑黄,反而遗传了白氏的白皙。 虽不是国色天香,但也胜在眉目清秀,有几分小家碧玉的感觉,难怪那马大眼会动了歪心思。 王桃花很是高兴,这模样倒比前世的自己好看几分。 “嘎吱!” 村子东边,一个院门突然被推开了半人宽的缝,见四周无人,一道影子像泥鳅一般钻了出去,随即院门又轻轻地关上了。 王二狗走开了几步路,看着紧闭的院门意犹未尽地砸吧了下嘴巴,心道:“这柳萍儿虽然年纪大了点,味道嘛还真不错。那身子又白又滑,比家里的黄脸婆好了不知多少倍。\" 想到这里,王二狗把松松垮垮地腰带系紧,却不料腰间立马传来一阵酸痛。 “嘶,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呀,这娘们真是把我掏空了呀!不行回家得叫黄脸婆杀只鸡补补。” 于是他一边扶着腰,一边叼着根狗尾巴草,哼着曲子走在路上,嘴角全是掩不住的得瑟。 这人是沟子村人嫌狗厌的泼皮无赖,本名王水发。因整日里游手好闲,偷鸡摸狗,所以大家更喜欢叫他王二狗。 等王二狗路过王桃花家,正看到王桃花去灶房,脚步不由得顿了一下。 听说这丫头被马大眼破了身子,啧啧,可惜了,可惜了。瞧瞧,这小脸蛋长得多俊啊!那皮子看上去比白寡妇还嫩上几分。就不知道这丫头被压在身下是什么感觉? 想到这,王二狗身下一阵火热。 恰好这时桃花提着一桶热水进了屋子,王二狗眼睛一亮,这是要洗澡!? 他朝四周看了看没人,就偷偷从篱笆里钻进了院子。接着像只老鼠一样蹑手蹑脚地走向王桃花屋门口。 王桃花屋里的窗子本就破破烂烂,都是用茅草和破布塞的,所以留了很多缝隙,王二狗的眼睛立马凑了上去。 屋里,王桃花先倒了小半桶热水进木盆里,又往里加了两瓢冷水,试了试水温刚刚好就开始脱衣服。刚脱完外面的袄裙,少女苗条的曲线便露了出来。加上水汽氤氲,朦朦胧胧的更添了几分美感。 窗外的王二狗情不自禁地咽了老大一口口水,那下身坚硬如铁,涨得十分难受。 王桃花正要脱去贴身的亵衣,猛地听到有人吞口水的声音,赶紧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她故意低头去脱鞋子,侧着头就看到窗户上有一双大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顿时一阵光火。 “是谁这么下头,竟然偷看人洗澡。既然这么喜欢看,本姑娘就成全你。” 王桃花也就不急着洗了,她侧过身来慢悠悠地整理着头发。 这可把屋外的王二狗眼睛都急红了,心里抓狂道:“脱啊,别墨迹了,快脱啊!” 王桃花默不作声地舀起一大瓢滚烫的热水,然后随手把它放在床头。她站起身来,那胸口正对着窗户。 这下可把外面的王二狗美得哈喇子都要掉下来了,心道:“真是天助我也!” 就见王桃花开始解亵衣的扣子了。 三、二、一,就是现在! 王桃花猛地推开窗户,把聚精会神的王二狗撞得鼻子一酸,两管鲜红的鼻血就流了下来。趁着他还没反应过来,王桃花拿起那瓢热水就泼了过去。 王二狗先是被撞得眼冒金星,接着脸上头上就被热水烫了个正着,于是“叽里呱啦”地在院子里跳脚。 “我的娘哟,烫死我了!” 王桃花赶紧穿上袄裙,从床头拿了门栓就跑了出了来,见是王二狗不由得骂了起来。 “王二狗,我好歹也叫你声叔,你也太不要脸了吧,竟然偷看我洗澡。” 王二狗的脸上被烫得红彤彤的跟个煮熟的虾子似的,很快又起了好几个大大的水泡,有几处还破了皮。他一摸火辣辣的疼,不由得暴跳如雷。 “你个死丫头胡说八道什么?谁偷看你洗澡了?” “那你来我家干什么?” 王二狗眼珠子“咕噜咕噜”转:“我……我家有只鸡跑了,我看着跑向你家院里了,我来找找。” “鸡!?王二狗你自己是傻子,别把人当傻子了。你家住在村南边,我家在村子西边,你家鸡是成仙了还是入魔了,能蹦跶到这里。” “我家鸡身体好,就喜欢蹦哒,你管的着嘛!你无缘无故用热水把我泼成这样,我不管,赔钱!” “赔钱?你这是猪八戒败阵——倒打一耙啊!你这嘴是吃了屎吧,这么恶心的话也能说的出来。” “你不赔我钱,我就天天赖你家门口。”说着往地上一坐,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臭不要脸,你就不怕我现在去找村长告发你吗!?” 不料王二狗抖着腿,觑着眼,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去啊,有本事你就去啊!我说丫头这抓贼还抓赃,你这人证物证可都没有,就是闹到县太爷那去,老子也没得事。再说你若惹急了我,我大不了说是你水性杨花,耐不住寂寞勾引了我!看村里人不把你赶出去。” 人至贱者无敌!这世界果然地痞无赖最让人讨厌。 王桃花气得说不出话了,心里也在飞快地想着方法。 这年头女人地位本就弱势,自己因马大眼和退婚的事本就坏了名声,可不能再让这条癞皮狗咬一口。自己虽然不在乎,可还得为王少安考虑考虑?总不能这孩子以后出去,被指指点点吧。既然这恶狗不上道,就得把它打服了,让他永远不敢咬自己。 王桃花突然看向王二狗的眼神里全是寒冰。 王二狗心里那个得意哟,敢跟老子作对的人,这村里还没出生呢! 他又看着王桃花起伏的胸脯,突然满脸猥琐地笑了起来:“丫头,不赔钱也行!走,进屋,躺床上把老子伺候舒坦了。”说完色眯眯地上下打量着王桃花,就要伸手摸来。 王桃花胃里翻江倒海,她二话不说拿着门栓劈头盖脸地抽了过去。 “做坏事还敢威胁人,老娘豁出这条命不要了,今天也要抽死你!打不死你个下流肮脏的玩意。” 第24章 十二文钱 王二狗正想着待会好好尝尝王桃花的味道,手上腿上就挨了好几下棍子,疼得他龇牙咧嘴。 “哟嘿,你个小娘皮还敢打我?够辣,够味道,老子喜欢。看老子怎么教训教训你这匹烈马!” “烈你个头!癞蛤蟆还想吃天鹅,不自量力!” 他正想上前抓住门栓,不料王桃花灵活地躲过了,接着没头没脑地挥着门栓敲来。 王二狗头上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棍子,脑袋顿时“嗡嗡”作响,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丫头竟然这么狠辣。 正要张口说话,鲜红的血像瀑布一样“哗啦啦”地流了下来,顿时把他吓得不轻,“啊呀,啊呀,要死了,要死了”地乱叫。 可王桃花没有停下手反而敲得更凶了。 王二狗一边捂着脑袋,一边跳着脚跑到门口,小心警惕地看向对方。 “你这个臭娘们!别给脸不要脸,老子稀罕你是你的福气。你个被马大眼压了的烂货,还给老子装出一副贞洁烈女的样子。我呸!这事我跟你说没完了。老子现在就喊人说你勾引我,看你怎么在村子里待下去。” 王桃花打得也有些累了,索性一扔门栓,三步就跑去灶房拿了那把缺了口子的菜刀。 见王桃花举着菜刀朝自己一步一步走来,王二狗把刚要喊出去的话顿时咽了回去。 “桃花侄女,狗子叔刚才只是跟你开个玩笑。来,乖,把刀放下。” 王桃花冷冷地笑了声:“你不是要我赔钱,要赖我家,要毁我名节吗,来呀,你喊呀!谁不喊谁是王八蛋!我跟你说我是死过一回的人,没什么好怕的。大不了把你砍死了,我再把自己砍了。” 这话她说得轻松,王二狗就吓得要死了。想跑腿却有些发软,忙摆着手,大着舌头说:“误……误会……都是误会。桃花,狗子叔发誓以后再也不来招你了。” 王桃花依然步步逼近。突然森然一笑,一刀砍了过去! “妈呀。” 王二狗吓得闭上了眼睛,全身哆嗦了起来,下身也涌出一阵热流。 王桃花看王二狗身下湿了一大片,强忍着没笑。 王二狗睁开眼,看菜刀砍在离自己只有一个指头的门槛上,菜刀已陷进去了三分,冷汗直流,那颗心就跟野兔子似的要蹦了出来。 王桃花一把拔起菜刀:“我警告你,如果明天村子里有出现关于我闲言碎语,我就一把火烧了你的屋子,然后拿刀砍了你!不信,你就试试!” 王二狗看着那双瞳孔分明的眼睛里全是凶狠与冰冷,那头点得就跟小鸡啄米似的:“我……我发誓不说,要是说了断子绝孙。” 王桃花见王二狗认怂了,拍拍手,把菜刀往腰间一插:“既然误会了,还赖我家干吗!?难道等着我留你吃饭吗?” 王二狗忙不迭地爬了起来,头也没回地往外跑去。跑到一半回头看了一眼,王桃花正挥舞着菜刀对着自己笑,一口白牙森森,脚下一绊,摔了个大马哈。 “呸呸!” 他赶紧吐掉嘴里的泥沙,爬起来没了命地往家跑去,心道:这哪里是个小娘子呀,明明就是个母夜叉呀! 看王二狗跑走了,王桃花也舒了口气。 好在这王二狗看起来人高马大,胆子其实比鸡眼还小,其实就是个色厉内荏的人。若遇到个混不吝的,今天自己可能真是清白不保了。想到这里,不由得为自己的庆幸擦了把汗。 正要关门回屋里,就见门槛后边有个灰扑扑的东西。捡起来一看,竟是个钱袋,想来是刚才王二狗落下的。 王桃花迫不及待地解开绳子,就看到里面有的铜板散发着独有的金属光芒。赶紧倒出来,数一数,竟然有十二文钱。这还是她来这个世界快半个月第一次看到钱,要不是这钱上还沾着王二狗的汗臭味,她保准亲上几口。 握着这把钱,王桃花仔细盘算着:“听大娘说现在灰面卖二文一斤,这钱可以买六斤灰面,掺上野菜够吃个把月了,想想都开心。” 王桃花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亮晶晶的,不由得哼了起来:“哈哈,今儿老百姓真呀真高兴!” 再说王二狗怕被村人看到自己的狼狈样,一路抄小路跑回了家。 他婆娘钱氏看到他鼻青脸肿的,赶紧过来:“当家的,你怎么弄成这副样子?” 王二狗心里本来就有气,见钱氏还在一旁杵着,一大耳刮子立马就抽了过去。钱氏直接扑倒在地,脸上迅速红肿了起来。 “没看到老子脸上都是伤,还不快去拿药油,没一点眼力界。哭哭哭,家都让你哭散了。老子现在看到你就烦,滚一边去!” 钱氏只能垂着泪爬起来,赶紧进屋去找药油了,然后给王二狗细细地抹了起来。 等钱氏给王二狗擦了药正要离去,王二狗一把拽着钱氏就进了里屋,粗暴地把她扔在了床上。 钱氏知道王二狗要干什么,顿时吓得脸色一白,苦苦哀求道:“当家的,别……现在天还没黑,我求你……咱……咱晚上……再来。” 王二狗现在一肚子火没得发泄,见自己婆娘还这般不懂事,更是火上浇油。也不管钱氏哭诉哀求,直接把钱氏按在床上,撕了衣裳就压上去动静了起来。 “你是老子花钱买来的,老子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轮的着你啰七八嗦的。别惹老子不痛快,不然把你卖去县里的花楼里……” 钱氏只能咬着牙,流着眼泪任由王二狗折腾了。 一个时辰后,王二狗呼呼大睡。 钱氏跟根木头一样躺在炕上,呆呆地看着屋外的月亮,眼里没有一丝光彩。月光落在她白皙的手臂上,全是红紫的淤痕。 王二狗睡梦中不时地嘟噜着嘴巴,柔声地喊着王桃花。 “桃花,你的身子好白,好滑啊!” “我的好侄女,给狗子叔亲一口,就一口……” 钱氏看着他那副猥琐的样子,心里直泛恶心。可听到“桃花”二字后,那眼角多了一抹嫉恨和冷意。 …… 这边王桃花洗了澡后,感觉身子都轻了两斤。遗憾的是这个时代没有洗发水、沐浴露这些东西,总感觉身上还有些黏黏的。 听村人说这大梁朝有钱人洗澡是用香胰子的,普通人家也有澡豆、皂角之类,至于王桃花家,得,只有清水可用了。 见头发没有干,她干脆躺在床上盘算起来。 “明天去趟县里把这几次晒的木耳拿去卖了,阿弥陀佛,菩萨保佑我卖个好价钱!” “卖了钱得买点米面,还得买上点盐。还得去看看头,头疼啊,哪哪都得用钱。” “对了,还得去看看少安,也不知道他在那里过的好不好。” …… 打定了主意,王桃花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乡里的夜晚格外宁静! 唯有一弯皓白的月静静地洒落着光辉…… 第25章 进城 第二日,王桃花起得早早的。推开门一阵寒风袭来,顿时打了个哆嗦。她这才发现地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嘶,难怪昨晚脚冻得跟冰块似的,原来是打霜了呀!好冷啊!这古代的秋天都这么冷,冬天还怎么活?” 家里的袄子都是夫妻俩旧衣改的,都不知道穿了多少年了,早就不暖和了。王桃花只能又找了件夹衫套在里面,这才暖和了几分。 她来到灶房本想煮碗野菜面糊糊,毕竟热乎乎的吃了身子也暖和。可等她看到水缸里结了一层薄冰就果断放弃,只能把最后两根地瓜烤了。 两根烤地瓜下肚,肚子里稍微多了几分暖意。 王桃花为了让自己暖和点,于是在院子里按着前世的记忆做起了广播体操。 “一二三四,伸展运动……” 一套广播体操做下来,王桃花额头渗出了一层细汗,脸蛋微微泛红,身子果然也暖和了起来。 “这广播体操真不错!看来以后每天早上都要做一遍,既可以锻炼身体,又可以暖和身子,一举两得!” 趁着这档子功夫,王桃花赶紧把晒干的木耳装进篓子里。这次她把上次李家赔的二两银子带上了。她想好了要是木耳卖不出去就带回家自己吃,然后去买点粮食之类的,家里什么都缺呀! 锁了门,她背上篓子就往村口走去。 许是起的早,天又冷,一路上并没碰到多少人。等路过张大娘家,就听到宋香芹正在抱怨。声音很大,路边都听得一清二楚。 “这么冷的天,家里也不知道准备个炭盆。冷到你儿子,有你们后悔的。” “张栓,你就是个榆木疙瘩,老娘嫁给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这大冬天怀着孩子没件保暖的袄子就算了,连碗热乎乎的白面汤都没喝上。同样是怀身子,你再看看她苗明翠过的是什么日子哟!” 这苗明翠是村长王孟山的小儿媳妇,五年前嫁过来,已经生了个儿子。现在怀了第二胎,跟宋香芹这一胎怀的时间差不多。 村长家有田,大儿子又是酒楼掌柜,所以日子在村里是数一数二的。自打苗明翠怀孕后不说每天大鱼大肉供着,那也是鸡蛋白面没有少过。这让村里一众大媳妇小姑娘眼红得紧。 王桃花就听到一个男子温声软气地讨好:“香芹我求你小点声吧,待会让爹娘听到了。” “小什么小,我就是要让他们听到。成日里糊里糊涂的,对待自家媳妇小气吧啦的,对待别人倒是大方了,今天送面,明天送盐的,拎不清谁才是一家人。” 另外一间房里突然传来一声老年男子剧烈的咳嗽声,宋香芹这才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巴。 王桃花心里有些不好受,看来自己给张大娘两口子惹麻烦了,心里盘算着不管这木耳能不能卖钱,今日去县里都得给张大娘买点东西。还有以后也少来这边吧,省的引起了婆媳之间的矛盾,让张大娘两口子难做。 有了这事,王桃花心里有些犯堵,赶紧加快了脚步。 刚到村口迎面就撞见了黄春芳。 “真晦气,一大早碰到这娘们。” 王桃花本想装作没看到,不料黄春芳扯着喉咙喊道:“桃花,桃花,走那么快干嘛?等等婶子。” 王桃花只能停住脚步,应了声:“春芳婶子你有事?” 黄春芳上下打量着王桃花,最后目光落在了她后背的篓子上。 “桃花,这一大早雾都没散,你这是去哪?” “家里没粮食了。我采了点野菜拿去县里看看能不能卖几个钱买点粮食。”王桃花大大方方地回答。 黄春芳果然伸长脖子往篓子看去,见上面盖着一块粗布不由得撇了撇嘴。 “卖的啥野菜呀,还要盖起来,神神秘秘的!” 上次王桃花摘了木耳,晒木耳也有很多人看到,王桃花也不想藏着掖着,直接打开一角:“上次在山上摘了点黑菌子,想着看看能不能卖几个钱?” “啥?你去卖那黑菌子!” 黄春芳都听呆了,她不可思议地挖了挖耳朵。可看到那篓子里确实是一朵朵晒的干巴巴的黑菌子。 接着她捂着嘴想笑又忍着没笑,脸上一副戏谑的表情:“桃花果然是个能干的,你赶紧去吧!” 王桃花本就懒得搭理她,于是点点头就走了。 黄春芳看着远去的人影,往地上啐了口:“啊呸!真是个蠢笨的,连黑菌子都敢拿去卖,也不怕把人给人吃死。” 她突然眼睛一亮:“哎哟,这个太可笑了,不行,我得把这事跟大家伙说说去。”说着扭着腰往村里走去。 不到半天功夫,全村人都知道王桃花拿黑菌子去县里卖了,有看笑话的,有说风凉话的,有可怜她的…… 等刘氏知道这事后,脸上露出得意的表情:“卖吧卖啊,等吃死了人。那二亩地就是我家的了。” 出了村,王桃花很快就上了大路。降了霜,田野里像蒙上了一层白纱。几只肥嘟嘟的麻雀在田地里蹦哒着,见人来了,一溜烟地飞走了。 这去县里的路王桃花并不陌生,以前也跟着自家爹去县里卖过几次柴火。就这么一条路一直走到底。大半个小时后上官道,再走上多半个小时就到了。 等王桃花走出了一层毛汗,终于看见了城门。跟电视里的一模一样,条石为底,青砖为墙,中间有扇两开的城门,由两个拿着长矛的衙役看守着。 这平川县是下等县,规模并不大,可王桃花站在城墙下,依然感觉像一堵山立在眼前。 正要进城,一个三十来岁的黑脸胖子一把拦住了王桃花。 “慢着,进城税呢?” “啥,进城还要交税?以前也不收啊!”王桃花傻眼了。 另一个瘦高个笑道:“小姑娘,你很久没进城了吧?” 王桃花想了想,确实有好几个月没进城了,于是点点头。 “前日知县大人出了文书,朝廷边关战事吃紧,为筹军饷,大梁州县入城均要收取入城税。拿来吧,一文钱。” 王桃花看着那张大手,又看看在近在咫尺的城门,只能苦着脸从钱袋里摸出一文钱,心疼地递给瘦高个。 这一文钱虽然不多,但也可以买上半斤灰面了。 这边还没走出城门就听到那个黑胖子小声地和瘦高个嘀咕起来。 “这鬼天气天越来越冷了,听说北边打得可凶了。胡人烧杀了好几个镇子,好在,朝廷这次已经派了郭将军去了。” “就怕还没等郭将军赶到边关,胡人就杀到城下了。我妻家表舅就住在大池县,离边关还有上百里路呢,昨儿就托信过来,要举家搬来咱们县。” “吓,这得好几百里路了吧,这年头路上也不安全呀。” “不搬不行啊。那边已经乱了,县太爷逼着商户出钱出粮呢,听说为这事还砍了好几个脑袋。我那表舅就开个豆腐铺子,竟然要出这个数!”瘦高个晃了晃巴掌。 黑胖子瞠目结舌:“哎,这年头我们这些穷人更没法子活了。阿弥陀佛,胡人可千万别再南下了。” “是呀……咱们这清水衙门也没点家底,要真来了,能往哪逃?” 黑胖子突然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我听刘捕头说县太爷前几日就偷偷往老家扬州运了好几车东西回去,那箱子死重死重的,保准是金银细软。” “吓,你可别乱说……”瘦高个正想说些什么,就看到王桃花竖着耳朵站在那里听,于是像赶苍蝇一样摆摆手: “去……去去,大老爷们说话你个小娘们听什么,没得害臊!” 王桃花装出一副迷迷糊糊的模样赶紧向前走去,内心却波澜起伏。 不会这么衰吧,穿到一个这么穷的人家,难道又赶上了兵荒马乱?这古时候打仗,百姓可都是炮灰呀!想想都可怕。就算退一万步沟子村偏僻,胡人找不到,但只要打仗,那粮食肯定会“嗖嗖嗖”地往上涨。 不行,我得赶紧赚钱,囤点粮食衣物!保命要紧啊! 想到这,她看着自己背篓里的木耳干,更是下定决心要把它卖出去。 第26章 喊街达人 平川县虽是下等县,但是进了城才发现人是真多,熙熙攘攘,络绎不绝。吆喝声,唱曲声,叫好声,铲子的敲击声,胡饼店拍打面团声,声浪嘈杂,不绝于耳。 街道两边是各种铺子,茶楼,酒馆,当铺,作坊……鳞次栉比。门框上插了招牌幌子,跟那古画中一样。街道上摆满了各种摊子,什么胭脂水粉的,扇子香囊的,箩筐布匹应有尽有。 一家茶肆还有位点茶婆婆满头银发,戴朵大红花,装扮得俏丽,一面拍板吟唱一面叫卖自己的茶汤。 街上行人不断,有挑担赶路的,有驾牛车送货的,有赶着毛驴拉货车的,有驻足买卖讨价还价的,有坐着呼噜呼噜吃汤面的…… 这一切对于王桃花来说十分新奇,这里瞧瞧,那里看看。 就听到有人在喊:“抓贼啊,快,快拦住他。” 一个贼眉鼠眼的汉子飞奔而来,后头还有一个年轻的小胖子气喘吁吁地追着,见此情景人群纷纷让开。 等那贼汉子快路过王桃花时,王桃花鬼使神差地伸出脚,立马那汉子就摔了个狗啃泥。 “谁,谁他妈敢绊老子。”一双刀子般的眼睛看向众人,大家皆是缩紧了脖子,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王桃花不着痕迹地往边上挪了挪,可这细微的动作仍旧没有逃过大汉的眼睛。 “小娘皮的,敢阴老子,以后再跟你算账。” 说完恶狠狠地瞪了眼王桃花,也来不及捡地上的玉佩,爬起来就跑,可这一幕却被赶上来的扫墨看到了。 王桃花一头黑云,撇撇嘴,心里骂着自己:“该!干嘛要多管闲事?这下被贼人盯上了吧!这是在古代,可没有警察叔叔保护自己。”说着郁闷不已地挤出了人群。 “姑娘谢谢你出手相助……咦,人呢?” 扫墨四处寻找,哪里还有那姑娘的身影。 就见一个俊俏的锦衣少年跑了过来。 “扫墨,那贼子呢?” “爷,被他给溜了!” “什么!?”少年眼珠睁得老大,曲指弹了一下他的额头。 “平日里叫你少吃点少吃点,你看现在胖成球了吧。连个贼人都追不上,还敢说跟冷侍卫学过招数。” 扫墨摸了摸额头,有些委屈道:“爷,你打就打,还人身攻击!小的吃这么胖,还不是你隔三差五的叫我试菜。”后面半句声音极小,不过依然被少年听见。 “哟嘿,怪我咯?” 扫墨立马狗腿地过来捏了捏少年的胳膊:“不敢,不敢,咱们爷是大梁国最体恤下人的主子了。” 少年歪着嘴,一副这还差不多的表情。 扫墨又拎起玉佩晃了晃:“爷,玉佩失而复得。” “还算你有出息!” “爷,小的不敢瞒爷,这玉佩能找回来还得谢一位姑娘!” “姑娘!?”少年颇为有些意外。 扫墨就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爷,这姑娘长得挺标志的,胆子还大……” 可还没说完,自家爷已经大踏步向前走去,扫墨还自顾自地说着。 “爷,咱们真倒霉,这刚来九江府地界就碰到了贼人,可见外面的世道乱得很,要不咱们回府吧!” “哎,爷,等等我啊……” 再说王桃花越想越后怕,生怕那贼人跟着自己,所以走得飞快。等走了几条街发现没人追上来,这才松了口气。 眼前这条街,也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王桃花看到地上摆了很多瓜果蔬菜,绝大部分是这个季节常见的白菜,萝卜,笋子,也有自家养的鸡,鸭、鹅之类的家禽,卖山菜的也有几个,摆满了各种菇子,不过一圈走下来都没有看到木耳的身影。 王桃花走了好几个回合也没找到空位。正急着,一个卖鸡蛋的婆子招呼道:“丫头,是卖东西吧?你往我这边挤挤吧!” 说着就把脚边的一篮子鸡蛋挪开了。 王桃花咧嘴一笑:“谢谢大娘!” 这摆摊子王桃花熟门熟路!她先在地上铺了一块破布,然后把晒干的木耳分成一小堆一小堆放在上面。 卖鸡蛋的大娘,瞅着王桃花看了几眼:“丫头,你这是第一次来卖东西吧。” 王桃花礼貌地回道:“恩!家里没粮食了。山上摘了点山菜,想着卖点银钱买些米粮回去。” 大娘点点头,这年头大家过得都不容易。她凑过来看了看:“丫头,你这山菜黑乎乎的是什么呀?” “这叫木耳,一种菇类。” 大娘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又提醒道:“丫头这几日卖菜的人越来越多了,倒有些不好卖了!待会你若没卖完,咱们去那巷子里串串。” 王桃花看大娘蹲在那里一动不动,有人凑过来也不招呼。这样哪里会有生意,于是善意地提醒道:“大娘这卖东西可不能干等着,你得吆喝呀!” “啊,这鸡蛋大家谁不认识,还要吆喝呀?又不是那摊子上卖胭脂水粉,包子馒头的!” “咱们虽是地摊,但也得招呼客人呀!你瞧我的。” 王桃花可不害羞,前世跟舍友做了一大堆手工包包,也去夜市摆过几次摊子。包没卖几个,那“喊街”可是学得溜溜的。 只见王桃花清了清嗓子,大喊道:“各位大叔婶子大娘们,瞧一瞧,看一看,上好的山珍,一小把就可以做一碗菜哟!又脆又爽口,赛过鸡鸭肉。吃完保准你想吃第二次,走过路过千万别错过哟!” 这一通叫喊顿时让那婆子看得目瞪了口呆,这……这丫头嘴巴也太能说了吧! 王桃花的嗓音本就清脆悦耳,加上吆喝又新颖,立马吸引了几个人围观。 “小姑娘你这卖的是什么啊?黑乎乎,皱巴巴的,跟树皮似的能吃吗。”一个穿着藏青色袄裙,头上还插了根素银簪子的中年妇人问道。 王桃花看她穿着打扮,心道应该是个家境还不错的人家,于是赶紧热情地招呼:“这位大姐,你可真有眼光。” 这声“大姐”叫得妇人心头美滋滋的,忙捂着嘴笑道:“小姑娘可不兴乱叫,我家姑娘都和你差不多大了。” “哎呀呀,婶子好福气耶!你说就你这相貌跟我走出去,谁不说咱俩是姐妹俩嘛!” 妇人笑得更欢了:“好了,好了,别贫嘴了。说说这东西是什么?怎么吃?” “婶子这东西叫木耳又叫云耳,吃之前要先用水泡发,不管是凉拌,炖汤,还是炒来吃都极其鲜美爽口。而且经常吃可以润肠通便,美容养颜。你闻闻还有淡淡的香味呢!” 王桃花直接把前世广告里的词给说了出来。 妇人闻了闻,确实有一股很似“菇子”的香味:“这东西真有你说的那么好?” “婶子,我是做回头生意的。不好吃,你下次来掀我摊子。” 这么一说,妇人就相信了几分。 “那这个什么木……木耳卖多少钱?” 王桃花早就想好了价格:“婶子,不贵,才五文钱一份。” 那妇人立马跟见鬼似的瞪大了眼睛:“啥,五文钱这么一把还不贵?” 王桃花笑着解释道:“婶子你别急。你先听我说呀!这木耳都是长在深山老林里,叫素八珍,可难采了。而且这木耳一斤晒干最多只得二两。我这一份可有一两多,等它泡发后可以吃上好几顿,算下来也就一两文钱,比萝卜白菜好多了。你说值不值?” 话虽这么说,可周围的几个人就不这么认为,纷纷议论起来。 “这小姑娘不会掉钱眼里了吧,这山里摘来的野菜也敢卖五文钱!五文钱都可以买上半斤好肉了。肉不香吗?我干嘛不吃肉,去吃这黑乎乎的东西。” “啧啧,五文钱鸡蛋都能买上五个了。” “她也真敢开口,那萝卜一文钱能买五个。它这个东西也没人吃过,说不定还没萝卜好吃呢!” 王桃花也不反驳,就那么笑眯眯地听着。笑话,她这木耳摘得多辛苦,怎么能是萝卜白菜能比的? 妇人听了众人的议论后就打退堂鼓了,可看到小姑娘殷殷期盼的眼神,又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这时人群里响起一道声音:“哟,这瞅着像木耳呀!” 第27章 木耳卖光了 就见一个圆脸微胖的妇人蹲下来捡起一朵木耳看了又看,闻了又闻,还用指甲抠了抠边角。 王桃花仔细打量对方,棉布衣裳很是厚实,领口还绣着梅花。发髻梳得一丝不苟,插了根梅花簪子。人虽收拾得很是干净利落,可身上还有股淡淡的菜油味。再看旁边还跟着一个梳着丫鬟髻的八、九岁小丫头挽着菜篮子,心里猜测应该是大户人家灶上管事的娘子。 “夫人,这都是上好的木耳,前几日刚摘的,收拾得很干净呢。” 这声“夫人”叫的妇人心花怒放,眉飞色舞。 旁边就有人认出了她:“哟,梅管事来买菜了呀?”原来这胖大婶是县里最有钱的大户孙员外家的灶房管事梅三娘。 这孙家王桃花倒有几分印象。记得有一年自家爹农闲时去县里做活计,去的就是孙家。等王有财回来后,一直夸孙家良善不仅多给了几天的工钱,还赏了一刀肉。可见这孙家还是户不错的人家。 果然那梅三娘指着木耳问道:“丫头,这木耳颜色正,肉也厚,收拾得也不错,怎么卖的?” “婶子,这里每份五文钱。” 梅三娘扒拉了下,看了看每份有一两多,不由得点头:“恩,这价格还算公道。” 旁边一个缺了两颗门牙的老婆子有些惊讶:“梅管事,五文钱就这么一小把还不贵呀?这都赶上半斤肉了。” 梅三娘眼神里闪过一丝得意,笑着说道:“这木耳我们这里本就少,见的人不多,所以倒是不太认识。我前些年跟着老夫人去亳州待了一段时日,那里就有这木耳卖。可要卖上二百文一斤呢!” 当听到“二百文一斤”,围观的人立马下巴都要砸到地上了。那老婆子更是捧着心口小声念道:“哦哟,天爷耶,这么贵我老婆子可舍不得买来吃。这东西怎么说也是个菌子,还是猪肉吃来香点!” 梅三娘心下有些不喜,果然是山猪吃不了细糠。这木耳属于山八珍,哪是那些蠢笨的猪能比得上的。她有些傲气瞥了眼老婆子,大手一挥:“丫头,你把这些给我包起来吧!” 王桃花一看对方要了七份,激动得声音都在打颤,拿出干荷叶就开始包了起来:“好嘞,夫人,这就给你包起来。夫人,你可真识货呀,这木耳我保证好吃。”这可是个大客户呀! 梅三娘看这丫头口齿伶俐也是欢喜,“咯咯”地笑着:“你这丫头小嘴真甜。不过我可不是什么夫人,就是个灶头做饭的娘子,以后见面呀你就叫我梅婶子就行!”一句话立马拉近了两人的关系。 王桃花乖巧地点点头。 等把木耳递给了后面的小丫头,梅三娘掏出了四十文钱。 “丫头,这几日府里来了贵客,我正愁着做什么菜呢。这木耳是个新鲜菜,客人肯定欢喜。多的几文钱婶子就当是跟你约好了,以后再有这类的好东西,你就来孙府后门找我。我们府里老夫人和少爷小姐都喜欢吃这些山里的东西。说是味道新鲜清爽!” 王桃花喜滋滋地接过钱:“谢过梅婶子,下次我有了好东西一定送过去。” 等梅娘子走了,刚才犹豫的妇人也掏出五文钱买了一份,另外两份也很快被人抢走了。 王桃花收拾着地上的布,心里乐开了花:“今天木耳卖了五十五文,加上剩下的十一文,现在有六十六文了。对了,还有二两银子没动呢!” 想到这里,她动力十足。 等她把那块粗布折好放进背篓里,就见那位卖鸡蛋的婆子还呆愣愣地看着自己,眼神里全是羡慕。 她看得好笑,不由分说地说拿起个鸡蛋:“大娘你这鸡蛋怎么卖的?分大小吗?” 宋老婆子摇摇头:“鸡蛋不是什么稀罕物。咱一直都这么卖,一文钱一个。” “卖的可好?” 宋老婆子愁眉苦脸:“哎,老婆子我蹲老半天了也没卖出去一个。” 王桃花看着那篮鸡蛋,里面有大有小,卖相本就打折了,顾客还得挑选,难怪不好卖! “大娘我帮你卖鸡蛋,你信的过我不?” 那宋老婆子见识到了王桃花卖木耳的厉害,哪有不信,一抚巴掌:“那感情好。丫头,老婆子信你,这鸡蛋你尽管做主!” 王桃花咧嘴一笑:“那赚少了,你可不能怪我。” 宋老婆子笑道:“丫头,不瞒你说,这每次来卖鸡蛋,大娘都得亏本。最后那些小个的鸡蛋都是添给人当零头的。亏就亏吧,反正也是自家鸡下的蛋,自个又舍不得吃,能卖几个钱就算几个!” 王桃花听她这么一说,心里就没了顾忌。稍一思索,便把大个的鸡蛋和小个的鸡蛋分了开来。 接着便往路过的顾客招呼着:“卖鸡蛋咯,一文钱一个。买三个送一个,买五个送两个。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果然这么一招呼,立马就有婆子媳妇涌了上来。“婶子,我家的蛋个顶个的好,都是地里吃草籽、虫子长大的鸡生的,炒了吃又香又嫩。来来来,好生瞧瞧。现在买三个送一个,买五个送二个。” “真的送,可别蒙我?”毕竟这街头鸡蛋都是卖一文一个,也没见谁送啊! “婶子这么多人看着呢,我哪好意思蒙你。再说我还得做回头生意呢?” 那妇人半信半疑地挑了三个鸡蛋,王桃花果然从拿了一个小点的鸡蛋放进她的篮子里。 “婶子,一共三文钱。要是我家鸡蛋好吃下次再来哈!” 妇人白得了一个鸡蛋,脸上喜滋滋地应着:“嗳,嗳。下次有送还来你家。” 鸡蛋味道还能有啥不一样,能多一个才是实惠。围观的人见真送鸡蛋,立马“抢购”了起来。 “丫头我买五个。” “丫头我要三个。” …… 不消十分钟,那满满一篮子鸡蛋就卖得差不多了,把个宋老婆子笑得见牙不见眼。 等人群散了,宋老婆子也把铜板数清了,脸上全是兴奋之情:“丫头,你可真是太厉害了,我刚数了数竟比平日里都卖了二十来文钱,老婆子都不知道怎么谢你了!” “大娘你客气了,今天还多亏你让了位置给我。要不然我都没地方摆摊了。”投桃报李的道理,王桃花还是明白的。 “丫头,我家就住在城外头不远的村子,进城比较方便。以后我都给你占个位置。” “哎呀,大娘,你可真好!” 临走时,宋婆子把特意留下来的两个鸡蛋硬塞给王桃花,按她的话说自家生的蛋,还不兴老婆子送两个尝尝? 看着王桃花远去的身影,宋老婆子叹了口气:“啧啧,这丫头是个厉害心善的,以后绝对有出息。我老婆子这双眼睛保准不会看错。” 王桃花心情愉悦地走在路上,她想着去粮铺前先去看看王少安。 “卖包子咯,新鲜出炉的肉包子,香的很。”王桃花就看到蒸笼里暄软蓬松的包子正散发着热气,嘴巴里立马溢出了口水,脚步不由得向着包子铺走去。 “小姑娘要买包子吗,咱家的包子各个面白肉多,来上几个?” “大叔,这包子怎么卖的?” “素包子一文钱一个,肉包子二文钱一个。” 这么贵?搞了半天,自己辛苦了好几天才只够买三十来个包子,赚钱真是太难了。可一想到王少安那张面黄肌瘦的脸,王桃花还是咬牙切齿地拿出三枚铜板。 “老板,我要一个素的,一个肉的,分开装。” “好勒!” 老板飞快夹起两个包子用干荷叶一裹就递了过来。 王桃花把包子放进了背篓,突然想到自己还不知道铁铺在哪,于是问道:“大叔,你知道牛记铁铺在哪嘛?” 老板突然脸色有些不自然:“哦,他家呀,知道的。你走过这条街,向左拐就看到了。丫头,叔跟你多句嘴,那家人可不好惹,你要是买东西要当心。” 王桃花心生疑惑:“好,谢谢叔。”说着向着那地方走去。 老板一甩抹布,微微摇了摇头,又吆喝了起来。 第28章 打一架 还没走进铁铺,王桃花就听到了一句句难听的辱骂声。 “你他娘的耳朵聋了呀,没见你师娘唤你去帮忙。” “这一天天光吃老子的饭,半点力都出不得,不想学赶紧滚出我铺子。老子见了你就烦!” 很快一个孩子就被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拧着耳朵扔了出来,对方正要抡手扇去。 “住手!” 牛三扇偏了方向,差点闪了腰。 王桃花眼睛都要喷火了,那被拧的孩子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弟弟王少安。 “阿姐……你怎么来了?” 王桃花就见王少安比前几天又瘦了一圈,头发跟个鸡窝似的乱成一团,袄子上半只袖子破破烂烂,明显是被扯烂的,里面薄薄的一层黑黄棉花都露了出来。 她赶紧跑上前把王少安拉到身边,不料王少安“嘶”地吸了口冷气。她拉起袖子一看,手臂上全是青紫的淤痕,立马心疼得直抽抽。 牛三抠抠鼻孔,弹掉手里的鼻屎,趾高气扬地喝道:“哪来的臭丫头,敢管我铁铺里的事。” 王少安像个鹌鹑一样站在一旁颤颤巍巍地说道:“师傅,她是我姐。” “我姐你个屁。进了我牛记铁铺,就没有父母兄弟姐妹,还不赶紧给我滚过来!”说着砂锅大的拳头捏得“咯吱”响,一双牛眼瞪得吓人。 王少安强挤出一个笑容:“阿姐,我去干活了。你先回去吧,等放了月假我再回去看你。” 王桃花把他扯到一边:“不许去。你看看这姓牛都把你打成什么样了,这样黑心的师傅咱们不学了。走,跟姐回家。” 牛三才舍不得王少安走。 王少安在这里表面是学徒,其实一家人早把他当成奴才使唤了。他若走了,以后自个打铁胳膊痛了,谁给按?家里尿桶谁倒?衣服脏了谁洗…… 牛三往地上狠狠地吐了口痰:“哟嘿,你个小丫头片子甭说你只是他姐。你就是天王老子,也带不走这小兔崽子。他王少安是我牛三的徒弟,就是我铁铺的人,还轮不到你做主!” “我呸,我弟只是你的学徒不是卖身给你的奴隶,我想让他回就回。” “是吗!?进了我牛记铁铺的人没有我点头,我看你今天能不能走出这个门。”说着往里面喊了一声,立马两个身强力壮的男子便跑了出来。 “你想干嘛!青天白日的你还想仗势欺人不成,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 牛三摸了摸脑袋,哈哈大笑了起来:“在我牛记铁铺,我就是王法。狗头,锤头去,去把王少安抓过来。” 周围的路人见有好戏瞧,立马把店门口围成了一个圈。 有好心的人怕姐弟俩吃亏,赶紧小声劝道:“丫头,赶紧走吧。这牛家可不是个好说话的人家,这附近啊没人敢得罪他!” 王桃花像只老母鸡一样把王少安护在身后,立马双手握拳,摆开了打架的姿势。其实她心里也是慌得一批,大学时她虽选修过女子防身术,但这东西是防御为主的,再说对方可是两个天天抡锤子的强壮大汉。 王少安抬起瘦瘦尖尖的脑袋:“阿姐,你别管我,你快走吧。师傅他打人可凶了!” 王桃花温柔地摸了摸王少安的脑袋:“少安,你放心姐一定带你离开这狼窝虎穴。” 王少安大眼睛里滚动着泪花:“阿姐,那少安和你一起对付他们。”说着握起了小小的拳头摆开架势,让王桃花看了好笑。 旁边茶楼的窗口,洛子玉长身玉立,颇有兴趣地看着人群中的那对姐弟。他用折扇敲着手心:“嘿,这年头什么怪事都有。这丫头瘦瘦小小的倒是胆大,竟然敢去招惹那牛……牛什么来着?” 旁边的扫墨伸长脖子一边看一边回道:“爷,好像叫牛三。咦,爷,那姑娘就是今日帮我夺回玉佩的人。” “哦,是她!你没认错?” 扫墨一脸嘚瑟:“爷,其他方面小的不敢说,这双眼睛那是火眼金睛呀。就说那年大老爷最喜爱的碧玉扳指掉了,那么多小厮丫鬟都快把府里翻遍了,最后愣是被我给找到了。大老爷还打赏了我五两银子呢!” 洛子玉没有搭理还在眉飞色舞、吧嗒吧嗒说个不停的小厮,继续朝铁铺看去。 扫墨见主子直勾勾地看着那对俩姐弟,试探性地问道:“主子要不咱们帮帮他们俩吧,毕竟那姑娘还帮咱们找回你最爱的玉佩……” 洛子玉横了他一眼。 “扫墨,这次爷只带了你出来,追风可是眼巴巴的。” 扫墨赶紧打了一下嘴巴:“这张臭嘴,叫你多嘴。” 王桃花见两人步步紧逼,虚晃一招:“官爷!” 两个汉子下意识地转头,王桃花抓过铺子门口的一把竹扫把就铺天盖地地拍去。那扫把都是竹条子做的,王桃花又快准狠,立马两个伙计脸上、身上就刮破了几处。 叫狗头的汉子一边跳脚,一边嚷道:“你这小娘皮,老子今天非得把你揍趴下不可。”说着一发狠,拽住了扫把用力把王桃花扯了过去。 王桃花也不怵,跟着走了几步,抬脚就往他两腿间用力踢去。 “嗷!” 狗头捂着裆部,满脸涨得通红,倒在地上滚了起来。 这一变故令围观的人倒吸了一口冷气,特别是男人们纷纷往后退了半步,不由得夹紧了大腿。 “这姑娘也太彪悍了吧!”扫墨情不自禁地张大了嘴巴。 洛子玉的嘴角却多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心道:“这丫头够狠够辣,比京城里那些端着的大家闺秀好玩多了!” 锤头见好兄弟这般模样也有些畏缩了。 牛三脑门青筋直跳,大着嗓门吼道:“没用的家伙,连个小娘皮都搞不定,白吃老子那么多饭。看着干嘛,还不赶紧上,不然收拾东西滚出我铺子。” 锤头见牛三生气了,只能硬着头皮朝王桃花打去。 对方来势凶猛,王桃花不敢正面应对,只能左右躲闪着。突然一个不防被对方抓住了手臂,就似被铁钳钳住了怎么也挣脱不开。王少安见状,赶紧冲过去抱住锤头的腿咬了起来。 锤头吃痛,蒲扇大的巴掌就要朝王少安扇去。 王桃花迅速侧过身子,手肘直接击在了男人的肚子上。这肚子和裆部本就是人身上最薄弱的地方,对方立马跟只虾米一样弓起了身子,“哎呀哎呀”叫个不停。 这下众人是彻底看傻了,想不到这俏生生的丫头竟然有些手脚功夫?王少安更是激动,看向自家姐姐的眼睛里全是星星。 “阿姐,你可真厉害!就跟戏文里的花木兰一样。” 王桃花脸上看似风淡云轻,暗地里却偷偷地甩了甩手:“疼死老娘了,这个死男人骨头怎么这么硬!” 扫墨也看直了眼睛,不由得啧啧两声:“爷,这小娘子就是女侠呀!太泼辣了,以后谁娶了她,保准河东狮吼。” 洛子玉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心道:“这丫头还真是出其不意,竟然会拳脚功夫!有点意思!” “扫墨,你去趟衙门。” “啊!爷你刚才不是……” 见洛子玉板起了脸,扫墨又打了一下嘴巴,得,多嘴多舌。他再也不敢耽搁了,一溜烟地跑下了楼。 第29章 画押是假的 牛三看两个手下都吃瘪了,不由得火大,他把身上的短打往地上一砸。 “小娘皮,会点花拳绣腿也敢在老子铁铺放肆。看来爷今天不给你点教训,你还不知道马王爷长了几只眼睛。” 王桃花见对方胳膊都有自己脑袋大,顿时也有些吃不准了。于是小声地和王少安交代:“少安,待会姐缠住他,你赶紧跑,听到没。” “阿姐,那怎么行,要走一起走。” “听话,你先走,姐自有办法对付他。不然我们两个一起跑,很容易被抓到的。” 为了不拖累王桃花,王少安这才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牛三这边已经大踏步地走了过来,松了松筋骨,抡起拳头就要砸去。 “等等!”王桃花喊住了他。 “怎么?怕了?也行,你把那小子交给我,答应我从今往后他跟你没半文钱关系,老子我就放你一马。” 牛三双手一插,得意至极地看着王桃花。 “我虽打不过你,但你要敢动少安,我就一头撞死在你铺子门口。”王桃花当然舍不得死,只是想吓唬吓唬那鸟人。 不料牛三根本没当回事:“哟,小娘们要寻死觅活了。可惜啊,爷不吃这一套!” 王桃花往铺子口走了两步,指着围观的人群:“不信你就试试。我要撞死了,这里所有人都是证人。你把我逼死我了,看县太爷能不能饶了你。” 可这番话说完,牛三并没害怕,依旧吊儿郎当地走了过来。 “来,让老子看看哪个鸟人看到了!” 围观的人群立马噤若寒蝉,牛三目光扫去纷纷低下头或者摇头。 “我去!说好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呢,按剧情这时不应该有个大侠从天而降,刷刷几下把这地痞流氓打倒在地!看来童话里都是骗人的。”王桃花腹诽着。 “小娘皮咋样?现在还要寻死觅活吗?你若现在跪下给我磕三个响头,答应我的条件,我还能掂量掂量放你一马!” “做梦!老娘宁死不屈!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哟嘿,还挺有骨气吗!那我就看看你这骨气扛得住几个拳头。”说着那拳头挥得呼呼响。 这牛三的架势一看就是有些手脚功夫的,那下盘极稳。 王桃花吓得脸都白了,只能不停地往后退去。 她正心惊胆战中,就听有人大喝一声:“住手!” 王桃花心道:“阿弥陀佛,得救了!” “谁他娘敢管老子的闲事!” 一转头见是张捕头拉着脸看向自己,赶紧换上一副笑脸讨好起来:“张哥,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小铺子呀,走,赶紧进铺里喝杯茶水。” “谁是你哥,不要乱攀关系。” 说着疯狂地给牛三眨了眨眼睛,又一本正经地说道:“牛三,我听人说你在闹事!” 可牛三这人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根本没有领会张捕头的暗示,反而过来勾肩搭背:“张哥,你放心我老牛最是奉公守法。这就是个误会,徒弟不听话我教训下!” 要是往常,张捕头走走过场,打个哈哈也就过去了,毕竟这铺子每年都会孝敬自己银钱。可这次有那小爷插手,就有些棘手了。 王桃花可看不惯这两人眉来眼去的动作,她知道只有把事情闹大自己和弟弟才能脱身,于是大声喊道:“官爷,我要告状。这牛三虐待学徒!你看,我弟身上的伤都是他打的。”说着把王少安手上的伤给对方看。 王桃花这么一喊,张捕头就知道这事不能放水了。 递话的那位爷可是连知县大人都得罪不起的大人物,听说连知州见了都得客客气气,老老实实地在旁边站着。 他只得无奈地把牛三的手拍了下来,强挤出一个笑脸:“姑娘你放心,这事本捕头一定会给你做主。” 牛三目瞪口呆地看着张捕头巴结王桃花:“张哥,你这是……” 张捕头板着脸,语气严肃:“牛三,他弟弟身上的伤可是你打的?” 牛三死脑子,一根筋,看张捕头不帮自己,有些气恼地哼了一声:“是又怎么样?这哪个当徒弟的没被师傅管教过?” “你眼瞎啊,打成这样也叫管教!?我弟是学徒,可不是你家奴仆。你打成这样必须给我赔礼道歉。另外从今天开始我弟没有你这种心狠手辣的师傅。” “臭娘们,你别太过份了!咱可是白纸黑字写着的,他王少安免费给我牛记铁铺当五年的学徒。若是反悔,你就得赔偿我五两银子。怎么,想反悔?行啊,咱们去衙门走一趟。” 为了这张契约,他还送了两担粮食给王家。 “你胡说什么,我家根本没签过什么契约!” 牛三立马让手下进铺子拿来契纸,刷地一声抖开:“你可看清楚了,上面明明白写了王少安自愿给牛记铁铺做工五年,分文不取。若是违约,赔偿五两白银。” 王桃花一目十行,上面确实与牛三说的一模一样。 洛子玉见王桃花盯着契纸看,心下生疑:“这丫头看得那么认真,难不成还识字?不可能,这平川县读书人都不多,何况是个女子!这丫头肯定是扮猪吃老虎了。” 张捕头现在头有些大了,这么多人看着,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于是想着把两人叫到铺子里私了。 不料王桃花指着画押处:“牛三这可不是我爹的画押,你竟敢伪造契约!” “你放屁!就是你爹画的押,你休想抵赖。当时我看你家穷,还给你家送了两担粮食。” 这话一说,王桃花更加确认不是自己爹画的押,家里可从没得过两担粮食。忽然一个身影浮现在王桃花脑海里。 “你被骗了!跟你签契约的是我大伯,可不是我爹。” 牛三眼神闪烁:“我管是你爹,还是你大伯,说不定就是你王家合伙来诓骗我粮食的。俺老牛是个粗人,我就认这个画押。有本事叫你爹来跟我对质啊。”说完脸上全是得意之色。 王少安的爹可是前几天就死了,总不能为了这事把人挖出来吧。臭娘们,我看你还怎么拽! 王桃花知道对方是想浑水摸鱼了,心下一阵冷笑,我就让你这头大铁牛撞个满头包。 “牛三,你明明知道我爹前几日已经过世还这般说,果然不安好心。我爹虽然死了,我依然能证明这不是他画的押!” 说着指着画押处:“大家请看,这是左手大拇指的画押!可我爹左手的大拇指早在十岁那年去山里砍柴时出了意外没了,请问他没有左手大拇指怎么能画押!?” 这一声质问特别大声,周围的人都听清楚了,立马对着牛三指指点点。 牛三顿时愣在原地,很快又气急败坏地说:“反正你爹死了,还不是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这件事并不是秘密,我们沟子村的人都知道。你若还不信,可以去县衙查查往年出徭役的簿子,里面都没有我爹的名字。因为我朝规定手足双目聋哑残者,不入役。” 生前王有财总是说自己因祸得福,虽然少了一个大拇指,却躲过了无数次徭役! 这话一说完,牛三就冷汗涔涔了。他已经可以断定自己是被王家给骗了,心里恨得牙痒痒。 “官爷,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了。他牛三殴打虐待学徒,还请官爷为我们姐弟做主。”说着拉着王少安跪了下来。 第30章 看病 张捕头吓了一跳,赶紧拉着王桃花姐弟俩起来,接着让手下的几个衙役把围观的人驱散了。他把牛三叫到了一边嘀嘀咕咕地说了起来,还时不时指指王桃花,又指指天,牛三脸上的神情登时从一脸不屑到一脸惊慌。 很快牛三就舔着脸,搓着手来到王桃花面前。 “姑娘,我老牛有眼不识金镶玉得罪了你,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这小王八蛋……哦,不,不,王少安你带回去吧。” 张捕头咳了声,牛三极其不情愿地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姑娘,这里有些钱就当我赔的医药费了。” 王桃花狐疑地看着牛三,这厮前后变化也太大了吧!这是怎么回事?那捕头到底说了些什么呢?王桃花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看目前的情况牛三是不敢刁难自己了,那么……嘿嘿…… “姑娘,拿着吧,这是你应该得的。”张捕头笑呵呵地催促着。 当然要拿,有钱不拿是傻子! 王桃花接过钱袋,在手里掂了掂:“我弟受了这么大的罪,你就给这么几个铜板,打发叫花子呢!” 张捕头又咳了一声。 牛三憋着一张红脸,咬着牙从怀里摸出一个银角子。 王桃花立马抢了过来。 “得,看在我弟也叫过你一声师傅的份上,以前的事我就不再计较。不过从此以后我弟跟你再无瓜葛。少安,走!” “姐,我去收拾下!” 王少安离家的时候就带了一床打满补丁的破被子。王桃花知道里面棉花只有一小半,多半塞的是芦花,给叫花子都不知道会不会要。 “算了,少安,那被子早破的不成样子了。拿回去也用处不大。走吧!” 王少安现在对自家姐姐已经崇拜得五体投地了,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于是忙屁颠屁颠地跟在后头。 张捕头赶紧上前拦住:“姑娘,请等等!” 王桃花诧异地看去:“官爷,还有事?” 张捕头搓着手:“姑娘,下次还请你多在洛公子面前给我美言几句!” 啥洛公子,花公子的,王桃花根本不认识。她下意识地点点头,就一脸莫名其妙地带着王少安走了。 再说王少安忐忑不安地走在王桃花后头。王桃花突然一停下,他整个人就撞了上去。 “阿姐,你别生气了!” 王少安声音如蚊呐,低头绞着手指头。 王桃花怒其不争地指着他的额头:“你都被欺负成这样了还藏着,掖着,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姐姐。” 回想起刚才,王桃花也一阵后怕,要不是这次恰好来看他,还不知道这小子要遭受多少苦。就看他那满身的青紫伤痕,这一天得挨多少次打啊! “阿姐,对不起,我下次要是再遇上这种事,绝对不瞒你了!” “还敢有下次!” 王桃花眼睛一瞪。 王少安赶紧抱着王桃花的手摇啊摇:“不敢了,不敢了,我阿姐最好了!” 王桃花耐心地说道:“少安,你是姐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你要是出了事,姐一个人怎么活?怎么对的起死去的爹娘?” “嗯,姐,我错了!”王少安把头埋得低低的。 王桃花看火候差不多,捏了捏他的脸蛋:“好了,这事到此结束。别愁眉苦脸的了,姐给你看样东西。”说着从篓子里掏出两个包子。因为被包裹得严实还是热乎乎的,揭开荷叶后直冒香味。 “包子!” 王少安极其兴奋地叫了起来。 “嗯,快吃吧!”说着把肉包塞给王少安,自己拿起了素包子。 许是太久没吃白面了,看着这白如雪的包子,王桃花的口水立马溢了出来。她咬了一口,又香又软,可真好吃!正要吃第二口,半个肉包子递了过来。 “阿姐,你吃这个!” “我有!” “你是素的,我是肉的,你不吃我也不吃!” 王桃花看着这个小不点眼神坚定地举着包子,顿时心都融化了。只能接过了半个肉包子,又把自己的素包子掰了一半给王少安。接着两人蹲在路边,像松鼠一般捧着包子细细地嚼了起来。 “阿姐,肉包子可真好吃,我舌头都要吞掉了。” “唔,好吃你就多吃点!”突然想到只买了一个,补充道:“等姐以后赚了钱,让你每天都吃肉包子。” “阿姐,我觉得今天好幸福,这还是我第一次吃肉包子呢,上次爹买的都被奶拿去了。” 王桃花想起那是去年年底,王有财去码头扛了十来天的包袱,回来给孩子们买了两个肉包。可是不知道是谁走漏了消息,奶奶刁氏上门把王有财赚得的几十文钱全刮走了,还顺手把包子拿走了。当时王少安委屈得憋着一泡眼泪都要哭出来了。 王桃花摸摸王少安的头:“少安,以后姐会保护你,不会让你再被人欺负。” 王少安握着拳头:“阿姐,等我长大了,我来保护你。” 王桃花的心化成了一淌水。 吃完包子,王桃花拍拍手站起身来:“对了,少安,你在县里这么久了,知道哪家医馆最好吗?” “我听师傅,哦,不,牛三说过县里最好的医馆是回春堂。” “走吧,咱们先去看大夫,再去买粮食。” “阿姐,你是不是脑袋还没好吗?”王少安赶紧关心道。 “姐这头没事,多休养几日就好了,倒是你这一身伤疤淤青,得给你买药膏涂涂,不然会留疤的。”她才不想自家秀气俊朗的弟弟脸上留疤。 要是他以后要出仕当官可就糟糕了,这年头做官极其讲究,官相就是其中之一。大梁朝为官者四肢不能残疾,脸上不能有大疤痕,以免会影响官威官仪。 “阿姐,可爹说男人有疤才是真好汉!” 王桃花白了他一眼:“得,你现在才多大就好汉?听姐的准没错。” 几人一路问去,终于找到了回春堂。 这回春堂不愧是县里最好的医馆,八开的门脸,烫金的招牌,门口还蹲着两只半人高的大狮子。要不是里面散出浓浓的药香,真以为是酒楼茶肆呢! 王桃花刚踏上台阶,一个伙计就拦住了她。 “姑娘,你来看病吗?” 王桃花被这话气笑了:“来医馆当然是看病了,难不成吃饭打尖。” 伙计依然没有让开:“姑娘,我们回春堂的坐堂大夫可是宫里退下的御医,进门得先付问诊费一两银子。” “啥?看个病这么贵。你们这是黑店吧!”王桃花惊得脱口而出。 那伙计立马变了脸色:“姑娘说话请注意分寸。咱们回春堂是县里最大的医馆,医术那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而且价钱向来也是童叟无欺。你若付不起诊费,还请去别家看看!” 王桃花被这伙计傲慢的态度给气疯了,她真想拿着银子砸他脑袋上,让他跪在地上唱《忐忑》。可惜自己现在很穷,非常穷,只能闭着眼睛,把这恶口气给吞了。 “哼!这全县又不止你一家医馆。少安,走,咱们找另一家去。” 那伙计看王桃花两人离开了,嘲讽道:“泥腿子也敢来我回春堂看病,这年头真是怪事忒多了。” 最后,有个好心的婆婆给两人指了个地方,王桃花就带着王少安直奔济世堂。 这济世堂位置并不明显,藏在巷子的角落,门脸不大,也没有烫金招牌和石狮子。门口放着一个大铁壶,旁边篮子里放了一摞竹碗,还插着个牌子:降火凉茶,自取自饮,不收钱。往来的人大多穿着跟自己一样,王桃花感觉格外舒服。 走进医馆,发现里面打扫得干干净净。左半边是一溜黑红色的药柜,奇怪的是药格上并没有贴药材的名称。那张曲柜后面,几个伙计正忙着抓药。右边靠墙放着几张长椅,有些病人正坐着等候。最里边的八仙桌坐着个须发花白的老人,正聚精会神地给一位妇人把着脉。 等了好一会儿,终于轮到王少安了。吴文山看过王少安身上的伤后,那眉头就没松过。 “哎,这孩子可是受了老大的罪啊,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等他把完脉,脸色更是凝重了几分。 “孩子跟我来内堂。” 内堂里,王少安除去上衣,吴文山认真地给他检查…… “大夫我弟的伤到底怎么样?” “外伤倒是不打紧,内里的伤却有些麻烦。” “啥,内脏还受损了?”王桃花又惊又疑。 “肺脉郁滞,寒气入体了,一到冬日必定咳喘。孩子,你可是冬天里掉进过水里?” 王少安埋着头,也不敢看王桃花的眼睛,像个鹌鹑似的点点头。 王桃花看他那样哪有不懂的,这里面肯定有故事,不过现在有外人在她也不方便问。 “少安你出去等会,姐跟大夫说点事。” 王少安乖巧地出了内堂。 王桃花焦急地问道:“大夫这病好治吗?” 第31章 买粮 “这病此时看似无大碍,可若是拖着不治,寒气愈发沉积,这孩子活不过而立之年。” 王桃花吓得六神无主,赶紧拽着老大夫的袖子:“大夫,我父母双亡,就剩这么一个弟弟了,求你一定救救他。” 吴文山看着这对姐弟衣衫褴褛的样子,暗暗地叹了口气。这世道艰难,穷人哪里看的起病。犹豫了片刻,方才说道: “方子倒是有的,不过丫头你可得想好,这是富贵方子。”潜在的意思就是这药很贵,而且要长期吃。 王桃花想也没想:“大夫你尽管开方子,我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治。” 吴文山看着她倔强的眼神,颇为不忍。拿起笔就开始写方子,写完后又仔细斟酌删减一番,才跟王桃花说道:“丫头方子已经开好了,这里面有几味药材我给换了些便宜的,倒不影响药效。 只是这君药必须要用到人参就贵重些。这药用二碗水煎成一碗,每日睡前服下即可,不过得连吃十日。十日后老朽再来诊断一二。” 王桃花赶紧给吴文山拜去:“多谢大夫体谅。” 吴文山赶紧扶住:“无妨无妨。医者之心,不足道哉。” 等王桃花出了医馆内堂,就拿着药方去找伙计抓药。 王少安摇了摇王桃花的手,眼里满是纠结:“阿姐,我身体好着呢,不用抓药!” 王桃花知道王少安是心疼钱,又气又怜:“说啥浑话呢,这病是能拖的吗?你别担心银子,姐有!” 等她从伙计手里接过十副药,就见对方“噼里啪啦”地拨动算盘。 “姑娘这药每副三钱银子,一共是三两银子。刚才吴大夫特意交代诊费免了。然后这个是吴大夫让我给你的,记得少沾水,早晚涂在伤口上。”说着递来一个白瓷小瓶子。 王桃花心里对吴大夫更是感激。 她从怀里摸出还带着体温的二两银子,又把牛三刚赔的银子一起递了过去,心道:“果然不论前世今生,这赚钱的速度永远赶不上花钱的速度呀!” 伙计称完银子,三两略有盈余,于是又找补了三十来个铜板给王桃花。 “谢过小哥了。” 正要转身离开时,王桃花想起个事,连忙朝伙计问道。 “小哥,你这边收草药吗?” 伙计笑道:“收。姑娘你懂草药?” 王桃花点点头:“略懂一二。那决明子你们怎么收呢?” “若是干的三文一斤,若是湿的二文一斤。不过成色不好可不要哦!” 王桃花听了价格略微有些失望,可一想到有那么一大片决明子,心里又活泛起来。 “小哥你放心我一定给你送最好的来。” 出了医馆,王桃花盘算起买粮的事。看完病口袋里只剩七十来个铜板,看来有些东西得下次买了。 两人没走多久,看街边刚好有粮铺,直接拐了进去。 一进门就看到铺子里摆了好几口大陶缸,装满了各种粮食,白米,白面,玉米面都有。而最便宜的灰面则是用麻袋装着堆在角落,不过看到插板上写着三文一斤。 王桃花心下一惊:“粮食果然涨价了。” 铺里的伙计看王桃花两人站在门口半天没有动静,又穿得破破烂烂,不由得撇了撇嘴:“喂,那丫头你买不买粮啊,不买就让开,别挡着店里的生意。” 王桃花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这是狗眼看人低了。 她努力压着气:“小哥,这灰面不是两文一斤吗,怎么涨价了?” 伙计站在门槛上居高临下:“这个我可不知道,反正掌柜说卖多少就卖多少?哎,你买不买,不买过两天还得涨价。” 王桃花心下了然,这些商铺南来北往地买卖货物,肯定是得知了边关胡人南下的消息,然后坐地起价。果然是个奸商! “少安,这家粮食吃了闹心,咱们走!” 王桃花心里恨恨地想:今天也够倒霉的,看病被人挑剔,连买个东西也被人看不起,果然不管哪个时代,有钱就是王道。 “嘿,臭丫头,你咋说话呢!” 伙计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呸,没钱还敢来粮铺,我看还是去地里挖点野菜煮汤煮煮得了!迟早是个饿死鬼。” 王桃花往前没走多远就来到了另一家粮铺。 “周记粮铺!” 刚在门口观望了几眼,一个留着短胡子的中年男子就迎了出来。 “姑娘,要买米面吗?咱们店里的米面都是今年新出的秋粮,进来看看吧。” 王桃花瞬间在心里点点头,这老板态度热情! 进了铺子就看到各种粮食摆放得整整齐齐,店里也打扫得干干净净,又是满意了几分。 再看各种粮食上面都有插板,清清楚楚地写着粮食的价格。 当她看到灰面的价格还是二文一斤,不由得问道:“大叔,我看前面铺子灰面已经卖到三文钱了,你怎么还是两文钱?” 周大年挠挠头:“丫头不瞒你说,叔原本也是地里刨食的,知道咱们庄稼人吃粮不容易。说来这灰面中旬起就涨价了,叔想着靠这个也赚不了几个钱,就当方便大家了。不过过了今日也得涨上去了,粮食行里已经来找我说过好几次了,叔也难做啊!” 说着无奈地叹了口气。 王桃花知道每一行都有自己的规矩,当你鹤立鸡群时很容易遭人嫉恨、排斥。这老板能坚持半个月已经很不容易了。 “大叔,那我还算赶巧了。这样我要十斤灰面。然后这玉米面和白米怎么卖呀?”说实话王桃花看到这些东西时,已经在流口水了。 “白米八文一斤,白面六文一斤,玉米面四文一斤。” 王桃花听了倒吸了一口冷气,这白米的价格都快赶上猪肉价格了。 周大年想了想:“丫头,叔瞧你日子过得应该也紧巴,要不咱们多买些灰面,可以多吃些日子。” 说着又凑近了点:“我听说北边有些不安定,这个年也不知道能不能安生过,听叔一句劝趁现在多买点灰面备着,绝对没错。” 王桃花心里感叹不已,这老板果真是个心地善良的。 于是点点头,笑着说道:“叔,你人真好!只是我弟还小,又生病了身子弱,总得吃点好的。这样白米白面你给我各来一斤,平日里我给熬点粥,煮点面片也好。然后灰面听你的,我要二十斤。” “好,我这就跟你量米去。” 周大年看姐弟俩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心道:“这世道穷人过日子太不容易呀!”于是在舀米粮时多匀了点。 等王桃花付了钱出了粮铺时,口袋里就剩二十来个铜板了。想了想又去杂货铺买了二斤粗盐,花了十六文。 谁知道这仗会不会打起来,多买上点准没错,反正盐也放不坏。再说这人一天不吃饭不可以,一天没盐可不行,容易生病。 这边老百姓吃的盐多是川蜀那边产的矿盐,一大块黄褐色的结晶,足有拳头大,里面杂质比较多,吃起来有一股苦涩味。买回家后得自个用锤子敲碎,然后碾成碎末。不过虽是麻烦胜在便宜,八文钱就可以买上一斤。若是买闽浙两路的雪花海盐,那可要二十来文一斤。 想到家里完整的碗都没一个,于是又花两文钱买了四个粗瓷碗,好吧这一通买买买,身上就剩八个铜板了。 王桃花极小心地把它们放进怀里,这可是全部家当了。 两人手拉手往城门走去时,竟然好巧不巧又转到了牛记铁铺跟前。这时已是饭点,想来大家都去后院吃饭了,铺子里空无一人。 王少安突然躲在了王桃花的身后,惊恐地说道:“阿姐,黑虎过来了。” 第32章 钓狗 “啥黑虎白虎的?” 王桃花顺着王少安的视线看去,就见一头膘肥体壮,足有小牛犊一般大的黑狗摇摇晃晃地走到了店门口。 原来有这么一只凶悍的家伙看门,难怪铺里敢不留一个人。 那黑虎也认出了王少安,朝他龇牙咧嘴地低吼着,王少安脸都吓白了。 “少安,这狗以前是不是经常欺负你!” “嗯,黑虎可坏了,老是追着我和黄豆几个咬,上次黄豆屁股都被它咬了好大一个洞,流了好多的血。可师傅……不,牛三说没事,就拿了把灶灰敷了,后来黄豆发了好几天烧。还有它还经常跳到我们几个的床上拉尿呢……” 王桃花听得心里一颤,赶紧问道:“少安,你有没有被它咬过?” 王少安摇摇头:“我见它就躲,又跑的快,它没能咬到我。” 王桃花顿时放下心来,没被咬就好,谁知道这狗有没有狂犬病。这狂犬病前世都没得救,何况现在缺医少药的! 王桃花看着那只肥嘟嘟的黑狗,眼珠子“咕噜”一转。 “少安,想不想报仇?” “啊,报仇?想是想,可是姐那狗好凶的,咱们不是它的对手……” “哼,再凶,我也有办法对付它!” 王桃花先去杂货铺花两文钱买了一根麻绳和一根手指粗的铁钩,然后又忍痛花二文钱买了个肉包子。 铁铺对面正好有一片乱石,现在姐弟俩猫在石头后面观察着那只狗。 黑虎懒洋洋地趴在门口,偶尔抬起眼皮不可一世地看看周围,然后又眯起眼睛“呼噜呼噜”地睡起来。 王桃花把铁钩藏在包子里,然后绑上绳子抛到了黑狗的面前,撅嘴吹了个口哨子。 黑虎被惊醒了,一双狗眼冒着绿光,愤怒地盯着四周。突然看到一个肉包子从眼前掠过,急忙站起身子,摇着尾巴跑了过去。 王桃花一拉绳子,包子就飞快地滚向了石头后面。黑虎是这一块的霸王,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根本不会想到有人敢图谋它,于是屁颠屁颠地跟了过来。 很快它就看到包子呆在地上一动不动,立马扑过去,大嘴一张,一口就把包子吞了下去。 嘿,上钩了! 等黑虎吞完才发现不对劲了,自己的喉咙被钩子钩住了,火辣辣的疼。它摇头晃脑地想吐出来又吐不出来,想叫又叫不出声来,只能急得在原地打转。最后屁股一扭,就想跑回铺子里求救。 王桃花哪里肯让到嘴的鸭子飞了,赶紧拽着绳子往后拉,这下钩子是彻底卡在了狗的喉咙深处了。黑虎嘴角立马喷出了鲜血,它痛得低吼一声,使出全力往前跑去。 这黑虎力气极大,姐弟俩卯足了劲也不是对手,差点就被拉着跑了。王桃花想了想干脆把绳子绑在石头上。这下好了,无论黑虎如何挣扎都没用。撕扯了一会儿,黑虎就没力气了,苟延残喘地趴在地上,现在地面已流了好大一滩的血。 等看到王少安从石头后走出来,黑虎愤怒地抬起脑袋,朝他龇牙咧嘴。 “你这狗畜生都这般模样了,还敢凶人。好,今天姐姐就教你如何做一只好狗。少安,你转过头去!” 王桃花捡起一块石头狠狠往它脑袋上砸了下去。那黑虎本就身受重伤,于是“嗷嗷”叫了两声就咽了气。 王桃花用脚踢了两脚,黑虎纹丝不动。果真是“人为财死,狗为食亡”。 王少安看着一动不动的黑虎,有些兴奋又有些担心:“姐,我们赶紧走吧,那牛三很宝贵这狗的。要是被他发现了,可就糟了。” 王桃花扬起脖子:“我才不怕那头大黑牛。走,咱们把黑虎带走。” “阿姐,你这是要干嘛?” “这秋冬最是进补的好时节,怎么能便宜了黑虎这一身腱子肉呢!” 王桃花估摸这狗少说有四十来斤,自己篓子里有米面肯定带不走。于是王桃花先把黑虎藏在石堆里,又去了一趟周记粮铺把那米面先寄存在那里。 她把黑虎塞进篓子里,怕被人看见就去路边折了些柳枝盖在上头。 “阿姐,我们要把它卖去哪呢?” “这附近的酒楼、饭铺肯定都认得这条狗,不能去。这次咱们去个远点的地方,保证神不知鬼不觉就把这狗给卖了。” 刚才回粮铺时,她已经向周大年打听到了一个好去处。 姐弟俩走了大半个时辰来到了平川县另一头。这里靠近北门有个屠猪贩狗的集散地,名叫宰牲坊。据说平日里县里的猪羊狗大多集中在这处宰杀。所以还没凑近宰牲坊就能听到猪狗惨烈的叫声,空气里也是浓浓的血腥味。 王桃花让王少安远远地躲在一棵树后等自己,自己在地上抓了把土往脸上抹去,又把头发抓得乱糟糟的,保准看不清模样后才背着篓子走了过去。 宰牲坊说是坊,其实也就一条百来米长的巷子。不过巷子很宽,足有三、四米,可能是为了方便运送猪羊等物。两侧有十来个牲口铺子,此刻铺子里的人都在忙碌着,杀猪、分猪、处理内脏等,也没人关注巷子里多了一个人。 王桃花一路观察着,等来到一个铺子前停下了脚步。周大年告诉她这铺子的掌柜为人不错,买卖东西价格向来公道。 只见大堂里正在杀猪。 那口肥猪被五花大绑,又被两个袒着胸的大汉死死按着,只能扯开喉咙“嗷嗷”叫着。 另一大汉伸手揪着猪耳朵,说时迟,那时快,一把锋利的刀子进了猪的脖子,鲜血顿时喷涌而出,流进了下面的木盆里。那猪身子痉挛着,接着竟然屙了两泡带着热气的大便,就一命呜呼了。随即肥猪被三人合力扔在了地上。 几人这才发现门口有个姑娘正津津有味地看着自己杀猪,不由得有些好奇。 “哎,我说姑娘,你走错地方了吧!要买胭脂水粉去南城铺子,这地方臭烘烘可不好玩” “老山,你这三插五眼的样子,别吓着人家姑娘了。姑娘来铺子可是有事?” “老鬼,没瞧出来啊你个鸟人,还懂得怜香惜玉了。” “嘿,说来咱们这地方一年到头难得见几个女人。” “滚。前儿个你老子娘不还来给你送炸果子……” 王桃花见几个大汉越聊越兴奋,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那个……请问你们掌柜在吗?” “找掌柜的?可是要买东西?姑娘那你白跑一趟了,咱们这巷子里的猪羊每日都是酒楼和有钱人府里订下的,不零卖的!” 王桃花知道对方误会了,指了指后背的篓子:“我不买肉,我来卖狗!” 见篓子被柳枝遮得严严实实,有个伙计扯着嗓子朝后头唤道:“老大,有人卖狗。” 第33章 又黑又丑的姑娘 正在铺子后头理账的石大龙听到动静,从后院走了出来:“谁要卖狗?哎,你们几个还愣着干嘛呢,难不成见是个姑娘连活计都忘了?” 说着用脚尖踢踢地上的死猪:“这猪还不赶紧收拾出来送去醉月楼。误入时辰,罚你们几个半旬不能沾酒。” 众人闻言,赶紧收拾起猪来。 王桃花就见来人一身短打,方脸大耳,一对浓眉如蘸了墨似的。看面相这种人往往性格刚毅,心地正直。可她并不知道,石大龙十一岁起就混迹市井,靠着一身是胆硬是在平川县闯出了一片天地。鉴于他人狠话不多,这县里的流氓地痞都不敢来找他不痛快。 “你是这铺子的掌柜吗?” 石大龙看眼前的姑娘估摸也才十三四岁的样子,衣服破旧,脸上脏兮兮的,想来是个农家女子。于是点头:“我叫石大龙,正是这家铺子的掌柜。姑娘,把狗给我看看吧!” 就见王桃花不急不慢地解下身后的篓子,把里面的死狗倒了出来。 石大龙就看到地上躺着好肥的一条黑狗,足有小牛犊子般大了,看脑门、鼻孔处流着鲜血,明显刚死不久。再看那小娘子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没半点害怕的模样,心道:“这女子胆子倒是挺大!” “家里穷,没有米粮喂了,这才忍痛把狗杀了卖钱换粮食。”声音干脆利落,没有半点犹豫迟疑,倒是看不出真假。 石大龙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嘴角微微地上扬,心道:“这小娘子有意思!扯谎竟然脸不红,心不跳。就问这平川县方圆百里,哪个农家能把狗喂得这么肥壮?” 不过干他们这一行有自己的规矩。除了耕牛不沾手,其他牲口只要没有毛病都收下,不问来处。 石大龙蹲下身子,摸了摸狗肚子和大腿:“这狗正值壮年,膘肥,倒是块好肉。小娘子打算怎么卖?” “狗好,自然有价。石掌柜又愿出多少钱呢?”王桃花眨眨眼睛。 石大龙一顿,心下更是赞道:“这小娘们聪明!竟然把皮球又踢回来了。看她这番举止谈吐,莫不是落魄的大户人家出来的?” 他稍微琢磨了下:“这普通的狗我们铺里都是连皮带骨按十二文一斤来收,小娘子这狗着实肥壮,就按十四文可行?” 王桃花心里已经激动得手舞足蹈,可表面依然一副不太满意的样子。那秀气的眉头微微地拧了起来。 “掌柜的,我爽快点,十五文一斤,狗你拿走。” 听到这个价格,石大龙也皱起了眉头,这十四文一斤的狗肉已经是高价了,若是去其他铺子最多给十二文钱。他心下有些不喜,难不成自己看走眼了!这小娘子就是个市侩的妇人!? 正要拒绝,就见王桃花指着那狗,不徐不慢地说道:“掌柜的,你看这狗只伤了头,这一身皮毛溜光水滑,你把它拿去硝了,保准能做件好衣服,绝对是成衣铺子紧俏的货。再者这几日天冷了,这黑狗可不是普通黄白狗,黑狗肉温而不燥,嫩而不柴,最是进补的好东西。 还有黑狗骨头泡酒虽不如虎骨,却也增筋长骨。掌柜能置下这么大的铺子,必是有些人脉关系。若是能把这黑狗肉送去县里富贵人家府里,又或是酒楼,定能卖个好价钱。你说我要十五文一斤还贵吗?” 王桃花能侃侃而谈,皆因前世爷爷也卖狗皮膏药。帮着处理多了,自然了解一些。 石大龙猛地抬起头,目光颇为探究地看向王桃花。这小娘们也太厉害了,竟然把这狗肉生意摸得一清二楚。 “小娘子好心思,好!这狗我石大龙按十五文一斤收下。葫芦把秤拿来!” 黑虎吃得壮实,一上称足有五十三斤二两,这在本土狗种里算是稀有的。算下来是七百九十八文钱,石大龙大手一挥,直接凑了整:“葫芦,去取半两银子和三串钱来。” 王桃花心下一怔,想不到这看似粗莽的汉子如此细心。刚才自己还在想八百多枚铜钱近十斤重,拿着废手,藏着也不方便,想不到对方就想到了这点。 王桃花接过钱也不数,就放进篓子里。 “姑娘不数数?” “我要不信你,为何要独独来你家。”王桃花眨巴着眼睛,一副“我信你”的表情。 石大龙抹着下巴哈哈笑了起来:“姑娘有魄力!放心,我石大龙做生意向来童叟无欺。” 王桃花拱了拱手:“那就祝石掌柜生意兴隆,财源广进了。家里还等着米粮下锅,我这就走了。” 石大龙颔首:“姑娘慢走,下次若还有这般好狗尽管来找我,定会给你个好价格!” “那多谢了!” 等王桃花出了门,叫葫芦的伙计不解地问道:“掌柜的,这狗价也定太高了吧!咱们没啥赚头了!” 石大龙给了他一个脑壳:“长着眼睛好好看人。就说这平川县哪家姑娘敢来和男人谈生意,还敢要价,她可不一般啊!多个几十文卖个好准没错!快把我的刀拿出来,这狗我亲自来剥。” 葫芦揉着脑袋,嘟囔到:“那丫头又瘦又黑又脏,可不''是一般人''嘛!难不成山鸡还真能变成凤凰!” 等王少安看到王桃花出来,老远就跑过去问:“姐,快说那黑虎卖了多少钱?” 王桃花笑眯眯地从怀里拿出那枚比花生米大不了多少的碎银子。 “少安,你看这是什么?” “阿姐,这是银角子!” “嗯!你可别小看它,就这么一小块银子就能买两百来斤灰面呢!” 王少安瞪大了眼睛:“姐,要是多几只黑虎就好了,咱们就不愁吃喝了……” 王桃花赶紧捂住了王少安的嘴巴。 “少安,这事可不许瞎说。我们只是打了一头野猪来卖,明白不!?” “可姐我们明明卖的是黑虎呀?” 王桃花耐心地忽悠,哦不,解释起来:“少安你想啊,我们现在人单力薄,要是被牛三知道了,他保准会来报复我们。我们虽不怕,但要是天天防人该有多累呀!” “阿姐,我明白了。我们卖的就是野猪。”王少安脑子机灵,很快就想通了其中关节。 王桃花怕王少安学坏,于是补充道:“少安,这黑虎做了那么多坏事,咱们把它杀了也好,卖了也罢,都算是替天行道了,不算做坏事。至于这说谎也是为了保护自己,算是善意的谎言,平日里可不能做这些事!明白不?” 王少安点点头:“阿姐,你放心,我晓得了。”可心里却认真地告诫自己对付坏东西不能硬拼,要用计谋,就像戏文里的诸葛亮杀人于千里之外。 他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倒是看的王桃花一愣。 多年后,已身居高位的王少安愣是笑眯眯地把满堂文武官员耍得团团转,对方却又无可奈何,时人笑称其为“笑面宰相”。 再说牛三午饭后回来不见黑虎的踪影,还以为是出去蹦跶了,就笑骂了句:“这狗东西,够骚的,又跑去勾搭哪只小母狗了。”可直到傍晚时也没见着它的身影,这才着急了。 他到处呼唤着“黑虎”,都没得到回应。等他出了铺子找上一圈,就发现石头后面的痕迹。那一大摊的血和凌乱的狗毛,无疑告诉他黑虎被人偷走了。 牛三顿时火冒三丈:“哪个该死的畜生连老子的狗都敢偷,被我发现了非得拧断他的脖子。”他往附近的几个酒楼饭铺问了一圈,都没有看到黑虎。 等晚饭时才听到铺里伙计打探到,宰牲坊石记下午给孙府送去了一头很大的黑狗做席面。 牛三目眦欲裂,一拳砸在案板上,拽着那伙计问道:“说,是哪个浑人把大虎偷走了?” 伙计吓得浑身打抖,赶紧说道:“掌柜的,宰牲坊……有我个同村,我……我找他问了……卖狗的好像是一个又黑又丑的姑娘。” 牛三气得吐血。 这平川县这么大,又黑又丑的姑娘多的是,去哪里找?他又不敢去找石大龙的麻烦,得,这亏只能咬碎牙往肚里咽去。 第34章 长舌妇 有了这笔钱,王桃花又蠢蠢欲动了起来,谁叫家里什么都缺呢! 她先带着王少安去拿回了粮食,然后又拐进杂货铺一通扫荡了。 “这大铁壶得买一个,半夜要是想喝水还得去外面舀水。要是下雪了,那不得冻死。” “针线也得买些,几件衣服都烂得不成样子了。” “掌柜的,再来筒灯油吧。” “嗯,酱油也给来一壶。做菜总不能只有盐味吧。” 王桃花是个有“追求”的人! …… 这一通买下来那老板笑开了花,王少安却心疼得脸都皱成了苦瓜,扯着王桃花的袖子:“阿姐,够了,够了。” 王桃花知道弟弟的小心思,捏捏他的小脸:“行了,我的好弟弟!别心疼钱了,这钱赚了就是要花的,再说这些东西哪样不是要用的呀!你可不能钻钱眼子里,变成个葛朗台可没人喜欢。” “葛朗台是谁?” “就是一个姓葛的老头抠的要死,家里金山银山的,可是每餐就吃一个粗面馒头,亲人也饿得皮包骨,所以没人愿意搭理他。你要是这样,我可离你远远的。” 王少安赶紧赖了上去,一本正经地说:“姐,我才不抠门呢,我就是太久太久没见到钱了。你放心,我以后一定要赚大钱,让你想花就花,想买就买。” 王桃花揩揩他的鼻子:“好哦,那我的潇洒人生就等着好弟弟给实现咯。” 这边掌柜的也算好了钱:“姑娘,一共是六十一文钱。你给六十文就好!” “那谢过掌柜了,下次还来你家买东西。”说着数出六十枚铜板,带着王少安离去。 有了钱,自然不能亏待了嘴巴。快出城时她又带着王少安去了肉摊。天知道穿越来的这半个多月来,她多少次做梦吃肉,醒来时枕头都湿了一大片。 “阿姐,这肉可贵啦,一斤肉可以买好几斤灰面了。我们今天已经吃了肉包了,别买了吧!”王少安掰着手指头算了算,立马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虽然他也很想吃肉,可是……可是跟饿肚子比,还是吃饱更有吸引力。 这个小抠搜鬼,怎么才说的葛朗台就忘了呢! 王桃花知道王少安是苦怕了,于是语重心长地说:“少安啊,你想啊为什么大伯他们老是敢来欺负我们?就是因为我们一直吃得不好,身子骨弱。要是吃了肉,我们就会长高,力气也会变大,到时他们就不敢来欺负我们了。 再说我们家也快一年没吃过肉了,等我们做好后,也拿去给爹娘解解馋。说来,他们走了后都没好好拜祭过他们呢!” 一番话说得王少安心服口服,对方立马肯定地说:“买,我们买好多肉!” 他心想:自己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他要多吃肉,变得又高又壮,成为家里的顶梁柱,保护姐姐。 王桃花心里得意极了:小样,我还斗不过你!便激动不已地走向了肉摊子。 朱顺正剁着骨头,见有人来了赶紧招呼道:“丫头,要买肉吗?” “嗯,叔,这肉咋卖啊?” “丫头现在是下晌了,叔算你便宜点。这样肥肉算你七文一斤,精肉六文,咋样?” 王桃花心下一喜,又省了好几文钱。 “叔,那你给我半斤肥肉,一斤精肉吧。” 这个时代的人大都喜欢吃大肥肉,特别是那三指厚的肥膘最受人欢迎。毕竟油多,吃了下地干活有力气。 可王桃花喜欢吃瘦肉,香香嫩嫩的。她打算把肥的拿来熬油,每天清汤寡水的,老鼠看了都要跳墙逃跑! “好嘞!” 朱顺一刀下去,秤头准准的。接着拿荷叶麻利地一包,稻草一捆就递给了王桃花。 王桃花数出十一文钱。 正要走,看到摊子下的筐里有几根剃得没有一丝肉的骨头,便问道:“大叔,这骨头咋卖呀?” 朱顺正收拾着手里的肉,随口说道:“丫头,这东西也没肉,平日都是拿回去给狗解馋的。你要的话一文钱全拿去吧!” 王桃花听了赶紧把筐里的猪骨头全扒拉出来,就见有四根猪筒骨,二根扇子骨,喜滋滋地递了一文钱过去。 回去的路上,王少安有些不解地问道:“姐,这骨头又硬又没肉,黑虎见了都不吃,你买来干什么呀!” “炖汤!” “这骨头没肉炖汤能好吃吗?” “那当然。俗话说得好“骨头炖汤,神仙不当”!骨头汤不要太香哦。而且经常喝骨头汤,补钙,容易长高。” 她现在才一米五出头,可月信已经来了,她要趁着这两年好好补补,说不定还能长到一米六呢? 路过香烛摊子干脆又买了一沓纸钱,一对白蜡烛和几根香。 白氏走的时候,王有财还借钱买了纸钱烧了香,可轮到王有财却什么也没有,也是够可怜的!自己既然占了人家闺女的身子,也该做点儿女该做的事。 等两人背着满满一背篓的东西出现在村口,果然引起了村人的注意。几个媳妇婶子立马围了上来。 “桃花……你咋……买……买了……这……这么多……东西。”说话的正是东子婶,那个口吃的妇人。 王桃花苦笑着摇了摇头:“东子婶,你是知道我家的,什么都缺,真真是老鼠见了都要含泪逃走。家里米缸早就见底了,想着去一趟城里还得交入城钱,就多买了点。” 对方点点头:“是了……苦……苦了……你了!” 另外几个妇人却不管王桃花是否同意,就去翻着篓子里的东西,嘴里“啧啧”有声,眼里止不住的羡慕之色。 王桃花赶紧侧过身子,捡起一根树枝就朝几双手抽去。 “干嘛呢?青天白日地抢人东西呀?!” 几个妇人立马缩回手,很是不满地看去。 “都是同个村子的人,看看都不行?啧啧,真是小家子气。” “婶子们,都是同一个村子的人,那我去你家看看匣子里有多少银钱可以吗?” “你……果然是个牙尖嘴利的。” 王桃花才不理这些长舌妇,正要离去,就听一句酸溜溜的话传来:“我说桃花,你这也太不地道了吧!” 王桃花看去,正是和刘氏交好的黄春芳,村里有名的长舌妇,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春芳婶子,这话怎么说呢?” 黄春芳翘着兰花指指着篓子里的东西:“这还要怎么说。你爹去世那会,你哭穷连丧饭都没请大家吃一顿。 瞧瞧,现在竟然有钱买这么多东西,看来也是个心思多的呀!哎,都是乡里乡亲的,可不能光想着占大家便宜,你们说是吧!?” 除了东子婶,其他几个人都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嘴里应和着:“是了,是了。也是个心眼子多的。” 王桃花听了这话恨不得一巴掌呼死她。她知道今天这事要是不解释清楚,明天自己就会被传成忘恩负义,刻薄小气了。 “春芳婶子说笑了。帮过我家的人我心里记得门儿清楚,他日自会感谢!不过里面好像没有大头叔吧,就不劳烦春芳婶子惦记了。不然让外人知道了,还以为婶子贪那顿饭呢!” 黄春芳听了这话,眉头竖得老高:“你个死丫头,这嘴巴子跟刀子似的,肠子拐了十八道弯,怪不得李家要退了你的婚。” 黄春芳的丈夫叫王有生,因为脑袋大,大家伙都喊他王大头。王有财去世那天,王大头夫妻俩知道王桃花家没有准备丧饭就没去帮忙,甚至送葬上山时连面都没露。 “婶子操心有点多,难怪看起来比其他婶子要老。” “噗呲!”其他几个妇人纷纷捂嘴笑了起来。 黄春芳气急败坏地指着她骂道:“你个小蹄子敢骂我,我撕烂你的嘴。” “别介呀!婶子这么大个人了,还跟我个小姑娘一般见识,传出去不好听。到时别人问沟子村最凶的女人是谁,都说你可就不好了。” 黄春芳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你……你……” 王桃花也懒得在和她们纠缠了:“婶子们也不要瞎打听了,这买东西的钱吗……” 就见几个妇人的耳朵立马竖了起来。 王桃花莞尔一笑:“当然是我最近上山挖野菜卖的。我可不像各位婶子家有田有地的,我家里是穷得叮当乱响,只能没日没夜地上山挖野菜卖! 哦,对了,刚才春芳婶子提起了丧饭的事,我也想安排。要不婶子借我点钱吧,我立马张罗村里人来吃上一顿。” 黄春芳脸色一变,声音也随即尖锐了起来:“啊呸!你个小贱蹄子脸多大?就凭你也配借我家的钱,死了这条心吧!” 王桃花故意叹了口气:“你看这都乡里乡亲的,婶子是一点情面都不讲啊。那算了算了,我自个想法子挣钱吧。婶子们先聊着,我们家去了。” 说着拉着王少安就往家走去。 远离了人群,王桃花舒了口气,前世她就最怕这些婆婆妈妈。记得大二暑假回村,稍微穿得漂亮点,立马那谣言就满天飞,说她被个七十岁的老头包养做小三已经是最好了,甚至还有人说她做了那站街的勾当,可把她气得吐血。 黄春芳看着远去的背影,往地上啐了口:“山上挖野菜!骗鬼呢?什么野菜能卖这么多钱?” 王拐子的媳妇周大妞也附和道:“就是,就是,可着劲把这满山的野菜挖了去卖,也值不得三、五文,这小蹄子还真当咱们几个是傻的。” “哼,说不得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周大妞立马睁大了眼睛,捂着嘴巴:“吓,不会吧!?” 黄春芳叉着腰,像个茶壶一样指着王桃花的身影,两片薄薄的嘴巴上下动着:“怎么不会?那背篓里的东西,少不得要百来文。这么多钱,她一个丫头片子哪里赚去,指不定就是做那叉开腿的生意!” 东子婶有些不赞同地摆摆手:“春……春芳,可……可不能……这么……说……说人家……小姑娘。” 黄春芳翻了个大白眼:“结巴鬼,我又没说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你认为她香,你去舔她臭脚好了。”说着扭着腰走了,周大妞几人赶紧追了过去。 东子婶被无缘无故地抢白了一通,只能委屈地跺了跺脚走了。 可到了傍晚,王桃花不守妇道,水性杨花,去县里卖身子的事就传遍了村子。 第35章 一碗饺子 两人路过张大娘家,远远地就看到了张大娘正在院子里的梨树下缝补衣裳,就甜甜地叫了声:“大娘!” “嗳!” 张大娘抬头看到王少安有些诧异:“少安,你怎么回来了?” 王桃花把事情简单说了下。 “少安以后就不去铁铺了。” 张大娘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这牛三真是个浑人。这么小的孩子也下的了手,迟早遭了报应哟!” 说着疼惜地抚摸着王少安的脑袋,又看了看手臂上的伤。 “哎哟哟,这么多伤啊,真是受了老大的罪过了。你俩等着,大娘给拿果子吃去。”说着就去了屋里。 张大娘向来特别疼王少安。 说是张大娘有次冬日去地里滑倒了,当时怀着王少安的白氏见了赶紧过来扶人,却不料动了胎气,孩子早出生了一个月。所以张大娘一直觉得自己亏欠了王少安。加上王少安长得好看,嘴巴又甜,真真把他当亲孙子看了。 等她出来就从袖子里掏出一把红枣:“来,少安,桃花,吃枣子。” 这红枣个个圆润饱满,散发着甜甜的香气,不是山上那些瘦巴巴的野枣子。 “大娘,这枣子很精贵吧,你留着给婶子吃,她怀了身子刚好补补。”王桃花连忙拒绝。 “吃,你们吃,家里还有呢!这枣子呀是昨日我那妹子来家里拿来的。这东西在我们这地方算精贵,在他们那地方家家都种。你们赶紧尝尝,跟我们这边的野枣子有啥不一样?放心,你婶子那边我留着呢!” 这么一说,王桃花和王少安就各拿了一颗吃了起来。 “嗯,肉很厚,还甜!” 张大娘脸上笑开了花。 “喜欢吃就多吃点!” 两人正吃着,隔壁屋子的门“哐当”一声被大力地推开,就见宋香芹板着个脸地走了出来。 王桃花两人赶紧吞了枣子肉,喊了一声:“婶子!” 宋香芹的眼睛就跟锥子似的看过来:“哟,是桃花呀,你们又来了!”这个“又”字咬的极重,王桃花很是尴尬。 “那个……大娘,婶子,家里还有事,我们先走了。”说着王桃花拉着王少安头也不回地走了。 “哎,你们俩等等……” 张大娘还想把枣子塞给两人,就见两人跑得飞快,只能作罢。回头就见宋香芹挺着个肚子面色不善地看着自己。 “娘,我这两天胃口不好,你给我煮个鸡蛋汤吧。记得撒几个红枣下去,你孙子爱吃这口。” 突然又摸摸自己的肚子,自言自语道:“我的好儿子呀,你可得多吃点。再不吃,可都进了别人嘴里。”就完自顾自地回了自己房里。 张大娘被宋香芹阴阳怪气的一番话气得心口疼,最后只能长叹一声去灶房忙了。 王桃花回了家,就和王少安把所有东西都规整好了。 “少安,这天气越来越冷了,你屋里的被子已经被我搬到我屋里了,这几天你先跟我睡。等过几日,姐去买了新棉花再给你打床新棉被。” 不料王少安脸红红的,绞着短短的手指头:“阿姐,我还是睡原来的屋子吧!我不怕冷,有个褥子就行了。” 王桃花狐疑地看去:“不行,要是冻到了可不得了。” 又见王少安红着脸讷讷的,顿时猜到了缘由,不由得笑了起来:“你个小屁孩才多大就知道害羞了。你别忘了去年还是姐给你洗的澡,你尿床了也是姐给你换的衣裳。” “好了,好了,姐你别说了,我答应就是了。那……那咱们可说好了得分被子睡。” 王桃花有些无语地看了眼王少安:“行,行,行,你是我的大爷。” 再说刘氏正在地里摘菜,黄春芳就火急火燎地跑来找他。 “翠凤呀,你怎么还在这摘菜呀?你家出大事咯!” 刘氏吓了一跳:“啥?有贵怎么了?还是大坤,大海出事了?” 黄春芳一拍巴掌:“哎呀,都不是,是你家桃花!我跟你说呀她……” 接着把王桃花买了一大堆东西的事说了一遍,接着又有声有色地说王桃花勾三搭四,不守妇道,说的有鼻子有眼睛的,就跟亲眼看见王桃花在街上拉客似的。 刘氏越听越气,这还了得,大郎马上就要议亲了,这外人要是知道……她还没把话听完,就把菜篮子一扔,风风火火地回了家。 一进家门,刘氏就扯开嗓子喊道:“娘,娘,不好了!” 刁婆子抠了抠眼角的眼屎,打着哈欠出里屋出来:“刘氏你大白天叫魂呀,成日里大呼小叫的,没点规矩。有屁快放?” 刘氏一拍大腿,就添油加醋地说了起来。 “娘,我刚才听春芳说桃花那死丫头去县里勾搭男人,做了那等肮脏生意。她还买了一大堆东西呢。” “你说什么?”刁氏眼睛瞪得老大,一副要吃人的表情。 “桃花去县里勾搭了男人……” “我说的是后面一句。” “她……她还买了一大堆东西。” 刁婆子顿时眼睛一亮,气呼呼地说:“这个死丫头买了东西也不懂的孝敬奶奶,真是有娘生没娘管。走,叫上大海,咱们今儿个去好好管教管教这个伤风败俗的臭丫头。” 刘氏立马明白过来,满脸堆笑:“好,好,我这就去叫大海。” 很快王大海就被叫来了。他本来是很不情不愿的,但听自家娘说可以分一些好处给自己,立马卷起袖子说要去好好管教一下这个不懂事的堂妹。 这边王桃花把洗干净的肥肉切成拇指大的小块,然后往锅里下了半碗的水,再把肥肉倒下去准备熬猪油。 熬猪油 随着水沸腾起来,肥肉也慢慢变得金黄,散发着油脂独有的香味。随着肥肉变小,变干,很快半斤猪肉炸出了一小碗猪油。 王桃花把锅里剩下的油渣铲了出来,撒上了点盐。等油渣稍微凉了凉,就往王少安的嘴里塞了一块。 王少安细细地咀嚼着油渣,含糊不清地说:“阿姐,这油渣又酥又香,真好吃!” 王桃花也捻了块尝尝,油香四溢,酥脆可口,确实好吃了。这古代的猪猪都是吃野菜野草长大的,要一年多的时间才能出栏,完全不是前世三个月催出来的激素猪。所以这猪肉一点腥臊味都没有! 于是王桃花和王少安你一块,我一块,连吃了好几块。 看着还剩小半碗,王桃花干脆说道:“少安,要不咱们今天吃顿饺子吧!一来你回来了,姐给你接个风洗个尘,从此一切顺泰。二来张大娘帮了咱们这么多,以前没钱就算了,现在赚了钱合该去谢谢了。” 王少安虽有些抠搜,但还是很懂事的:“嗯,姐,我听你的。” 这时节也没啥好菜包饺子,于是王桃花把家里留着的一点木耳泡发了,切成细细的丝,然后跟切碎的油渣放到一起,倒了点酱油,又撒了点盐,搅拌均匀,馅料就准备好了。 接着她舀来一海碗灰面。可这灰面黏性极差,加水揉了半天了还是一块一块的,于是王桃花一狠心又舀了半碗白面,这面团总算和好了。 接着切成剂子,擀成薄皮,就可以上手包了。这饺子王桃花前世极爱吃,所以很会包。皮上放了馅,两手一掐,一个鼓鼓囊囊的饺子就包好了。 “阿姐,你手可真巧!这饺子像花瓣一样好看!” “不光好看,还好吃呢!少年,等着惊艳吧!” 转眼就到了傍晚时分,鸟雀纷纷飞入了大山,夕阳的余晖把人影子拉得老长。村里炊烟四起,袅袅娜娜,地里忙碌的农人们也慢悠悠地往家里走去。 当一碗灰白色的饺子出锅时,两人都不由自主地吞了老大一口口水。 “阿姐,饺子可真香!娘去世后,我都没吃过饺子呢!” 王桃花听了怜爱地捏了捏他的脸蛋:“那就多吃点,今晚饺子管够。” 她给王少安盛了满满一碗饺子,又拿了个碗盛出一碗:“少安你先吃着,我给张大娘送一碗去。”说着把这碗饺子放在篮子里出了家门。 第36章 摔筷子 等王桃花来到张家门口时,就见张家正在吃晚饭。 隔着院墙,张大娘就热情地招呼道:“桃花来啦,吃没?拴子,快去拿双筷子来。” 张拴正要下位子,宋香芹一把扯住了他:“去什么去?好好给我坐着吃饭。她有腿有手的要你献殷勤!” 张栓顿时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最终看着宋香芹黑着的脸坐了下来。 宋香芹夹起一根腌萝卜条咬得“咔咔”响,边吃边说:“这每次都赶着饭点来,那山里头的黄皮子都没人家精。一门心思都用在别人家里,难怪穷家破户的,忒不要脸了。” 这语气极其尖酸刻薄,老两口听了脸都黑了。 那话说得很大声,王桃花想不听到都难。她可不想因为自己让张家老两口难堪,于是赶紧挤出笑脸。 “那个……大娘不用麻烦了,我已经做好饭了。今天包了些饺子,送点给你们尝尝。” 说着从篮子里端出一碗冒尖的饺子,热气腾腾的,一看就是刚煮好的。 老两口看着灰白的饺子,明显是掺了白面做的,不由得对视了一眼。下晌他们俩也听到了些风声,虽然他们俩不相信桃花会是这样的人,可是现在这饺子…… 张大娘连忙走了过去,有些担心地握着她的手,小声地询问道:“桃花,你跟大娘说说你哪里来的钱买白面呀!咱们姑娘家家的多走一步都得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可千万不能做傻事。” 一旁的宋香芹满脸八卦,一双耳朵竖得老高。 王桃花先是愣了一下,立马就明白了张大娘的担心,忙捂着嘴笑道:“大娘瞧你想哪里去了?这白面啊是我用卖木耳赚的钱买的。” “吓,就是那黑菌子。那……那东西还真能卖钱?” “嗯,我骗你干嘛,真能卖钱。” 说着就把卖木耳给孙府的事说了两句,但留了个心眼,没有说卖了多少钱。 张大娘听了这话,脸上总算有了喜色:“哎,我就说桃花是个心明眼净的,不可能做那伤风败俗的事。下次还有人乱嚼舌根,大娘帮你啐他去。” 王桃花眼睛一闪,笑道:“大娘今天这饺子就是用那木耳做的,我拌了油滋啦可香了,待会你好好尝尝我的手艺。” “吓,还加油滋啦了!你这孩子咋这么大手大脚的。这么精贵的吃食,你自个端回去留着吃。”说着就要把饺子放回篮子里。 这下可把个宋香芹急坏了,筷子都掉了一根在地上,心道:“这老不死的净往外送东西,人家送东西来还不收,这脑袋难不成是被驴子给踢傻了吗?” 她正要起身,不料张老头咳了一声,顿时不情不愿地坐了下来。 王桃花赶紧拦着:“大娘我家里还留着呢!不说你帮了我多少,吃顿饺子还这般客气。你要不收,我以后再也不来你家了。” 这杀手锏一出,张大娘果然招架不住了。 “你这丫头,惯会耍赖!” 张大娘点了点王桃花的额头,转身就去灶房拿了个碗把饺子腾了出来,又从锅里捡出两个拳头粗的地瓜放进碗里。 王桃花接过碗,就看到了两根热乎乎的地瓜,哭笑不得:“大娘,这地瓜就不用了吧。” “就兴你给我送饺子,就不兴我给你送地瓜啊!拿着,不然大娘要生气了。” 等王桃花拿了碗正要回去,突然想到了什么:“大娘这木耳虽好吃,但有些寒凉。你交代香芹嫂子尝两个就好了,千万不能多吃,可要记住哈!” 张大娘点点头,面上全是笑容:“好孩子,难为你这么心细。快回屋吃饭吧!” 这边王桃花刚走,张大娘就端了饺子上了桌。 宋香芹也不等两个老人动筷,就跟黄鼠狼见了鸡一样飞快地夹起一个饺子就往嘴里塞去,没嚼几下就吞下了肚子。 “嗯,你别说这丫头包的饺子味道真不错,这叫啥木耳的又脆又嫩,下的油也重。看来这丫头是赚了大钱了,舍得放这么多油滋啦。”说着又夹了一个塞进嘴里。 老两口见她饿死鬼投胎的模样,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这时张大娘想起了王桃花的话,忙把饺子端了过来:“香芹,桃花交代说这木耳性寒,有身子的人不能多吃。你尝两个就好了!” 宋香芹一听这话脸色剧变,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我就说吧,那死丫头就是个不安好心的。好不容易吃顿饺子,还整出这么多花样,她就不能包个萝卜白菜的,我看她就是诚心给我添堵。” 老两口被宋香芹的一番话给雷到了。自从怀了身子后,这儿媳妇说话越来越没个把门的。三天两头地指桑骂槐,把前后几家人都给得罪了,再这样下去非得把人得罪光了。 张大爷是当公公的人,不好说什么。 于是张大娘虎着脸说道:“香芹,桃花好心来送饺子,你说这话让人听了多寒心。” 宋香芹听张大娘指责自己,一脸不服气:“娘,到底谁是你儿媳妇呀,你怎么胳膊肘总往外拐呀!真是老糊涂了。” 这话说得老两口脸色极其难看,宋香芹还再想掰扯几句,一旁的张拴拉了她一把。 “娘子,别说了。” 宋香芹火气正盛,回头就指着张栓子吼道:“你拉我干嘛?还不都是你没出息。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老娘嫁了你可是过过一天好日子,怀个孩子连肉都没吃过几回。你说,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张栓被她这么一激,一拍桌子:“宋香芹,够了!” 平日这张栓极疼宋香芹,大话都没说过几句,渐渐地,宋香芹也就拿乔上了。今日张栓这么一发火,宋香芹倒是被吓了一跳。可又不愿意委屈自己,于是把筷子重重一摔,哭着跑地进了自个屋子。 张大娘自是知道自个儿子的性子,脾气是好,但发起火来九头牛都拉不回,赶紧拉着他说道:“拴子,香芹人不坏,就是一张嘴不饶人,跟她好好说说就行,咱们慢慢改。再说她还怀着孩子呢,可不能动手,明白不?” 张拴点点头:“爹,娘,我晓得。你们吃,我……我进去看看她。”其实他吼完人后气就消了,心里也有些后悔了,于是赶紧回屋里哄人去了。 老两口叹了口气,心里更多的是浓浓的悔意。当初那媒婆把个宋香芹夸得跟朵花似的,要知道是非这么多,就不会让栓子娶了她。现在一切都晚了,只希望有了孩子后,宋香芹能和栓子安生过日子。 第37章 上房揭瓦 王桃花刚回到院门口,就见那扇破烂不堪的院门又倒在了地上。正诧异中就听到王少安伤心的哭声:“你们这些坏蛋,从我家出去,呜呜呜。” 她心下一慌,赶紧走进了院子。就看见王少安头发凌乱,脸上还有个大大的巴掌印。这还有什么不明白呢?王少安这是被人欺负了。 王少安看到王桃花立马扑了过去:“阿姐,他们欺负人,他们都是坏人。” “少安来,姐看看,疼不疼?”王桃花疼惜地看着王少安肿得老高的脸颊。 王少安摇摇头,擦干眼泪:“阿姐,奶他们来把咱们刚买的东西都抢走了。” 王桃花赶紧跑到屋里,就看到满地凌乱,衣服扔得到处都是,连草席都被人给掀了下来。新买的米粮,水壶,灯油果然都不见了,好在那些药包还在,不过有两副也被踢散了,药材掉得哪里都是。 再看灶房里,好家伙,一个饺子都没剩下,连那半碗猪油都给顺走了。 “岂有此理,他们就是土匪,强盗,欺人太甚。” “阿姐,我们去找村长吧?” “嗯,当然要找,不过不是这么悄无声息地找。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还真拿咱们是软柿子了,想捏就捏!” “少安你现在就去村长家,而且一路给我大声哭着去,有人问就说家被人给抢了。阿姐先去给他们松松筋骨,我王桃花的东西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说话间姐弟俩兵分两路,王少安哭嚎着向村长家跑去。 王桃花想了想往怀里藏了把菜刀,又拿了一朵干木耳,然后拎着根烧火棍杀气腾腾地往王有贵家走去。 一路上遇见的人,看到王桃花这般模样都好奇地问询,王桃花只说家里被抢了,现在上门去讨东西。大家一听有好戏瞧,立马一窝蜂地跟了上去。 再说刁氏三人把王桃花刚买的东西全给打包了回家,此刻正一脸满足地打量着桌上的东西。 “娘,这小贱人还是赚了些银两的,你看光灰面都买了二十来斤。还有这大米,白面也有好几斤,还熬了猪油!啧啧,可真舍得花钱。” “哼,那两腿一张的钱多好挣。不过管她挣了多少最后全得给我吐出来。她这做姑娘的不得替她死了的老子孝敬我!”刁氏摇头晃脑地说着,颇为得意。 “是,是,娘不仅是我们家的定海神针,还是我们家的财神奶奶啊!” “这样……我屋里的水壶刚好也旧了,这水壶刚好换上。那白米、白面留着给我胃口不好时,熬点粥,做点面吃吃。其他粮食你就放灶房去,这几天咱们家敞开肚皮吃灰面饼子。” “嗳,都听娘的。”刘氏白得了这么多东西,早乐得忘了东西南北。 “奶,娘,你们怎么把我给忘了,说好的给我好处呢?” 王大海坐没坐像,站没站像,翘着二郎腿抖着,向刘氏摊开了手。 刁氏闻言,立马眼观鼻,鼻观心,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刘氏见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恨得牙痒痒。这老婆子把个钱把得死死的,只要她活着,别想抠出一文钱来。 “哎呀,你个死兔崽子,吃家里,用家里,帮家里做点事还好意思伸手?”刘氏有些不悦了。 “娘,你说话可不是放屁。我这大老远地把东西提回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王大海不干了,扯着刘氏的袖子不松手。 “哎,给给给……你个讨债鬼。”说着从怀里掏出荷包,摸出两枚铜板。 “呐,给你两文钱去买个肉包子吧。” “娘,你打发叫花子呢!”说着一把抢过那荷包,倒出来有几十来个铜板,这才开心地笑了起来。 “多谢娘,以后我会好好孝敬你的。” “你这鬼崽子……省着点花,老娘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了的。”刘氏笑骂了句。 “砰!” 三人吓了一跳,门被人从外头狠狠地踹了开来。 “哎呦,我的老榆木大门哟。” 刁婆子还在心疼那扇门,就见王桃花黑着脸,拎着根烧火棍站在门口。 “死丫头,你要死啊!门踢坏了你赔啊!” “哼,快把从我家拿来的东西还回来。要不然别说是门了,屋顶我都给你掀翻了。”王桃花抱着烧火棍冷冷地说着。 “你敢!死丫头,我可是你亲奶奶,是你爹的亲娘。你这么做就是大逆不道,我要去衙门里告你。” “好啊,去啊,告啊,我倒要看看这做强盗的人该怎么判?” 王大海早就把凳子一踹:“王桃花你也不看看这是哪里?还敢跑我家来撒野。识相点赶紧滚,否则别怪老子揍你了。” “哼,就凭你酒囊饭袋一个。活着浪费空气,死了也是浪费土地。” 围观的人顿时哄然大笑。 王大海一张脸腾得就红了半边,握着拳头就朝王桃花冲来。王桃花也不怵,拿着烧火棍就劈头盖脸地打去。 那烧火棍是竹子做的,最是有韧性,抽在皮上那是硬生生的疼。 王大海还没靠近王桃花就被抽得上蹿下跳,嗷嗷直叫。王桃花趁机把他一脚踹翻,接着痛打“落水狗”。 刘氏心疼儿子过来帮忙,不料王桃花一棍子抽在她手背上,立马就红肿了起来。 “反了,反了,连长辈都敢打。死丫头,你有本事就打死我这老骨头吧!”说着刁婆子不顾一切地冲到王桃花面前。 王桃花猛地收住了烧火棍,刘氏、王大海可以打,可这死老婆子还真不能打。毕竟是原生的亲奶奶,纵使对方有天大的过错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她。 刁氏见王桃花不敢动手,鼻子里“哼”了声,一副洋洋得意的嘴脸。 王桃花嘴高高翘起,打不得人,我就气死你。说着飞快地往堂屋里,抡起烧火棍就是一通乱砸。 “哐当!” 条桌上的一个喜鹊登枝的花瓶被砸了个粉碎。 刁婆子的脸色臭得跟吃了屎一样,拍着大腿嚎道:“哎哟,我的大花瓶啊!那可是花了五十文买的哟!” “哐当!” 另一个富贵牡丹的花瓶也碎了,刁婆子 已经说不出话了,身子开始颤抖。 “哐当!” 桌上那套画“福”字的茶壶被敲醉了,刁婆子双眼开始发花,喉咙里发出“额额额”的声音。 “夸嚓!” 老曲柳的靠背椅子被摔得四分五裂,刁婆子再也受不住了,口吐白沫,“啊”的一声直挺挺地倒下了。 这变故太快了,所有人都看呆了,等反应过来堂屋里已经一片狼藉。 刘氏也顾不得刁氏了,跑过去捧着花瓶的碎片直跺脚:“哎哟喂,我的花瓶哟!我的茶壶哦!”心疼得跟刀子割了一般。 王桃花可没闲着,又爬上桌子对准屋顶就是一通乱捅,就见瓦片“刷拉拉”地砸了下来,摔了个稀巴烂。直到捅了五六个窟窿后,她才停下手来。 这下所有人后脖梗直发冷啊,这丫头太……太彪悍了。 “灶膛砸锅,上房揭瓦”,这得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啊!亏得还是血亲呢! 得到消息的王有贵赶紧从地里往家赶去,老远就看到自家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大家让让!” 第38章 把她沉塘 “哎呀!有贵你可算回来了,你家都快被桃花那丫头给砸光了。” 王有贵心里“咯噔”一下,心道:“难不成自己婆娘和老娘又去找王桃花麻烦了。”等进了院子,王有贵差点气死。 “畜生,还不快给我滚下来。” 王有贵指着王桃花怒吼。 “哦,原来是大伯啊!对不起,这声畜生我担不起,真正的畜生在那缩着呢!” 王桃花看向缩在一旁屁都不敢放的王大海。 刁婆子眼皮子动了动。她其实早醒了,可是怕王桃花急起来真把自己打一顿,于是就干脆装晕到底。这下听到王有贵这个主心骨回来了,立马“哎呀”一声醒来。 刘氏也很配合,赶紧过去扶刁氏。 “娘,你可总算醒了!” 刁氏就抓住王大贵的手,抹着眼泪哭诉:“有贵啊,这花瓶、这茶壶、这屋顶……都让那个小娼妇给毁了,你现在就给我打死她。” 王有贵脑门青筋直突突,他上前一把抓住烧火棍,把王桃花扯了过来。王桃花的力气哪里比得上正值壮年的王有贵,赶紧松开手。 “你这丫头不孝不顺,刁蛮任性,今天我就代二弟好好管教你!” 说着王有贵抡起烧火棍就狠狠地朝王桃花敲去,好在王桃花及时躲了开来。 “咣”这一棍正好敲在了王桃花新买的铁壶上,竟然凹下去好大一块,可见是下了死手的。 王桃花看着王有贵的吃人的眼神,背后渗出了一丝冷汗。不过她告诉自己不能害怕,不然非得被这群豺狼生吞活剥了! “大伯你这是教训我吗?你这是想敲死我啊!大家伙瞧瞧,铁壶都打瘪了!” 被王桃花说破了,王有贵顿时不好再出手了。 围观的村民也开始劝了起来。 “有贵啊,这舌头还有和牙齿打架的时候,都是一家人,好好说说就是了。别再动手了!” “是啊,桃花是个姑娘,这要敲下去非得没命了不可,到时惹上官司也麻烦。” “桃花啊,姑娘家家的性子咋这么急,赶紧跟你奶和大伯他们赔给不是……” 不料刁婆子不干了,指着围观的人骂道:“这是我王家的事,干你们什么事,要你们多嘴,咸吃萝卜淡操心。再胡说八道,老娘直接一瓢粪水泼过去。” 众人顿时不说话了。这刁婆子的战斗力在村子里是出了名的。一旦沾上就跟赖皮狗一样不死不休。 “老大,只管往她腿上敲。她做下这大逆不道的事,老婆子我打断她一条腿也是天经地义,就是县太爷来了我也不怕。” 有了刁婆子的支持,王有贵顿时散了心中的忧虑,抡起烧火棍就要朝王桃花大腿敲去。院外的人都不忍地闭上了眼睛。 王桃花也伸手摸向了怀中的菜刀。 “住手!” 这一声大喊,王有贵一棍子敲偏了,“彭”把那筒灯油给打翻了,于是黄色的灯油流了一地。 王桃花也松开手,赶紧往后退了几步。 就见王孟山昂首阔步走进了院中。 “这又是闹哪一出?” 见村长来了,婆媳俩立马扑了过去。 “村长哟,你要给我老婆子做主啊!你看看呐,这贱人把这家糟践成了这个样子呀?”说着眼泪扑簌簌地流了下来,这次是真心疼了。 刁氏拽着村长的衣袖,那鼻涕眼泪糊了他一手臂,还“咳”的一声往地上吐了口浓痰,把王孟山恶心得直抽抽。 王桃花不屑地哼了声:“得,疯狗乱咬人,恶人先告状。” 王孟山现在看到王家的人头都是大的,他扯出皱巴巴的袖子:“你们几个是闲得长疮了啊,这三天两天闹哪头?” 刁氏正想说话,刘氏赶紧抢白道:“村长,桃花这丫头在县里勾三搭四,不守妇道,我们作为长辈就上门说了她几句,她就把我好好的家砸成这样,还拿烧火棍抽我!这事我可没扯谎,大家伙可都看着呢!” 刁氏也反应过来:“对对,这种不知廉耻,伤风败俗的孙女我王家不要,村长你开祠堂把她沉塘了吧,省的以后败坏了我们沟子村的名声。” 这婆媳俩一说一唱,众人不由得想起了听到的事,看向王桃花的眼神就微妙了起来。 本来大家伙就听黄春芳几人说王桃花在县里勾搭了男人,做了下作的事,买了一背篓的东西回来,还有点半信半疑。现在连自己的亲奶奶和亲伯母都出来作证,这事肯定是真的。 有几个有闺女的人家立马站了出来。 “村长,这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要是村里名声坏了,我家姑娘可就耽搁了。” “是呀,是呀,村长,可不能因为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呀!” “我们沟子村百年来,出去的姑娘都是清清白白的,怎么会生出这么不要脸的人哟。”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 王孟山看向王桃花的眼神里也浮现出一丝了怀疑:“桃花,她们说得可是真的?” 刘氏拍着大腿,指天抢地地说:“当然是真的!村长你看这灰面,这饺子,还有这些东西,都是那些狗男人给我这侄女买的。我婆婆也是怕她糟践了东西,就拿过来替他保管。”说着把那袋灰面打开了,又端来那碗饺子。 “我竟然不知抢人东西还能说成是保管,这脸皮真比平川县的城墙还厚!”王桃花冷冷笑道。 这话间接说明了那些东西都是王桃花买的。这王桃花家穷得连丧饭都请不起,哪来钱买这些东西。看那饺子还掺了白面,这下更是纷纷议论起来。 “这桃花看起来挺清楚的一个人,怎么会干那种事?” “其实这孩子也是怪可怜,没爹没娘,也没个知心人管教,哎,没走正道呀!” “难不成桃花当初真被马大眼给那个了?” “是了是了,肯定是了。不然也不会破罐子破摔呀!” “哎哟,这年头啥都不挣钱,还是躺着来钱快!” “那你也去?” “啊呸,我嫌这钱脏,吃了都会穿肠烂肚。” “不过要是真做了这事,沉塘算是便宜了。” 刁氏几人见大家全在指责王桃花,脸上闪过一丝得意,臭丫头看你这次不脱层皮。 就见王桃花不急不躁地朝大家拱了拱手说:“各位叔伯婶子我王桃花是你们看着长大的,我是个什么人你们最是清楚。本来我还念着她们是我奶和伯母想着这事就算了,可是她们硬要把屎盆子扣我头上,还想开祠堂把我沉塘,我就不能不说句话了。 首先我没有勾引任何男人,其次这些东西都是我上山挖野菜卖钱买的。” “切,我说桃花你又说胡话了吧!这野菜能卖几文钱,村里人谁不知道?你就是把满山的野菜挖光了,也卖不到几个铜板吧!”刘氏一脸不信。 众人都未说话,看来都是认同刘氏的话了。 “你卖不到那是你的事,我王桃花就可以。”说着从怀里拿出一朵干巴巴的木耳:“这就是我挖的野菜,它叫……” 还没说完,刘氏就捂着嘴笑了起来:“我说桃花你都当大家傻呀,这黑菌子可是有毒的,哪个傻子会买?” 人群又炸开了锅。 “对啊!那黑菌子可不是有毒?那年大头就是吃了这个中的毒,上吐下泻,差点就埋土里了。” “桃花这丫头不老实,拿这东西出来扯谎!” “我看是做贼心虚,随便拿个东西来搪塞我们了。” 王桃花面对众人的质疑依旧表情淡定,倒让王孟山多了几分探究。 “大家听我说!这东西我娘告诉我叫木耳,新鲜的吃多了确实有毒,但是晒干后就没毒了。这东西在云贵两广那边吃得很多。 这次我把一大半的木耳卖给了县里孙员外家的灶房管事娘子梅三娘。你们若不信,现在就随我去孙府问问。” 见王桃花说的有鼻子有眼,又一副坦然的样子,大家顿时信了几分。 第39章 明目张胆地敲诈 这时听到消息的张大娘来了,刚好听到了王桃花的话,接嘴道:“这木耳确实可以吃,桃花去山上采了好几趟了,每次都会给老婆子我送点。巧了,今天还送了一碗去我家。我们几个吃了大半,还剩几个在碗里,大家不信可以去看看!” 王桃花感激地看向张大娘,张大娘则递给她一个你放心的眼神。 张大娘的为人向来不错的,她这么一说信的人更多了。 众人心下恍然,原来这黑菌子是能吃的,而且还能卖钱! 村长见王桃花眼神清明,毫无惧意,再看刁氏婆媳俩眼神闪烁,谁说谎一目了然。 “再有今日我来她家闹也是给逼的。” 说着指着桌上的饺子说道:“刚才我去给张大娘送了一碗,她们几个就趁机跑到我家抢东西。你们去看看,我那屋里糟践得不比这边差,但凡我今日买的东西全被他们搜刮了去。抢东西就算了,他们还打人。” 这时王少安从人群里挤了出来,抱着村长的腿:“村长爷爷,阿姐说得是真的。她去给张大娘送饺子,我奶她们就上门来抢东西。我见她们抢钱匣子就拦着他们,她们就打我,掐我。”说着露出手背上青紫的掐痕。 众人看着手上东一块西一块的掐痕,倒吸一口冷气,这是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恨啊!这么小的孩子,也下的了手! “你放屁,老娘就拿了灰面,几时拿了钱匣子。还有我就掐了你两下,怎么可能出现这么多伤痕。” 刁氏话刚说完,就见所有人都看向自己。立马反应过来,自己竟然中了这死崽子的计了,顿时心里一阵慌张。 “村长,你看我奶她们已经亲口承认了。他们跑到我家抢东西,还打了人!” 到目前为止,所有的事情都清楚了。刁氏几人跑到王桃花家抢东西,王少安阻拦被打了。王桃花发现后就来王家大闹一通。然后婆媳俩就倒打一耙,诬赖王桃花勾三搭四,伤风败俗。 “刁氏,刘氏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刘氏是个脑子快的,立马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村长,这就是个误会。我和桃花都是一家人,怎么会来抢她的东西。我们就是看桃花一个姑娘当家很是不容易,想着这些东西放这里也不安全,就打算给她保管一下。不料听人说了几句闲话,我娘骂她,也是关心则乱。是吧,娘?” 刁氏忙不迭地点头:“对对,我老婆子就是操心命!想着她一个小姑娘也没人教导,生怕她误入歧途呀。” 得,这两人做坏事脑袋倒是挺机灵的。 众人心里跟明镜儿似的,纷纷鄙夷地看向三人。 “呸!真不要脸,可着劲折腾人家两个孩子。” “刁婆子偏心都偏到胳肢窝了,你们说这王有财不会不是刁婆子生的吧。” “还真有可能,不然怎么净欺负人家王老二一家,大人死了连孩子还不放过。” 刁婆子见大家指责她,嘴都气得歪了。刘氏赶紧拉了拉她,这才没当场爆发。 王桃花知道今天这事到这也就差不多了,毕竟她也把王家砸了一顿。于是对着村长说:“村长,看在她是我爹的亲娘份上,只要她把东西如数还给我,这次上门抢东西的事我就不追究。不过我弟被打了,必须赔礼道歉。” “啥!我一个当奶奶的要跟孙子道歉,他也不怕遭天谴,折了腰。” 说着又往地上一坐,指天拍地地说:“老天爷呀,没得活了。一个丫头崽子都能骑我老婆子身上了哟!她这个烂心肝的,他爹还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就敢这么对我老婆子哟! 我要去县衙敲大鼓,告你忤逆不孝,让县太爷打你板子,砍了你的脑袋。你个千人骑,万人跨的小娼妇……” 村长见刁婆子越说越难听,厉声喝道:“别嚎了!” 刁婆子还是怕村长的,立马那声音小了许多。 村长看向王桃花语重心长地说道:“丫头,你奶虽然有不对,但毕竟是你的血亲长辈,我看道歉就算了。不如让她家赔你十个鸡蛋可行?” 王桃花也知道在这个时代让奶奶给孙子道歉有些大逆不道了。若传出去自己倒无所谓,可王少安是男子,以后出仕为官可不能留下半点污点。 这一家人就是蚂蟥精变得专吸人血,看来还得想个办法断个干干净净! 于是看向王少安眨眨眼:“少安,你来决定吧!” 王少安秒懂王桃花的意思,于是说道:“村长爷爷,赔礼就算了吧,她毕竟是我奶奶打一下也无妨,我爹说要敬爱长辈。” 村长很是欣慰地点头:“好孩子,真懂事!你放心,下次你奶在打你,你就来找村长爷爷,我给你做主。” 王少安立马深鞠一躬:“谢谢村长爷爷!” 村长愈发满意,等看向刁氏婆媳俩立马又黑云罩顶:“你看看你们两个一大把年纪还不如一个孩子。刘氏你现在去拿十个鸡蛋来!” 刘氏抖了抖嘴唇:“家……家里没有那么多鸡蛋!” “是吗!?你家鸡圈里可是养了十来只鸡,成日里村里村外炫耀会生蛋,咋,这蛋都生你肚子里了。蛋没有,行,抓一只鸡来吧。” “什么!抓鸡,那怎么行?”开玩笑一只鸡可以买五六十只蛋了。 “我去屋里找找,看看能不能凑齐。” 没几分钟,就用个破笸箩装了十来个鸡蛋出来。 王桃花接过鸡蛋就去大堂里拿自己的东西,她一样一样地清点着,突然惊讶地大叫一声。 “村长爷爷,还少了块棉布,我本来准备拿来给少安做件衣裳的。” “你个死丫头胡说八道什么,哪有什么布?” “怎么没有布了!我明明花了三十文钱买的呢!” “你……红口白牙的骗人,就不怕下地狱阎王爷拔舌头吗!?” “我才不怕,阎王爷才不会惩罚好人。再说要拔舌头也肯定是你先去,天天诓骗大家。” “你……你个小畜生!”刁婆子都快气疯了。 “好了,好了,奶奶跟孙女吵架合着这十里八村也没见到,传出去没得让人笑话。刁氏你拿了布就赶紧拿出来。” 最后王有贵拿出了三十文钱才算了了布的事。王桃花带着自己的东西大摇大摆地回家了,而刁婆子据说气得在床上“哼哼”了好几天。 不过今日闹了这么一出,王桃花算是明白了,这木耳的事再也要瞒不住了。 果不其然接下来的几天陆续就有人上山去采木耳。气得王桃花把刁婆子和刘氏狠狠地骂了一顿,一个赚钱的点子就这么没了。 呜呜!蓝瘦,香菇!!! 她心里琢磨着:“那山的外围去的人多,肯定没剩什么好东西,看来还得再往里面走走才行! 第40章 落水 王桃花和王少安回到家里后,把门一关,两人就抱在一起放肆地笑了起来。 “阿姐,太爽了!你没看到奶和伯母那张脸,就跟吃了屎一样难看。” “活该,谁让他们不干人事。”突然又似想到了什么,认真地嘱咐了起来。 “少安,姐交代你个事!不管咱奶他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在外人面前你都不能去骂他们,更不能去动手,明白没?” “为什么啊?阿姐,坏人不应该接受惩罚吗!?”王少安眼里全是迷茫。 “惩罚有姐就够,但你不能参与。你是男子,以后是要上学堂的,要当官的,最要注意名声。那婆子再怎么说也是咱们血亲奶奶,你若骂了她,打了她,名声就全毁了。那么连锁反应就是没人肯教导你读书,也当不了官,在村里更会被人指指点点的。” 王桃花对此有些无奈,这个时代三纲五常已根深蒂固,不是自己能轻易触碰的。 “阿姐,为什么一定要读书当官呢?” “读书可以让你变聪明,让你了解这个世界,不会成为井底之蛙。至于当官吗,当了官就有了权力,就没人敢轻易欺负你了。你看马大眼敢明目张胆地欺负人,就是因为我们太弱小了。” 王桃花看着低头思考的王少安,不想给他太大的压力:“得,这个话题还早着呢。只要以后你的志向不影响他人,当不当官都无所谓,姐都支持你!” “不,阿姐,我就要当官,而且要当最大的官。我要把坏人全部抓去坐牢。” 王桃花不知道的是,王少安在这一刻立下了一生的志向。未来他将朝着这志向一路披荆斩棘,最终站在了臣子的最高峰。 “阿姐,那为什么你就可以对付她们呀?” “阿姐是女子,又不能去学堂,又不能当官,有啥好担心!?” “那……那我以后看到他们就躲得远远的。” “嗯,就当他们是个屁,拒绝靠近。” 等到两人把屋子收拾好后,就美美地吃了一顿饺子。 “阿姐,饺子可真好吃。这里面的木耳咬起来脆脆的。” “木耳丝算啥?等咱们赚了钱,阿姐给你包三鲜的,有虾仁,火腿那才叫好吃呢!”王桃花眯着眼睛咬了一口饺子,皮因为灰面加的多,还是不够嫩滑,不过已经是穿越来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 姐弟俩风卷残云,最后揉着肚子直哼哼。休息了片刻,王桃花就把药放在瓦罐里,倒了两碗水,然后搬来个黄泥炉子,把药给熬上了。 趁着熬药的时间,王桃花把王少安叫到身边,一边帮他抹着药膏,一边问道。 “说吧,掉水里是怎么回事?” “阿姐,我说,但你不能生气。” 王桃花深吸一口气,微笑道:“嗯,姐不生气。” “就是去年冬日……” 去年过小年的时候,刁氏嘴馋吃多了柿子,拉了好几天的肚子。每日躺在床上“哎哟哎哟”地叫唤个不停。 刘氏就来找王有财让他派王桃花去伺候刁氏。这白氏死了,孙女照顾奶奶也是情理之事,于是王有财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那些日子,王桃花在刁氏屋里伺候,忙的脚不沾地,自然是顾不上王少安了。好在王少安打小就帮着王桃花做事,倒是也能自个照顾自己。 这天王有财去山里砍柴,王少安就端着衣服去河边洗衣服。天气冷,河边的水已经结冰了。 于是他就踩着石头往河心走,那边有个水窝,水比别处深一些。小小的个人费劲地拧着衣服,冻得脸都白了。 “扑通!” 王少安被水溅了一脸,原来是王大海插着手在岸边看着。 “喂,王少安你个大男人竟然学女人洗衣服,真丢我们男人的脸。你到底长没长那玩意啊!” 王少安没有理会他。 王大海见王少安不搭理自己,又接连朝水窝里扔了几块石头,这下王少安不仅脸上,头发上,衣服上全湿了。 “你哑巴了啊,哥哥我跟你说话也敢不应,我看你是皮痒了欠揍。” “哼,我洗衣服跟你有什么关系!” “哟嘿,你见了哥哥不叫,还敢顶嘴。看来二叔也是草包一个,连个孩子都不会教。” “不许你说我爹。你作为侄子骂自己的亲叔叔,才是草包一个。” “小兔崽子,你说什么!?”王大海本就是个愣头青,一个箭步跳了下来,冲过去拎住王少安的衣领子。 “你个小畜生,敢骂我是草包。信不信老子揍死你。” “放开我,放开我,你以大欺小,不谦爱弟妹,我娘说你这种人以后会被人唾弃。” “我呸,别以为认识几个字就敢在我面前装腔作势。你娘是秀才家的女儿怎么样,奶说她不守妇道,最会勾搭人,难怪死的这么早!” “不许你说我娘。”小小的王少安用脚使劲地踹着。 王大海给了王少安一耳刮子,嘴唇都咬破了。 “我就说,你想怎么样!你娘就是贱人,就是水性杨花!” 王少安像头愤怒的狮子,不停地挣扎着。 王大海突然想到如果王少安死了,那么二叔家的香火就断了。以后二叔赚的钱和那两亩地不都是自家的吗?脸色不由得变得狰狞起来。 他四下看了看,见周围没有人,恶向胆边生。 “好弟弟,你肯定很想二婶子了吧,来,二哥帮你去和她团聚吧。” 说着把王少安一推,“扑通”,王少安掉进了水窝里。 现在本就是大冷的冬天,王少安的破棉袄一吸水立马变得死沉,他只能不停地扑腾着。 王大海那时毕竟也才十四岁,见王少安就要被淹死了也有些怕,就匆匆离去了。 好在王少安命不该绝。那水窝并不太深,他挣扎了半天,最后总算爬上了岸。 王桃花听了猛地一拍桌子,眼睛里都要冒火了。试想那么冷的天,一个五岁多的孩子掉进水窝里,王桃花心里一阵后怕。 “这该死的王大海!丧尽天良,简直就是畜生。连五岁的孩子都不放过。老娘迟早剁了他。这事你为何没有跟我说?” 王少安埋着头,一副委屈的表情:“我回了家跟爹说了这事,爹只是抱着我哭了一通,就让我把这事忘了。那天晚上我发了烧,爹就背我去找梅婆婆看病……” 王桃花想起来了,那几日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不见王少安的踪影。爹说他感染了风寒,在屋子里养病。 原来如此! 这……这王有财也太糊涂,太懦弱了。自己唯一的儿子都被扔冰窟窿了,连去讨个说法都不敢,还好死得早!不然也是拖自己后腿的。 现在王桃花简直快气疯了。感觉给她点火星,都能爆炸了。 王少安小心翼翼地看着王桃花:“阿姐,你别生气了。你看我现在能吃能睡,不是好好的吗?” “好个屁!吴大夫说你……说你要是不把病看好,以后长大了得咳个不停……到时有的你罪受!” “阿姐,那……那我保证以后乖乖喝药。” “嗯,喝药是必须的。不过嘛,此仇不报非君子,我要让王大海付出代价。” 敢动我的人,王大海你简直是活腻了! 第二日一大早,王桃花就带着王少安去了后山。 这后山其实就是个大土坡,里面生长着许多巨大的槐树,也不知道是哪年种下的,枝繁叶茂,十分阴凉。坡上除了树,全是大大小小的坟包,原来这里世世代代都是村里埋人的地方。 来到王有财的坟包前,旁边还有一座矮一点的坟包。看土质有些年头了,不过上面没有什么杂草,看来平日里王有财打扫得很勤。 两个坟包前都没有墓碑,甚至连块木板板都没有,就用一块石头压在坟头当作了墓碑。王桃花朝附近看去,这种情况挺多见的,谁让沟子村穷呢!活人都没饭吃,哪里顾得上死人! 王桃花从篮子里拿出两碗饺子,又拿出蜡烛、纸钱等物。点了香和蜡烛,烧了纸钱,两人就趴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爹娘,你们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少安的。你们九泉之下安息吧!” 王少安也红着眼眶:“娘,少安好想你?少安答应你,一定会好好读书,以后当大官。让别人再也不敢欺负我和阿姐了。” 王桃花听着这话就心酸,白氏死时王少安才三岁多点,很多事情记不得了,可自己那时已经十岁了。 印象中白氏是个温柔和善又能干的女人,不仅识字,操持家里、地上也是一把好手,对原主和弟弟十分疼爱。 她不由得叹了口气,心里说道:“你们夫妻俩放心吧,我既然占了你们女儿的身子,我一定会好好爱惜。我答应你们会好好看顾好少安,不让任何人伤害他,直到他长大成人。” 一阵风吹来,地上的灰屑似蝴蝶一般随风飘起。接着有一片晃晃悠悠地落在了王桃花手心,心中竟涌入了一丝温热。 第41章 采摘决明子 等两人回了家,王桃花把家里的事简单交代了几句,就背上篓子急匆匆地往山上跑去。那一大片决明子应该成熟了,得早点去把它给收了。那可都是钱呀! 她“吭哧吭哧”地往上爬着,就看到山坡上许多灌木丛枝折叶落,杂草也扑倒了一片。 “哎,动静这么大,不用说木耳肯定保不住了。” 果然等她到了槐树林就看到到处是脚印和扒拉的痕迹。那几棵长木耳的木头果然不见了踪影,顿时后悔没有早点搬回家。 王桃花又跑去看逮兔子的陷阱。好在那陷阱被杂草掩盖了,倒没人发现。她要扒开陷阱,里面就传来“扑通”的声响,顿时心下一喜。 探头一看,果然是一只灰毛兔子被木刺刺穿了,正在做垂死挣扎。 “哦耶!总算逮到你了吧!瞧你上次臭屁的,还不是成了我的掌中之物。” 等王桃花把兔子从洞里拿出来,它已经只剩半口气了。 王桃花喜滋滋地拎着这只野兔,两眼发光。 “啧啧,这么肥,少说有五六斤吧,够吃好几顿了。可惜自己不会硝皮,不然冬天拿这兔子皮做个围脖还是不错的。” 为了不太惹眼,王桃花把那只野兔子塞到篓子最下面,然后寻来些干茅草盖在上面。 有了这兔子,王桃花也就不再找木耳了,今天她还有新的任务。她穿过槐树林直奔那片决明子。 果然隔了几天,豆荚已经发黄,微微发干。王桃花掐开一个,里面的决明子颗粒饱满,已经变成了深绿色,一掐已经是实心的了。 “好了,熟了,可以摘了。” 王桃花立马甩开膀子摘了起来。她早计划好了,把豆荚摘回去晒干,可以多卖一文钱一斤。 两个多小时后,篓子被装得满满的。王桃花抬了抬,大概有四十斤左右。 “今天就到这吧,不然多了也背不回去。” 她看了看这一片的黄色豆荚才摘去了五分之一。这么算下来这一片能收二百斤。去掉了壳少说有一百五十来斤。这东西实诚,晒干后一斤能出七两。这样就有一百斤干果,按三文一斤算,有三钱银子。 这可是三钱银子啊!如果买灰面可以买一百斤了。想到这儿,她全身充满了动力。 等王桃花把一背篓决明子背到家时,已经是午饭时候了。老远就看到王少安站在自家门前张望。 王少安见到王桃花回来了,像个炮弹一样冲了过去。 “阿姐,你可算回来了。” 接着帮着王桃花卸掉篓子,又打来水,拿来帕子给她洗脸。然后又要去灶房把午饭端来。 王桃花见他忙上忙下的,忙一把扯住他。 “少安,先别忙活。姐给你看个东西。” 说着在背篓底下翻了翻,拽出了那只野兔子。 “阿姐,是野兔子。” 瞬间,王少安一对眼睛亮晶晶的,嘴巴都张成了“o”形了。 “阿姐在山上打来的,咋样,厉害吧!” “阿姐你太牛了。咱们村除了大烈叔,你是第二个能打到猎物的。” 王少安短短的手指戳了戳兔子:“阿姐,这兔子好肥啊!咱们下午就拿去县里卖了吧。” 王桃花摸着王少安的头:“少安这兔子咱们不卖了,留着自个吃。” 王少安听到要留着自己吃口水都要掉下来了:“可是姐,这兔子肯定能卖几十文钱,能买好多灰面呢?” “姐找到了赚钱的东西不差一只兔子的钱,咱们今天好好吃一顿。” “可是阿姐,咱们不会煮兔子呀!” 王桃花这才想起自家连鸡蛋都好多年没吃了,又怎么会做这肉菜呢? “那个别担心,阿姐以前在娘留下的书里看过肉菜的做法,都记下来了。姐保证香掉你的舌头。” “阿姐,书里还教做人做饭。” “那是,没听说过吗?书里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车马多簇簇。这书里的世界博大精深。” 王少安一脸憧憬,可很快小脸又落寞了下来。 “可惜娘留下的书都被奶拿去了。” 想当初白氏嫁进王家,作为独女,她的秀才老爹可是把半辈子的积蓄都拿来当嫁妆了。其中就有三大箱子的书,白氏视若珍宝。只可惜白氏死后,都被刁婆子拿回去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拿去当引火柴。 “少安,最迟明年春上,阿姐就送你去学堂,这样你就可以读很多的书了。” “阿姐,我一定会好好读书的。”王少安握紧拳头。 王桃花看他那认真的小脸,不由得笑道:“好,我的少安最棒了。” 中午煮兔子已经来不及了,王桃花决定晚上再来处理它。 吃完午饭,王桃花就把院子一角收拾干净,把篓子里的决明子全倒了出来,然后把它们在地上铺平。 这几天天气好,白日里还有些热,晒个两三天豆荚就裂开了。这样就不要费人力去剥了。王少安也帮着晒决明子。 “阿姐,这是什么东西?咋跟豆角这么像。” 王桃花“噗嗤”笑道:“我的傻弟弟,这可不是豆角。这叫决明子,是一种药材,可以卖钱哦!” “阿姐,你什么时候懂草药了?” “也是以前在娘的书里看过的,不过大部分都忘记了。”王桃花随口胡诌道。 王少安看向正忙碌着的王桃花,心道:“阿姐真厉害,又会做菜又懂草药,以后我也得努力。” “少安,姐下午还得去一趟山里,你在家看着这个决明子。” “阿姐,我要跟你一起上山,你就带我去吧。”说着使劲摇着王桃花的手。 “不行。那山路太难爬了,你这细胳膊细腿地哪里爬得上去。再说山里可是有大灰狼的,太危险了。” 王少安顿时有些沮丧。 王桃花指着那些豆荚:“少安,你要一起去了山里,这些豆荚咋办?阿姐交给你个事,把这些豆荚每隔一个时辰翻个面,这样晒得更快些。” 收到任务的王少安一脸立马认真起来,一双眼睛亮晶晶的:“阿姐我保证完成任务。” 王桃花看他一脸认真的样子也是好笑,使劲地揉搓着他的脑袋,对方像只小奶猫一样龇牙咧嘴地叫嚷着。 下午王桃花又去了一趟山里,又扒拉回了一大篓子的决明子。她捏了捏晒了一茬的决明子。 “嗯,翻晒得不错,再有个两天里面的决明子就能爆壳了。少安,给你记一功,到时给你买好吃的。” 王少安咧着嘴傻笑,别提多开心! 第42章 送兔子肉 王桃花把下午摘的决明子铺开后,就去灶房处理那只野兔子。把兔子毛拔了后,兔子就变得光光净净。家里缺少调料,于是王桃花决定做个家常炖兔肉。 她把兔子斩成拇指大小的肉块,竟然有两大海碗。稍微过了一下水,焯去了兔肉的血水,用笊篱捞起沥干。 锅热后,王桃花挖了一勺子猪油。上次炼的猪油已经凝结成了一层莹润的白膏。猪油很快就化开了,在锅里“噼里啪啦”地溅了起来。王桃花放了一小把下午在山上摘的茱萸和花椒进去爆香。 烧火的王少安立马吸了吸鼻子:“阿姐,这是什么啊,好香,就是有点刺鼻!阿秋!” 说着打了个喷嚏。 “这是茱萸。咱们家里没有姜蒜辣子,用它炒兔子肉会香点。” 王桃花看茱萸变了颜色,就把两大碗兔肉全倒进了锅里。 “刺啦!” 一股青烟散开,王桃花就飞快地用铲子翻炒起来。 等兔肉炒到两面金黄,滋滋冒油,王桃花倒了一些酱油,又倒了半壶热水,就把锅盖给盖上了。 “好了。炖上大半个小时就好了。少安你看着火,我先洗个澡。” 刚才上山时她交代了王少安,现在另一口锅里已烧好了水。 王桃花忙了一天,早就累出一身臭汗,整个身体黏黏腻腻。 等她解衣服,就发现两边的肩膀都勒破了。浸了水之后,火辣辣的疼。王桃花小心地擦拭着,不停地吸着冷气,于是一个澡足足洗了有半个来时辰。 等她穿戴好出来,那兔子肉也快炖好了。王桃花掀开锅盖,一股浓香扑鼻而来,那汤汁也变得浓稠起来。 红烧兔肉 她用筷子戳了下,兔肉已经烂了,就撒了些粗盐翻炒了几下。 “快了,再焖上一小会就可以起锅了。”说着盖上了锅盖焖了十来分钟。 等再次开盖时,整个院子里都是香气。 王少安早就被这香气馋得直吞口水,王桃花夹起一块吹了吹,塞进了他嘴里。 王少安一边吹着气,一边飞快地嚼着,口齿不清地嚷着:“姐,好烫,好香,好好吃,我舌头都要吞进去了。” 王桃花也吃了一块,好吃得一双眼睛眯成了线。这兔子肉一点都不少膻,而且又嫩又滑,还没怎么嚼,就滑进了肚子里。 她拿了个碗,给王少安盛了几块。 “少安,你先吃着。姐去给张大娘,豆香姐姐和村长送点去。” 说着又拿来三个饭碗,分别装了满满一碗。好在这兔子够大,就这装完,家里还剩一大碗。 王桃花把三碗兔肉放进篓子里,怕冷了,又用干荷叶盖着。然后背上篓子就出了门。 这边她刚到张大娘门口,就听到宋香芹碎碎念念的声音。 “娘,怎么又是这清汤寡水的,咱们都半个月没闻肉香了。哎哟,你是不知道,你孙子这两天在肚子里踢我好几脚了,这么久没沾荤腥,他也不干啊。” 接着就传来张大娘的声音:“香芹,今年地里收成不好,家里剩下的几个银子还得留着给你生孩子时用。这样娘去给你蒸鸡蛋羹可行?” “好吧,那娘你快点,记得放勺猪油在上面。” “行,你先喝碗面糊糊垫垫肚子。” 张大娘刚推开屋门,就看到王桃花笑盈盈地站在院门前。 “张大娘!” “桃花站在那里干啥,快进来?”张大娘热情地招呼着。 宋香芹听到王桃花来了,一溜烟地就下了椅子来到门口。见王桃花两手空空,还背着个篓子,心道:“不会又是来要东西吧。”随即脸就拉了下来。 她不管不顾地嚷了起来:“哎哟,今年这秋风刮得紧,再这么刮下去全家都得喝西北风了。” 张大娘脸色立马敛了下来,转身就想说上两句。 王桃花赶紧上跑上前,抓住她的手:“大娘,我有好东西给你。”说着放下背篓,从里面端出一个碗。 张大娘有些奇怪:“桃花这是?” 王桃花颇有些得意地说:“今天上山摘木耳,打到一只兔子。我端一碗来给你和大爷打打牙祭。”特意说是给老两口的。 “哦哟!那山上的兔子都成了精,你个小姑娘能追的上?”张大娘半信半疑。 王桃花把荷叶揭开,立马一阵香气扑了出来:“呐,你看,肉都在碗里了,还能有假?那个我运气好吧。那兔子不知道在那拐了一只脚,这才被我抓住了。” 看到肉张大娘总算相信了,不过马上又推拒了起来。 “桃花呀,你也一年半载难得吃一次肉,大娘不要,你自个留着吃。”说着就要把碗放回背篓里。 宋香芹早在闻到肉香时哈喇子就吸溜个不停,那眼珠子都快掉进碗里了。这时她看婆婆在拒绝兔子肉心下着急,立马凑了上来,劈手把碗夺了过来。 “娘,这是桃花的一片心意,咱们怎么好拒绝?再说咱们家也常给桃花送东西呀,这有来有往,才是邻里香亲啊!” 王桃花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香芹婶子说的没错。大娘你帮了我家那么多,哪是一碗兔子肉就能还完的。” 张大娘看自己儿媳妇没皮没脸的样子,也是一阵头疼。 “那行,这次就收下了。下次可别再给我送吃食了,你家也不容易。我去把碗换了给你。” “娘,我来,我来。” 说着宋香芹就飞快地跑去了堂屋。 开玩笑,让这个死老婆子去,不得又搭上几个菜团子。可等宋香芹拿着空碗出来,就看到自个婆婆在给王桃花塞东西,王桃花一个劲地躲着。 “娘!” 宋香芹大叫一声。 张大娘吓得脚下一绊,差点摔了个跟头,还好王桃花伸手扶住了。 宋香芹三两步走了过来,就看到张大娘手里拿着一包花生,气得胸脯上下起伏。 王桃花看宋香芹脸色难看,也怕她再口无遮拦说出些尴尬的话,让张大娘难堪。于是赶紧接过空碗,说了句:“大娘,那个少安还等着我家去吃饭呢,我先走了哈。” “哎,桃花,你这孩子跑这么快干嘛,快把这花生拿着,回去给少安当零嘴。” “不用了大娘,你自个留着吃哈。” 等王桃花出了院门,宋香芹一把拿过张大娘手里的花生。 “娘,咱家花生自个都不够吃呢!别老便宜了外人。”说着扭身进了堂屋,迫不及待地去吃兔子肉了。 张大娘看着儿媳妇身影,叹了口气,正要进屋子。就传来宋香芹的叫嚷声:“娘,我的鸡蛋羹别忘了。” 张大娘定了两秒,就一脸落寞地去了灶房。 第43章 占便宜 出了张大娘家,王桃花就径直朝王豆香家去。 王豆香家住在村子西头,离她家有些远。走到一半,就看到王四喜她娘叶氏。 王桃花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哎呀,我咋忘了去豆香家要路过她家了,早知道就绕路了。 见躲不过,王桃花干脆就大大方方地走了过去。 这叶氏正拿着一把炒南瓜子倚在自家门口嗑着。见王桃花背着个篓子走来,一对眼睛骨碌骨碌转。 “桃花这都饭点了去干什么呀?篓子装了什么样?” 王桃花见她眼睛上迷糊着眼屎,嘴边都是瓜子碎末,衣领袖子上黑黢黢的,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半步。这事她早就想好了说辞。 “哦,是叶婶子啊,可是吃饭了?那个今天挖了挺多灰灰菜的,吃不完拿点去给豆香。婶子可要些?” “灰灰菜!不要不要,这时节那东西又苦又涩,老得猪都不吃。”叶氏把个头摇得飞快。 王桃花很是无语,哪有当着人的面嫌弃送东西的。 她心里腹诽:“你才是猪,你全家都是猪。” “那婶子先忙着,我先去了。” 叶氏看没有便宜可占,也就懒得搭理王桃花,含含糊糊地“唔”了声。心里却鄙夷道:“这都快过冬了,还天天吃野菜,真是个破落户。等大雪来了,这俩姐弟保准饿死。”可等王桃花路过眼前,叶氏竟然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 “咦,哪来的肉香?” 她耸了耸鼻子,确定有一股肉香,目光就不由得落在了王桃花的背篓上。 她也不打招呼,快步走了过去扒拉下背篓,掀开荷叶就看到堆的尖尖的一碗肉,立马眼睛瞪得溜圆。 这已经是王桃花第二次被人无缘无故拽篓子了,她心里炸毛了,这都什么人啊,怎么老喜欢扒人东西,有毛病啊! “叶婶子你干嘛啊!?” “桃花你这可不对了,咋说我也是你婶子,你咋好意胡扯呢。你这明明是去给人家送肉还诓我去送野菜。咋,这是怕婶子抢你的肉哇。” 还真说对了,可不就是怕你这个没皮没脸货来抢嘛! 王桃花把干荷叶继续盖上,转身就想走,可叶氏扒拉着篓子不放手。 “叶婶子这肉是我的,我想送谁就送谁,跟你没干系。” “啥叫没关系?咱们同住一个村子,我还是你的长辈呢,这不是关系?再说你打我家路边走过,不得留点过路费。不行,这肉你必须分我一点。” 王桃花简直被对方的无耻给气笑了,直接掰开她的手。 “婶子,这是我山上打的兔子肉,你要想吃自个也去山上打去。还有你要真这么闲,麻烦你把头给洗一洗,那头虱子都要掉到嘴里了,你也不嫌膈应得慌。” 这叶氏平日里最是不爱干净,听村人说三九伏天的衣服都要穿上大半个月才换洗,所以连带着丈夫和儿女也染了这习惯。一家人身上邋里邋遢的,总有股子难闻的味道。 叶氏见王桃花嘲讽自己,那脸刷地黑了下来,掐着腰就骂了起来。 “嘿,死丫头,你怎么说话呢?没大没小的,果然是有娘生没娘养的杂……” “种”字还没说完,就见王桃花清冷的眼神看来,手里拿着一块石头。那眼神意味很明显,你再说,这石头就没长眼睛了。 叶氏一口气堵在喉咙里,赶紧跑进了院子里,“夸擦”把门给关上了。 王桃花也不客气,直接把石头砸进了院里。“咚”,拳头大的石头正好落在叶氏脚边,可把她吓了一跳。 王桃花拍拍手,暗暗说道:“对付泼妇能用手,就坚决不用嘴!” 叶氏趴着门缝看王桃花走了,这才松了口气。 “这个小娼妇可真凶,还敢拿石头砸我,果然是个没教养的。可惜了,那兔子肉香的很,没有分几块给我吃。” 叶氏看着王桃花越来越远的身影,突然一跺脚:“不行,老娘这口气咽不下去。不给我肉吃,我就恶心死你。” 说着急匆匆地朝王有贵家跑去。 再说王桃花七绕八拐终于来到王豆香家。这是一座很普通的农家小院,黄土夯的墙,稻草顶子,院子也是用竹篱笆围着。不过院里打扫得很干净,东西也摆放的井井有条。 一个穿着褐色夹袄的妇人正端了菜和碗筷往堂屋里走去。 “桂花婶子!” 罗桂花一转头见王桃花站在院子外头,忙招呼道:“哎呀,是桃花来了,快进来。”说着又往堂屋里大喊:“豆香,桃花来了。” 就见王豆香像只兔子一样活蹦乱跳地从屋里跑了出来。 “桃花,你总算来找我耍了!” 王豆香拽着王桃花的手,嘟着嘴巴:“桃花我可想你了。我想去找你玩,可娘说你要摘木耳,去了会打扰你,我就不敢去了。” 王桃花心道:“这罗桂花心思通透,是个拎得清的妇人。”就笑嘻嘻地说:“这几天是有些忙,过两天我找你,咱们再去挖山鼠洞。” “真的!那可太好了,我就喜欢挖山鼠洞了。” 王桃花看她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点了点她的鼻子:“我看你是想吃山鼠肉了吧。” “哎呀,好桃花,你怎么把我的心里话给说出来了。我都馋肉好久了!本来我爹和哥说好要回来过下元节的,可突然托人带消息说不回来了,这下不能给你白面馒头了。”王豆香很是歉意地看去。 “没事,那馒头你帮我留着呗,啥时候有就啥时候给呗!豆香,我今天带来了比山鼠肉更美味的东西。当当当,你看这是什么?”说着从背篓里端出一碗兔子肉。 “哎呀,这是什么肉,可真香啊!” “兔子肉。” “兔子肉!哪来的?” “哪来的?肯定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我山上逮的!” “桃花……你可……真厉害!兔子都能抓到。”王豆香惊讶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好了好了,别嚼咕了。来,快尝尝味道。”说着捏了一块塞进小姑娘的嘴里。 那兔子本就肥,王豆香嚼了嚼,油脂爆开,肉又香又嫩。 “唔,好吃,好吃,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桃花你做菜的手艺可真好。”说着又捻了一块,津津有味地吃着。 两人正说着罗桂花端来一碗炒得嫩嫩黄黄的鸡蛋:“桃花别走了,在我家吃。” 王桃花立马明白是罗桂花趁两人说话的功夫炒了鸡蛋,心里一阵感激。 “不了,桂花婶子,少安还在家等着我呢!” “那有啥,我去把他接来。” 王桃花笑道:“桂花婶子我才不跟你客气呢,只是我这边还要去村长家一趟。下次你不叫,我也会来的。” 说着拿起桌上的碗把兔子肉腾了出来:“婶子我先走了,豆香过几日我来找你耍。” 正要把空碗放回篓子里,不防罗桂花一把夺了过来,把那碗鸡蛋扣进了碗里。 “家里也没啥好东西,这鸡蛋是自个家鸡生的,你带回去和少安吃。” 王桃花看着那碗鸡蛋哭笑不得。 “婶子这鸡蛋金贵,你留着和豆香吃吧。” 罗桂花点了点王桃花的额头:“再金贵能比得上肉。你不拿走,我也不要你的肉。” 王桃花只能举手投降:“好好好,那我家今晚又是肉又是蛋,算是提前过大年了。” “你这促狭鬼!” 三人笑了起来。 第44章 粪水满天飞 等王桃花离开罗桂花家便朝村长家走去。 村长家是村里少有的几座青砖大瓦房,连带外面的院子都是砖砌的,这规格在村里首屈一指。 王桃花看着院子十分羡慕,心道:“总有一天我也要住上这么好的房子!” “咚咚咚”上前敲门。 “谁啊?来了。” 很快门就开了,就见是一个身着青色细棉夹袄,头戴银簪的妇人。 “哎哟,这不是桃花嘛。这许久不见出落得愈发标致了。” “明翠婶子。村长爷爷在家吗?” “在,在,屋外凉,快进来。”说着不由分说把王桃花拉进了院里。 这妇人是王孟山二儿子的媳妇苗明翠,是个做事利落爽快的妇人,前年已生了一个男孩,现在正怀着第二胎。她在家里颇受公婆重视。 “公爹,公爹,桃花来了。” 这还是王桃花第一次进村长家院子,于是好奇地打量起来。 院里种了棵海碗粗的柿子树,现在那红嘟嘟的柿子挂满了枝头,像个灯笼似的。树下还有一个石桌子,要是夏日在底下纳凉倒是不错。墙角还有种了三、二棵桂花,现在开得正盛,风里是馥郁的清香。其他农家用具也归置得整整齐齐,看来这王孟山是个讲究人。 进了堂屋,王孟山几人正在吃晚饭,都放下筷子看向她。 王桃花飞快地瞥了眼,桌上除去一碗炒萝卜和腌黄豆,再有就是一盘炒鸡蛋,吃的也是杂菜团子。看来王孟山家过得也很是简朴。 赵婆子早上前一步,摸了摸王桃花的脸:“桃花,让大娘看看。哎,我可怜的孩子哟,你看这小脸瘦的哟。” 苗氏早搬来一张椅子,拿来一副碗筷。 “丫头别站着了,有什么事咱们一边吃,一边说。” 王桃花被她的热情都搞得不好意思了,忙摆手道:“婶子别忙乎了,我马上就走。” 王孟山疑问地看来:“丫头,可是有事?” 王桃花连忙从篓子里端出那碗兔子肉:“村长爷爷,今儿个我上山摘木耳运气好,打到一只野兔子,拿来一碗给你们尝尝,手艺不好可别嫌弃。这几次我伯母他们来找麻烦,还多亏了村长爷爷主持公道。” 王孟山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丫头东西你拿回去,老夫身为一村之长,这些是我应该做的。” “村长爷爷,其他村长我不知道是怎样的,但在我心里你分辨是非,为人最是公正,我都记在心里。这兔子肉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就收下吧!” 这话说得王孟山心里十分妥帖,还待拒绝,苗氏忙笑道:“公爹收下吧,难为桃花这么大老远送过来。” 王孟山这才点头收下了:“丫头,你和少安过日子不容易,你奶他们又是那般情况,以后有事记得来找我。” “好,谢谢村长爷爷。” 临出门时,王桃花碗里多了三个拳头大的杂菜团子。 苗氏又往她篓子里塞了好几个白胖胖的大萝卜。 “桃花,婶子家萝卜种得还不错,水灵灵的,拿回去尝尝,好吃再来找我要。” 王桃花看着篓子里的鸡蛋,菜团子,萝卜,心里暖暖的。 这就是乡邻间淳朴的情谊。 等王桃花送完兔子肉回到家,王少安已经在院子里支起了桌子,把饭菜碗筷摆好了。 王桃花从篓子里依次拿出炒鸡蛋,杂菜团子,王少安眼睛都瞪圆了。 “阿姐,这些是哪里来的?” “鸡蛋是罗婶子家的,杂菜团子是村长家的。” 王少安吸溜了一下口水:“今天有肉,有蛋,比过年还丰富,姐我感觉自己在做梦。” 王桃花夹了一筷子鸡蛋到他嘴里,王少安感觉嘴里香气四溢,嫩嫩的鸡蛋他还没嚼就滑进了肚子里。 “炒鸡蛋好好吃啊。” “好吃咱们今天就放开肚皮吃个够。” 两人吃得正开心,就听到院子外面传来嚎叫声。 王少安脸色一滞:“姐,好像是奶奶的声音。” 王桃花出去一看,果真是刁婆子和刘氏。她们远远地站着,指着自家门骂道。 “挨千刀的,自个在家吃肉,让我老婆子在家吃糠咽菜,没天理了。这个不孝不顺的死丫崽子迟早被雷给劈死。” 见王桃花出来了,骂得更凶。 “自个家正儿八经的亲奶奶不孝敬,跑去舔别人的腚子,没皮没脸哟!” “吃里扒外的蠢家伙,跟她那个死娘一个德性……” 一旁的刘氏还拉着几个路过的村民朝着王桃花指指点点,一看就没安好心。 “奶,你们俩在那边嚷嚷什么?要想吃肉,你说声我给你夹两块。若是要惹事,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现在刁婆子还真有些怕王桃花了,可让她就这么走又有些不甘心,于是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呸!老婆子我离你家还十来步呢。我喜欢在这里骂,要你管我!” 刘氏也指责道:“桃花丫头,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再怎么吵吵闹闹,娘也是你血亲的奶奶。你不孝敬就算了,也不能赶自己的奶奶啊,这让四里八乡知道了,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你。” “大伯母,你眼瞎啊!我是拿了棒子还是柴刀,我几时赶了我奶?你们俩堵在门口喷粪,我不得问下。我再说一句,想吃兔子肉进来,我夹些给你们,别再这里吵吵闹闹影响人心情。” “啊呸!我才不吃你家的肉呢,吃了我怕穿肠烂肚。”刁婆子怒目圆睁。 这死丫崽子现在眼里哪里还有她?这让一向在家作威作福的刁氏很有挫败感。 “不吃拉倒!你们自个在这边玩吧,姐才不陪你们犯贱呢!” 王桃花把门一关,眼不见心不烦。 饭桌上,王桃花左一口兔子肉,右一口鸡蛋,吃得不亦乐乎。 王少安就有些心不在焉了,时不时地看向屋外。 “阿姐,奶他们还在骂呢!” “没事,吃饭。就当两只狗在汪汪叫了!” 可很快两人就坐不住了。 原来刁婆子见骂了半天,王桃花也不再开门,心里的火气蹿得一丈高,就开始数落起白氏的过往。 “她白玉枝生的好儿女啊,六亲不认,冷血无情。还秀才家的女儿,我呸,这十里八乡没有比她更下贱的了。不然怎么会生这么个孽障。” “当初我本就不同意这门婚事,她白玉枝死皮赖脸地赖着我儿子,勾搭我儿子。我呸,难怪年轻轻就死了,这是遭老天爷的报应了啊!” “每日里装模作样的,还真以为自己那身子是镀了金,镶了银。让她给我老婆子纳双鞋底子,都敢甩脸子……” “姐,他骂娘!” 王少安眼里含着一泡热泪。 王桃花火冒三丈,一掌拍在了桌子上。 “少安,走,姐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祸从口出。” 这人都死了,还这么编排自己的儿媳妇,也就刁婆子能做的出来。 路过的人看不下去了劝了几句,可刁婆子不但把劝的人骂了一顿:“这是我儿媳我想骂就骂,你这么护着她,难不成钻了那草垛子,做了那扒灰的事!” 劝说的人立马灰溜溜地逃走了。 刁婆子见没人敢劝了,还越骂越兴奋了,仿佛要把这段时间在王桃花这里受的气全发泄出来。 就见门突然开了。 王桃花和王少安脸上都蒙了一块布,手里提了个木桶,也不知道搞什么鬼。 王桃花眨眨眼,心里十分兴奋:“马上咱们就让你感受一下什么叫天女散花。”接着拿起一个葫芦瓢,往桶里一舀,就朝刁婆子和刘氏泼去。 刁婆子和刘氏正满脸诧异,就看到无数的黑点飞了过来,很快头上,脸上,身上……冰凉一片。紧接着一股恶臭喷涌而来! 刘氏一边“呸呸呸”地吐着,一边抹了把脸,接着哭爹喊娘起来:“娘,这是粪水。” 刁婆子脸都气绿了,那一阵又一阵的恶臭让她想吐。 “哗啦啦!” 粪水依然飞落下来,婆媳俩现在已经成了一只“斑点狗”。 “住手!快住手!你个死丫头竟然敢拿粪水泼亲奶奶,我要去找村长说理。” 王桃花装作听不到。 “少安,你看外面的野狗又叫了,肯定是饿了好几天,来,咱们再喂几瓢。” 眼看粪雨再次来袭,婆媳俩再也待不住了,拔腿就跑。 于是傍晚时分,村人看到瞠目结舌的一幕。 刁氏和刘氏披头散发地跑着嚷着,脸上还残留着粪水,身上更是又脏又臭。所有人都躲得远远的。 不知情的人一脸惊讶地说道:“哦哟,这婆媳俩不会掉茅坑了吧,还同时!” 第45章 好多癞蛤蟆 连续摘了四、五日,总算把这片决明子采摘完了。 王桃花看着院里到处都是黄色的豆荚,嘴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前几日的决明子已经晒干了。 王桃花抓起一把看了看,深褐色,表皮润滑,颗颗饱满有光泽,凑近鼻尖还有一股淡淡的果木香味。 “这古代的药材都是土生土长,无污染无农药,这质量果然杠杠的。” “阿姐,这个决明子跟小石头一样的,硬邦邦的,真的是草药吗?”王少安使劲捏了一颗,拇指头落下了深深的印子也没捏碎,于是有些怀疑。 “那是当然。你可别小看它,这东西清肝明目、润肠通便。还有等回头我把这个塞枕头里面,咱们枕着睡,保准睡个香香的觉。” 正说着,余光就看到院外柳树后面猫了个人影。 王少安也看见了。 王桃花立马闭上了嘴巴,朝王少安“嘘”了一声。她拿起一把苕帚慢慢地靠近大柳树,就看到个脑袋猛地缩了回去。 “是谁躲在树后面?给我出来。” 王四喜紧张地抓着裙摆不敢说话。 “再不出来,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我非打得你屎都出来。” “别……别……” 就见一个脸盘子胖乎乎的小丫头从树后面挪了出来。 “王四喜!” “桃……桃花……” “说,你鬼鬼祟祟躲在这里干嘛?” 现在王桃花凶名在外,村里的小孩都有些怕她。 “谁鬼鬼祟祟了,我……我刚才尿急,跑这树后屙尿。”王四喜咬着嘴唇,眼珠子乱瞟。 王桃花甩着苕帚,一脸看白痴的模样。 “你家离我家有小半里路,你跑我家门口屙个鬼尿。王四喜你最好老实给我交代,否则我这手里的苕帚可不是吃素的。” 说着故意高高地扬了起来。 “啊,别打我……我说……我全都说……”王四喜抱着脑袋,闭着眼睛蹲了下来。 王桃花收回苕帚:“说吧!” “是……是王香香让我来的。她说你卖木耳挣了很多钱,让我跟着你,看看你去哪里摘的,到时……到时我们一起去摘了卖钱。” 王香香! 嘿,看来自个小看这个堂妹了,还知道派人监督自己了。 “还有没有其他的?” “没有了,真没有了。我这才刚来,就被你发现了。”小姑凉有些郁闷地绞着胖胖,短短的手指头,心里很是纳闷:“自个已经藏得很隐蔽了,怎么就会被看到呢?” “行,那你发个毒誓吧。就说我要是骗聪明美丽善良又大方的王桃花就脸上长疮,脚底流脓,屙不出屎,不得好死!” 王四喜一张胖脸霎时憋得通红,两颗黑豆般大的眼睛不停地眨巴着:“桃花,你这……这也太狠了吧!” “你要没做对不起我的事,怕什么。还是说你想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王桃花眼睛一眯,那笤帚就高高地扬了起来。王四凤嗓子就像被掐住了一般,再也没有意见了。 “我发,我发。” 最后在王桃花虎视眈眈下,王四喜还是发了毒誓。 “哼,王香香胆子肥了呀,竟然敢算计我,看来上次的牛粪面膜没用够啊!你回去就跟她说,发现我去北坡野桃子树那里摘木耳,记得嘱咐她好好找找。” “你这是骗人,我才不干。”小胖丫头扭过头去。 “不干是吧,少安,拿绳子来。” “你……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我要把你捆了扔山里喂狼。啧啧,那狼凶起来,骨头都能一口咬断,想想都痛。你这么胖乎乎的,狼肯定十分喜欢。” 王四喜吓得屁滚尿流,忙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这么做,要坐牢……砍头的。” “我不怕!反正我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 说着拿着绳子朝王四喜走去。 王四喜本就十分胆小,这下看王桃花凶神恶煞地走来,腿都软了。捂着眼睛哭到:“我答应你!你别把我喂狼,呜呜呜!”那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王桃花突然觉得自己做的有些过了,这王四喜才十岁,自己竟然吓唬一个小学生。于是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鸡蛋:“呐,我也不让你白干,这个给你吃。” 看到鸡蛋,刚才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王四喜瞬间收了眼泪,一把抢过鸡蛋。 “桃花,你等着,我这就跟王香香说去。”说完从地上爬起,一阵风似的跑了。 王桃花张了张嘴巴,这……是什么操作!!?? “阿姐,你让她去那地方干嘛?”王少安很是疑惑。 “哦,没什么。阿姐觉得她挺孤单的,那里有许多朋友可以陪她快乐玩耍,嘿嘿!” 再说王香香听了王四喜带来的消息后,当即就背了篓子往北坡跑去。 她心里那个兴奋呀,盘算着木耳卖了钱,她要买一身好看的衣裳,还有要买对银丁香,还有百花斋的糕饼…… 北坡那地方并不偏僻,那里有几棵腿粗的野桃子树,夏天的时候王香香也去摘过几次野桃子。 奇怪,怎么那时候就没看到黑菌子呢? 等她来到桃子树下,发现周围到处是齐膝的杂草,最中间还有一个大大的草堆。 她弯下腰仔细地找着,突然隐约看到草堆里有个黑褐色的东西,心下一喜。刚想伸手摸去,一只巴掌大的癞蛤蟆“呱”的一声跳了出来。 那癞蛤蟆满身都是疙瘩,正鼓着一对大大的眼睛瞪着王香香。 王香香吓得尖叫一声,不料那癞蛤蟆似乎也受到了惊吓,直接一跃,扑到了王香香的脸上。 这下王香香直接摔倒在地,使劲拍打着癞蛤蟆。 “臭蛤蟆,滚开!” 癞蛤蟆被她扯痛了,直接双腿一蹬,一泡蛤蟆尿就撒在了她的嘴巴里,然后跃入了草丛。 王香香简直要疯了,那味道又臊又酸,赶紧“呸呸呸”地吐口水,用袖子擦起了嘴巴。 她的大喊大叫惊醒了草堆里所有冬眠的癞蛤蟆,顿时数十只癞蛤蟆气呼呼地跳出了草丛只,瞪着罪魁祸首。 一时间“呱呱”声不绝于耳。 王香香整个人都石化了,她想站起来腿却软了。 “死蛤蟆,癞蛤蟆,你们不要过来。” “你们这些丑八怪再过来,我非要让爹剥了你们的皮。” 王香香就看到这波癞蛤蟆朝自己跳来,扒拉在自己身上,手上,腿上,头发上,屁股一撅…… 等王香香被家人找回来时,这个小姑娘一身臭得要命,关键是脸还肿了,那嘴唇更是跟根香肠似的。谁让那癞蛤蟆的尿有点小毒呢! 这让一向爱美的王香香想死的心都有了。 王桃花听到后,只是风轻云淡地说了句:“自己作的,哪能怪得了蛤蟆。” 为何王桃花会知道桃树那边有癞蛤蟆?这还得拜刁婆子所赐。 每年夏天,刁婆子都会指使王桃花去摘野桃子给她吃。 有一次村子附近的野桃子被人摘完了,王桃花就去了北坡那儿,这才发现了癞蛤蟆的秘密。 又晒了一天,王桃花就开始收拾那些晒干的决明子,竟然装了整整一麻袋。 王桃花试着拎了拎,好家伙,纹丝不动。 王少安也试了试,更是白白龇牙咧嘴了半天。 “少安,这里少说有百来斤,别费劲了,咱们搬不动。” 王少安突然一拍掌。 “阿姐,我想到了。村长家有牛车,咱们去借村长家的牛车吧。” 王桃花眼前一亮,这是个好主意。 第46章 卖药 沟子村穷,整个村子也就两家有牛车,一家是村长家,一家就是自己大伯家。不过现在和王有贵闹成这样,王桃花打死也不会去他家借。 村长不在家,苗氏很爽快地就让相公王有泉把牛车给套好了。 “桃花,这牛车你会赶吗?” 正摸着牛脑袋的王桃花顿时顿住了手。 “啊,我不会呀,这下怎么办?” 王桃花看着比自己高了大半个头的牛,登时有些不知所措。正好大青牛湿漉漉的眼睛也看看过来,这下好了“大眼对小眼”了。 苗氏看得好笑,把绳子扔给王有泉:“愣着干嘛?跟个蒙头葫芦一样没点眼力见。你和桃花去趟县里吧!” “行,行。” 王有泉立马屁颠屁颠地跑去牵绳子。 王桃花赶紧摆手:“不用了,不用了,可不敢麻烦有泉叔。” “麻烦啥啊!?这地里活也干完了,他闲在家里也没事干。天天呆在我身边我看得心烦。再说我这也快生了,本来前几日就打算让他去县里扯些细棉布,有点事给耽搁了。刚好这次去买了来,趁着猫冬我也好做几件小衣裳。” “娘子说的对。我一定给咱们儿子挑块好看的布料。”王有泉很狗腿地讨好道。 苗氏眼睛一瞪:“谁跟你说一定是儿子了。要是女儿你就嫌弃了?” 王有泉头皮发紧,赶紧说道:“女儿好,女儿像你漂亮又能干。娘子你在家好好歇着,我再给你去百花斋给你带点最爱吃的桂花栗子糕。” 王桃花看得两眼放光,谁说古代女子地位低的,那都是自己没去争取。你看这王有泉五大三粗的一大老爷们不也是个老婆奴嘛! 王桃花见状也不再推辞了,这苗氏是个热心肠的,推来推去反而让人生厌。 “明翠婶子那就谢谢你了。” “哎哟,客气啥。你这丫头我一见就喜欢,要不是差了辈分,我就跟你做手帕交了。不过丫头,你要去县里卖什么啊,还是那黑菌子?”最近村里很多人上山找黑菌子,苗明翠也听说过的。 这药材都是天生地长的,挖到都靠运气。再说晾晒那几日,也有些人来看过。 王桃花就不打算瞒着,大大方方地说:“我采了点药草,打算拿去卖。” 苗明翠一脸惊讶:“丫头,你还会懂药草?” “略懂一些,以前在书里看到过。我就照着上面的画像去挖的。” 王桃花识字在沟子村是人所共知的,毕竟她娘白氏可是秀才的女儿。 “啧啧,丫头,你这么能干,以后保准家里的门槛都要换好几根。”苗明翠揶揄道。 “婶子,那我是不是得赶紧去换根铁的。” “铁的不行,会锈,得大青石的,保准踩不烂。哈哈,你这丫头真对我胃口。” 再说有了王有泉的帮助,王桃花很快就到了城门口。 王桃花从怀里掏出两文钱正要向守门的兵丁递去,王有泉就先一步把铜板塞到了兵丁手里。 “官爷,这是我们俩的入城费。” “有泉叔哪里得让你出钱,这事本就麻烦你了。”说着就要把钱塞给王有泉。 王有泉赶紧闪到一边:“桃花你干嘛呢?就一文钱的事,不兴这样。这要是回去让你婶子知道,非把我臭骂一顿。” 王桃花见王有泉躲得远远的,不由得有些好笑。得,这钱是给不出去了。不过她打定了主意,待会得买些东西送给苗氏。 进了城,王有泉把王桃花送到济世堂,又帮着把那一大袋决明子搬进了医馆里,就跟王桃花打了个招呼。 “桃花你先忙着,叔去给你婶子买点东西。” 王桃花心里明白,王有泉这是特意回避,可见是个很有分寸的人。 “有泉叔,你去吧。待会我也去街上逛逛。” “行,那就一个时辰后,咱们在城门口汇合。” “嗯,好!” 于是王有泉赶着牛车走了 石头一眼就认出了王桃花,从柜台后面走了过来。 “哎,姑娘你还真来了,这袋子里可都是决明子。” 王桃花忙解开袋子:“嗯,都是这几日刚收的决明子,也晒干了。小哥你看看!” 石头抓起一把决明子看了看,果然颗颗饱满润泽。拿了一颗放进嘴里嚼了嚼,药味很足。 “姑娘,你这决明子处理得倒是干净,而且品相好,确实是上品。” 王桃花听了心里乐开了花:“小哥你放心。我王桃花不敢保证送来的药草一定是珍贵的,但一定可以保证质量是好的。” 石头扔下手中的决明子:“你等等,我让人过来秤一下。” 说着朝内堂里喊道:“白术,把秤拿来一下。” 很快这袋决明子就上了秤,一共是九十七斤四两,算下来是二百九十二文。 石头去账房领了银子。 “姑娘这是二百九十二文,你收好。刚才去内里交药材,我们掌柜的说了,下次还有这种品相的决明子尽管送来。” 王桃花拿着近三串钱,笑得见牙不见眼,把它藏在了背篓的最下头。 “家里还晒了一些,不过不多了,估摸就二、三十斤。等晒好再给小哥送来。” “行。你也别小哥,小哥的叫了,我看咱们年龄相仿,你就叫我石头哥吧。” “好,石头哥。我叫桃花。” 说着王桃花又从怀里摸出五文钱塞进石头的手中。 “石头哥,今天麻烦你了。这几个铜板你别嫌少,拿去喝杯茶水吧。” 石头看着比自己矮上一个头的王桃花给自己辛苦钱,哭笑不得,忙把铜板塞了回去。 “桃花,咱们这是药铺,做的是医人治病的事,不是茶水铺子。有规矩不能接顾客打赏,不然掌柜会骂人的,你快拿回去。” 王桃花又推了一次,对方还是不接,只能作罢。 “那行,谢谢石头哥了。” 王桃花正要离开,就看到石头拿着一张药方,抓住脑袋看向上百个药格,嘟囔道:“枸杞子放在哪一格了,好像是这里。” 可等他拉开药格就有些郁闷了:“这是地参片。” “这格是穿心莲。” “不对,这格是地肤子。” 如是几遍,才惊喜地叫道:“找到了。” 等石头拿着药回头,就看到王桃花还站在原处,不由得问道:“桃花,你还有事?” 桃花笑眯眯地指着那上百个一溜黑红色的药格道:“石头哥,你们这药格放什么药材都是固定的吗?” “嗯,基本固定的。” “那这么多药材你们怎么记得下来呢?” “打小就背呗。你看啊第一排是十二格,分别是紫苏,青黛,当归,曲莲,茴香,辰砂,广白,竹沥,合欢,苍术,石蜜,茯苓。” 石头一口气背了出来,颇有些得意。 “那有时会记错位置吗?” 石头脸一红:“那个……我刚刚就记错了枸杞子的位子。不过吴大夫他们随手就能找到要的药材了。” 王桃花点点头,这就是熟能生巧。 “石头哥,我有个法子可以让你以后抓药更省事,而且不会抓错。” “真的?快说来听听。” 石头很是兴奋、期待,他因为抓错药,已经被掌柜的骂了好几次了,还扣过月钱。 “你可以裁一些指头宽的纸条,在上面写上药材的名字,贴在对应的药格上,不就清清楚楚了吗!” 石头略微一想,激动地一拍巴掌:“哎呀,这么简单的事我怎么没想到,这可省事太多了,我得赶紧跟掌柜的说去。桃花,下次我再谢你!” 于是风风火火地跑向内堂。 第47章 来福布庄 离开了济世堂,王桃花就在街上闲逛了起来。 直到一阵冷风吹来,她打了个寒颤,赶紧拢了拢衣服,却半点温度都没有。 “哎呀,怎么把买衣服的事给忘了呢!?” 自己身上的这件夹袄还是用白氏的旧衣改的,穿了五六年了,早就不暖和了。本来王桃花还有件半新的袄子,是用白氏出嫁时的喜服料子改的,去年也被刁婆子拿去纳鞋底了。所以她和王少安都没有棉衣,这要是冬天下雪了,非得冻死不可。 这条街上有好几家布庄,成衣铺子,最后王桃花的目光却落在了街尾的一家铺子上。 这家铺子虽门面没有其他几家大,但是他家的门帘却别出心裁,并非其他几家的大红大绿大紫,而是白色的底,绣着一树傲雪凌霜的红梅。可见店家眼光是与众不同的。 “来福布庄!” 王桃花掀开门帘,走进了这家布庄。 “姑娘,你要买些什么?咱们铺子里南来北往的料子都有,丝的,绸的,棉的,纱的,保证你挑花眼。若是买的成衣,京里头最流行的样式咱们也有。” 铺子的掌柜是个四十来岁的妇人,热情地迎了上来,并没有因为自己穿的破烂而怠慢。 王桃花微笑地回应:“我看看先。” 王桃花细细地打量着墙上挂着的衣裳,款式多样,剪裁细致,颜色搭配也很好看。一圈下来,就看到一件青色的暗竹纹棉袍特别适合王少安。 “掌柜的,这件棉袍多少银钱?” “哎哟,姑娘真真好眼力呀。这棉袍是州府里头刚时兴的款式,料子用的也是松江细棉,里面的棉花也是秋上的新棉花,足足蓄了有二斤呢。价钱实惠,只要一钱银子。” 王桃花捏了捏,摸了摸,确实柔软又暖和。可等听到“一钱银子”,脑袋顿时卡壳了。 “多少?” “一钱银子。” 王桃花撇撇嘴,默默地放下了手。乖乖,一件棉衣要卖一百文,这都能买三十多斤灰面了。买不起,买不起! 妇人看王桃花的举动,也猜到对方是嫌贵了。 “姑娘,要是觉得贵,这价钱咱们再商量商量。” “不用了,掌柜的,我买不起。我再看看其他的吧。” 王桃花说得很直白,然后就笑眯眯地盯着对方看。 那妇人听了这话并没流露出嫌弃不满的神色,反而更亲热地说道:“姑娘,我夫家姓马,你叫我马婶子就行。我在这条街上也开了二十来年的铺子了,这买衣服吗不图贵贱,合适就好,我再给你介绍介绍。” 王桃花满意地点点头,于是妇人又不厌其烦地介绍起其他几件棉袍。 “姑娘,这件也是细棉的。虽说用的是咱们当地的料子,却也很密实。棉花也蓄得多,只要七十文,是店里卖的比较多的一款。” 王桃花还是摇摇头。 “那这件呢,料子是粗了些,不过棉花是好棉花。只要五十五文。” 王桃花有些不好意地挠了挠头,咧嘴一笑:“马婶子,有没有再便宜点的。若是买贵了,回去得喝西北风了。” 妇人略有些失望,不过语气仍旧很是热情。 “姑娘,婶子看你也是庄户人家,想必日日都得干活。要不你买一身粗布棉袍吧,料子颜色虽然不太新鲜,但也耐脏耐穿。不过棉花可是去年的旧棉花,你可是介意?” “婶子,我们庄户人家可不介意这些。耐穿就行,到时改改还能给弟弟妹妹穿。你拿两件给我看看吧。” “嗯,婶子没看错,你这姑娘是个会过日子的。” 说着从角落的衣箱里拿出几件叠放得整整齐齐的棉衣。 “这些都是粗布料子,样式呢就平日里常穿的,价格倒不贵,只要四十五文钱。只不过穿起来肯定没有细棉布的舒服。” 王桃花挨个看了看,最后拿起一件灰白色的粗布棉袍。摸了摸,挺厚实的,过冬应该是没问题了。 “婶子,这棉衣我买两件,你再给我算便宜点呗。”说着挽住马氏的手,笑眯眯地砍价。 “不行不行,这虽是粗布的,但里面棉花可是用得足足的。” “婶子,你给便宜点吧,下次我小姐妹问起来,都让她来你家买?” “姑娘,婶子跟你说句实话。我这铺子卖的衣服布料本就比他处便宜几分,若是再讲价,婶子可真没几分赚头了!要不你买上匹粗布,再称上点旧棉花回去自个做一件,这样算下来三十文就差不多了。”妇人很是诚心地说道。 王桃花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心道:“老板娘,你真是太高看我了。这两件衣服要做完,我估计扎的手指可以写一封血书了。” 王桃花看着一脸真诚的马氏,又看看挂在墙上众多的衣裳,若有所思。 “婶子,你这铺子生意怎么样?” 说到这事,马氏就一脸愁容。哪怕她热情待客,童叟无欺,自家铺里的衣服样式好,料子好,价格也是这条街最低的了,可奈何这条街上的竞争太大了。 “姑娘,不瞒你说,婶子这铺子都快开不下去了。你也瞧见了吧,就这么一条巷子就有五六家成衣铺子,还有县里最大的铺子“彩云阁”压着,婶子也就勉强赚点嚼咕。” 王桃花心想:“竞争大,铺子小,地理位置又不好,这生意确实不好做。” “婶子,我有办法让你铺子生意好转,不过这两件棉衣你得给我便宜点。” “真的?丫头,你莫跟我开玩笑。” “婶子你若信我,我会让你今日数钱数到手软。” 并不是王桃花骄傲自大,而是她来县里好几次了,发现这边的人做生意都是迎来送往,老老实实,根本没什么噱头。要知道,前世那些商家们可是把促销玩到了极致。 看着王桃花那双灵动的大眼睛眨着,马氏没由来的多了一份信任,最终吐出一口气。 “丫头婶子信你,要怎么做,你说吧!” “婶子,你把铺子里最好看的衣服拿一件给我穿上,然后挂三件好料子的衣服在铺子门口,再把铺子里面的成衣和布料全部上调二层。” “啥,涨价了还能卖出去?”马氏十分不信。 “嘻嘻,山人自有妙计。” 于是就和马氏嘀嘀咕咕了起来。 很快来福布庄门口就用竹竿高高挂起了三件最鲜艳的衣服出来,又搬来一张大大的桌子,上面摆满了各类布匹、红绳。 一时间走过的人群都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这时王桃花一身光鲜亮丽地出了铺门,拿着两个铁碗“哐哐哐”地敲了起来。 “哎,叔伯婶子姐妹们快看过来!看过来,本布庄优惠大酬宾,全场大减价咯。” 这古往今来的人啊多数喜欢凑热闹,看到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在吆喝,于是都停下了脚步。待听到“优惠”,“减价”两字又是疑惑又是期待。 王桃花清了清嗓子。 “众位客官,我们来福布庄庆祝铺子开业二十二年咯,今日将推出双重惊喜咯。” “错过这次就得再等一年了,机会难得,走过路过千万别错过。” “掌柜的为了庆祝店庆,咬碎牙给大家优惠呀,这亏本买卖做的都要跳楼了。各位就算不买,也可以进去瞧瞧。这价格绝对整条街找不出第二家来。” 立马有人就迫不及待地问了:“小姑娘,到底什么优惠呀,你快说呀!” 正在街上闲逛的洛子玉和扫墨不由得也被这声音吸引了。 “爷,你快瞧,是那个女侠。”扫墨惊喜地指着布庄。 洛子玉就看到王桃花在铺子门口敲着碗,像个猴子似的上蹿下跳。 “闲来无事,过去看看吧。” 心道:这丫头又 整什么幺蛾子。 第48章 抽奖了 王桃花看聚得人越来越多,心里颇有些激动,前世这种烂大街的模式可是没几个人会停下脚步,于是又“哐哐哐”地敲起了铁碗。 “这位大叔别急,俗话说好饭不怕晚,听我慢慢说。” 接着高声喊道: “第一重惊喜,本布庄所有布料、成衣每件只收九成价钱,两件只收八成价钱。” 众人有些疑惑。 “打个比方,若是一件棉衣卖五十文,九成只收四十五文,这就省下了半斤猪肉钱。若是买两件,可是足足省了十文钱!” 王桃花特意把“十文钱”咬得特别重。 这么一说,大家伙全明白了了,现场顿时一片哗然。现在本就到了年底,天气也冷了,哪家哪户少得了过年的新衣裳。 有的人已经在掰着手指头计算一家人买了棉衣可以拿八成优惠,哎呀呀,那可是省了几十上百文呢。 很快就有人蠢蠢欲动了。 “姑娘,快说说第二重优惠是什么?我们急着去买衣裳了。” “是啊,是啊,快说吧。” 王桃花咧嘴一笑,继续喊道:“第二重惊喜,凡是今日在我来福布庄买了布料、成衣的客官均可以抽奖一次,本店保证百分百中奖。” “抽奖?这是什么啊?” “没听说过呀!” 王桃花端起一个大木盆:“各位请看,盆里面的纸团上写了各类奖项。五等奖送红绳一根,四等奖粗布一尺,三等奖粗布一匹,二等奖细棉布一匹,一等奖价值一两银子的锦缎成衣一件。只要大家买了东西就可以在我这边抽奖一次,现场兑现。礼品有限,先到先得。” 说着又站起身子转了个圈。 “呐,一等奖就是我身上的这件衣服,绸缎的面料,大家说好看吧!” 王桃花本就容貌清丽,再有这彩衣加持,更是袅娜生辉。 果然,好多有姑娘的婆子媳妇立马就跃跃欲试。 看火候差不多了,王桃花一敲铁碗。 “我宣布来福布庄二十二周年庆典正式开始,有需要的顾客请进店选购。” 这话一说完,那真是人潮涌动,众人争先恐后进铺子里选购东西。 王桃花则搬了张椅子坐在门口兑奖。 铺子里的马氏忙得脚不沾地,好在每件衣服,布匹都标了价格的,她只需要根据价格打折就行了。 第一个买了布的人兴冲冲地来到王桃花这边抽奖。 这人运气也是好,竟然抽中了一等奖,那嘴巴都快咧到后脚跟了。 “恭喜这位大婶,抽中一等奖,价值一两银子的绸缎彩衣一件。” 王桃花大声地喊着。 还在观望的一些人看到对方真抱着一件绸缎衣裳走了,再也不犹豫了,也冲入了铺子里抢购起来。 就这样王桃花送走了一波又一波的客人。那些客人哪怕没抽中大奖,也是欢天喜地走了。毕竟这布料,成衣是实实在在的优惠了。 洛子玉看到王桃花抱着个木盆,机械性地假笑,也来了兴趣。 “扫墨,咱们也凑凑热闹,你去买上两匹布吧,记得爷的纸团自己打开。” “好嘞!爷!” 扫墨早就跃跃欲试。 不一会儿扫墨就夹着两匹布,兴高采烈地朝洛子玉跑去。 “爷,你选一个纸团。” 洛子玉看着扫墨手心的两个纸团,毫不犹豫地拿起一个。 扫墨飞快地打开另一个纸团。 “爷,小的中了,三等奖。”说着非常臭屁地扬了扬手中的纸条,满眼期待地看向洛子玉手中的纸条。 “扫墨,你跟了爷这么多年了,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一个三等奖也能乐成这样,传出去非得丢了爷的脸。” 说着假装漠不在乎地打开自己手中的纸团。 就见一个大大的“五”映入眼帘。 扫墨忍不住笑出了声,等看到洛子玉黑着一张脸,赶紧拿了纸条就往铺子跑。 “爷,我去兑换礼品。” 王桃花正忙着兑换礼物。 “一个三等奖,一个五等奖。” 王桃花赶紧拿来一匹粗布和一根红绳递给对方。 “客官,你拿好。” 王桃花就看到一个胖乎乎男子对着自己傻乐,她顿了顿,总感觉这人哪里见过。可还没等她来得及多想,下一波兑换的人又来了。 很快,扫墨抱着匹布,捏着根红绳回来。 “爷,你的红绳。” 见洛子玉还是板着脸,忙说道:“爷,这红绳好,红红火火,多喜庆。再说这月老可不就最喜欢绑红绳了,说不定爷就跟京里哪家的小姐绑一块了……” 这话一说,洛子玉脸更黑了。 谁不知道,这次他就是受不了姐姐天天在耳根子前念叨婚嫁之事,他才一路偷偷逃到平川县的。 “扫墨,你这两匹布花了多少银子?” 扫墨立马双眼一亮:“爷,小的挑的是他们店里最好的绸布,要一两银子一匹。这地方不比京城买不到什么好货,小的想着买来给爷当作赏下人的玩意。” 洛子玉“嗯”了声,就没下文了。 扫墨有些奇怪,按惯例爷不是应该说回头记在府里账上吗! “爷……这两匹绸布……” 扫墨决定提醒一下。 “哦,你难得孝敬爷一回,这次就记你账上吧。” “啊!” 扫墨顿时一副苦瓜脸。 “这丫头脑子里怎么会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 洛子玉看着门庭若市的来福布庄,把玩着手里的红绳。 一个时辰后,马氏总算把最后一波客人送走了。现在铺子里的东西已经卖的七七八八了。 马氏累得瘫在椅子上,抱着钱匣子呵呵傻笑。 王桃花一进来就看到她这副样子,不由得打趣道:“马婶子,来客人。” “客官,你自个挑,自个选,我保准给你最优惠的价格。” 马氏立马来了精神。 见是王桃花进来,不由得嗔道:“你这丫头古灵精怪得很,还拿婶子开涮。” “恭喜婶子日进斗金,财源广进啊!” “哈哈,还不是托了你的福气。” 刚才趁着没人,马氏偷偷盘算了下,扣去抽奖的物品,今日足足赚了十五两六钱银子。这可是以往好几个月的收入,顿时笑得合不拢嘴。 这边马氏把王桃花选的两件棉衣早就包好了。 “丫头拿着,这是两件棉衣。” “婶子算算多少钱?” “啥钱不钱的,你打我脸是吧。今日你帮了婶子这么大的忙,婶子谢你还来不及呢。这衣服是婶子送给你的。” 王桃花也不矫情:“那谢过婶子了。” 她正要把身上那件衣服脱下来,马氏赶紧拦住:“丫头,这衣服你穿着走就是,别脱了。y也算婶子一份心意。” “婶子这可不行。你也是小本买卖,我哪能一直占你便宜。” 最终王桃花坚持换上了自己的旧衣。拜托,一两银子的衣服穿在身上,她这做事都得畏手畏脚了。再有“财不露白”的道理,她还是懂得。 马氏无法,只得又塞了一匹月白色的细棉布给王桃花。 “婶子你已经送了棉衣了……” 王桃花正要拒绝,马氏打断了她。 “这可不一样。那棉衣是你今日帮婶子的工钱,这布匹是婶子的谢钱。不许推脱,必须收下。” 无论王桃花怎么拒绝,马氏就是一个劲地塞,最终只能收下了。 聊了几句,又听说王桃花有个弟弟,于是从抽屉里摸出一包粗糖。 “这糖婶子吃着太甜,拿回去给小孩甜甜嘴吧。” “婶子你咋这么好呢,你这店以后绝对财源广进,日进斗金。” “哎呀呀,那就借你吉言咯。你这丫头太能干了,你要是婶子的闺女我保准做梦都笑醒。” 就这样王桃花空手进的布庄,出来时满满当当。 她不知道的是,自己抽奖大优惠的促销方式很快火遍了平川县,于是很多铺子争相模仿,也算是刺激了一下平川县的gdp。 第49章 负心汉 王桃花心满意足地出了布庄,就去肉铺那边买了二斤肉和一堆骨头。这几天上山摘决明子,太累了,得好好犒劳一下自己。 这时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迎面走了过来,心竟然莫名其妙地悸动了一下。 竟然是他! 不错,王桃花撞见了李康平。 还真是冤家路窄! 今日的李康平一身湖色的书生长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用一根白色的丝带绑了发髻。腰间还悬着一个玉坠子,看起来颇有几分风度。 只可惜一双眼睛像极了柳氏,细长凝光,微微下拉,一看就是心机深沉之人。 说来李康平和王桃花认识多年,也算青梅竹马了。 平川县这边民风较为开放,男女定亲后是可相见的。不过不能私下见,以免坏了礼数。 白氏还在世时,李康平每隔几日便来王家借书。毕竟白老夫子一生酷爱藏书,几大箱子的书中还有许多善本,孤本的。 来的次数多了,两人竟熟络了起来。李康平又惯会花言巧语,每每把个王桃花撩得脸红心跳。好在那时王桃花还小,李康平只能望人兴叹。 后来白氏去世了,那些书全被刁婆子要去后,李康平就借口要好好读书,很少再来王家。 直到王桃花过了十三岁,李康平又打起了心思。经常把王桃花约在王家后头的山坡上。 李康平比王桃花大了四岁,早就通了人事,于是对王桃花是上下其手。不过无论李康平如何撩拨赌咒,王桃花始终守着最后的防线。 回想起过往种种,王桃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再看眼前的人,顿时觉得獐头鼠目,油头粉面,肠子都悔青了。 “桃花,真是你。我可想死你了,近来可好?” 李康平上前一步就要抓住王桃花的手。 这半月来王桃花饭食跟上了,虽没长肉,但气色好了许多。整个人看起来比以往更是漂亮了几分。 王桃花自然捕捉到了李康平眼中一闪而过的欲望。 她心中冷笑一声:“桃花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报仇。让这个负心汉,狗男人从今天开始我要让他一天比一天难受。” 王桃花往后退了两步:“李康平咱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还请自重。” 李康平的眼神立马变得忧郁了起来,叹了口气:“你果然还在怪我是吗?” 说着四十五度微微抬起头,眼里满是落寞、孤寂和无奈。 王桃花强忍住笑,心道:“嘿嘿,这狗东西还挺能装的。” 可李康平等了足足有半盏茶的功夫,王桃花也没像以前那般投入自己的怀抱,顿时感觉有些失望和恼怒。 “桃花,退婚那事真不怪我。你知道的,我不能违背我娘,这是孝道。” 一句话成功点燃了王桃花的怒火。 “狗屁的孝道。李康平你要是个男人,就不要用孝道来当挡箭牌。当初可是你家上赶着来求娶我的,咱们也过了文书,换了庚贴的。你不问青红皂白,用一句孝道就毁了我一辈子。负心背义的狗东西,你对的起王桃花……我吗?” 李康平嘴角抽了抽,心道:“才几日不见,这丫头怎么嘴皮子变得这般利索了,竟然让自己毫无招架可言。 “桃花,你咋就不理解我呢。你变了,以前你不是这样的,以前的你温柔,善解人意……” “狗屁的温柔,以前的王桃花已经死了,让开!” 李康平依然拦着不让。 “桃花,你知道我为了你付出了多少吗?虽然你都被马大眼那样了,可我不嫌弃。我已经去求了娘,到时我纳你为妾。你放心,我以后会好好疼你的。” 王桃花看着那张假装情深几许的脸,都快呕出来了。 “妾你妹!鬼要给你当妾。你以为你是谁啊,潘安还是宋玉啊,又油又腻的渣男。不行,我得去洗洗眼睛,不然得瞎。” 李康平脸上划过一丝尴尬和愠怒:“桃花你怎么变得如此庸俗不堪,跟那村野泼妇一般。我都答应纳你为妾,你还想咋样?你看你粗鄙不堪,家境贫寒,清白也毁了,除了我谁敢娶你。” 瞧瞧,这就是pua高手了。 王桃花拳头攥得咯咯响:“姓李的,你听不懂人话吗?我们已经恩断义绝了,别再来烦我。哦,对了,你既然看不起我,请把这些年从我家前前后后借去的书还来给我。” 李康平见提起了书,眼神有些不自然地闪了下。 “桃花我知道你在说气话。要是能解你的气,你打我骂我都行!我只希望咱们俩还和以前一样,你忘了我们一起看日落,一起赏红叶了吗?” 王桃花听得尴尬癌都出来了,直接“呕”了一声,李康平很是生气。 她突然翘起了嘴唇:“你确定只要我能解气,打你骂你都行?” 李康平心下一喜,就王桃花那小粉拳打人哪里会痛? 他暗想着等她来捶打自己,自己就顺势把她搂进怀里。到时还不是任自己揉扁搓圆。只可惜便宜了马大眼,被这鸟人占了头筹。 想到这里,双眼中浮现了一丝恨意。 “只要你开心,我愿意付出所有。” “这可是你说的!别后悔。” 很快王桃花一拳就捶了过来,李康平也不躲闪。 “哎呀,我的眼睛!” “哎呀,我的鼻子!” “哎呀,我的肚子!” 王桃花甩甩手:“这可是你让本姑娘打得,别赖我。” 李康平弓着身子,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捂着又酸又疼的鼻子。那鼻血“哗哗”地从指缝里冒了出来。 他又惊又怒地吼道:“王桃花你如此粗暴刁蛮,毫无女子温柔贤惠,端庄大方,看哪个人敢要你。” “这事就不再需要李公子操心了。本姑娘不愁嫁!” 说着看都懒得看一眼,转身就走。 李康平气急败坏地冲上去抓住她的手臂:“贱人,你打了我还想走!?” “你确定?” 王桃花鄙夷一笑。 她解开两颗衣服扣子,往李康平凑了过去。接着扯开嗓子喊道:“非礼啊,有登徒子非礼了,救命呀!” 果然附近有几个人朝这边看来。 李康平赶紧松手。 王桃花嫌弃地拍了拍被李康平抓过的地方:“记得把书还来,不然我就闹到你们书院去,我看看你有没有脸。” “你敢!” 李康平面目狰狞,犹如困兽一般。 “你看我敢不敢!哦,对了,既然我们两家没关系了,那书就算是借给你看了。借了这么多年,总得有些利息吧。” 说着上前一步,眼疾手快地扯下了李康平腰间的玉坠子。 “这玉坠子看起来成色一般,值不得几个钱,我吃亏一点就算利息了。”说着扬长而去。 “王桃花!” 李康平一拳砸在旁边的树上,眼里全是阴狠。 贱人,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你乖乖地躺在我的身下,任我摆布…… 第50章 红烧肉 有了这么个插曲,王桃花不再耽搁直接去了城门口,看到王有泉已经等在那里了。 “有泉叔,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没事,叔也刚到。桃花可是逛好了,逛好了咱们就回去了。”说着帮王桃花接过背篓。 牛车慢慢悠悠地朝沟子村走去了。 王桃花看着路两边的大山,葱笼茂密,眼里全是憧憬。 这次决明子将近卖了三百文,看来这大山就是宝库。自己还得往里面走走,说不定有更多的惊喜。 车子一摇一晃的,王桃花抱着棉衣竟然睡着了。 等到了村里已经快中午了。 王有泉把王桃花送到了家门口。 “有泉叔,今日辛苦你了。” “桃花啊,咱们都一个村子的,别跟叔客气。那没啥事,叔就先走了。” 王有泉正要赶着牛离去,王桃花忙把他喊住了。 “有泉叔等等,有个东西麻烦你给婶子。”说着从背篓里翻出一块棉布。 “婶子也快生了,我也没啥拿的出手的。这块细棉布刚好可以拿来给孩子做两块尿布。” 王有泉的手立马就跟触电一般往身后藏去,头摇得飞快。 “不用不用,桃花你这太讲究了,叔不能收。” “叔,我又不是送给你的。我是送给未来的弟弟或妹妹的。” “不能收,不能收,桃花啊,你家日子也不好过,叔哪有脸拿你的东西呀!要是让你婶子知道非得生气不可。” “叔,就许你送我去县里,帮我付进城费,就不许我送块布了,你要不收就是看不起这东西了,得,以后我有事也不找你了!” 这下王有泉傻眼了,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把这个老实的汉子折腾得脑袋“嗡嗡嗡”。 王桃花看着好笑,直接把那二尺布塞进了王有泉手里。 “有泉叔,我得去做午饭了。今日婶子在家等你,我就不留你吃饭了。” “不用,不用。”汉子连连摆手,只能迷迷糊糊地赶着牛回家了。 王桃花一进院里,王少安就从屋里跑了出来。 “阿姐,你回来了。” “嗯,饿了吧,姐买了肉。咱们今天吃红烧肉!” “红烧肉?把肉给烧红了?这怎么吃。” 王桃花看着自家弟弟一脸呆萌的样子,太可爱了,情不自禁地往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王少安立马脸上像蒙了块红布,赶紧用手背去擦。 “姐,你怎么可以亲我。娘说过男子汉不能被人亲的,羞羞脸!” 王桃花“咯咯”地笑了起来。 “就你个连桌子都够不到的小屁孩还男子汉。” “哼,我不理你了。” 说着傲娇地转过头去。 看得王桃花又是一阵“咯咯”笑。 王孟山家。 苗氏看着桌上那二尺细棉布头,恨铁不成钢地戳着王有泉的额头。 “你呀你,就是个石头脑袋。我说你什么好,就顺路送了别人一趟,还敢收别人这么好的料子。她家过得什么日子你不晓得?真是猪油蒙了心了。” “是她硬给的!” “她给你就收啊,那明日送你两个元宝你也收?” 王有泉就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耷拉着脑袋,大气都不敢吭了。 “不行,我得去问问公爹。” 很快那两尺布放在了堂屋的枣木桌上,王孟山愣愣地看了两眼。 “公爹,这有泉就送她去了趟县里,原也是顺路的,哪好就收人家东西,传出去得被人说嘴了。这块布头我看了是细棉的,两尺少说要二十来文钱。” 王孟山突然笑了起来。 “这丫头是个讲究的。行了,既然送了就留下吧。要是推来推去,反而让人心里不舒坦。” “那行,我就收下了。” 王孟山发了话,苗氏就喜滋滋地收下了,这块细棉布她也喜欢的紧。 “爹,这丫头一出手就送这么金贵的东西,看来她那袋子药草卖得不错。我看那济世堂 的伙计跟她相熟呢!”王有泉随口提到。 王孟山瞪了他一眼:“咋?眼红了。” “没有,没有!”王有泉连忙摆手。 “这蛇有蛇道,龙有龙路,别人赚钱的营生你莫要去打听,插手,没得让人生厌。这丫头啊我瞅着是个能干的,心思也通透的,与她交好以后也能沾些福气。” 苗氏若有所思地点头,这丫头厉害着呢! 傍晚,王桃花把剩下的决明子收了起来,就在灶房里忙碌了起来。 今天她打算做红烧肉。 这道菜在前世可是她的拿手好菜,室友吃了都是交口称赞。 她拿出那刀肉,一层肥一层瘦,纹理分明,数一数足有七层,是块极好的五花肉,又叫七层楼,整头猪上就腹部有巴掌大的一条。 王桃花看得两眼发光,咽了口口水。那软糯香甜,肥而不腻的五花肉似乎已经在嘴里爆开了。 把肉焯水后,王桃花把它切成棋子大小。等锅烧红了也不倒油,直接把肉块放进去小火煸炒,这样可以控出多余的肥油,不然吃起来太腻了。 等肉块表面微黄,就把肉盛出来,留下一点底油。 接着把马氏给的那包糖拿了出来。 这是一包最普通的麦芽糖,大拇指大小一块,淡黄色,半透明,里面还有些杂质。是村里间走亲访友的好东西。 在路上王桃花尝了一块,不是特别甜,里面还有股淡淡的麦香。 现在见王少安眼巴巴地看着,就拿出了五六块,把剩下的半包递给了他。 “少安,上次你不是说铁虎欺负你,石榴和大牛帮了你吗!这糖你拿去和他们一起吃吧。” “阿姐,这些都给我吗?”王少安眼珠子瞪得溜圆。 王桃花笑着点点头。 王少安接过糖就蹦蹦跳跳地朝院外跑去。 “哦,太好了,有糖吃咯!石榴、大牛……” 这世上,哪个小孩不馋糖呢!? “记得过一小会回来吃晚饭!” “嗳……” 王桃花接着做自己的红烧肉。 把糖在锅中化开,就把肉块倒入翻炒均匀。等肉块滚满红黄色的糖浆,然后倒入三大海碗的水。接着倒入两勺酱油,大火煮开,就转小火慢慢炖了起来。 红烧肉要出锅了 趁着炖肉的功夫,王桃花把早上王少安去地里挖的野菜拿来挑起来。 这时节野菜已经很老了,村里也很少人家会去挖了吃。可王桃花家没有菜地,想吃口新鲜的只能去地里挖。 挑了半天,半篓子的婆婆丁才挑出来一碗。正准备去清洗,就看到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急匆匆地跑进了院里。 “桃花姐,少安被王老虎打了。” “啥!?人在哪?” “晒谷坪!” 王桃花扔下手里的碗就往晒谷坪跑去。 第51章 教训胖墩母子俩(一) 晒谷坪在村口,是一块很大的空地,向来是沟子村晒谷子的地方。平日里,也是孩子们玩耍的好去处。 等王桃花赶到那里,就看见王少安被一个胖子死死地压在身下。胖子还一边“啪啪”地 拍打着他的头。 “驾,马儿快跑。” 大牛则被另外两个孩子拉着,看来和王铁虎是一伙的。 王桃花那怒火“蹭”地一下就烧了起来。 “王老虎你快给我住手。” 王老虎本名王铁虎,生的人高马大,又仗着自己自家爹在县里赌坊干催债的营生,向来 不把村里的小孩放在眼里。孩子们都被他打过,所以私下里都唤他“王老虎”。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小畜生的姐姐小贱货来了。”王老虎觑着眼睛,抬着 下巴嘲笑道。 王桃花眉头微拧,谁能想象这话是从一个九岁的小孩口中说出来的。 “不许你骂我阿姐!” 王少安使劲地挣扎着,可后背就像压了一座山,动弹不得。 “咋,就你这瘦蛤蟆,也想从老子屁股底下逃出去。”说着又是一巴掌拍去。 王桃花气急,飞奔过去一脚就把王老虎踹了下去。 王老虎有些摔懵了。 王桃花赶紧把王少安从地上扶了起来。 “少安,有没有哪疼?告诉阿姐。” 王少安擦掉鼻头的血印子,摇摇头,突然一瘪嘴哭了起来:“阿姐,我不疼。王老虎抢走了糖,他还骂你,骂娘。” 来的路上,石榴已经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王桃花让石榴把王少安拉到一边,接着从柴垛里抽出一根手指粗的棍子。 “我来帮你报仇!” 王铁虎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了,撸起袖子就要找王桃花干仗。 “小娼妇敢踹老子,老子今天非扒光你的衣服绑在村口树上。” 王桃花看着跟自个差不多高的胖子骂道:“王老虎既然你娘不教你做人,姐姐就教教你什么叫礼貌,什么叫文明,什么叫找死。” 说着扬起棍子就朝对方抽去。 王老虎本来还不在意,不料王桃花抽得又快又狠,他根本来不及躲避,于是被抽得跳脚。 这时王桃花的棍子不小心甩了出去,王老虎找到空隙了,像炮弹一样冲了过去。 “阿姐,小心。” 王桃花冷笑一声,如果连你这个破小孩都对付不了,我就白练几年的防身术了。 她看准对方的拳头,侧过脑袋,躲过攻击。接着抓着他的手,身子顶着他的胸膛,准备来了个过肩摔。 可是…… 这小子太胖了,自己根本扯不动,于是她赶紧重重地踩了他一脚。 王老虎痛得一抬脚,身子失去平衡,再次摔倒在地。 王桃花赶紧捡起棍子疯狂地抽了起来。 趁你病,要你命! 这次王老虎是真的痛了,毕竟也是个小孩,很快就哭爹喊娘,鼻涕横流。 周围的几个小孩直接看呆了,这……这桃花姐姐也太凶了吧,连王老虎都能打的过。王桃花不知道的是从那天起,自个就成了沟子村小孩圈里的偶像。 “说,以后还敢不敢打我弟了。” “不敢了,不敢了!” 王铁虎脸上胳膊上都是棍子印,红红的一条肿了起来,看起来有些像斑马。 “跟我弟他们道歉。” 王老虎老老实实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拱手道:“对不起,我错了。” “把糖拿来。” 王老虎赶紧从怀里掏出纸袋。 王桃花拿过纸袋,神气十足地说:“下次再敢欺负我弟他们,我见你一次,打一次。走吧!” 王老虎就灰头土脸地跑走了,其余几个“帮凶”也一窝蜂地散了。 “桃花姐,你太牛了。我爹说我娘是母老虎,我觉得你比我娘还要厉害,所以你是大母老虎。”石榴语出惊人。 “啊,这个……称号,我就不争了。” 心里却默默地流着泪,人家是香软萌妹子好不,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王桃花帮王少安仔细检查了下,发现都是些皮外伤这才松了口气。 她看石榴两人对王少安这么讲义气,心里很欢喜于是大手一挥。 “石榴,大牛你们俩今天帮了少安,桃花姐我要感谢你们,今晚去我家吃饭,我煮了红烧肉。” 虽然不知道红烧肉是什么,但听到“肉”,两个小屁孩已经口水“哗啦啦”地淌了。 “真的吗?我好久好久没吃过肉了。” “当然是真的,你们现在回去跟爹娘说一声,我和少安回去等你们。记得一定要来哦。” 既然要招待人家,王桃花得赶紧回去准备准备。嗯,家里还有几个鸡蛋,炒个鸡蛋。然后主食今天就给他们贴点二面饼子,做起来既方便,卷肉吃也刚刚好。 刚到家,一股冲天的香味扑鼻而来。 她赶紧跑去灶房,掀开锅盖,那红烧肉在浓郁的汤汁里“咕嘟咕嘟”地颤动着,一块块红彤彤的,冒着油光。 还好,还好,没有烧焦。 她用筷子一戳,那肉已经软糯了。轻轻一拨,就分成两半。 王桃花撒了几个盐,翻炒了几下,就出锅了。 王少安使劲地吸着鼻子:“阿姐,这是我闻过的最香的味道,比上次的兔子肉还香。” 王桃花捂着嘴笑道:“你个吃货!每次都这么说。” 王少安被说破了,有些不服气地嘟着嘴巴:“本来就是嘛!只要是阿姐做的都是最香的。”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很快两个小豆丁就来了。 “桃花姐姐,这肉好香啊,我在坡下就闻到了。” 桃花一边贴着二面饼子,一边招呼道:“石榴,大牛快去洗手,咱们马上开饭。” 石榴和大牛都拎着个篮子跑到灶房。 石榴:“桃花姐姐,这个南瓜是我娘让我带来的。” 大牛:“桃花姐姐,还有我,还有我。我带来几根地瓜,我娘特意挑了红心的,说特别甜。” 王桃花心里叹了口气:“这村里人就是这么淳朴,生怕占了别人太多便宜,心里过意不去。” 王桃花也不推辞,开开心心地把东西腾了出来。 “回去代我向你们娘说声谢谢。这次呢姐姐收下了,不过下次可不能再带东西了,不然姐姐要生气了。” “好,我们听桃花姐的。” 等几个坐好后,王桃花就把满满一大碗的红烧肉和清炒婆婆丁,还有一大盘饼子端上了桌。 三个小的看着那油光四溢,色泽红润的红烧肉,不停地咽着口水。 王桃花忙招呼道:“吃啊,大家赶紧吃,趁热吃。” 三个小的这才大快朵颐了起来。 “唔,太好吃了,这肉又软又香,还甜甜的。桃花姐,我从来没吃过比这更好吃的东西了。” “桃花姐姐,我感觉肉自己在嘴巴里化开了。” “姐,这红烧肉我能吃两大碗。” 三个小的吃得汤汁四溢,满嘴油光。 “别急,慢慢吃,这一大碗都是咱们几个的。这肉还可以卷在饼子里吃。” 说着王桃花摊开一张面饼,夹了两块红烧肉,又夹了筷子婆婆丁,这么一卷,往嘴里咬上一口。 天啊噜!这也太美味了!红烧肉香糯,入口即化。肉里的油被婆婆丁吸收了,不仅解了油腻,还使这素菜更加鲜嫩爽脆,加上面饼子喧软有嚼劲。啧啧,一百分!!! 几个小的也学着卷了饼子吃,好吃得眼睛都眯成了线。 就这样,院子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咀嚼声。 直到一大盆红烧肉吃得见底,饼子也光了,四人才停下了筷子。 “妈耶!撑死我了!” 王桃花摸着肚子直哼哼,另外三个也摸着圆滚滚的肚子直打嗝。 “桃花姐,我现在打嗝都是肉味。”石榴心满意足地说道。 “桃花姐,你手艺太好了。我下次还能来蹭饭吗?”大牛小心翼翼地问。 王桃花点了点他的鼻子:“当然可以咯!” “哦耶,桃花姐你真是全世界最漂亮,最善良,做饭最好吃的人。” “马屁精!” 王少安在一旁闲闲地说道。 第52章 教训胖墩母子俩(二) 等王桃花送走两个小的,正准备收拾碗筷时,门外就传来叫骂声。 “王桃花你个小贱人,给我出来。敢打我家铁虎,老娘撕了你。” 王少安脸色一变:“糟了!阿姐,是王老虎的娘。” “少安,你回屋里。姐去看看!若是动静不对,你就赶紧去喊人。” “阿姐,我明白。” 王桃花出了门,就看到一个妇人朝着自家骂。那妇人胖成球,脸上身上的肉直往外溢,光那胳膊都有自己大腿根粗了。 这是王铁虎的娘孙巧秀,最是好吃懒做的一人。平日里,总仗着一身两百多斤的肉欺负村里的媳妇姑娘,所以村里人都不爱跟她往来。 “巧秀婶子,这打人的事该问问你儿子先。明明是他先动的手,你怎么还猪八戒爬墙头——倒打一耙呀!” “我呸!我儿子乖得很,那是天上的武曲星下凡,才不会欺负人。肯定是你家那个没爹没娘的小崽子先动的手。”别看孙巧秀人胖,嘴巴子挺溜。 “你若这般蛮不讲理,咱们就没话说了。你自个在这骂吧,老娘没空理你。”王桃花正要走。 “慢着!你把我家宝儿打成这样还想一走了之,我跟你说没门,今天你必须赔一两银子给我,不然我把你这破院子给拆了。” 孙巧秀狮子大张口。 王桃花就那么冷笑着:“我就没见过像你这么厚颜无耻的人,我还就偏不赔,你想咋样?” “哼,你不赔,老娘就让你跟这根棍子一样。” 说着捡起地上一根手臂粗的棍子,双手一掰,断成两截。 王桃花皱起了眉头,跟这孙巧秀硬拼自己没有胜算。心里想了一圈,立马有了主意。 “想要钱是吧,来,跟我进院子。” 孙巧秀以为王桃花怕了自己,脸上得意的笑容止也止不住,大摇大摆进了院子。 王桃花把人带到灶房。 “王桃花你把我带到灶房干嘛,赶紧去拿银子。” “银子啊!没有,不过菜刀倒是有一把。”说着拿起菜刀比划了两下。 这菜刀今日切肉前刚被磨过,现在十分锋利铮亮,闪着寒光。 孙巧秀愣了一下,脸上划过一丝害怕,可很快又恢复原样。 “呸,你个小丫头片子还敢跟我动刀!我告诉你老娘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来呀,砍呀,往这边砍。” 这孙巧秀也是个混不吝的,干脆把脖子伸过去,用手拍了拍。 说是脖子都是夸奖她了,那脖颈跟斗大的脑袋连在一起,鼓囊囊的一大坨白花花的肉。 王桃花嘴角一歪:“这可是你说的。” 说着把菜刀真架她脖子上了。 孙巧秀就感觉脖子上冰冰凉凉,但她还是强忍着害怕,叫嚣道:“有本事砍啊!” 眨眼功夫,这时她就感觉脖子上有些痛,一股热热的东西流了下来。她一抹,红的,真流血了。 杀猪般的叫声立马响彻云霄。 “王桃花,你……你……还真砍啊!” 孙巧秀哆哆嗦嗦,汗如雨下。 “不然呢!老娘才没心情陪你玩。” “你……要杀了我,县太爷会砍你的头的。” “我可不怕。我把你嘎了,我就算被砍头也不吃亏。我再去把你的家人也给嘎了,把你家屋子点了,我不就赚了。” 这话说得孙巧秀牙齿直打架,那骨子里渗入一股冷意。 “王桃花,咱们……咱们商量一下。你先把刀收起来。” 王桃花不为所动:“别,你先说说怎么个商量法。” “这……这事两边都有错,咱们就……就算了。” “算了?我可不觉得我有错!” “我都这样说了,你还想怎么样。我相公可是赌坊的人,你不要太过分了,不然我让她扒了你的皮。”孙巧秀咆哮道。 “那不好意思,可能你等不到见你相公了。” 王桃花眉头一挑,举起手上的菜刀。孙巧秀吓出了一身冷汗,王桃花那冷冰冰的样子就如地狱恶鬼。 “等等,咱有话好商量,好商量。这事算我错了,算我错了。” “哦,那错了该咋办?” “我……我道歉,我道歉!对不起,是我家虎子的错。” “只是道歉?我弟的后背现在还疼呢?嘴角也破了皮……” “我……我赔钱总行了吧。” 王桃花手一摊:“拿来吧!” 孙巧秀抠抠搜搜地从怀里摸出一个钱袋。 王桃花一把拽了过来,倒在手心。 这孙巧秀家日子过得还不错,钱袋里有二十来文钱。 “行吧,这些钱也能买二十来个鸡蛋了。都是乡里乡亲的我也不计较了,省得别人说我得理不饶人。” 说着把钱袋扔了回去。 孙巧秀拿着空空的钱袋,心疼得直抽抽。又听对方这么说,一口老血都要吐出来了。 王桃花这才移开菜刀:“你也别想着事后算计我,只要我有一口气在就会跟你家不死不休。我连我奶家都敢掀房顶,大伯大伯娘都敢打,你家又算什么?不信,你就来试试。” 孙巧秀紧张地吞了口口水:“那个……你放心,从现在开始咱们之间的事一笔勾销,我以后不会来找你了。” “还有你家宝贝儿子,提醒他以后别欺负我弟他们。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说着拿起菜刀,“夸嚓”,直接一刀把石榴家送来的大南瓜砍成了两半。 孙巧秀魂都吓没了,最后灰头土脸地跑回了家。 王少安被打这事也就算揭过了! 不过从这天起,王桃花泼辣凶狠的名声算是坐实了。 第53章 冬儿卖艺 翻过了十二月,日子一天冷过一天,早晨起来缸里的水都结冰了。 王少安的药吃完了,今天王桃花带着王少安去济世堂复查了。 吴大夫观了舌,把完脉,笑道:“这孩子体内的寒气已褪去了大半。接下来老夫再开几副润肺暖胃的药也就妥了。不过冬日得注意保暖,不可感染风寒,养上一年半载就无大碍了。” 王桃花听到这个消息十分开心。 “少安,快谢过吴大夫。” 王少安立马规规整整地行了礼。 “少安谢过吴大夫活命之恩!” 吴大夫捋着胡须很是满意地点点头。他看这孩子懂礼,说话也很有章程,就试探地问道:“孩子,可是识字?” “娘亲以前教我识过一些字,不过大多忘了。” “哦!” 吴大夫立马来了兴趣,拿起一本药草书指着上面的几个字让王少安认。 王少安果然都认出来了。 王桃花也一脸惊讶,那白氏都去世了三年了,想不到王少安还记得这些字。 吴大夫叹道:“丫头,这孩子聪慧,很有读书的天赋。早些进学,莫耽误了好苗子。” 王桃花点头:“打算明年春上就寻了学堂送去。” “是了,是了,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若是将来能高中,为官一人任,也能救一方百姓于水火。老夫行了一辈子医,只能医病,不能医命啊!” 出了济世堂,王桃花摸摸王少安的脑袋。 “少安,听到了吗?吴大夫都夸你呢!明年春上姐就送你去学堂。你可要争气哦!” “嗯,姐,少安一定会努力的。” 去学堂的费用肯定不低,印象中沟子村就村长和一个叔公年少时去读过几年书。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王桃花家那么贫穷,李家能看上王桃花的原因。因为她识字,她的外公还是附近十里八乡唯一的秀才。 她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最后一波晒干的决明子也卖完了,总共卖了一百二十文钱。加上之前剩下的,现在全部家产总共不到四百文。 看来赚钱迫在眉睫! 今日天色还早,王桃花就带着王少安在街上好好逛了起来。 前几次都匆匆忙忙的,这么放慢节奏,倒也发现古代市集的热闹和有趣。 那卖炊饼的摊子,一个面团在老板手指上旋转,下一秒落进了满是芝麻的盆里,然后用一个木头叉子叉进了油锅里,很快就炸得酥脆金黄。 王桃花被那香气馋得不行,赶紧买了两个。一口咬下,果真又酥又脆又香,里面还有别有心思地用冰梅碎酿了肉,爽口又解腻。 “姐,这个饼真好吃。里面的肉馅里还有点果子的酸甜。” “嘿,你个小嘴巴挺能吃的呀!” 两姐弟就捧着炊饼,一边走一边看了起来。什么陶泥,竹编,箜篌笛子,炸果子……全部看了个遍,别提多开心了。 这时一阵锣鼓声响起,就见前面围起了一圈的人。 “姐,你看那边有杂耍摊子,咱们也去看看吧。”王少安跃跃欲试。 都说古代杂耍那是五花八门,千奇百怪,真正的手底下见真功夫。前世这行没落,传承下来的不足十分之一,王桃花也想见识一下真正的杂技。 等王桃花和王少安挤进人群,就见最中间站了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和一个头发乱糟糟的,约莫八、九岁的小姑娘,听称呼应该是一对父女俩。 现在已是初冬,汉子穿着黑色夹袄,可那小姑娘却只穿着一身打满补丁的夹衫,冷得她缩紧了脖子,嘴唇没有半点血色。 王桃花看得心里颇为难受,这场景自己何曾相似。 年幼时父母车祸离世,跟着爷爷奶奶相依为命。爷爷是个土郎中,能看些小病赚不了几个钱。于是从小学开始,王桃花除去上学的日子都是跟爷爷在山里采药。那些年她爬过了无数的山川,趟过了大大小小的河,那艰苦的日子刻进了骨子里。 “姐,你怎么了?”王少安看王桃花发呆忙问道。 “哦,没什么,刚才沙子进眼睛里了。” 说话间表演开始了,就见汉子双手朝众人拱了拱。 “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走过路过的贵客们,今日在下初到贵宝地,身无盘缠,故和小女在此卖艺。望各位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说完话,汉子拿起一把足有三四十公分的铁剑往木头上砍去,木头立马断成两截,接着递给旁边的小姑娘。 小姑娘冻得发呆,汉子眼睛一瞪,一巴掌就往她脑门拍去。对方赶紧接过铁剑,仰起头,嘴巴一张,那铁剑就从嘴里一点一点地吞了下去。 这是要表演活口吞剑?可这表演得不都是男人吗? 王桃花眯着眼睛,看到小姑娘眉头紧皱,脸上肌肉颤动,不断有口水溢出嘴边,可见十分难受。 这可是正儿八经的铁剑,要是一个不小心就得肠穿肚破,于是不由得为小丫头抹了把冷汗。 直到只剩刀柄,那小姑娘也没出意外,她这才放下心来。 本以为这就结束了,那姑娘竟然吞着剑原地翻了三四个空心跟头,看得王桃花心惊胆战,生怕那剑直接把她的肚子捅破了。 可直到剑从嘴里慢慢拔出,那姑娘也没任何受伤的痕迹,王桃花这才明白什么叫技高人胆大。 表演结束就该是讨赏钱的时候了,汉子端着个铜盘子满脸堆笑地走向围观的人。 这年头大家日子都不好过,见来讨钱,就开始散去。 一圈下来,那铜盘里也就两、三枚铜板,汉子的脸黑了下来。 轮到王桃花了,王桃花摸出五文钱放在了盘里。不为别的,只希望今日那小丫头能吃顿饱饭! 那汉子这才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一旁的小丫头也感激地朝王桃花眨眨眼。 很快人群就散光了,王桃花也牵着王少安正要离去,就见那汉子把铜盘里十来个铜板骂骂咧咧地倒入手心。 小丫头畏畏缩缩地扯着汉子的衣角。 “爹,我饿!” 那汉子一把扇开小丫头。 小丫头一个脚下不稳,摔倒在地。 “去去去,没用的死丫头,成天就知道吃吃吃。老子辛苦了半天,你他娘的就赚这几个铜板,还不够老子去喝上一壶呢!” 说着从破箱子里拎出个酒葫芦。 “你给我好好在这看着东西,要是东西少了一样,我非扒了你的皮。”说着拿起个酒葫芦哼着野调子,晃晃悠悠地朝巷子里走去了。 小丫头吸着鼻子,流着泪,默默地把东西收拾在一个破木头箱子里。 突然一个雪白的包子递了过来。 冬儿疑惑地抬起头来,就看到一张漂亮的脸蛋。 “趁热吃吧!” 冬儿眨眨眼:“姐姐,这包子是给我的。” “嗯,吃吧,不够还有!” 冬儿立马接过包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说着:“谢谢……谢谢……”却不小心噎住了,拼命咳嗽。 王桃花赶紧帮她拍着背:“别急,慢慢吃啊!” 冬儿这才很听话地小口小口地吃着,像只小松鼠。 “你叫什么名字?” “冬儿。我娘说我是冬日里生的。” “冬儿,嗯,很好听的名字。” 她仔细打量着小丫头,其实长得不算难看。就是长期饿肚子,脸色蜡黄,骨瘦如柴。那短了半截的袖子,露出一个个伤疤,心里怅然不已。 见冬儿吃完了一个,王桃花又递了一个过去,这次小丫头并没吃。 “怎么了?为什么不吃了?” 冬儿咬着嘴唇,声音就跟蚊子一般:“姐姐,我想留着下次吃。” 一句话让王桃花想起了半个月前自己的生活,一根小小的红薯都舍不得吃,饿了就拼命喝水,更是心酸得不行。 “吃吧,吃完了姐姐再给你买。” 冬儿摇摇头:“谢谢姐姐,我吃饱了,你别花钱了!” 王桃花心里感触万分,一个包子哪里吃得饱?这小姑娘懂事得令人心疼。就从口袋里摸出十文钱塞在冬儿手里。 “冬儿,这钱你拿着。要是饿肚子了,去买馒头吃。” 冬儿急了,就要把铜板还回来:“姐姐,我不能要。” “我说能要就能要。记得收好了,别让你爹看到了。” 说着带着王少安走了。 冬儿看着王桃花远去的身影,眼里水汪汪的…… “姐,冬儿真可怜!跟我们以前一样!” “嗯,这个世界上可怜的人太多了,我们只能帮到这了。希望她以后能过上好日子。” 王桃花两人刚走不久,那汉子就醉醺醺地回来了。 冬儿赶紧上去搀扶,不料汉子蒲扇大的巴掌就扇了过来。 “滚开!赔钱货……李萍儿你个贱人,卷走老子所有的银钱,老子……老子抓到你,非把你拆皮剔骨……” 接着靠着木头箱子呼呼大睡起来。 冬儿只能捂着红肿的脸坐在旁边,默默地流着眼泪…… 第54章 粮食疯涨 有了冬儿这事,两人就没心情逛街了。 王桃花想着天气愈发冷了,还是得要多备点粮食,毕竟家里有粮心不慌,于是去了周记粮铺。 “叔,忙着呢?” 周大年正对着外头的阳光挑着匾箩里的黑豆子。 “桃花丫头来了,这次要买些什么?” “叔,现在灰面多少钱了?” 周大年叹了口气:“丫头,现在灰面已经卖到五文一斤了。” “啥?这才十天不到呀!足足涨了一倍多了。” “可不是嘛。不瞒你说,我们去拿货都要四文一斤了,叔卖五文其实也就赚个车马钱。前头那些铺子有些都卖六文一斤了,隔壁的黄花县都卖七文一斤了。” “看来这年底物价飞涨,不论古代现代都一毛一样呀!” 王桃花暗暗叹了口气,突然想起了城门口听到的话,不由得心里一惊。 “叔,这离过年还有个把月呢,以往也没涨到这个地步。莫不是胡人要打过来了?” 周大年脸色微变,赶紧向街上看了两眼,然后把王桃花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说:“丫头这话你可别千万乱出去说,被衙门里知道了得吃不了兜着走。这北边啊,乱起来了。” “叔,不是说薛将军去打胡人了吗,难不成打了败仗?” “哎,哪里啊!前几日我去州府进粮,就听说我大梁的军队还没到鹈鹕关,粮草就断了。三十万大军都等着吃饭呢!现在陛下下了旨意,南边各州府屯粮百万石北上,首批就要准备二十万石粮草。” “不是吧,这大军出征多重要的事,粮草怎么会说断就断!” “说是咱们军里混入了奸细,夜里把那粮草全给烧了。为了这事,听说圣上发落了好几个监管不利的大官,据说连驸马爷都给抓牢里了。哎,当官的再怎么折腾也没关系,就是别连累到咱们平头老百姓身上呀。那奸细非得千刀万剐了,霍霍了那么多粮食呀!” 这周大年本就生于乡野,最看不得人浪费粮食。 王桃花心里却翻了个白眼:“那百万石粮食估计有好几座大山那么多了,又是纪律严明的薛家军领兵,哪里是几个奸细就能烧光。估摸着是被朝廷里的蛀虫给吃了咯!皇帝老儿怕颜面不好看,扯了张遮羞布吧。” “原来是这样,朝廷要粮做军饷,难怪这粮食价格蹭蹭往上涨。” “丫头听叔一句,趁着现在粮价上涨不多,要是手头宽裕,多买点粮食备着准没错。你要是有亲朋好友要,来叔这我都按四文一斤卖!不过卖完这一波粮,叔也就无能为力了。” “叔,你真是个好人。这灰面给我来五十斤吧!” 王桃花算了算除去买粮,身上也就剩百来个铜板了。 “行,那叔给你称去。” 王桃花看着白米,白面上的插牌,一个十五文一斤,一个十一文一斤,均上涨了快一倍,不由得叹了口气。 果然应了那句话“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等周大年称好灰面,竟然有满满一麻袋。 王桃花看得有些傻眼,这下怎么拿回去呢? “丫头,你住在哪个村子?” “沟子村。” “沟子村倒不算远,这样你要是放心,等下晌的时候叔给你送去。” “放心,放心。叔你可真是帮了我的大忙。” “没事,现在粮食上涨太多了,大家都是称个一斤、二斤,也没啥生意。” 接下来王桃花讲了具体的地址,又去朱顺那边去买了几个大骨头和一刀肉,就带着王少安回了村。出城门时见有卖地瓜的,又花十个铜板买了二十斤的红薯, 等回了村,王桃花把东西规整好,就交代王少安一句。 “少安我去找大娘说点事,你自个在院子里玩。” “好,姐你去吧!” 王桃花想了想又去柜子里拿出上次买的细棉布。那次本就买了两块,一块给了苗明翠,一块本就要给张大娘的。就是这几天一直没空送,刚好趁今天去给了。 “大娘,大娘,在家吗?”王桃花在外院喊道。 “哎……在呢?”张大娘笑呵呵地从屋里走了出来。 宋香芹本来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听到王桃花的声音一骨碌就爬了起来,来到窗子边听了起来。 她的屋子是右边的厢房,离院门口很近,能听到两人的谈话。 “大娘!你家还有粮食吗?”王桃花开门见山地问道。 王桃花在路上已经想好了,这事得让张大娘,豆香和村长家知道,毕竟口粮的事可不是开玩笑的。但又不能说得太直白,不然传出去了,自己就是造谣惑众了。 张大娘以为王桃花家没粮食了:“桃花可是家里没粮食了?你等着,大娘给你去拿些。” 屋里的宋香芹听到“粮食”就火大,她恨恨地拧着手里的帕子,骂道:“不要脸的小娼妇,三天两头来借这个,借那个。这次那老不死的要是敢借,我非得骂到她家院子去。” “不是,大娘!我不借粮食。”王桃花赶紧拉住张大娘。 “那你这是?” 宋香芹也竖起了耳朵,不借粮食,那要干嘛? “大娘我记得你家的秋粮都卖了吧,那现在家里的粮食还能吃几天?”这沟子村每家的秋粮几乎都卖出去了,然后换了更便宜的灰面来过日子。 张大娘点着头,寻思了片刻:“这个月你栓子叔去县里揽活了,东家包饭,家里的灰面还是上旬买的,估摸着还能吃个十来天。桃花你问这个干嘛?” “大娘是这样的,今日我去县里买粮食。那灰面已经涨到了五文一斤了,那老板说后面还会涨。” “啥?天爷呀,这……这灰面往年最高也就三文一斤呀!今年怎生卖得这么贵!”张大娘顿时有些慌了神。 “嗯,我一路看去,有些店都涨到六文了,所以我来问问你要不要去买上一点。” “好好好,等你大爷回来,我就把这事跟他说去。哎,你说这做的是什么事啊,咱们穷头百姓这日子怎么过呀!” “大娘别急,活人总不能让尿给憋死。你要买灰面就去周记粮铺,那家掌柜的价格公道,现在还卖四文一斤。” 宋香芹见王桃花不是来借粮的,心里的石头可算放下了,后面的也就没怎么听了。 王桃花想着还要去豆香家,就从怀里拿出那块细棉布塞进张大娘手里。 “哦,对了,大娘,前几日我去县里看到这块细棉布,我瞅着给孩子做尿布挺合适的就买了。你拿去给香芹婶子吧。” 细棉布!? 宋香芹在屋里听到这话,心里跟挠了痒痒似的,赶紧把耳朵又贴在了窗户上。 张大娘用手摸了摸布料,又轻又软,一看就是好棉布,忙摇起了头。 “不用,不用。这小孩子尿布用旧衣剪两块就行了。哪需要用这么好的料子,没得可惜了!我看这布还挺大的,桃花,你听大娘的,自个拿回去缝个里衣。”说着就要把棉布还回去。 这可把宋香芹急坏了,小声地啐了口:“这老不死的,脑子是糊涂了吗?送上门的东西老往外推。不行,这是送给我的,凭什么她来做主。”于是匆匆开门。 两人就听到“嘎拉”一声,门开了,宋香芹笑容满面地走了出来。 “哎呀,桃花来了!”话这么说着,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张大娘手里的布。 “香芹婶子刚好你来了!这棉布你留着给孩子做几块尿布吧!” 宋香芹嘴里说着“哎呀,那怎么好意思呢”,手上的速度倒快,伸手便把布料拿了去。 王桃花暗暗好笑。 “大娘,婶子我还要去趟豆香家,就不聊了。” “好,好,你去吧,路上慢点。” 等人刚走,宋香芹说了句“娘,我回屋里歇息了”,就揣着布料兴匆匆地回了自己屋子。 张大娘胡乱地点点头,现在心里愁着粮食的事,也没空去理会她。 第55章 地窖藏粮 等罗桂花知道粮食涨价这事后,也是愁眉苦脸。 她家本来就没地,常年就靠着丈夫和儿子在县里码头扛力气活。前阵子丈夫本来要回来也没回来,就托朋友带回了一吊钱,买了粮食油盐也就没剩几个了。 “婶子你别急。家里粮食可还够,不够先去我家拿点?” 罗桂花挤出一个笑脸:“好孩子,家里粮食还有些。婶子只是愁以后该怎么办?明日我就给豆香爹捎信去,让他回来一趟。” “嗯,婶子别太忧心,那我先走了。”王桃花朝王豆香眨了下眼睛,后者跟了出去。 “桃花你叫我啥事?” “豆香要是家里有闲钱记得劝你娘多买点。快过年了,粮食本就紧张,也不知道后面会涨成什么样。若是觉得灰面太贵,可以多买些便宜的地瓜,黑豆,放得也久些。” “嗯,好的。谢谢你桃花,等我爹回来我一定说。” 王孟山知道这件事后,让王有泉当天下午就赶车去了县里找了王有河。 王有河在酒楼里当掌柜,迎来送往,还是知道些消息的。本来他也打算这两日捎个信回去的,现在弟弟既然找上了门,也不等跟王孟山说了,当即就去粮食铺子里买了一百斤灰面。 其实现在平川县城但凡有些头脸的人家都在偷偷屯粮,只不过消息捂得紧,这场风还没刮向普通人家。 王孟山皱着眉头看着那两大袋灰面不吭一声。 好半晌才叹了口气:“这村里面留粮食的没几户,我得去提个醒啊!” “爹,每年年底粮价都会上涨几分,就是不知道大家肯不肯听。” “那也的说。都是乡里乡亲的,上几辈供着一个祖宗呢。再说要是不说以后粮食涨的更贵,咱们一家人非得被人戳脊梁骨不可。” 很快,村长就去祠堂敲了钟,把这事给大家伙说了一遍。 “这几日粮食疯涨,灰面已经涨到五文一斤了,也不晓得后头会不会继续上涨。大家回去合计合计,若是灰面剩的不多,看要不要备点粮食。” 一时间众人百态。 大部分村民还是忧心忡忡,毕竟自家秋收的粮食留得并不多,都拿去卖了换更便宜的灰面,不然粮食哪里够吃。可现在灰面的价格已经涨到五文钱了,都快赶上当初卖白米的价格了,于是决定当下就去县里买上些备着。 少部分人还是满不在乎,毕竟粮食年年到了年底都会涨些。过了年,可不就降了。这下去买粮食得多花一倍的钱!不值当! 等临近傍晚时分,周大年果然驾着一辆牛车送来了粮食。 王桃花特意把自家留下的一点木耳给包好了,送给周大年。 “叔,这眼看天也快黑了,我就不留饭了,你回去时小心点。这荷叶里是包木耳,是我自己上山摘的,你留着吃。” 周大年忙拒绝道:“丫头,你这忒客气了,这东西叔可不能收。” “叔,收下吧,山里东西不值几个钱。” 看王桃花一脸坚持,周大年只能把东西收了下来。 “桃花,我那灰面还留着些,你那些要买的亲友这几天得抓紧了。” “好,谢过叔了。” 看着远去的牛车,王桃花把王少安叫进了屋子,随手把门给关了。 屋里摆了一袋五十斤的灰面,缸里还剩下二十来斤,另外还有二十斤地瓜。 “阿姐,好多粮食。” “嗯,从今天起咱们家再也不怕饿肚子了,咱们顿顿都吃杂菜团子,灰面饼子,不过少安,这事可不能拿去外面说。” “阿姐,我知道,你还真当我是三岁的小孩呀!”王少安不服气地撅起了嘴。 “好了,姐知道你聪明了。不过,少安眼下咱们还有一件事要做。” 接着王桃花从柜子底下摸出一个裂了好几个口子的罐子,上面画有四个大大的喜字。这喜子罐还是当初白氏的陪嫁。要不是因为里外裂了很多个口子早就被刁氏拿走了。 王桃花把罐子里外擦干净后,就往里舀灰面。 “姐,你这是干什么?” “少安,姐总觉得这个冬天不太平。为了以防万一,咱们得先藏好些粮食来。” “藏粮食?姐,是要打仗了吗?娘跟我说过,打仗百姓最受苦了,粮食,房子和亲人都会没了的。” “姐也不知道会不会打仗。不过咱们先存好一些粮食来准没错。这事可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 “嗯,姐我听你的。” 别看这罐子只比篮球大一些,却装下了近二十斤灰面。 王桃花用干荷叶在罐子口盖了十来层,又用破布蒙上,用绳子绑得牢牢的。最后活来了黄泥封上,这样就不怕罐子里进水,霉了里面的粮食。 可是藏哪里呢? 这时王少安一拍巴掌:“阿姐,我知道个地方,保准没人知道。” “哪里?快带我去。” “嘿嘿,就在咱们屋后。” “屋后?” 屋后王桃花早就寻摸了一遍,除了那个小小的茅房,就是一个土坡,上面全是杂草,再往上就是大山了。 当初王桃花爷爷把牛棚建得这么偏僻,就是因为坡上草多,放牛方便。 王桃花跟着王少安来到屋后的坡上,很快就来到一块巨大的石头面前。石头前堆着一堆杂草。 “姐,你看这里!” 王少安扒开杂草,一块霉烂的木板门出现在眼前。门板上还有个铁环,拉起木板,一股沉闷已久的霉烂气扑面而来。 等散去后,下面竟然有个一两米多深的地窖,还有木梯子通向下面。 地窖 “咦,这里怎么会有个地窖?我怎么不知道。少安,你怎么知道的。” 王少安得意地摇着脑袋:“去年夏天时,奶让爹割草喂牛。我就跟着爹来了坡上割草,看到了这个地窖。爹说这个地窖还是他小时候爷爷挖的,用来藏地瓜的。爹说以前这坡上种了地瓜,后来山里的野物老下来偷吃,这地窖就荒了。” 王桃花顺着木梯走下去,发现里面有三、四个平方大小,地面颇为平整干爽,而且还垫了层碎石子,别说藏地瓜了,就是藏人都绰绰有余。这要是真打仗了,藏在这里保准安全。 她不禁喜出望外。 “这可真是个藏东西的好地方。我的好弟弟,你这次可帮了姐的大忙了。”于是扳过他的脑袋,又是“吧唧”一口亲在额头上。 王少安一边嫌弃地擦着额头,一边又开心地咧嘴傻笑。 当即王桃花下了地窖,把罐子放在了最里面。等上来后,两人盖上木板,把杂草往上一放,果然神不知鬼不觉。 有了这地窖,王桃花盘算着得再去买些罐子回来,她要多存点粮食了。 第56章 王大坤密谋 平川县的东街向来居住的是有钱有势的人家,县里最有权势的三家人,孙家,县太爷和周家都住这一片。 这周府从曾祖起做的就是米粮丝织的生意,到周东海这一代,赚下了万贯家财,成为平川县数一数二的富绅。 周府宅子毗邻孙府,占地足有十来亩,五进的大院,亭台楼阁,花池水榭,样样皆有。院中光奴仆就畜养了上百人。 周员外夫妻生有一子二女,大女儿去年嫁给了九江知州为妾。自搭上了知州这条关系,那周家真是在平川县可以横着走了。二女儿待字闺中,儿子周满今年十七岁,在县学里读书。 周家外书房里。 一个胖的跟猪一样的男人正津津有味地啃着一只烧鸡,满嘴流油。此人正是周府唯一的少爷周满。 旁边俏生生的丫鬟忙不迭地用白色的丝帕给他擦嘴。 “少爷,慢点吃,别噎着了。” 另一个丫鬟也赶紧把酒杯送到他嘴前。 “少爷,别光吃肉啊,喝口酒润润嗓子。” 周满立马抓住那葱白的柔荑眯着眼睛嗅着,吧唧亲了一口。 丫鬟立马娇羞地挣开手。 “少爷,讨厌,还有人在呢!” 周满一脸猥琐地在两个丫鬟屁股上捏了一把:“好好好,晚上没人,咱们三个玩捉蛐蛐,嘿嘿。” 两个俏丫鬟立马脸红了起来。 周管家立在下边,埋着头,也不敢看。 “什么事啊?” “少爷,那王大坤来了,说找到了二小姐要的人了,是否要让他进来?” “哦!那快让他进来。”胖子立马放下手里的烧鸡,小小的眼中射出一道精光,脸上多了一抹急色。 整个平川县的人都知道,这周家少爷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其中最是好色。打十二岁起就跟屋里的丫鬟厮混在一起。等经了人事更是一发不可收拾。软硬兼施,把府里有点姿色的丫头全糟蹋了个遍。 周家夫妇只有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只道是年少风流,对此也是睁一只闭一只眼。 这不周满府里的丫鬟玩腻了,就想去外面寻求个新鲜感。可正常人家谁又愿意把清清白白的姑娘送去给他糟蹋呢? 更何况周满这人自个长得肥头大耳的,对女子却十分挑剔。 他有个极恶心的怪癖,女子不仅要长得漂亮水灵,而且只能是十三到十六岁之间的女子。按周大公子的话来说,怒放的花儿太过轻浮孟浪,这含苞待放的花儿最是干净清香,别有一番滋味。 可是两个月过去了,下人也没找到几个顺眼的女子,着实把周满气个半死。 于是手下便给他出了个主意,假意给二小姐找贴身丫鬟,不签卖身契,工钱给的足足的。这消息一出,还真有几家人的姑娘上当了。 等周满得手后,给个几十两银子就把人给打发了。苦主来闹,周家就和县衙勾结,找个由头把人抓进大牢关几天,受害的人家只能生生咽下这口恶气。 一时间,县里头长得漂亮的姑娘都不敢出门了。 平日里王大坤只在外院帮工,哪有资格进这书房,于是那眼珠子就四处乱瞟。 乖乖,这屋里金银玉器的摆件随便一件都够自己吃上几年了吧。 “小的给少爷请安。” “王大坤,听说你给我……哦,不,给二小姐找了个贴身丫鬟,你可知道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入我……二小姐的眼。” “少爷,这个小的当然知道。我今天推荐的这人,小姐肯定满意。” 周满见王大坤一脸自信满满,不由得有几分好奇:“那姑娘是谁呀?说说吧。” “少爷,那姑娘名叫王桃花,是我的堂妹。翻了年就十四岁了,长相吗?” 王大坤指着周满身边的丫鬟:“比他们两个还漂亮几分,而且识字,还是秀才老爷的外孙女呢。” “哦!”听到这话,周满来了十分兴趣。 他身边的小红和小翠可是府里最漂亮的丫鬟了,比她们还漂亮那岂不就是仙女了吗?而且又有才学,嘶,这类姑娘本少爷还没玩过呢? 想到这腹部已是一阵火热。 “王大坤你可知道骗我的后果!” “少爷,小的可不敢说谎。小人虽不是周府的家生奴才,不过打十三岁起就在外院帮忙,早把周府当成了第二个家。看主子为找丫鬟愁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我也愁,这才会荐上自己的堂妹。小的就只想替主子分忧。” “好好好,王大坤,我对你很满意。不愧是我周家的好奴才!” 周胖子翘着二郎腿抖了抖。 “管家,把王大坤的月钱提到二等。” 王大坤心里一喜,周家二等小厮每月的月银可是半贯钱呀!比之前多了好几倍。于是赶紧磕头谢恩。 “谢谢少爷提拔,小的定为少爷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好了,别啰嗦了,快把那姑娘送过来吧,本少爷得先给我二妹掌掌眼。” “少爷,那个还需要几天时间。” “这是为何?”周胖子眉头皱了起来,别说几天了,他现在一刻都等不了了。 “我那堂妹性子十分刚烈,前几日还因退婚的事磕了墙,又碰上我二叔死了,现在正伤心着呢,周少爷给我几天时间去劝说一下。”王大坤满口胡话。 “哦~”周胖子满脸玩味地叫了一声。 “看来还是匹烈马啊!啧啧,本少爷就喜欢骑烈马,刺激!”说着“嘿嘿”地笑着。 “王大坤,本少爷给你五天的时间,必须把那个什么花来着……” “少爷,王桃花。” “哦,五天内必须把那王桃花给带到府里。不然别怪本少爷不客气!当然若是这事成了,本少爷赏你……一百两银子。” 王大坤的心剧烈起伏,要是有了一百两就可以在县里盘个铺子了。想到这激动得面红耳赤。 “少爷你就放心吧。五天后,我保管把我堂妹送进府来。要是送不来,小的这条狗命任凭少爷发落。” “好。周管家赏他五两银子。” 周管家立马从怀里摸出一个银锭子递给王大坤。 王大坤拿着沉甸甸的五两银子开开心心地拱手。 “小的谢过少爷,小的必定把事做的妥妥的,不留一点尾巴。” “行了,爷乏了,都下去吧。” 两人退下后。 周满再也忍不住了,火急火燎地把两个丫鬟按在了床上…… 再说王大坤怀揣着五两银子,脚下就跟踩了云朵一般轻飘飘地出了周府。心里反复念叨着:“我终于有银子了!” 脑海里立刻闪过一道粉色的身影,王大坤下腹一紧,提脚就往海棠馆走去。 这海棠馆是平川县唯一的小倌馆。 何为小倌?其实就是男风馆。 这大梁朝承袭隋唐,民风颇为开放。当下达官贵人不仅好歌姬,还常常在府里豢养一些好看的男孩作为书童,其实是把他们当成泄欲的工具。 于是市井间就出现了小倌馆。 这海棠馆是座二层的花楼,彩幔灯笼挂满了屋檐。二楼有七八个面容清秀姣好的小倌,涂脂抹粉,打扮得极其妖冶。他们虽身穿女人的衣衫,头上却是戴着或粉色或蓝色的帽子,鬓边插了一朵大大的绒花。 这小倌馆从里到外跟青楼楚馆布局相似,唯一的区别就是牌匾为绿色的。 王大坤站在门口,向二楼望去。 细细搜寻了一番,果然看到了人群里的他。 依然是那般光彩动人,鹤立鸡群。 “公子,可是有看上的小郎。”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老鸨迎了出来。 “我要他!”王大坤指向意中人。 “哦哟,公子好眼光,这可是我们海棠馆里的头牌,名唤玉茗,最是会伺候人。快进来,快进来,先喝杯红丝姜黄酒去去寒。” 就这样王大坤迷迷糊糊地进了楼里,又迷迷糊糊地上了楼…… 一夜无话。 第57章 猴头菇 此刻王桃花正一边擦着汗,一边劈砍着前方的杂草藤蔓,她决定今天顺着小溪往更里面走去。 一路上她也看到一些药材,不过都是些常见的艾草,车前草,益母草之类的。这些药草记忆里在张大娘家也见过,看来村人也都是认识的,应该不值钱。 走了二十来分钟,她发现前方有棵极大的槐树,足足需要三四个人环抱。 这一路也走累了,就打算坐在树下休息一下。 她用手扇着风,四处张望着。林子里很安静,草丛里的虫儿使劲地鸣叫着。树上不时飞过几只五颜六色的鸟儿。 “要是有只兔子撞树上就好了。” 王桃花正瞎想着, 突然看到树梢处有一团白色。 “咦,那是什么……” 她站起身来,再次眯着眼睛看去。 “猴头菇!” 猴头菇 这猴头菇大多为椭圆形,长在树上。因为整颗菌子表面长满了白色的绒毛,看起来犹如猴子的头,故而得名猴头菇了。 “哈哈,想不到这地方还有猴头菇。这东西前世人工种植的都卖老贵了,这野生的更不得了吧。” 确实自古就有“山珍猴头,海味燕窝”之说,猴头菇可是被列为了古代的“八大山珍”之一。 这下王桃花激动了,往手心吐了口唾沫,就抱着树往上爬去。前世小时候她可是个假小子,掏鸟窝,摘果子没少干过,爬树那是洒洒水啦。 很快她就来到了大槐树的树杈处。这里已经离地面足有十来米高,分出三四根桶粗的树干。 那朵猴头菇正在其中一根树干的末端。 离得近了,也看得清楚了。 猴头菇足有拳头大,雪白雪白的,就像树梢落了一捧雪。使劲吸吸鼻子,甚至能闻到菌子独有的香味。 她跨坐在树干上往前挪着。 不行前面的树干太细了,不能再往前了。于是她伸长手臂去够那朵猴头菇。只差一点点了…… 突然一个青色的蛇脑袋出现在王桃花眼前,吓得她差点掉下树去。 妈呀,是蛇呀! 见鬼了吧,这都十二月份了,蛇不是早就冬眠了吗?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让剧烈跳动的心脏平静下来。手则慢慢地伸向后背的篓子,摸出了柴刀,后背已是一身的汗。 那蛇足有成人胳膊粗,全身花纹斑斓,好在脑袋是椭圆形的。 王桃花暗暗地松了口气,看来是条蟒蛇,没有毒。 她突然想到爷爷以前常说的一句话“但凡山中有宝,都有野兽看护”,看来这蟒蛇就是猴头菇的看护人了。 不是,你说你一条蛇又不吃素,凑什么热闹啊!找只癞蛤蟆看护看护不好吗? 蟒蛇向王桃花爬了过来,吐着红信子,两颗玻璃珠似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王桃花。 王桃花吞了口口水:“那个蟒蛇大哥你别再过来了,咱们打个商量可好。这菇子我带走,下次我来时给你带只鸡来了可好。那鸡贼拉贼拉香,好吃!” 不料那蟒蛇根本不听王桃花聒噪,下一秒“嗖”地向王桃花游来。 王桃花吓个半死,赶紧拿着背篓挡去。蟒蛇蹿入背篓里,用力地翻滚着,尾巴甩得“啪啪”响。 这蛇力气太大了,王桃花差点就被顶下了树。她用两腿夹住树干,拿起柴刀就朝蛇尾砍去。 可蟒蛇极其灵活,砍了好几下都砍在篓子上。 突然这蛇扎出了篓子,张大嘴就想来咬王桃花。王桃花躲闪不及,左右胳膊被咬住了,顿时一股剧痛顿时涌上心头,疼得她直吸冷气。 王桃花使劲甩着手,那蛇就是不松口。 “老娘跟你拼了!” 眼看蛇尾就要卷上来了,王桃花一不做,二不休拿起柴刀就朝蛇脖子砍去。 “吱溜”—— 蛇血溅了她一脸,又腥又臭。可王桃花没有停下来,继续割砍着。 很快蛇头和身子就分成了两半。身子扭巴了几下就掉下了树,可蛇头依然咬得死死的,眼珠子里是不死不休。 王桃花靠在树干上大口地喘着气,手臂的疼痛让她冷汗涔涔,身子不由得颤抖了起来。 “这白素贞太厉害了!要不是有这篓子挡了一下,本姑娘今天非得被这畜牲弄死了。” 她略微休息了下,掰了根树枝咬嘴里,然后拿着柴刀往蟒蛇嘴里一撬,手指长的牙齿就慢慢从手臂里生生拔了出来,血一下喷涌了出来。 就见蛇头瞪着不甘的眼珠子掉了下去。 现在王桃花疼得五官都拧成了一团。她吸了几口冷气,赶紧用牙撕下一块布条,绑了起来。可血水很快就把布条染红了。 “完蛋了,这伤口太深了,得赶紧下山处理,不然发炎就糟糕了。” 她看了看那团猴头菇,还是舍不下。于是趴在树干上,咬着牙往前挪去。就这么一小段距离,疼得她脑袋“嗡嗡嗡”。 最后总算完好无损地摘下来了。 等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下了树,已是精疲力尽。 不行,得先止血。不然还没等到下山,就得失血过多休克了。 她朝周边看了看,找来几株益母草。 益母草 这益母草虽然不能治蛇毒,但好歹能消肿凉血。事到如今也讲究不起来了,死马也当活马医吧。 王桃花用柴刀把益母草锤烂了,然后敷在两个牙洞口。顿时一股清凉扩散,那血流的速度还真慢了几分。 “哗啦!” 王桃花又扯下一大块布,把手臂裹了起来。不知道是起了药效,还是心理作用,过了一会儿,伤口果然没再流血了。 篓子被蛇弄坏了,她胡乱砍来几根藤条把篓子底随便补了下,又在下面垫上一大层枯叶。 王桃花看着那团雪白的猴头菇,恨不得亲上一口,这可是用命换来的宝贝。 正要把猴头菇放进篓子里,就看到那条大蛇。 这条蛇这么大,少说十来斤。蛇肉鲜美,说不定能卖上好价钱。于是本着不浪费的原则,把蛇塞在了篓子底下,再铺了一层树叶,用青苔把猴头菇小心翼翼地裹好放进了篓子里。 等她下了山,已是午后。 现在整条手臂肿大了一圈,稍微动一动就是钻心的疼,去县里明显已经来不及了。 王桃花心里十分慌张,她要是废了一条手臂,就等着被人吃干抹净吧。 突然她想到一个人,赶紧顺着田埂走去…… 第58章 梅婆子 梅婆子正窝在椅子上准备打个盹,就听到外面传来敲门声。 “谁啊?来了。” 等她开了门,就见王桃花脸色惨白地靠在门上。 “梅大娘。” “桃花丫头,你这是怎么了?” “大娘,我……我手被蛇给咬了。” “啥,快进来,快进来,老婆子我看看。” 等梅婆子解开王桃花绑的布条,就看到敷了的草药,眼神一怔。凑过去闻了闻,是益母草。益母草凉血,难不成这丫头还懂药草? 她按下心中的疑惑,小心翼翼地帮王桃花清洗了伤口,就见两个牙洞很深。稍微按了按,好在没伤到骨头。 “丫头,你按着这处,血就不会流了。我这就去拿药。” 然后赶紧去隔壁屋里拿药粉。 王桃花打量起屋子,除去一张木床,就是几个暗红色的木头柜子,上面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罐子,很是朴素。不过整个房间十分干净整洁,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香,闻着很是舒服。 很快梅婆子就拿来了两个瓷瓶。 “丫头,我看了你这手上的牙口子,好在不是毒蛇咬的,老头子配的这几瓶药粉倒是派上用场了。” 说着拔掉瓶塞,朝伤口倒了些黄色的粉末,王桃花就觉得有些火辣辣的疼。 “得忍着点,这是蛇药。涂了就能消肿化瘀血了!” 药粉一点点融化,王桃花疼得直抽气,那汗又“唰啦拉”地流了下来。 梅婆子暗暗点头:“这丫头心性好,这蛇药老头子说用起来跟铁烙了似的疼,想不到她竟然一声没叫。” 其实是梅婆子误会了,王桃花痛得已经张不开口了。 就这么煎熬了十来分钟,王桃花就觉得手没之前那么肿了。 梅婆子又从另一个瓷瓶里抠出一点白色的膏药,轻轻地抹在伤口四周。王桃花就闻到一阵清甜的香味,伤口也变得清清凉凉的,连脑子都没有刚才那么浑浑噩噩了。 “大娘,这是什么啊?涂了好舒服。” “这是三花蛇膏,得配合着刚才的药用。” 梅婆子给她涂好药后,就取来一段干净的白纱布帮她包扎了起来。 接着嘱咐道:“这几日伤口可千万别沾水,然后这两瓶药你拿回去用吧,早晚各敷一次,连敷三日就差不多好了。丫头以后山上得小心点,这山里的野物伤人可不是开玩笑的。” 王桃花忙欣喜地接过两瓶药:“嗯,好的,大娘我会小心点。对了,这药多少钱?” 梅婆子笑得满脸褶子都舒展了开来:“丫头,老婆子都大半截身子进土的人了,要钱有何用?不用钱,不用钱。” “那不行,大娘你这都帮了我好几次了。我怎么能老是占你便宜呢?” “哼,老婆子的便宜也不是谁想占就占的。你家的事这些年我也没少听说,你也是个可怜的。但那日我看你这丫头胆子大,敢装晕跟你奶他们斗,是个不迂腐蠢笨的,很合我老婆子的胃口。你这丫头我喜欢。” 老婆子笑眯眯地说。 我去,这老太太还是个挺有个性的人呀! 就听梅婆子自言自语地说道:“当年我和老头子要有这份勇气,何至于沦落于此,有家也不能回?” 话里满是辛酸和孤寂。 王桃花一听这话就知道里面是有故事了,于是眼巴巴地瞅着她。 梅婆子揩了一下王桃花的鼻子:“小小年纪可别学长舌妇到处瞎打听。好了,忙活了这么半天,我老婆子也困了,你家去吧。” “好,那大娘你休息吧。过几日我伤好了再来看你!” 王桃花背上篓子就要出去,梅婆子突然又喊住了她。 “丫头这药草可不能瞎用,这本药草书你拿去看吧。”说着递来一本蓝底泛黄的线装书。 王桃花疑惑地接了过来。 “《百草图集》!” 她翻开看了看,里面画了许多草药,画得相当逼真,有些还用颜料涂染了颜色。而且还详细地备注了药性和炮制的手法。 这!这可真是致富敲门砖啊。有了这书她就能辨认更多的草药了。哎,说来惭愧,前世自己偷懒,能辨认的草药也就那么几种,还都是常见的。 “这书啊,还是老头子祖上传上来的。老婆子无儿无女,留着也是糟蹋了虫子。你既然识字,我又听说你打算做挖药草的营生,这书就送你了,拿去好生看看吧。” 王桃花心道:“这梅大娘和唐大夫听说是从州府里迁过来的,难不成以前是官宦世家。然后一对真心相爱的恋人惨遭父母反对,然后私奔到了这儿……” “丫头发什么呆呢?” “啊!大娘,这书对我来说太重要了,我一下子惊喜过头了。大娘,你真好!”王桃花尴尬地摸摸鼻子。别人又是救治自己,又是送书,还八卦人家,真不应该了!! 梅婆子满脸慈爱地摆摆手:“丫头,咱们女子在这世上扎根太不容易了,自己若强不起来,谁又能看的起。家去吧!” 王桃花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还在想着这话。 是啊!前世家境贫寒,亲人凋敝,受尽了嘲讽和欺凌。可她凭借着半工半读,硬是做到门门功课满分,最后直接保送上了大学,从那以后再也没人敢来欺辱自己。 无论前世今生,她都坚持一个信念,只要自己够强硬,就没人敢打自己的主意了! 等进了家门,王王桃花就看到王少安托着脑袋在坐在院子里等着自己。 “阿姐,你回来了?今天怎么这么晚啊?” 王桃花不想让他担心,随口扯了个谎:“在坡上看到只兔子,追了一小会,可惜被它跑了。” “姐,那你赶紧坐下歇息,我这就去拿饭。” 王少安立马跑去灶房,从锅里端出温热的面饼子和一碗炒野菜,还有炖了一上午的萝卜骨头汤。 接着拿来两副碗筷。 王桃花有些诧异地看去:“少安你也没吃吗?” 王少安摇摇头:“我等姐姐一起吃。” 说着夹了一个最大的饼子放进王桃花碗里。自己则夹起一个小的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瞬间一股暖流划过王桃花心扉。 看着吃得香甜的王少安,她的心里被填得满满的,她明白被人惦记是多么幸福的事。 她夹起一筷子野菜放进王少安碗里,又给他舀了一碗汤。 “来,少安配着汤吃这饼子,不干。” “阿姐这汤真甜,比上次的还好喝!” 上次王桃花没放萝卜,光用骨头熬汤,汤自然会有些油腻。 “那当然。姐这次放了两个大萝卜呢!老话不常说冬吃萝卜夏吃姜吗?这萝卜可是冬天里的宝,特别是炖骨头好吃又有营养。” 王桃花端着碗喝了口清甜的萝卜汤,全身都暖和了起来。 “姐,你懂的可真多!” “等你以后去了学堂,懂得会比姐更多。” 饭后,王桃花换了件衣裳,跟王少安交代了几句,就背上篓子去了县里。现在才下午二点多,走快点应该能赶在日落时回村。 开玩笑! 为了这猴头菇差点命都丢在了山里。要是放一个晚上坏掉了,非得把王桃花气死。再说还有那条大蛇,血呼啦啦的,放家里也慎得慌。 她摸了摸伤口,已经消肿了,又抻了抻手,不是很痛了。 “这药可真神呀!这么一伙功夫就不疼了。” 为了不压到伤口,一路上,王桃花干脆用右肩拎着篓子。 等到了城门口已是气喘吁吁,汗如雨下。她抹了一把汗,大步朝城里走去。 这猴头菇珍贵,一般人肯定不会买。卖给酒楼,王桃花又怕压价。于是她想到了一个人,孙府的那位灶上管事娘子。 她向路人打听孙府的位置后,就赶紧赶了过去。 第59章 竟卖了五两 孙府花园假山堆叠,藤蔓垂荫,一汪池水碧绿清澈,五彩锦鲤在里面悠然地游着。 临水一角,有座“听风小榭”,是这孙府最雅致清静的地方。 “没胃口,不想吃,把这些都撤了吧。” “爷,你好歹吃点吧。你看就这么几天你就清减了这么多,等回京被老夫人看到了,小的的屁股可就遭殃了。”说话的人一脸愁容,正是扫墨。 “扫墨,你就这点出息。有你家爷在,会让你挨打吗!”洛子玉嫌弃瞥着他。 “话是这么说,可我每次挨打受罚得还少吗……”扫墨嘟嘟囔囔。 “你说什么……”洛子玉挑了挑眉头,拔高了声音。 “啊,小的没说什么。小的说少爷是府里最会体谅下人的主子,独一无二。” “这还差不多。” 接着扫墨看着几个精致的小菜摇了摇头,唤来丫鬟把饭菜撤了下去。 自个爷什么都好,就是这嘴巴刁了点,喜欢吃新鲜!县里几个有点名头的酒楼饭馆都去了一遍,吃过几次后就乏味可陈了。可把扫墨愁坏了! 这院子里的举动自然很快就传到了上房,于是孙府管家急匆匆地去了下院。 灶房里,梅娘子看着几乎没动几筷子的饭菜,急得团团转。 老爷已经让管家交代下来了,晚间要是花园里那位主子再吃不香,这灶房里就得换人了。 梅娘子在孙府当了二十来年的灶头娘子,头一次见自家老爷这么上心吃食之事,不用想都知道住在听风小榭的爷是个大人物。 对自己的厨艺,梅三娘向来自信。 当年自个才八岁,就被自家老子娘托了老夫人的关系,送去京城最大的酒楼学了手艺的。不说大江南北的菜都会做,但在这平川县自认为能排前三。就连县太爷家的宴席自个都被叫去做了好几趟了。 可是自己使出了浑身解数,那位爷就是不肯赏脸,每日都是寥寥几口饭食。 直到前几日用那木耳炒了嫩嫩的鸡子,传来消息说吃得挺香,还赏了自己五两银子。连吃了三日木耳,昨日那位爷就不动筷子了,看来是吃厌了。 图新鲜,又要味道好,这位爷真是比祖宗还难伺候! 好在老爷已经给京里送信去了,把伺候那位爷吃食的厨子给带了过来,现在已在路上了,还有两日就能到平川县了。 可是这两日又该怎么对付呢? 梅娘子看着灶房里的鸡鸭鱼肉,各种新鲜蔬果,却无从下手。 正愁着,一个容长脸的妇人扭着身子笑盈盈地进了灶房。 “我说梅妹子,听说那院里的爷又不吃饭了?啧啧啧,瞧瞧,这多好的饭菜咋没吃几口呀!” 妇人就看着那几碟菜直咂巴嘴巴,脸上全是嘲弄之色。 “林姐姐,你不在洒扫房待着来我这干嘛?这灶房油烟这么重,可别把你的衣裳给染了味。” 谁料那妇人自顾自地在灶房里转着。 “这灶房倒是被妹子打理得井井有条。也好,以后妹子高升了,后来的人也好习惯。你说是不?” 梅三娘哪里不知道林婆子话里的意思。 “这灶房的菜刀挺重的,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拿得住的。” 妇人眉头一挑:“那我就擎等着妹子今晚的饭菜了,希望那贵人能多吃一口。”说着捂着嘴巴,像只花母鸡一般“咯咯咯”地笑着离开了。 气得梅三娘胸脯急剧地翻涌着,心道:“这要是晚饭再吃不可口,这脸面可就丢鞋底了。那林婆子还不得怎么在我面前趾高气扬?不行,我得想想办法,要不去求求老夫人。” 林婆子是夫人的陪嫁,在府里管着内院花房和洒扫,早就对油水颇多的灶房管事位置虎视眈眈。 要不是自个娘是老夫人跟前的嬷嬷,自己哪能在灶房待上这么多年? 可她要是知道洛子玉对于吃食刁钻是在京城里出了名的,不知道会不会跪下来主动请辞。 正发着呆,一个八九岁的烧火丫头跑过来喊她。 “梅婶子,角门有人找。” “谁找我啊?” “那人叫啥桃花来着。” “你去跟她说声我现在没空。”梅三娘现在一脑袋浆糊,哪有空去见人,随口回道。 “好,那我就去回了她。” 小丫头正要离开,又被梅三娘叫住了。 “黄豆,回来。那人可是叫王桃花。” 黄豆小丫头的头立马点了起来:“对,就叫这个名。” 梅三娘立马想起了那日买木耳的场景,是她?她来找自己干什么?难不成又有什么好山货。 想到这,她脚下如风地跑去了角门。 到了角门,果然看见那丫头正左右张望着。 “桃花丫头,你找我?” 王桃花露出一个笑脸:“梅婶子,上次你不是说有新鲜山货跟你说声嘛?我这刚好得了,就来找你了。” “可是那木耳?”若是那木耳,自己可就没几分胜算了。 “不是,是这个东西。”说着拨开树叶,就见里面是一团白色的丝状物。 “哎呀,这是猴头菇。”梅三娘立马大喜过望。 “嗯,正是猴头菇。梅婶子,可要?” “要要要,当然要,丫头你这猴头菇来的可真是时候。快,快跟我进来。” 王桃花进了孙府,只是稍微瞥了一眼,就低眉垂目地跟在梅三娘后头。 梅三娘心里赞道:“果然是个稳妥的孩子。” 因猴头菇难得,是山货中的金贵之物,于是梅三娘让黄豆丫头去找了管家。 很快,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就大踏步地走进了灶房,看穿着打扮应该就是孙府的管家了。 “这是石管家。” “石管家。” 王桃花见了礼,就坦然地看向了石管家。 石管家点了点头,颇为惊讶地打量了下王桃花,心道:“这乡里姑娘倒是生的大方。” “丫头,这猴头菇是你的?” “嗯,今日上午刚采的。” 石管家拨弄了下,见猴头菇色泽新鲜,脚上还带着苔藓,不由得点点头。 “丫头,这东西你要卖多少钱?” 说真的,王桃花还真不知道怎么卖。这东西说难得确实难得,说味道自是鲜美异常,可对于不识货的人来说就是一种菌子。 “石管家,你看着给吧。” “哦,你就不怕我给少了?”石管家目光灼灼地盯着王桃花。 王桃花笑着摇头:“这东西虽说难得,但也是天生地养,我有幸得到了也是运气好,多卖一些少卖一些我都赚了。再者我听说孙府是县里最公道仁善的人家,定不屑于做诓骗之事。” 石管家立马哈哈笑了起来:“丫头,你可真聪明。你既然都这么说了,老夫也定不会让你吃亏。这猴头菇往年府里也有进过,论成色大小却不如你这个。这样我给你五两银子可行?” 啥,一个破蘑菇就卖了五两。 我的天爷呀!那可是上千斤粮食,五百多斤猪肉啊! 看王桃花张着嘴发呆,石管家以为她嫌少了。 “若是嫌少,老夫再给你加些。” 王桃花回过神,赶紧摇了摇头:“不,石管家你误会了。就按五两银子吧!” 石管家再次露出一抹欣赏。 随即下人去账房支了五两银子来。 王桃花拿着那锭银子简直是在做梦。 第60章 那长虫你怕不 石管家走后,王桃花还沉浸在五两银子的世界,傻呆呆地站着。 梅三娘已经在处理猴头了,把它隔水碚在水缸里。猴头菇喜阴,水里温度低,可以保持新鲜。 这时,梅三娘看王桃花背篓里鼓鼓囊囊的,就问道:“丫头,你这背篓里可还有其他东西?” “哎呀,我怎么把它给忘了。”王桃花忙把银子塞进怀里。 接着神秘兮兮地问道:“梅婶子,那长虫你可怕?” 梅三娘一头雾水,这怎么就说到蛇身上,情不自禁地点点头。 “那你闪开点。” 梅三娘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王桃花嘻嘻一笑,把背篓往下一扣,一条花色斑斓的蛇就掉在了地上。 “娘呀!” 梅三娘吓得魂都要飞了,捧着胸口就退到了门口。 “婶子别怕,它已经死了。你看!”王桃花用脚踢了踢,果然蛇一动不动。 梅三娘仔细看去,那蛇缺了个脑袋,鲜血淋漓的可不是死得透透的吗?就拍拍胸脯,慢慢挪了过来。 “丫头你胆子可真大,这么大条蛇也敢背在身上,阿弥陀佛,吓我一跳。” 但凡女人,没有几个不怕这软绵绵,冰凉凉的东西。 “婶子这蛇也是今天刚打开的,现在的蛇要猫冬最是肥嫩,若是做成蛇羹保准鲜美。府里可是要吗?” 王桃花一席话倒提醒了梅三娘。 梅三娘眼睛一闪,心道:“今日有了那猴头菇定能满足那公子口味,可明日又没菜了?刚好这条蛇这么大,收拾出来,明日做个全蛇宴,岂不正好!!” 于是忙不迭地说:“丫头,你可真是婶子的及时雨呀!这蛇婶子要了。” 王桃花笑得见牙不见眼,嘿,这下可省了自己去找买家了。 梅三娘蹲下来,小心翼翼地用火钳戳了戳蛇,又翻了个面,果然又肥又新鲜。 “丫头,这蛇往年庄子里也往府里送过几次,不过婶子还真没出去买过。这样吧,婶子不让你吃亏,给你按羊肉价收,你看可行?” “行的,婶子,你看着办。” 梅三娘满脸笑容:“昨日羊肉价三十文一斤。” 这时代有钱人觉得猪有股臊味,更喜欢吃羊肉,所以羊肉可比猪肉贵多了。三十文一斤,王桃花对这个价格十分满意。 过了称,这条大蛇足足有十一斤七两。 梅婶子大手一挥:“就算十二斤了。”接着就让黄豆去账房支银子。 很快黄豆就拿来三吊另六十文钱。 王桃花从里面拿出十文钱塞给黄豆:“黄豆,辛苦你了,这钱给你买点零嘴。” 黄豆开心地说了声:“谢谢姐姐!”就蹦蹦跳跳地走了。 一旁的梅三娘含笑看着,心里对王桃花更是满意。 王桃花拿出一吊钱塞进梅三娘手里:“婶子,今日多亏有你,不然我这东西也卖不出去。这钱你别嫌少,拿去喝杯茶吧。” 梅三娘暗暗点头,心道:“这丫头是个聪明的,也不小气。这乡里人家能教养出这样的姑娘也是难得!” 她把那吊钱塞回王桃花手里:“丫头,婶子也不跟你客气了,这钱婶子可没脸收?要仔细说起来,婶子还得谢你。 这府里来了贵客,我正愁用什么招待呢?你瞧瞧,我这愁得嘴里都冒火炮了。有你这两样东西,婶子啊今晚总能睡个好觉。” 听她这么一说,王桃花也不推脱了,把钱收了起来。 “那行,我就不跟婶子客气了。” “丫头下次有啥好的山货尽管来找婶子。” “行,婶子,那我就先走了。”王桃花背上 “哎,等等。” 就见梅三娘从笼屉里拿出一碟子糕点,用荷叶包了。又从碗柜里拿出几个油纸包,还有半个口袋。 “丫头你来一趟,婶子也没啥好送的。这是我新做的一碟子栗子糕,尝尝婶子的手艺,还有这是几包油炸的果子。口袋里的是今年庄子里新收的稻米。你这身子太瘦了,拿回去熬点粥喝。” “婶子,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要。”王桃花忙推拒着。 “拿着,拿着,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这辈子是没有女儿福了,只养了两个混世魔王。你呀,婶子瞅着就欢喜。” 说着就不管不顾地塞背篓里。 王桃花只能收下了。 从角门出了府,王桃花就朝街上走去。 扫墨正从外面买东西回来,远远地就看到了王桃花出了角门,正想上去打招呼,人就不见了踪影。 他眼珠子一转,忙去找了管事。不一会儿,就兴冲冲地跑进了听风小榭。 “少爷,少爷,你瞅我看到谁了?” 洛子玉正倚靠在窗前,百无聊赖地拿着根鱼竿钓着鱼,说是钓鱼,鱼饵早被吃个精光。 “急急躁躁个啥,我鱼都被你吓跑了。” 扫墨撇撇嘴,瞥了眼空空荡荡的鱼钩。 “爷,我又碰到那姑娘了?” “哪个姑娘?你在这县里相好的。” 扫墨暗暗翻了个白眼:“小的天天跟在爷身边,哪有时间找相好的。就是那个跟牛三打架,然后办抽奖的姑娘,她来孙府了。” “是她!她来孙府干嘛,难不成来这府里做丫头了?” “爷你可不知道那丫头有多能折腾。这几日你吃的木耳就是她采的,今天又来送菜,说是摘到了猴头菇,还打了一条大蛇。” “什么,大蛇?有多大?” “嗯,说是有十来斤……” 扫墨就见自家公子飞快地跑了出去! “公子你去干嘛啊?” “看蛇!” 等洛子玉来到灶房,梅三娘正拿着刀对着蛇比划着,然后挥刀就要砍去。 “慢着!” 梅三娘吓得差点闪了腰。 “谁在那里瞎叫呀,老娘……” 一回头就见一个面如冠玉的年轻公子飞快地跑到了自己前头,兴致勃勃地看着那条蛇。 梅三娘正要问上一句“公子你是谁呀”,孙老爷和石管家就匆匆赶来,然后挥手让她离开。 “等等,这蛇是那个叫王桃花的姑娘送来的?” 梅三娘还在那发呆,石管家就喝到:“贵人问你话呢,还不快说。” “对对,是那小姑娘送来的。”心里却七上八下的,心想:莫不是这蛇有问题吧? 洛子玉用手按了按蛇,又比划了下大小,提起来掂量掂量,不禁啧啧:“这么大的蛇也能打到,还把人家的头都斩了,这丫头够狠的。” 说完指着那蛇:“那啥,今晚本公子要吃这蛇。” 石管家忙推了推还在发愣的梅三娘。 梅三娘赶紧问道:“不知贵人想怎么吃?” “无妨,你做就是了。” 说着带着扫墨离去。 “哦,对了,下次那丫头来了跟我说下。” 洛子玉不忘回头说了一句。 几人互相看着,心思百转,心道:“看来那姑娘与这贵人是认识的。” 孙老爷沉吟片刻:“石管家,以后那丫头来卖山货,无论什么都高价收下。还有今日这蛇宴你全程看着。” 石管家忙点头:“老爷你放心,老奴一定交代下去。” 随即孙老爷回了自己的院子。自从那位爷来了后,孙老爷就约束一家人尽量呆在自己院子,免得冲撞了贵人。 很快灶房里就忙碌了起来! 第61章 痒痒粉 王桃花摸着怀里的五两银子简直要笑疯了。想不到这野生猴头菇这么值钱,下次还得再去那林子里逛逛。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再次碰到蛇,王桃花去了趟济世堂。 “石头大哥忙着呢?” 石头抬眼望去:“哎呀,桃花你来了,我都盼了你好几天了。” “盼我做甚?” “你上次提的方法太好用了,咱们药铺干活的速度都快了。托你的福,掌柜的现在让我专门负责抓药这块,还给我涨了工钱。我必须当面感谢下你。呐,这封点心是我的心意,你一定要带回去吃。” 王桃花也不矫情,接过点心,朝后头的柜子看去,果然白纸黑字,已经贴上了药名。 “石头哥,你太客气了,还费钱买这东西干嘛!我这就是个举手之劳。那我就恭喜石头大哥升职加薪了。” 石头乐呵呵:“桃花,你这次来卖什么药草?” 王桃花摇摇头:“今天我不来卖药草,我来买药。” “哦,你要买什么药?” “我想买一些驱蛇虫的药。你也知道我要常去山里采药,有这些药也安全点。” “嗯,这倒也是。” 说着去后面的药格里面翻出两个瓷瓶。 “这瓶黄的是雄黄粉,里面还加入一些其他药材,驱蛇最是好用。这瓶绿的是防蚊虫的上山时涂抹在身上,蚊虫就不敢来叮咬了。” 王桃花听到有这么好的作用,那是心花怒放,这下去山里就安全多了。 想了想,又问道:“石头大哥,有没有让人晕倒的药?” 石头吓了一跳,忙拱拱手:“我的姑奶奶,咱们这是医馆,那种害人之物怎么敢出现?可别乱说!这要是被官府知道了,非得被抓去坐大牢。” 王桃花这才想起古代蒙汗药大多都是小偷拿来干坏事的,不禁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石头哥,你别紧张。我就问问,我就问问。你也知道我一个姑娘家成日里抛头露面的挣银子养家,就怕遇上坏人。这不才想到买点厉害的药防身!” “嗯,这蒙汗药没有,不过这治人的药粉我倒是知道一种。” “啥,是什么?” 王桃花一脸好奇地凑了过去。 石头压低声音:“以前我们铺里有个坐堂的老郎中是打蜀中那边来的,他最擅长配置各种奇奇怪怪的药粉。我那时刚来铺里,跟在他后面帮了几天忙,学会了一种药粉,叫痒痒粉。” “痒痒粉!” 王桃花眼睛一亮,以前电视里听过这玩意。 “说是洒在人身上会剧痒无比。” 王桃花立马兴奋起来:“石头哥,那你赶紧给我配些吧,这东西对我来说太重要了!” “好,那你等着!” 石头忙着抓起了药。 王桃花错眼看去,其中有山芋粉,竹壳灰,白蛇花草……还有七七八八几种东西。然后石头又把这几样药材倒在一个石臼里碾磨了起来。 等碾好后,王桃花就看到是一些灰黄的粉末,跟豆面有几分相似。许是空气中散了些,王桃花竟然感到脸上有些痒了起来。 看来这药粉很厉害呀! 石头把药粉小心翼翼地倒在油纸上包裹好来,又取来一个白色的布袋,把口子系得紧紧的。 “桃花这东西一碰到皮肤就特别痒,你可千万小心用。若是碰到了只要用薄荷泡水擦洗就能解痒了。” “好好,我记下了,石头哥你可是帮了我的大忙。” 王桃花如获至宝,把它放进了怀里。 正要离开,又想到了山里看到的几味药草就又问道:“石头大哥,那益母草,车前草这些你们收吗?” “收啊!” 石头手里包着药,笑眯眯地回道。 王桃花又惊又喜,就听石头认真地说道:“不过这些东西都是些常用的药草,卖不上什么价钱。益母草一文钱十斤,车前草一文钱二十斤,而且要干货。” 王桃花立马张着嘴说不出话来,这么便宜?自己山上山下来回两个来小时,就赚个一两文钱。 不划算,太不划算了。 王桃花的梦想破碎了! 看来还得去把那本《百草图集》好好研究研究,寻找些贵价的药材。 再说等王大坤从海棠馆出来已是第二日下午。 这一天一夜他与那玉茗颠鸾倒凤,潇洒恣意。 待出馆时五两银子已经花个精光。 他脚步有些虚浮,腰间一阵酸痛,心里却喜滋滋的。那销魂的滋味让他回味无穷。 “鸟的,这玉茗真是比女人滋味还足,下次非得再来个痛快。” 他摸了摸怀里的药粉,心里颇有些得意。 这药粉名唤落梦散,是青楼楚馆里对付不听话的姑娘用的。据说服用后浑身无力,会沉浸在梦中无法自拔。无论别人做了什么,醒来后都一无所知。 他死缠烂打了半天,海棠阁妈妈才卖了一小包给他,可是花了一两银子呢! “王桃花,堂哥的好日子就靠你了。不过那丫头精明的很,这事我得好好合计合计。” 王大坤一边计划着,一边往沟子村走去。 王桃花出了济世堂,就直奔杂货铺子。现在身怀里五两“巨银”呢,省着点用明年的粮食和少安进学的钱可都够了。 她在杂货铺子里看了一圈,最后买了两个大罐子,一个汤婆子,锅碗瓢盆也都置办了一副新的。 “老板,你家有澡豆吗?” “有,有,姑娘你要几个?” 说着从一个盒子里摸出一个黄褐色球状物递给王桃花。 “姑娘,我这澡豆是葛州来的,最是细腻,里面还掺入了栀子花汁,又好用又好闻!” 王桃花摸了摸表面很粗糙,呈粉状,闻了闻,有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这就是古代的香皂了。 “老板这怎么卖的?” “只卖二十文钱。” 王桃花面皮跳了跳,一个香皂竟然卖的这么贵,难怪村里没人舍得用。 可一想到这些日子自己只能用清水洗澡,还是一咬牙,买了一块。 今晚我要洗得白白净净,期待来个大蜕变! 王桃花摸了摸略微有些粗糙的脸蛋,这女人得好好爱惜自己的皮肤呀,不然以后有的后悔了。 等出了杂货铺子,王桃花又买了两床棉被,一床褥子,两斤肉,这么一来卖蛇的钱就花得差不多了。 东西太多,王桃花干脆花八文钱雇了一辆牛车回家。 果不其然,等牛车进了村,又引起了一大波人的注意。 这才隔了几天,王桃花又买了一车的东西,不眼红,不奇怪,不羡慕那是假的。虽然上次勾搭男人的事情已经解释清楚了,但今日买东西的钱又是怎么来的?难不成这死丫头又找到什么发财的东西? 特别是黄春芳几个眼睛红红的,跟个兔子似的。 那山上她们都翻遍了,也没找到几朵木耳。好不容易拿到县里去卖,又因为没有处理干净,才卖了三、五文钱,气得半死! “哎哟哟,桃花这一大车东西花了不少银子吧?你这是找到了生钱的好法子,也跟婶子几个说说呗!” 王桃花瞥了她一眼,没有搭理。上次就是因为这嘴碎的婆娘,搅得自己不得安宁。 “啧啧,瞧瞧,这是赚了钱看不起咱们咯。” 黄春芳酸溜溜地说道。 王桃花依然不说话。 黄春芳自顾自地去翻那棉被,不料手上被重重地打了一下。 “死丫头,你干嘛呢?” “这位婶子不好意思,以后没经过我同意,请不要动我的东西。咱们不熟!!!” 黄春芳气得双手叉腰,就准备开骂,不料王桃花拿起一个大铁勺挥了挥。 对方立马闭嘴。 王桃花就这么在大家注视下大摇大摆地回了家,一时间村子里又热闹了起来,之后的几天里一直有人在王桃花家附近徘徊。 此事暂且不提。 再说王桃花到家后,把床上那两床破被子全垫在了席子下,然后铺上了新棉被。 王少安在上面打了个滚,开心地叫嚷着:“姐,姐,这被子真软,真暖和。” 王桃花一脸宠溺地看着王少安。 “少安,今日姐在山里采了个好东西,卖了些钱。” 说着掏出那锭五两的银子晃了晃。 王少安看着那雪白的银子,心里很是兴奋,拉着王桃花就要蹦跶,却不料扯到了王桃花手臂上的伤口。 “哎呀!” 王桃花捂着手臂,脸上十分痛苦。 “阿姐,你怎么了?” “没事,手臂不小心擦破了点皮。” 等王少安看见王桃花裹得严实的胳膊,那眼泪就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 “阿姐,你骗我,胳膊都裹成这样了,肯定是很重的伤。我给你吹吹,娘说过,吹吹就不疼了。”说着呼呼地给王桃花吹着。 王桃花看得眼睛发酸,有这么疼自己的弟弟,真是自己的运气。 接下来这个二十四孝好弟弟就开始了宠姐模式。 做饭他来! 铺床他来! 洗脸水他来! 就差把饭喂到嘴里了…… 每次王桃花想动手,他就飞快地跑了过来。 “不许动,我来!” 王桃花哭笑不得。 等吃过晚饭,王桃花把两个新罐子装满灰面,又把那袋地瓜放进了篓子里。 “少安,这些东西也要拿去地窖。” “阿姐,我去吧。你还受着伤呢!” “你当姐是豆腐做得呢?梅大娘看过了问题不大。再说这东西挺重的,你也背不动。” “阿姐,我行的,让我去吧!”王少安摇着他的手。 “好好好,那咱们一起去。” 最后在姐弟俩蚂蚁搬家下,把另外两罐灰面和一袋地瓜全送去了地窖。王桃花还把那锭银子和李康平的玉坠子用帕子一包,也留在了地窖里。 第62章 大房算计 王大坤回了家后,就神秘兮兮地把刘氏拉到了自己屋里。 “娘,桃花那事怎么说?人家周家催得紧呢!” “坤儿啊,那丫头自从撞了头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你知不知道前几日她来家里闹了一通,把屋顶都给掀了。还有那对青花花瓶也被砸得稀巴烂,我瞅着这事啊,难!” “反了她了!一个孤女还敢来我们家撒泼,我这就叫上大海一起去教训教训他。”王大坤假意要出门。 刘氏忙拽着他:“你别去,这丫头现在找了村长当靠山,猖狂得不得了哟。” “哼,不就一个村长吗?周家摁死他跟摁死个蚂蚁一样。”王大坤很是不屑地说道。 刘氏本就是个精明人,见自家儿子这么操心这事,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 “坤儿,要不让香香去吧!她是你嫡亲的妹子,周府那条件多好啊,有月钱,吃住又不花钱,干嘛便宜了那个贱人。” “不行!”王大坤直接拒绝。 王大坤毕竟是自个生的,刘氏还是了解的。 “坤儿,你跟娘说句实话,桃花去周家真是给周家小姐当贴身丫鬟?” “不当丫鬟难不成当小姐。” 见刘氏还是直愣愣地看着自己,王大坤心里琢磨着:“这事大家迟早得知道,与其遮遮掩掩,还不如把刘氏拉到自己阵营,自己也好动手。” “娘,我跟你说实话吧,那周家打着幌子给小姐选贴身丫鬟,其实是周少爷在给自己选暖被窝的丫头。桃花那贱人被周家少爷看上了。”根本不提是自己牵的线。 “啥?那贱人被看上了!” 刘氏惊讶得嘴巴张得老大,蛤蟆眼鼓鼓的。 “我就说这死丫头成天往县里头跑,原来是去招蜂引蝶,勾搭人了呀!还真是个水性杨花的货色,跟那白氏一个货色。” 转念一想,那头又摇了起来:“不行不行,她要是嫁去了周家,我们家能落得什么好?以后还不被她踩到泥底子下去了。” “哼!谁说是嫁了?就凭那贱人一个村姑,还是被退了亲的,也敢肖想当周府的少夫人。” “那……” “平川县谁不知道周少爷最是贪新好色。哼,他看上那丫头不过就是图新鲜,玩玩而已。这山鸡永远当不了凤凰。娘,我跟你说,这事要成了周家给这个数。” 王大坤伸出一个巴掌。 “五两银子!”刘氏试探性地问了下,小心肝“扑通扑通”地跳。 王大坤鄙夷地看了眼刘氏:“娘,怪不得你只能围着家里这一亩三分地转。什么五两,那是五十两。”其实周满说事成之后是给一百两银子的,王大坤自私到了极点,连自己亲娘都骗。 “什么,五十两!” 刘氏拔高嗓门,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王大坤立马捂住她的嘴巴,小声地说:“娘,你再大声点,这银子可就跟你没关系了。”说着指了指刁婆子屋子方向。 刘氏点头表示明白,王大坤松开手。 接着刘氏就跟只抱窝的鸡婆子似的在屋里踱来踱去。 “我的老天爷呀,这可是五十两银子啊!” “五十两啊,可以买十来亩好田了……” 王大坤就那么自顾自地喝着茶,直到看火候差不多才说:“娘,这事光咱们可做不了,还得咱奶帮忙。” “啥,叫她?我的儿你没发烧吧?那个死老婆子要掺和进来,咱们一分银子也别想沾手了。”刘氏很是不理解。 “娘,你想啊咱们奶毕竟是那丫头的亲奶奶,有她出手咱们可是省事的多。退一万步来说要真出了事,还有她在前面顶着呢。” 刘氏想想王桃花的刁蛮和凶狠,身子也是一抖,只能妥协。 “还是我家大郎想的周到。行,那就跟你奶说周家给的是三十两银子,不,二十两银子。等事情成了,娘给你一两银子零花,剩下的娘给你们兄弟俩攒着,以后给你们讨房好媳妇。” 王有贵家的钱大多是刁婆子把着,平日里王有贵,王大坤赚的钱也是交给她。刘氏的私房并不多! 王大坤微微蹙眉,心里十分不满:“兄弟俩?这事我牵的线,又忙上忙下的,凭什么白白便宜了那个没脑子的蠢货。瞧瞧,爹娘这心果然偏的很,好在自己留了一手!” 这么一想,刚刚的一点愧疚之情瞬间散了。 他表面十分顺从地回答:“行,那这事就由娘去和奶说了。” “放心,你奶恨不得屙的屎都能变成银子,有这二十两银子,这事保准能成。”刘氏胸有成竹。 果然等刘氏去了一趟刁婆子屋里,不多时就传来刁婆子杀猪般的呼喊声,那声音里满是雀跃与激动。 “坤儿,坤儿,快来奶房里。” 王大坤就一脸得意地往上房走去。 王大海听到声响,出来就看到王大坤被刘氏从门里拽进了刁婆子的房间。顿时吐了口唾沫:“瞧那厮下巴都快戳破天了,呸,准没好事。” 突然他眼珠子咕噜一转,蹑手蹑脚朝后院走去。 刁婆子屋里的窗口就开在后院。 “坤儿,周家真愿意出二十两银子要那丫头!”刁婆子开门见山。 “是的,奶!也不知道那丫头在县里怎么勾搭上了周少爷,周家正要找人说项呢!刚好我知道这事,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就把事领了过来。”王大坤脸不红,心不跳地胡扯。 屋后的王大海又气又急,这么好的事竟然没想到自己,看来奶和娘说疼我也是假的! “好好好!果然是奶的乖孙子,这事办得好。你二叔欠老婆子的养老恩就得让那贱人还。”刁婆子确认这事后,整个人都癫狂了。 “娘,这事有些难办?那丫头可不会乖乖听话!她可凶得很。”刘氏开始上眼药,刺激刁婆子。 “还反了她了。她要么乖乖去,要么我让大坤,大海带上绳子绑了她去。只要进了周家的门,是死是活就不关我们的事了。”刁婆子眼神愈发狠厉。 “娘,这么大张旗鼓不太好吧,村里人都看着呢!再说村长那边……” “我老王家的家事谁来管,我老婆子啐死他!村长来了也没用,这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他算老几,再大能大过县太爷!” “奶,要是就这么绑去了,难免被人说咱们卖孙女。再者周家面子也不好看,毕竟大户人家也讲究。” “大孙子你有什么主意,说来听听?”刁婆子知道王大坤从小就聪明的很,这么说肯定是有主意了。 “奶,那周少爷给了我一包药粉,吃了后人就睡过去了。到时咱们借口送桃花去县里看病,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去周府。只要周少爷得了她身子,这白花花的银子不就得了嘛。” “主意是好主意,可要是事后那丫头寻死觅活会不会扯上我们?” 刁婆子还是很怕死的! “奶,周家会怕这事?周家的大小姐可是给知州当如夫人呢?咱们县的县令见了周老爷都得客客气气。前头几个姑娘也有寻死的,最后周家用一百两银子打发了,半点事也没有。” “啥?!” 刁婆子一口气喘不上来了。 “天爷呀!死了还能赔一百两银子。老婆子我天天猪肉,肥鸡可着劲吃一百年也吃不完啊!” “奶,就算那丫头不寻死,以后也会成我们的摇钱树!” 婆媳俩很是疑惑地看来。 “别忘了,她可宝贝那小崽子了。只要我们把那小崽子控制住,她的月钱,赏的银钱不都是我们的吗!”王大坤冷笑起来。 看着王大坤阴冷的笑意,那一刻刘氏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感觉自己这个儿子有些不认识了,心里竟然生出了些许害怕。 “好好,我大孙子就是聪明。这事要成了,奶给你一吊钱吃酒去。” “奶,我也要一吊钱!” 这时王大海从窗子后露出个头,把屋里的三人吓一跳。 “你个遭瘟的吓老娘一跳,什么事都净往前凑,还不快给老娘滚过来。” 就这样王家几人开始齐心协力地设计着王桃花。 王桃花正优哉游哉地和王少安吃着石头送的点心,不知道一张大网正向自己慢慢地扑来…… 第63章 下药 因伤了胳膊,王桃花最近几天就在家里养着伤。现在库里有粮,怀里有银子,她倒没有之前那么担心了。 这日她正在院子里晒萝卜条。 前几日张大娘地里收了萝卜,送来了一大篓白白胖胖的萝卜。 这冬天的萝卜最是清甜爽口,又耐储存,沟子村的村民都会在地头边角种上些。往往冬日里都是萝卜白菜开大会。 王桃花想着现在日头还不错,就挑出一部分切成筷子粗细一条,然后晾晒在簸箕里,想着冬日萝卜条炖肉也是一绝。 王少安也没闲着,趁着野菜还没全老巴了,田里,坡上挖野菜,洗干净了,穿成一条条挂在竹竿上晒着。 姐弟俩看着满满当当的院子,特别满足。 王桃花正翻晒着萝卜条,就见王香香隔着院门远远地站着。 “喂,王桃花,奶叫你过去一趟。” 王桃花瞥了她一眼,没有回应。 “王桃花你聋了吗?奶叫你过去一趟。” 王桃花这才冷笑道:“王香香,你有病啊?咱们两家什么关系,用脚趾头都能想清楚。井水不犯河水也就算了,干嘛还来招惹我。” “你当我愿意来你家呀,到处都是泥巴没得脏了我的鞋子。奶说今天是爷的祭日,叫你去祭拜一下。” 王桃花一愣,这就不好拒绝了。 这古人最重孝道,虽然分了家,但自家和王老头却没有什么过节。若是无缘无故不去,未免过于凉薄。以后传出去,对王少安也不太好。 “行,我们收拾一下,马上就过去!” 等王香香走了,王桃花回屋里拿了一副香烛,跟王少安细细嘱咐。 “待会去了大伯家,咱们祭拜完爷爷就回来,那里的吃食咱们都不要碰。” “阿姐,我明白的。” 等两人到了王有贵家,就发现上次的条桌上又摆上了一对花瓶,屋顶也补好了,这日子看来过得蛮不错嘛!屋里除了王大海,其他人都在。 正中的桌子上摆了个牌位,放了碟油果子和几枚干瘪瘪的梨子。 “奶,大伯,大伯娘。”姐弟俩叫了声。 王大坤有好段日子没见着王桃花了,这么一瞧,倒发现自家的这个堂妹愈发比之前漂亮了。 “啧啧,这颜色,又识字,年龄正好,周少爷一定喜欢。”王大坤嘴角露出一丝奸笑。 王桃花捕捉到了王大坤的笑意。这厮笑得这么恶心,那眼神仿佛要吞了自己,这里面肯定有事。姑奶奶我就看看你们能使出什么花样。 “嗯——来了就给你爷上炷香吧,让他保佑你早点嫁出去。不然就你这种没爹没娘,性子又刁蛮无礼,还带着个拖油瓶的,谁家敢娶?不得烂在家里,白白坏了我王家的名声。” 王桃花咬着后槽牙,深呼吸:“这老婆子是多久没刷牙了,嘴真臭。真是从她嘴里一句好听话都没有。” “那就不劳奶操心了。再怎么说我也是王家的血脉,爷肯定会向着我的。” 这话的潜在意思就是在王家你才是外姓人,爷不保佑我,保佑谁? “你个牙尖嘴利的死丫头……”刁婆子还想发火,被刘氏扯住了。对方朝她眨了眨眼睛,顿时闭上了嘴巴。 这一切都让王桃花感觉有些奇怪,这不像刁婆子的性格呀! 事出反常必有妖! 想到这里,她提高了万分警惕! 与此同时,一道身影溜进了王桃花家。 王大海来到屋里,从怀里拿出一包药粉,就往盛水的铁壶里倒了进去。 “小贱人,可别怪做哥哥的狠心,要怪就怪你自己命不好。上次还敢打我,嘿,这次有人会收拾你。” 他看着屋里新添置的棉被等东西,得意极了。 “过了今天,这些东西都是我家的了,哈哈!” 放完药粉,王大海摇晃了两下水壶,就溜了出去。 王桃花带着王少安点了蜡烛,烧了香,拜了三拜,就准备拉着王少安走人。 不料刘氏却从灶房里端来一碗姜茶:“天气冷了,桃花,喝碗姜茶再走吧。这次伯娘可是放足了糖,可甜了。” 王桃花看着那碗冒着热气的姜茶,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不用了,伯母。我们家穷,经常吃不起饱饭,肠胃弱,喝不惯姜茶。” 说着连招呼都没打,就带着王少安走了。 刘氏顿时脸都僵住了。 见人走了,刁氏也不再装了。 “这死丫头,非要把我给气死,还敢在我面前拿乔摆谱。老婆子我啐不死她。” “奶,别气坏身子了。别忘了咱们还有大事要办!” “少海回来了没?” “应该在路上了,我出去看看。”刘氏赶紧出了屋子,在院门口等了起来。 再说王大海出了王桃花家就趾高气扬地往家走去,他心想:“过了今晚,看那丫头还怎么在自己面前拽。” 走到一半,王大海就碰到王桃花牵着王少安走来,于是大刀金马地站在路中间。 “臭丫头,见了二哥也不叫。” “二哥?哪里来的二哥?我只见到一条狗拦在路中间。” “你这个臭丫头死到临头了,还在那里胡搅蛮缠,看你还能笑多久。” “死到临头?”王桃花心下一惊。 忙追问道:“王大海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什么叫死到临头。” 王大海不屑地“哼”了一声,抬着下巴:“死到临头就是……”他突然想起王大坤的交代,赶紧捂着嘴巴,吓出了一身冷汗。 好险! 差点就被这个死丫头套出话来了。为了以防万一,他没头没脑地往家跑去。 王桃花看着飞奔而去的王大海,眼睛闪了闪,这伙人一定有事瞒着自己。 等回了家,王桃花拿起水壶正准备倒水,突然发现水壶口有些白色的粉末。 “这是什么?” 王桃花用手指捻了捻,闻了闻,虽没有味道可脑袋却有些昏沉。 “迷魂药!” 王桃花吓出一身冷汗,好在刚才自己没喝水。她稳住心神,把这前前后后的事理了一遍,猜出了七七八八。 “好啊,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呢!那我就将计就计,看看你们葫芦里到底卖了什么药。” “姐,你发什么呆呢?” “少安,看来我们要演一场大戏了。” “演戏?” “对,要是这场大戏演得好,说不定我们就可以摆脱王大海那群吸血鬼。” “好,姐,怎么演,我听你的。”王少安跃跃欲试。 接下来王桃花两人嘀嘀咕咕地商量了起来。 王有贵家。 王大海跟只发情的土拨鼠似的在堂屋里转来转去。 “大海,你能坐下来吗?晃得娘眼睛都花了。” “娘,奶,都过了一个多时辰了,要不我去看看。”王大海迫不及待了。刁婆子可是答应事成也给他一吊辛苦银子。这可是一吊钱,够吃上几壶好酒,打上几天叶子牌了。 “再等等,那丫头精怪得很,别打草惊蛇了!”刁婆子还是很谨慎的。 “奶,让二弟去看看也行。现在正是饭点,二弟你就远远地看看,若是他们家灶房有冒烟,咱们就得再等等。若是没动静,咱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去了。” 另外几人听了这话都觉得有道理。 “嘿,还是我大孙子聪明。” “好嘞,我现在就去。” 王大海很快就来到了王桃花家附近,猫在那棵大柳树仔细打量了起来。院里,屋里静悄悄的,灶房也没有起烟,大喜过望,立马马不停蹄地跑回家。 王桃花带着王少安站在屋后的山坡上看得一清二楚。 “少安,如果我猜得没错,大伯他们马上就要来了,咱们按原计划进行。” “阿姐,我怕!大伯他们会不会伤害你?” “少安你相信姐,姐会保护好自己的。反而是你一定不能露馅,要保护好自己。等他们走了,你就去找村长。” 对! 王桃花就是要置之死地而后生!所以明知道那些人设了陷阱,依然往里面跳。她厌倦了和他们扯皮的生活。 第64章 我给她找了个好去处 果然不消十分钟,院门就被人一脚踢开了。 几人进了屋子就看到王桃花扑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王少安也趴在床头呼呼大睡。地上还有两个碎碗。 “果然成了!” 王大海和刘氏激动不已。 王大坤比较谨慎,上前叫了叫,推了推,王桃花还是没半点动静。 “事不宜迟,二弟快把这贱人抱上牛车,记得蒙上被子。” “好嘞!” 王大海就去抱人。 “哥,那这个小崽子呢?” “别管他,反正等他睡醒了,黄花菜都凉了。” 王桃花心道:“果然是在谋算自己。我就看你们能耍什么花样来。” 她任由王大海抱着,然后就被扔到了牛车上,摔得她屁股都要裂成八瓣了,随即就是一床散发着汗臭味的被子盖下来,让她差点就破功了。 刘氏还在屋里四处寻摸翻找着,嘴里念念叨叨:“这死丫头把银子藏哪里了?不会都被她买光了吧,败家子哟!” 王大坤催促道:“娘赶紧走了,反正这些东西也跑不了。等把这贱人处理了,赶明儿全搬回家。” “好好好!这就走!” 说着顺手抱起一床新棉被,又把柜子里两人的新棉袄夹在腋下,门都没关,就匆匆离去。 王少安等了好一会儿,估摸着几人走远了,飞快地从床上爬了起来。一抹眼泪:“阿姐,你一定不能有事,我这就去找村长。”说着飞快地朝村长家跑去。 再说王桃花躺在牛车上,一路上颠簸得都快散架了,可只能强忍着。 谁让那王大坤那般狡猾,就坐在一边看着。但凡王桃花有点风吹草动,他保准下死手。 “大哥,这人送到周府,银子就能拿到吧。到时给我过过手瘾,这可是二十两银子呢,我还没见过呢!” 王大坤一脸嘚瑟:“二弟,只要你跟着大哥混,别说二十两,二百两我都能让你摸到。” “嗯嗯,是是,大哥厉害!”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呸了一口,这鸟人比我还能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约莫一个小时后,牛车停了下来。 趁他们下牛车,王桃花飞快地瞥了一眼。 周府! 这是哪儿? 等王大坤敲开了门,就见一个半老头子急匆匆地跑了出来。 “周管家!” “人在哪?” “在外面牛车上。” 很快盖着的被子就被掀开了,周管家仔细打量了起来。 “嗯,瘦是瘦了点,长得倒还不错。快,快把人带进去,少爷书院也快下学了!” “好好,老二背人去。” 与此同时,王少安已经带着村长向王有贵家走去。 刁婆子几人正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拿了银子后该怎么花。 “奶,我那袄裙都穿了好几年了,去年你给大哥,二哥都扯了新料子,这次怎么也得给我扯两身新料子了吧。”王香香抱着刁婆子撒娇道。 “扯,奶这次给你扯细棉带花纹的。” “奶可真好,就是那王母娘娘下凡尘。” 刁婆子笑开了花。 “娘,这么些年来我这出门也没根簪子装装门面,没得让人说嘴。你看要不这次给我打根簪子,分量轻点也不碍事。” 刁婆子觑着她:“新的就别打了,看在你给我老王家生了两个好孙子的份子上,回头从我那边拿根给你吧。回头咱们再给几个爷们置办一身带绸子的衣裳,没得让那些穷腿子看轻了咱们家。” “嗳嗳,娘你可是这十里八村顶好的婆婆了,媳妇真是掉进福窝窝咯。” 这番话下来,屋里的人都开心不已。 今日刁婆子心情好得很,除了王桃花这个眼中钉,又得了银子,还有她家的地……真是做梦都能笑醒。 几人正谈笑着,就看到王孟山等人走了进来。 “有贵,听说你家大郎和二郎把桃花带过来了。” 刁氏婆媳俩对视了一眼,心下一惊:这……这事难道露馅了? 刘氏忙扯谎道:“桃花没有过来啊!” “大伯母,你说谎!我亲眼看到大堂哥和二堂哥用绳子把我姐绑走了。”王少安跳了出来。 “哎……死崽子……你不是……”刘氏有些傻眼了。 “大伯母,你是不是想说我怎么没有被迷晕,因为我没喝那铁壶里的水。我看到阿姐被你们拖走了,我害怕,就故意装晕。”王少安故意装作害怕,缩在了王孟山身后。 “你个死崽子,胡说八道什么呢!谁迷晕你们了,谁拖走你姐了?村长,他一个六七岁的小孩说的话,可不能信。”刁氏虎着脸说道。 “村长爷爷,我没说谎。你瞧着桌上的棉衣和被子就是大伯娘从我们家拿去的。我姐怕衣服、被子被人给偷走,都会在衣服和被子的角上绣一朵桃花。” 说着“蹬蹬蹬”地跑过去,拿来一件衣服翻开,大家果然看到一朵小小的桃花。 刘氏顿时有些暗暗后悔,刚才怎么就偷懒,没把衣服被子拿去自己屋里呢。 王孟山皱了皱眉头:“刁氏,按理说这是你王家的家事,可毕竟有贵和有财是分了家的。现在村里发生这药人绑人的事,我作为一村之长就不得不过问几句了。你们把桃花带去哪了?” 眼看瞒不住了,刁氏灵机一动:“大家别听这小兔崽子胡说,我们就是刚好去她家,看到桃花晕倒了给送去县里瞧病。怕大家担心,这才没说。” “看病!?什么病?” “这个……是……是……”刁氏被问住了。 “妇人病!”刘氏赶紧抢答。 “对对对。这桃花虽说是个下堂妇,但到底是个十三四岁的姑娘家家,还是得给她留点面子,村长你说对吧!?” 婆媳俩这么一说,王孟山倒真不好问。 王少安一双眼睛气得通红,气鼓鼓地吼道:“你们骗人,明明是你们把我姐迷晕了。” “哎,你这个兔崽子毛都没长齐就敢诬赖长辈,看我老婆子不抽你……”说着刁婆子把鞋子脱下一只,就要去抽王少安。 好在这时王铁牛匆匆跑了进来。 “村长,我把桃花家的水壶拿来了。拿来之前我去给梅大娘看过了,里面确实被下了迷药。” 王孟山眼睛一瞪:“刁氏,刘氏,这就是你们说的送人去看病?你们好大的胆子,这迷药向来是我大梁的禁药,你们也敢用。你们几个入室药人,洗劫财物,还把人给绑走了,今日你们若不说个明白,我就去官府报案。” 听到“官府”两字,婆媳俩还是有些害怕的,眼神四处乱瞟,但就是不说话。 王香香怕得要死,缩在角落大气不敢出。 王有贵又向来嘴笨,只能着急地说着:“误会,误会。” 一时间,屋子里倒是安静了下来。 王铁牛早就恨死这婆媳俩了,这下有把柄在手上非得剥她们一层皮下来。于是故意惊讶道:“刁大娘,你们用迷药迷倒桃花,不会真那么狠心把桃花给卖了吧。” 一石惊起千层浪,立马前来的村民议论纷纷。 “作孽呀!桃花他爹死了还没一个月,自己姑娘就被卖了。你说他会不会气得半夜从棺材爬出来啊!” “可别乱说,怪吓人的。” “放心,我们又不像那些黑心肝的,做了那么多坏事,王有财就算来找也不找我们啊!” “其实我早就猜出来了。平日里这家人对桃花姐弟那般欺负,哪会带人去看病!” “哎,你们说桃花会被卖去哪儿?” “哎呀,桃花长得好看,不会卖到那肮脏地方去了吧!”这时一个婶子突然尖叫一声。 这下好了,所有人都开始指责王家几人了。 “刁大娘,这桃花再跟你不亲,也千万不能卖去那烟花之地呀,那是要让人戳脊梁骨的。” “对啊,你家几个孩子也是要嫁娶的,这要有个青楼的妹妹或姐姐,说出去可不好看。” “阿弥陀佛。这是要影响全村的姑娘呀!” 立马有姑娘的人家慌了起来,要是村里出了个烟花女子,那就是村子风气问题了,四邻八村的人谁敢上门求娶呀!!? “刘氏,你家要敢坏了我姑娘的婚事,我跟你拼了。” 刁氏见众人越来越激动,连忙说道:“哎哟哟,大家别乱猜了,我没把那丫头送去青楼。我这是给她找了个好去处。” 第65章 美人,我来了 说着刁氏叹了口气,做出一副操碎心的模样。 “那县里周员外家的少爷看上了桃花,难得他家不嫌弃托人来说和。可这死丫头犟得很,就是不肯答应。大家伙都知道她是被退婚了,以后能嫁到什么好人。还不得我这个嫡亲的奶奶替她筹划筹划……” “是呀是呀!婆婆为了牵这条线可是好几天都没合眼呢!这男女婚嫁自古讲究的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桃花的爹娘去了,可不得到我们做主。总不能看着这么个水灵灵的姑娘守一辈子活寡吧?再说那周家有钱有势,这桃花进了门可不就是享福嘛!” 这番话一说,众人顿时闭上了嘴巴。 县里的周员外大家都有耳闻,要是嫁进去了可就是掉进金窝窝了。甚至有几个有闺女的大婶都开始眼红了。 唯有张大娘不依不饶:“你们这是牛不吃草强按头。再怎么说也不能用这种手段逼桃花就范呀,她是个人,又不是那圈里的牲口。何况没有三媒六聘的,当哪门子妻。” “桃花她还小,脑子糊涂分不清好赖,老婆子我有什么办法。这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姻缘,难不成还白白浪费了。”刁婆子翻着白眼,满口胡话。 “刁妹子,那桃花嫁进周府可是为妻?” “想得美!那周家高门大户的,怎么会让个乡里丫头当正妻。周少爷能看上桃花,就是桃花的福气。管她妻不妻,妾不妾的,能做枕边人就阿弥陀佛了。就她这情况还能挑三拣四不成。” 众人心里又是一震,刁婆子这意思还不明显嘛? 王桃花进周府别说正妻了,连小妾都不能算,没名没份,那……那这算什么? 有个婶子就跟众人咬起了耳朵:“我听说大户人家,有专门的暖房丫头,就是给那些少爷,老爷专门暖被窝的……” 后面的话很小声,周围几个人听了都是一脸嫌弃。 张大娘气得脸都白了:“你们真是狠心,把桃花迷了绑了,卖去大户人家做这种事,还空口白牙地说成朵花。你们家有田有地,还卖早就分家的二房姑娘……你们这张脸啊,比那茅坑都脏。” 刁婆子虎着眼睛,插着腰:“咋哪里都有你这老货!我王家的事自有我王家来管,你这么爱管闲事你怎么不去当县太爷呀。” 张大娘被怼得说不出话来。可其他人却不惯着刁婆子,纷纷骂了起来。 “这又不是大荒年间,竟然卖儿鬻女,这老王家是要败咯!” “那桃花也是命苦的,我听说大户人家没名没份的丫头都是任打任骂哟,那当家主母一不高兴就发卖得远远的!” “好好的闺女成了奴才,王二哥要是地下有知,非得再气死一遍……” 刁婆子被人说的面红耳赤,干脆破罐子破摔。 “我说你们一个个都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我是她奶,我想让她嫁就嫁,想卖就卖,你们管的着吗?” “还有她人就在周家,有本事就去周家把人带回来啊!个个三岔五眼的,叽咕婆子的。” 王孟山被王家一众人的无耻给气得发晕。于是转身对王铁牛说道:“铁牛你受累去趟县里,打探下桃花是不是真在周府。” “好的,我现在就去。” “村长爷爷!”王少安可怜巴巴地看着王孟山。 王孟山心里一阵酸涩,要是王桃花真被卖去了周府,自己可就无能无力了。只能摸了摸他的头:“孩子,没事,村长爷爷在呢!” 王少安心里却十分焦急,不停地祈祷着:“姐,你可千万不要有事!” 此刻王桃花被兄弟俩抬进了一间卧室,扔在了一张床上。 接着就听到门外传来声音:“王大坤,你这事干的不错。走吧,跟我去账房领银子吧!” “哎哎!周管事辛苦了!” 王大坤的声音里满是激动。 “你们几个在这里看着。”周管事叫了几个下人守在院子门口。 等脚步声走远,王桃花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里是县里大户周家!? 就见自己坐在一张楠木雕花大床上,床头挂着锦缎帷帐,垂着玉环明珠。五步之外是一扇嵌琉璃的侍女屏风。 王桃花绕过屏风,立马被金玉之物晃花了眼。 原来屋里陈设十分豪奢。百宝阁上摆满了五花八门的玉器和金银器。一张半人宽的大书桌上摆着文房四宝,一顶玉炉袅娜生烟。还有两个半人高的蓝底花瓶,插着孔雀翎羽。 王桃花赶紧跑到百宝阁前摸摸这个,瞧瞧那个。 “啧啧,果然是富贵迷人眼啊!” 她拿起一匹金马,咬了一口,上面出现一个牙印。 “还真是金的啊!” 王桃花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眼珠子一转:“你周家竟然做了这等下做事,就该好好补偿补偿我吧!”于是毫不客气地塞进了怀里。 见书桌下有抽屉,想着会不会藏着更贵重的东西。拉开就见里面是一叠厚厚的书本,只不过封皮上都没有书名。 “这是什么书,怎么都没有名字?” 等她翻开一本看了几页,顿时羞红了脸。 这上面的男女均浑身赤裸,正火热地打着架,而且画得极其逼真!好家伙,竟然是春宫图。 “呸,真不要脸!这周家少爷竟看这些东西,果然不是个好东西。” 她略略地翻了几本,都是同一类型,于是也没兴趣了。 打开另一个屉子,顿时兴高采烈起来。 就见里面放着一些拇指大的金银锞子,看来是这周少爷平日里打赏下人用的。 王桃花也不客气,把那十几个金银锞子全放进了钱袋,又见有一把黑色皮革包裹的匕首,想着拿着防身不错,于是也塞进了怀里。 这时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王桃花赶紧推上屉子,然后躺回床上,一动不动。 “少爷,那姑娘还没醒呢!” “没醒?那正好。我先试试味道怎么样!”此时周满已精虫上脑,急不可耐了。 “少爷听王大坤说,这姑娘性子烈得很,要不要我们在门外守着。” “不用,什么样的烈马本少爷没骑过。你们都到院子外等着。别打扰了爷的雅兴!” 紧接着门被推开了,又被关上,就听见沉重的脚步声往床榻而来。 等周满看着“熟睡”中的王桃花猛吞了口口水,一张胖脸涨得通红,粉刺全跑了出来,跟只癞蛤蟆一样。 “啧啧,王大坤果然没骗我。确实是一个含苞待放的美人儿!今晚本少爷要好好品尝品尝。” 说着就动手去解王桃花的衣服。 “倏!” 王桃花猛地睁开眼,清冷狠辣,周满登时愣住了。 下一秒,王桃花嘴角一翘,一掌劈在了他后脖颈上。 周满愣了下,随即露出猥琐的笑容:“美人,你可醒了。醒了好,醒了就可以跟本少爷好好快活快活。” 王桃花有些傻眼。 怎么没用?这可是专门跟教练学的。自己以前找室友练过,一劈就晕。难不成手生了,没劈对地方? 正想再次劈去,不料那胖子抓住了她的手。她试着挣扎了下,动弹不得。 “美人你这细胳膊细腿的,就别再挣扎了,省得爷把你弄伤了。只要你乖乖从了本少爷,我就让你当妾,这吃穿用度本少爷绝对给你最好的。” “我呸。妾你个头!你个脑满肠肥的大猪头。”王桃花啐了他一口。 周满却一脸享受:“哟嘿!果然是个烈性子,爷喜欢。” 说着翻身就要压下来。 “哎,等等!” 王桃花吓了一跳,赶紧用手撑住对方。 “美人你放心,爷最懂女人了,绝对会温柔点的。” 王桃花胃酸翻滚! 她捏着嗓子笑道:“爷,奴家刚才想明白了,留在这府里多好吃穿不愁。不过你别急吗,时间还早呢!咱们先玩个游戏增进增进感情,好不好嘛?” 这娇声软语的,撩得周满心都醉了。 “好好好,美人想明白就好。玩游戏好啊,本少爷最喜欢玩这床笫之间的游戏了。美人你要如何玩?” 王桃花看着那张泡馕一样的脸胃酸汹涌,她扯过一条帕子。 “我们来玩捉迷藏,你先闭上眼睛!” “好,好,本少爷来找你。找到了可要乖乖就范!” 等把他的眼睛蒙上后,王桃花抬手就要一掌劈下去。 可看到那脖子上溢出好大一坨肉,顿时明白失手的原因。她朝四周看了看也没趁手的工具,突然想到怀里那匹金马。 “咣!” 周满脑袋一疼,闷哼一声倒了下来,压住了王桃花的脚。王桃花使出吃奶的劲才把死猪一样的周满用脚蹬到了地上。 “扑通!” 如巨石落地。 院外的下人互相看了眼,一脸猥琐地挑了挑眉。 “咱们公子动静这么大,应该是入巷了。” “哎,那姑娘我刚才瞅着看了一眼,长得水灵清秀,也不知道咱公子这么大体魄能不能承受的住。” “受不住也得受,不然公子的火气不得发在咱们身上了。” 王桃花嫌弃地看着脑满肠肥的周家少爷,又上脚踹了两下。 “你个死猪头,还想占姐的便宜。” 昏迷中的周满又是闷哼了一声。 王桃花思忖着:现在王大坤的计划自己已经清楚了,得赶快逃出这虎狼窝。可要是日后这死猪来村子里找麻烦,自个又该怎么办?不管了,兵来将当,水来土掩,到时再说吧!我就不信青天白日,他周府敢来村子里掳人。 打定了主意,王桃花来到门口。透过门缝,看到院外守着两个下人。 正门走不了,王桃花朝屋里看了一圈,发现有扇窗户。 开了窗,外面是一座假山,一丛修竹,然后是一堵粉白的高高院墙。看来周家公子这院子挨着院墙,真是天助我也! 第66章 我天上仙女,信吗? 王桃花抄起那匹金马塞进怀里,手脚并用地从窗户爬了出去,然后顺着假山往上爬。只是这假山是太湖石堆砌的,表面极为光滑。 王桃花“吭哧吭哧”爬了半天,也才爬到一半,离围墙还有两米多高呢。 这时周满醒了过来,就觉得脖子上一阵酸痛。 当看到床上的人不见了,暴跳如雷。 “来人,快来人!” 很快外面的下人就涌了进来,见周满狼狈地坐在地上,脸上还有两个脚印,不由得问到:“少爷,你这是怎么了?” 周满上前就给了这人一个耳光。 “怎么了?那娘们跑了。酒囊饭袋的狗东西,连个人都看不住!” “少爷不可能的,我们俩在院子外一步都没敢离开。” 这时一人指着侧间的窗户, “少爷,我知道了,她从哪里跑了。” “那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追。” 几个下人赶紧追了出去。 周满气得咬牙切齿:“这娘们要是被本少爷捉住了,非得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很快一伙人就来到了假山处,看到了正在努力往上爬的王桃花。 “少爷,她在哪!” 周满一脚踢了过去:“我有眼睛。还不快上去把她抓下来。” 王桃花见呼啦啦来了五六个人,也开始往假山上爬,心里愈发着急。 那死胖子还在底下叫嚣着: “小娘皮,你要是现在给我乖乖下来,爷就既往不咎了。不然被我抓到了,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王桃花看着对方满脸猥琐,十分恶心。 “死猪头,癞蛤蟆,你强抢民女,不要脸。” “你放屁,你是老子花一百两银子买的!” 王桃花突然眼睛一闪:“哼,难怪王大坤说你的钱最好挣,本来我还不信,现在我觉得他说的没错。”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是你这头猪能听懂的吗,有些人可光长脑袋不长脑子。本姑娘没空跟你啰嗦,我还赶着回去分银子呢。” 一番话说得周满面红耳赤,恼怒不已。 他突然醒悟过来:“好哇,你们竟然敢联合起来诓骗我。” 这下是真气得跳脚。 王桃花心里暗暗比了个耶,这就上钩了,还真是个猪脑壳。王大坤你敢设计我,就该付出代价。 “气死我了。快,快把那臭丫头给我拽下来。抓到她,爷重重有赏。” 下人们听到有赏,那是干劲十足,个个爬得跟只猴子似的。 “抓到了!” 很快有个家丁就抓住了王桃花的腿了。 王桃花蹬了几下,对方也不松手。情急之下王桃花掏出那匹金马,重重地朝他脑门扔去,“啊哟!”对方立马从假山上掉了下去。 这一刻王桃花也来不及多想,往上一跳,扳住围墙,双脚使劲往墙上一蹬,就爬上了墙。她也顾不得许多,闭上眼睛就往下跳去。 “扑通!” 水花四溅。 “救命,救命!我不会游泳啊!” 等她扑腾了几下,才发现这水池只到腰间,顿时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脸。 她看看身后那堵高墙,唏唏不已,幸好是掉进了池子里,不然这三米来高,非得摔断腿不可。 “咦,这是哪里?” 围墙另一边。 “少爷,那娘们跳进孙家院子里了。” “管他什么孙家,猴家的,今日不把那丫头给爷捉回来,统统不要吃饭。还杵着干嘛,快给爷追去!” “少爷,那孙家……孙家不好惹?” “哼,孙家不好惹,那我周家好惹?现在我妹子可是知州大人的如夫人,他孙家算什么东西!走,操上家伙跟我上门要人!” 就这样周满带着一伙人,拿着棍棒浩浩荡荡地往孙府大门走去。 再说王桃花好不容易爬到了池子边,就看临池的水榭里一双清澈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眼里全是戏谑,意外,还有一丝惊喜。 待看清楚整个人,王桃花“咕噜”吞了一口口水。 这是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郎,剑眉星目,肤色如玉,着一袭青色袍裳慵懒地躺在窗边的竹椅上。 “嗯,这人长得真帅!!又穿得这么好,看样子应该是孙府的少爷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挥了挥手: “嗨!那个……那个,我要说本姑娘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仙女,你信吗?” 洛子玉笑着不说话。 “呵呵,那个……我也不信。” 王桃花又尴尬地挠了挠头。 好在这时,扫墨打破了沉闷。 “哎呀,女侠是你呀!” “女侠?你说的是我!?”王桃花指着自己的鼻子。 “当然是你了。女侠,你忘了在那街上,贼人抢了玉佩!” “街上!?”王桃花侧着脑袋想了想,突然一拍手:“哎呀,是你。” “女侠,你怎么会……”扫墨指了指池子。 “说来话长。反正就是隔壁那死胖子绑架了我,被我翻墙逃出来了,然后就掉进了你家的院子。实在对不住,我马上就走,马上就走……” 说着爬上池子,垂着头,灰溜溜地就要往外走,可是……她朝四周看了看,这园子这么大,哪里才是出口呢? “你现在要是出去,保准被捉走。”洛子玉噙着笑,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王桃花跨出去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表情飞快地变化着。 很快她就叹了口气,换上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那个孙公子,咱们商量个事呗。” 见王桃花把自己认作了孙府的少爷,洛子玉也不说破。 “嗯,说说看!” “你看啊,我帮你拿回了玉佩。这次你帮我回村,以后咱们两不相欠。咋样?” 扫墨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了,这姑娘是在和主子谈条件吗。熟悉洛子玉的人都知道,他最不喜欢被人胁迫。 “一个玉佩换一条命,我似乎有点吃亏呀。” “不吃亏,不吃亏,你看啊我微如草芥,哪里比得上公子价值连城的玉佩。你说是不?” 王桃花有些狗腿地笑着。 一旁的扫墨倒是点点头,心道:“这丫头还算有点自知之明,爷那块玉佩可是老公爷的贴身之物,乃天山暖玉,价值千金。确实不是这丫头能比的!” “玉佩吗,再珍贵不过是件死物,你可是个活生生的人。感觉吗,我还是有些吃亏呀!” 洛子玉摸摸下巴,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 王桃花傻眼了,电视剧里这些有钱公子不都是拔刀相助,英雄救美,一掷千金嘛!再说自己怎么也算帮过他吧! 瞅着这张俊俏的脸蛋,心里疯狂吐槽道:“这人也太没风度了吧,小气吧啦的!以后一定是渣男一个。” 洛子玉看着王桃花眉头一会儿紧皱,一会儿松开,眼神掠过自己也是颇为嫌弃,就知道对方一定在肚子里说自己坏话,不禁眉头一拧。 “好吧,本公子今日酒足饭饱,心情愉悦,就帮你这一次。不过吗,我还有一个要求。” 王桃花立马激动得直点头:“我就知道公子是个风度翩翩,风流倜傥,一表人才,道貌岸然……” 洛子玉闲闲地看来。 “哦,不不,是貌比潘安。”王桃花尴尬地笑了笑。 “那个……要求是什么啊?” 洛子玉轻笑一声:“我听说府里的猴头菇是你送来的,得,那就再送一朵来吧。” “啊!” 王桃花的脸都皱成了一团。 “公子,这天寒地冻的我去哪里给你找猴头菇。” “上次哪里找的就还去那呗!怎么样,这生意做不做?本少爷不仅能送你回村,还能保证隔壁那头猪再也不敢来骚扰你!” 这巨大诱惑让王桃花没得选择,她深吸一口气:“好,我答应你。不过那猴头菇不是路边的狗尾巴草,可不是一两日能找到的。” “无妨。你什么时候找到送来就是了。” 王桃花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心道:“哼,没有时间限制,那你就等着吧,姑奶奶绝对会在你埋进黄土之前完成你的心愿,嘿嘿!” 洛子玉玩味地看着王桃花,暗暗想到:“得,这丫头又在打鬼主意了!” 一旁的扫墨翻了个白眼,心里“切”了一声,这两位都是千年的狐狸啊! 第67章 踢到铁板了 再说周满带着十来个下人大摇大摆地来到孙府大门前。 “来个人,去叫门。” “爷,要不咱们撤吧。老爷特意交代过,不要去招惹孙府。小的听说……听说……”那家丁看周满一脸暴怒有些犹豫。 “听说什么?快说。”周满不耐烦地踢了一脚。 “听说孙府上面有人。” 周满一脸不屑地摆了摆手:“哎,不就是跟丁知县有些关系吗!你别忘了,爷的大姐可是知州大人最宠爱的夫人,还怕他不成。来人,去给我叫门。” 很快一个狗腿子就上去“咣咣咣”地砸门了。 孙府开了门,石管家带着十几个护院站在台阶上。 “周少爷,你来我孙府有何贵干?”石管家拱了拱手,毕竟两家人是多年的邻居,两位老爷也有生意上的往来。 “石管家,我家有个丫鬟逃到你府上,还请石管家行个方便,让我们进去找一找。”周胖子趾高气扬。 周家那些腌臢事,石管家多少听说过一些。于是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周少爷说笑了,我俩府邸有高墙相隔,哪个丫鬟有能耐跑我孙府院子。” “有没有,你让我找找不就得了,费那么多话干嘛!”周胖子叫嚣着。 石管家瞬间敛了笑意:“你我两府比邻,向来相处和睦。周少爷你若执意要闯我孙府,可就伤了两府的和气。” “啊呸!你不就是孙府的一只看门狗吗?本少爷耐着性子跟你说了半天已是给了你孙府情面。识相点,就快给我滚开。” 石管家在孙府兢兢业业了三十来年,何曾受过这等侮辱。 可还是忍住怒气劝道:“周少爷,我府里有贵客。若是冲撞了,令尊交代不起……” 石管家还没说完,周满就大手一挥:“啰嗦什么,我姐夫可是知州大人!在这九江府谁敢动我!”说完得意洋洋地抖着腿。 石管家目光微冷,心道:“不知好歹的东西,老夫劝你多次已是仁至义尽,这块铁板就看你周家能不能踢动了。” “来人,给老子进府搜!” 周满豪气一喊,立马手下蠢蠢欲动。 “我看谁敢!打扰了我们爷,你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扫墨突然从里面出来了,石管家赶紧让到一边。 “哟嘿!这又来一个装模作样的,来啊,把那小子给我狠狠修理一顿。” 立马出来两个家丁卷起袖子就要冲上去教训扫墨。 扫墨就那么挺着身子,没有半点惧意。 “咻咻!” 就见两支羽箭落在了两人身前。 “住手!” 张捕头带着七八个衙役跑来了。 家丁们立马吓得退到周胖子身后。 “张大明,你敢坏我好事,我非让丁县令扒了你的皮不可。”周满肥肥短短的手指指着张捕头。 张捕头理都没理他,径直跑向扫墨。 “小哥,这些歹徒没有惊扰到公子吧!” “张捕头,我们公子说了,这外面的狗太闹人了,关上几天应该会听话些。” 张捕头心领神会:“好好,小的现在就办。弟兄们,奉县太爷令,把这些聚众抢劫的贼子押回大牢。” 周满不可思议地指着自己:“什么,你们要把我关大牢?张大明你他娘脑袋被驴给踢了吧。你可知道我姐夫是谁吗?” “周少爷我当然知道了。不过本捕头提醒你,今日你可是得罪贵人了,就算知州大人来了你今天也得关大牢。来啊,贼子反抗,拿铁链子来把人绑了。” “张大明你个鸟人,你敢绑爷,爷一定要让姐夫打你板子。”周满到现在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衙役来绑时,一巴掌呼开一个。 “贼子拘捕袭人,罪加一等。来啊,抄家伙!”几个衙役明晃晃的刀一拔,周满瞬间就怂了。 张捕头往他膝盖上一踢,周满就跪在了地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来啊,这贼子力气大,给他上最粗的铁链子。” “你他娘的鸟人……我要扒了你的皮……拆了你的骨……”周胖子目眦欲裂,不停地咒骂着。 “呱噪!”扫墨说了句。 张捕头赶紧指着个捕快:“老马脱靴子,把袜子塞他嘴里。” 老马得令,脱了袜子揉成一团塞周胖子嘴里了。 周胖子立马闻到一股臭味,跟那倒了缸的烂酸菜一样,胃里翻江倒海,脸都白了。 “呜呜……唔唔……” 张捕头弓着身子,讨好地说道:“小哥,这贼人已被捉住,小的这就带回去交差。若有事让府里的下人来县衙找小的,小的立马前来。” “嗯,你这事办的妥当。” 张捕头笑得眼睛都没了:“能为贵人效劳,是小的荣幸。那我就不打搅贵人休息了!弟兄们,把人带走吧。” 周胖子还在挣扎着,张捕头一脚就踹他屁股上了:“快走!”接着又是一耳光,这下周满总算老实了。 等扫墨回去把事情略微说了一遍,王桃花心里又惊又喜又忧虑:“这孙家果然有点能耐,连知州也不怕。哎,看来那猴头菇自己是躲不了了。” “那个……既然猪头被抓走了,那我也走了。孙公子放心,答应你的事,我会……我会尽快完成。” 洛子玉看她猴急的样子,不由得疑惑道:“人都被抓走了,你这么急干嘛?” “我被抓走前,让我弟去找村长求救。现在村里没来人,可见我弟出事了,我得赶紧回去看看。” 看来自己低估了周家在平川县的地位,也高估了村长的能力。 “得,本少爷心地善良,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吧。扫墨送她回村吧。” 扫墨眉头一动,心道:“爷是打算给这丫头撑腰了。” 忙应到:“好好,小的现在就去。” 王桃花感激地拱拱手,跟着扫墨走了。 看着王桃花匆匆离去的身影,洛子玉轻笑一声,自顾自地喝起了茶。 出了孙府,看到外面没有人守着,王桃花心下松了口气,坐上马车赶紧往沟子村赶去。 她一路忐忑,不知道王少安会不会被王有贵几个欺负呢? 第68章 我要断亲 再说等到周东海夫妇知道宝贝疙瘩去孙府闹事,被关进了大牢,又气又急又慌张。 他们也不去孙府,直接去了县衙。 县衙后头的花厅里,周东海夫妇已经喝了好几壶茶了,可是丁县令还是没有出现。 “相公,这丁县令好大的排场。我看咱们也别等了,现在就给莺儿捎信去,让知州大人给我们做主。” 周东海毕竟做了几十年的生意,还是有些城府的。 “夫人别急,这老话都说县官不如县官。现在这丁汝章是咱们县的父母大人,咱们宅子,生意都在这县里,总归是要与他打交道的,总不能每每都麻烦了女婿呀!” “别急别急,周东海!满儿可是我的宝贝疙瘩。那地牢是什么地方!?蛇虫鼠蚁到处都是。我的宝儿多待一刻,就得多受苦一刻的苦啊!”说着就抹起了眼泪。 周东海赶紧宽慰:“夫人放心,我已经跟牢头使了银子,咱宝儿在牢里不会受苦的。” 正说着丁县令一身官服从门外走了进来。 “东海兄久等了。” “县令大人!”夫妻俩起身作揖。 “别站着了,坐吧。” 周东海赶紧拱手:“小儿愚鲁,做了傻事,还请县令大人手下留情。” 丁县令微微摇头,长叹了一声:“非是本县不通情理,实在是难啊……” 周东海哪里不明白,暗暗撇了撇嘴,从袖子里掏出一沓银票塞进丁县令的袖子里。 “还请大人通融,通融,老夫就这么一个儿子。” 丁县令假意推辞了下:“哎……使不得,使不得……你这是……哎……” 接着又叹息道:“为人父母,哪个不为孩子考虑。东海的心思本官明白,可是这事很是棘手啊!” 周东海以为是银子不够,心里把这丁汝章骂了个狗血淋头,这可是白花花的二千两银子。嘴里却说着:“县令大人,只要能放了小儿,老夫必将重谢。本来老夫也想去找下知州大人的,又怕扰了他公务,所以只能厚着脸皮来求你了。” 这话说得就很有艺术,可谓是软硬兼施了。 丁县令嘴角划过一丝不屑,别说你是知州小妾的老丈人,就是知州亲自来也得跪下谢罪。 “东海兄,你可知道令郎得罪的是何人?” “不就是孙府嘛!我儿就是想进府找个人,他孙府有必要小题大做吗。县令大人你堂堂一县之主,莫非还怕个商户不成。” 余氏捏着帕子尖声叫道。 丁县令立马眉头皱了起来。 周东海见他面色不郁,赶紧圆场:“妇道人家心急口快,没有遮拦,还望县尊大人莫怪。” 丁县令脸色这才缓解了几分。 看在那沓银票的份子上,还是好意提醒道:“孙府不足为惧,可他背后的大树却是你我撼动不得的。孙府的家主因何发际,想必你也是知晓的。令郎得罪的贵人别说是老夫,就是知州大人亲自前来,也只有谢罪的份。” 周东海听了这话,仔细琢磨了起来。 他想起来了父亲说过,隔壁孙家的老爷子当年是京里护国公爷的小厮,后来放了奴籍回了平川县,置下这番家当。不说护国老公爷还在,就是现今的皇后娘娘也是出于护国公府。 想到这脸都吓白了,嘴唇不由得哆嗦了起来。 “难不成……难不成……孙府的贵人是……是……” 丁县令怜悯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贵人交代,不报行程。所以这次周少爷要想出来,还得你亲自去孙府告罪。若是那贵人肯抬手,令郎必定无事。若是……那牢里老夫也会安排妥当。” 等周家夫妇失魂落魄地走出县衙,余氏就晕了过去,周家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据说当夜夫妻俩就备好厚礼,又在孙府门口跪了一夜,直到五日之后,周满才被放了出来。 等王桃花火急火燎地赶到沟子村,已经临近傍晚了。村里人看到一辆豪华的马车进村,都跟了上来,想看看是谁来了。 马车最终在王有贵家门口停了下来。 刁婆子正在房间里藏着银子,她这里看看,那里瞧瞧,觉得藏哪里都不安全。刘氏正在拔着鸡毛,今日刁婆子得了银子开心,做主杀鸡吃。王大坤兄弟俩则躲在各自屋里看着自己得到的银钱。 王大坤昧下了五十两,他看着那锭巴掌大的银锭子,又是亲又是啃,心里盘算着去海棠馆好好玩乐几天。 就在半个时辰前,兄弟俩大摇大摆地回了沟子村。 看村长带着众人责问刁氏几人,王大坤豪气云天地哼道:“桃花已经和周家少爷有了肌肤之亲,谁要想要人尽管往周府闹去。” 这下所有打抱不平的人都偃旗息鼓了。 一来那周家可是县里的大户,听说女婿还是知州,这平头百姓怎么斗得过。 二来木已成舟,王桃花已经与周家少爷有了夫妻之实,就算要回来也没人肯要了。还不如让她留在周家,至少衣食无忧。 就连王孟山都无可奈何地拉着王少安的手:“孩子,跟村长爷爷走吧。你姐回不来了!以后你就跟爷爷过日子。” “不会的,阿姐答应过少安会平安回来的。” 王少安挣开王孟山的手,就要跑去县里找王桃花,却被铁牛叔牢牢的抱着,于是只能哭嚎了起来。 此刻最得意的莫过于王有贵几人,各个一副二五八万的嚣张样子。 等人群散了,刁婆子大手一挥,今晚杀鸡庆祝。 突然王家院门被人踹开了,刘氏吓得鸡都扔地上了。 “王家有喘气的给我滚出来!” 很快刁婆子几个就一脸困惑地从屋里走了出来,见到是王桃花都跟见了鬼似的。 “啧啧,看来我回来让你们很失望啊!” 臭丫头,你……你不是在周府嘛,怎么……” “怎么回来了是吗?我告诉你我爷,我爹,我娘看我太可怜了,不忍心被你们这群豺狼虎豹往火坑里推,就把我给救回来了。” “你个死丫头说什么浑话呢!我们送你去周府那是享福,你别不知好歹。”刁婆子叉着腰怒骂着。 “奶,那我还得谢谢你咯!你既然这么喜欢周府,你怎么不躺周家少爷的床上去!” 刁婆子气得要吐血。 王大坤心里飞速地转着,这丫头跑回来了,回头周少爷肯定得找自己麻烦。想到这里,额头上渗出了一层冷汗。看向王桃花的眼神立马变得凶狠了起来。 他赶紧凑到刁婆子身边。 “奶,咱们得赶紧把这臭丫头捉回去,要不然周少爷一个不高兴,就得把银子收回去了。” “啥!那可不行!” 那可是白花花的二十两银子,自己还没捂热呢! “死丫头,你老老实实给我回周府去,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了。” 王桃花冷笑道:“怎么?光天化日之下你是要药我啊,还是绑我啊。我跟你说不能够!我现在回来就是跟你们这几个吸血鬼算总账的。” 说话间村长一众人也来到了王家院里。 王少安一见王桃花,赶紧扑了过去:“阿姐,我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呜呜呜呜……”哭得好不伤心。 王桃花摸摸他的脑袋:“少安,你忘了,姐就是打不死的小强,可没那么容易被人打败。” “小强是谁!?” “额,反正就是很厉害的东西。” 王少安吸了吸鼻子:“那我以后也要做小强,保护姐姐。” 王桃花尴尬地笑了笑:“好,好!”心想:孩子,你最好别后悔!” 这边王大坤给王大海使了个眼色,王大海张开胳膊朝王桃花走去。 不料,寒光一闪,刘氏尖叫一声:“娘呀,她有刀子!” 就见王桃花从怀里“刷”地掏出那把从周胖子房里拿来的匕首。匕首材质不错,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属的光泽,刀刃很是锋利。 王大海吓得愣在了原地,王桃花拿着匕首指着王大海。 “桃花!不可!”王孟山赶紧喊道。 可王桃花置若罔闻,往前又走了两步: “我叫你们一声奶奶,大伯是念着我爹的情分上给你们几分面子,就凭你们几个做的那些事龌龊事,杀了你们都不解恨。你们要是敢动手,我就把你们几个全杀了,我一命换你们一家六口的命,不亏!” 这话冷冰冰的,刁氏几人就感觉是黑白无常来索命了,定在原地半点动不了。 外面的村民们也吓呆了,那脖子处仿佛涌来一股寒气,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整个院里院外死一般安静。 王大海仗着人多猜测王桃花不敢动手,试着去拿门后的扁担。谁料王桃花直接一刀砍了过来,吓得他急忙往后退去,匕首堪堪从袖子边掠过,断成两截。 这下他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了,这丫头是真砍啊! 王大坤:“爹,咱们三个一起上,我就不信这小娼妇能有三头六臂。” 不料这时扫墨带着几个家丁拦在王桃花面前。 “你们是谁?别管我家的闲事。不然老子这拳头可没长眼睛……” 拳头刚伸出来,一个家丁就抓住他的手用力一掰,疼得王大海身子弓成了虾米。 “疼疼疼,快松手!” “我们是孙府的人,这位姑娘是我家主子的朋友。我们主子说了,谁要动了她就是跟孙府做对。” 说着给那家丁使了个眼色,王大海就被甩到了一边。 王大海握着手腕,有些害怕地退到王大坤身边。 王大坤现在的脸色就跟吃了屎一样,极其难看。眼前的人明显是自己得罪不起的,这下怎么办?? 就在这时,王桃花转身朝王孟山跪了下来。 “村长,请你开祠堂!我王桃花要与他们家断绝关系。” 第69章 把田地屋子还给我 这话一出,满堂皆惊,连扫墨都诧异地看去。 在古代以血脉关系形成家族,断亲可是头等大事。但凡断亲后,两家哪怕是至亲也形同陌路了,最容易遭人非议。 而且大梁以“孝道”治国,朝廷的律法有明文规定:父母(祖)可断儿女(孙)之情,儿女(孙)不可断父母(祖)之恩,违者罚没产业,徒三千里。即断亲者,需全孝敬之举,以资钱赡养至终老。 意思就是父母可以跟孩子断亲,但孩子不能主动断亲,不然家产充公,发配三千里。而且就算断亲了,子女每年也要给一些赡养的银钱,直到人死灯灭。 还有断亲是需要宗祠见证,写下断亲文书,然后送一份去县衙备案。 当初王桃花知道这事后,十分气恼,这古代的破规矩真是太多了。 这也就是王桃花忍了这么久没动手的原因,她需要一个契机,能一把擒住王家大房所有人的命脉,让他们无路可退。 “丫头,若是断亲了,他们与你再无关系,以后你家就算是真正的独门独户了。若是受人欺凌,他们就没理由出手帮忙了。” “村长,有他们在,我和少安才是最大的危险。像他们这种恶如虎狼的亲戚,要与不要,有什么干系!你不必在劝我了,今天我就是要断亲。” “你个死丫头心可真狠啊,还敢断亲,丢我王家的脸。看我老婆子不打死你!”说着就要找东西打人。 扫墨一抬下巴,孙家家丁往王桃花身前一站,刁婆子的气焰就灭了。 村长看着历经磨难的姐弟俩,长吁了口气:“好。老夫帮你们做这个见证。开祠堂!” 很快祠堂的钟声响彻云霄,全村的人都聚在了祠堂内外,七嘴八舌地讨论王家的事。 祠堂里坐了一圈六、七十岁的老头,这些都是沟子村的族老。 刁氏几人和王桃花姐弟俩分别在院子一边。 王孟山把今日的事情说了一遍,族老们就议论了起来。 大部分老人也听说过刁氏苛责虐待二房的事,也不多言。唯有几个迂腐古板的老头子对这事十分不赞成,于是颇为不满地看向王桃花。 “你这丫头糊涂了!这舌头和牙齿也有打架的时候,这一家人哪有隔夜仇!” “是啊,你与他们血浓于水,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一家人就该和和气气,力气往一处使才能把日子过好!丫头,可不能断亲,没得让人笑话。” “古语有言:孝为天道!你这丫头好生不孝顺,亲奶奶还在呢?哪能做出这等猪狗不如的事。有辱门风啊!” 看族老们苛责王桃花,王有贵一家人扬眉吐气,十分得意。 王桃花不急也不躁,她朝几个族老深鞠一躬:“各位长辈资历深,见多识广,桃花有几件事不明白,还请指教一二。” “哼!哪怕你说上天去,这不孝就是不孝。这古人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诚不欺我也。” 这个吊书袋的老头是沟子村除王孟山外唯二的读过书的人,叫王孟坡,平日里仗着读了几本书,最是好为人师。 王桃花笑道:“坡爷爷,你这话不对,“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出自《论语·第十七章·阳货篇》。孔夫子这句话并不是歧视女性,他说的女子和小人是一种泛指,指的是那些卑鄙无耻、阴暗狡诈之人。 坡爷爷是读书人,胸有汪洋,自然不会断章取义,以偏概全吧!” 王孟坡顿时被怼得瞠目结舌,想多说几句,又怕被人说小肚鸡肠,于是气呼呼地转过脑袋不理人。 王桃花暗暗地“哼”了一声,姐可是文科高材生。想当年《论语》能倒背如流,跟我咬文嚼字,我怼不死你。 一抬头,就看到有个老头乐呵呵地看着自己。 王桃花认识他,这是王孟山的亲哥哥王孟谷,一个和蔼的老头。有一年王桃花路过她家被只野狗追,还是这老头出来把狗赶走了。 “丫头,有道是家丑不外扬,可今日要断亲就得让旁人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有什么话就说开吧,省的人误解了。” 这是很直白地在帮王桃花说话了。 “好的,谷爷爷。” 王桃花往前一步,微微抬起下巴,对着刚刚“讨伐”自己的几个老头一一问道。 “都说夫为妻纲,可我奶分家时没有遵从我爷的临终之言,把田产对半分,请问这是何理?” “我奶苛待我娘人人所知。未分家前,她一人揽尽家里所有的活计,分家后也是两家跑。生我弟第二天就被赶去地里干活才落下了病根,就连病重之时还被我奶逼着做鞋。请问这是何理?” “我娘乃秀才公独女,当年陪嫁颇丰。可我奶却把娘所有的嫁妆都强要去了,请问这是何理??” 刁婆子听不下去了,忙跳出来骂道:“你个死丫头胡说什么呢?谁磨难你娘了,谁又占了你娘的嫁妆!” “刁氏!这是祠堂,不要在这里咆哮惊扰了先人。” 刁氏这才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巴,不过还是气鼓鼓地瞪着王桃花。 “从我懂事起,我爹所赚的银钱全被我奶拿去。上个月又被我奶逼着借下利子钱,最终惨死马大眼之手,请问这是何理?” “我弟少安被大伯王有贵以两担粮食卖给人免费当五年学徒,受尽折磨,满身是伤,这是何理?” “我家贫寒都快饿死了,我奶他们还多次上门劫掠,连保命的两亩薄田都要讨要。请问这是何理?” “还有今日我被他们一家人算计,药晕了绑去周府,差点毁了清白。请问这是何理?” 随着王桃花的话说完,整个祠堂寂静一片,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王桃花和王少安两人挺着身子,眼里闪着委屈与愤怒。 这七句“请问这是何理?”问得几个固执迂腐的老头一脑门子汗,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蹦不出半个字来。 现场所有人为之动容,心肠再硬的人也不由得叹了口气:“这一家人太可怜了,被刁氏几人欺负得死死的,难怪要断亲。” 扫墨也听得瞠目结舌。 他一直觉得自己从小就被卖去公爷府是很可怜的,现在这么一对比自己简直活得太滋润了。 恩,得好好感谢爷的栽培! 张大娘最是能感受到姐弟俩受的苦,一边抹泪,一边自顾自地哭诉道:“这少安出生就猫儿大,她奶说养不活要扔去山里。还是玉枝从床上爬下来磕了好几个响头才保了下来。 玉枝没吃下奶的东西,孩子饿得嗷嗷叫。还是老婆子我偷偷送了些白面去,熬了些面糊糊给他喂了下去的,才活下来了。可怜哟!” “这玉枝家里地里连轴转,好生生一个人就磨得不行了。快咽气那晚还被逼着纳鞋底,可不是鞋子纳到一半人就没的。” “有财也是可怜,大冬天被赶去山里砍柴,回来时一双脚板都冻烂了。你们就看看他有贵家十来亩地都是谁在种,到头来连一碗水都没喝上。” …… 有了张大娘带头,于是接下来更多人出来爆料王家大房的恶心事。 “是哟,那年开春大冷的天,桃花这丫头就得去河边敲冰帮大房一家洗衣服……啧啧……那手冻得跟个萝卜似的。” “我记得白嫂子刚嫁进来,多水灵爽利的人啊,那嫁妆一牛车呢。你看到刁婶子头上没,那簪子我好像在白嫂子头上见过呢。谋儿媳妇嫁妆,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 “哎,可惜呀,这么好的媳妇才十年不到就被折磨死了。” …… 随着大家的指责,大房一家面如死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于是这个断亲现场反而变成了大房的声讨会。 等到王孟山轻咳了一声,七嘴八舌的人群才安静了下来。 “桃花,你和少安吃苦了呀。爷爷再最后问你们一句,断亲不后悔?” 王桃花摇头:“不后悔。” 王少安摇头:“我也不后悔。” “好。那刁氏,王有贵你们可还有话说?” “村长,族老啊,冤枉啊!那死丫头满嘴喷粪,你们可别被她给骗了。就那白氏的死也能赖到老婆子身上?哪个儿媳妇不是这样伺候婆婆的?” “刁氏,这些年你做了多少丧良心的事你心里有数,你真当大家的眼睛都是瞎的吗?”王孟山指着院里黑压压的人。 事到如今,大房几人也知道再狡辩也无济于事,反而会拱起大家的火气,他们可没能力与整个村子做对了。 王有贵扯了扯刁婆子的衣角:“娘,别说了。大家都看着呢!” 刁婆子见无数双眼睛冷冷的,鄙夷,嫌弃地看着自己,心里也突突的。 可还是想最后在二房身上榨点油水出来,于是大嚷道:“要断亲也行,把我家的东西全还给我。她不是不稀罕跟我做亲吗,行啊,那屋子,那地可都是我和老头子一起挣下的,还回来。” 人群再次沸腾了起来。 第70章 坐牢怕不怕 这……这刁婆子也太不要脸了吧! 这王家的地是祖上传下来的,那两间茅草屋也是刁婆子还没进门,王桃花爷爷就建好的,本来就是个养牛的圈棚。 这下连刚才几个声讨王桃花的老头都皱起了眉头。 王孟山低斥道:“刁氏你糊涂!虽然桃花,少安与你断了亲,可还是王孟岭的子孙。你这是要哪般?” “我不管!不把房子和地还给我,我就不同意。哼,看他们两个还敢不敢断亲。” 王孟山也被刁婆子的无耻给气到了。 刁婆子恶狠狠地看向一圈老头,恨声说道:“你们若是帮着死丫头强逼我,老婆子我就撞死在衙门口,到时县太爷保准都把你们都抓进大牢。” 这也太下作了! 王桃花看着这花白头发的老婆子心里五味杂陈。 “奶,你为什么这般讨厌我们家?” 刁婆子愣了一下,脑海里闪过一幅幅画面。那时王有财才二岁,蹒跚学步,多可爱……可他不……她甩了甩脑袋,心再次坚硬了起来。 “你和你爹娘一样,天生一副苦相,任谁会喜欢?别跟老婆子扯那么多,一句话房子、地给不给!!” 王桃花为王有财有些怅然! “村长爷爷,把房子和地给她吧!” “丫头,你浑说什么?没房子,没地你要冻死,饿死啊!” 王孟山很不同意。 王桃花笑道:“我王桃花有手有脚,还看不上那点东西。与其为了那点东西撕破脸,搅得两家人不得安宁,不如都给她吧,也算全了我爹最后的心意。 不过我有要求,房子地可以还回去,但我一分赡养银子都不给,同时得把我娘的嫁妆还回来。 “你个死丫头胡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拿过你娘的嫁妆。” 刁婆子睁眼说瞎话。 “其他衣服首饰我不太清楚,可是三年前我娘刚死,我娘陪嫁的三箱子书就被你抬走了,这事当时可是有很多人看到的。” 三年前,白氏刚断气。 刁婆子就打着操办丧事去王桃花家翻箱倒柜了一遭。 可白氏的陪嫁这么多年早就被刁婆子摸光了,剩下不值钱的也补贴了家用,并没剩下什么。 末了,刁婆子让王有贵把白氏宝贝了十几年的书全抬走了,说是放在那边也是便宜了蛀虫老鼠,还不如拿回去引火。 当时王有财父女几人屁都不敢放一个。 “那……那书我早就引火用了。” 刁婆子眼珠子咕噜咕噜转。 “不还对吧?好啊,这亲我也不断了,地和房子我也不给了,毕竟那可是我爷留给我们二房的。但是你们合伙药晕我,绑架我的事就不能这么容易算了,现在我就去县里敲大鼓,求县太爷做主。” “你鬼扯什么?我家什么时候药晕你了,明明是你自己身子弱晕倒了。”刘氏突然有些得意,刚才她已经把那铁壶里的水全倒了,也洗过了,这下没有证据看你怎么办? 王桃花看向扫墨:“小哥帮我个忙!” “姑娘,你说!” 王桃花指着王大海哥俩小声说道:“帮我去搜搜他们的身”。 很快孙府几个护院就朝王家兄弟俩走去。 王大坤和王大海赶紧往后退去,警惕地问道:“你们要干嘛?” 下一秒,两人就被护院给架住了。 “放开我儿!” 刘氏以为对方要打人,急得就要冲过来,一个五大三粗的护院直接拦住了她。 护院在兄弟俩身上摸找了一遍,就从王大海怀里掏出一个纸包,交给王桃花。 王桃花拿着纸包:“我想这就是证据!” 王大坤:“你这个蠢猪,不是让你把这东西毁了吗!” 王大海:“我……我想着以后兴许用的着,就留了一些……” 王大海感受到家人的怒火,低下了头,现在王大坤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扫墨这时也插嘴道:“按我朝律令私藏禁药要罚银百两,囚一年。若是以禁药谋财害命主犯则需刺字发配边疆,给披甲人为奴,从犯则囚十年。” “啧啧,奶奶听说那牢里到处是蛇虫鼠蚁,跳蚤都有指甲盖大,也不知道你这大把年纪能不能熬的住十年。还有你那两个宝贝孙子……啧啧……边疆之地,战乱频繁,也许此生再也见不到咯!” 一番话说得大房众人心惊胆战。 王香香更是怕的上下牙齿打着架:“奶奶,我不要坐牢呀!” 王大坤和王大海也是眼巴巴地看着刁婆子:“奶!” 刘氏脸色发白,悄悄扯了扯刁婆子的衣袖:“娘,那书放在柴房都快霉烂了,咱们留着也没啥用,就给他们吧。这丫头就是个恶鬼投生的,千万别连累了咱们呀!” 刁婆子已经被王桃花这番话气得头晕眼花,最终只能咬着牙吞下这口恶气。 “好,好,好。老婆子跟你断个干净。那书烧得差不多了,大海你们去柴房把剩下的搬来吧……” “哎,哎!” 王大海两人现在是真怕了,赶紧去了柴房。 很快王大坤和王大海就搬来一个破破烂烂的木箱子,上面堆满了厚厚的灰尘。 “就剩这些了,你要就拿去吧。什么破烂都争,跟个花子似的。” 王桃花气得眼睛发花,三箱书就被这些畜生霍霍得剩了这么点,真想一榔头敲过去。 于是断亲继续进行。 “死丫头,东西也给你了,现在轮到你了!” 说实话王桃花根本看不上那屋子和地。一到冬日那茅草屋四处漏风,冷不死人,再有那地一年也收不了几个粮食。她答应的这么痛快,并不是圣母大爱,而是真的不想跟这老婆子扯上一丝关系。 现在凭借着采草药这一项,她都相信自己很快就能建大房子的! “行啊,屋子和地给你,就当抵了赡养费。” 刁婆子心里飞快地盘算着:“那屋子虽不值钱拿去养鸡养牛也是好的。地虽然是旱地,一亩也能卖二两银子,两亩就是四两银子,总比每年一百文钱好。” 想到这里她又开心了点,看那丫头稍微顺眼了一丢丢! 张大娘几人拉着王桃花还在劝着。 “桃花不能做傻事啊!这眼下大雪就来了,你房子给她了,住哪里?” “那地再不济每年也能糊口饭吃,咋能说给就给……” 王桃花把几人拉到一边。 “大娘,婶子们你们别为我担心了,我跟梅大娘学了认草药,也去卖过几回药材了,没你们想的那么惨。我以后上山采药能养活自己的。现在虽苦了点,但能跟那家人断个干干净净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听王桃花这么一说,众人的心就放下了许多,心道:“这丫头是个有出息的,竟然认识草药。刁婆子几人狗眼看人低,迟早有他们后悔的。” 又见刁婆子一家看姐弟俩一副吃人的模样,也就不再多劝了。 很快王孟山就写好了断亲的文书,一共三份,各家拿一份,另一份要送去县衙存档。 众人就听王孟山念了一遍。 “今王刁氏与王有贵一家五口均与王桃花,王少安断绝亲人关系。王桃花自愿将田产两亩,茅屋一所还于刁氏,以全亡父生养之恩。王桃花与王少安无需向其给予赡养之资。从此两家路桥两分,再无血缘瓜葛!” 大家听完没有意见,双方就准备画押。 “等等!” 刁婆子指着王桃花说道:“周府这件事,你必须当着大家的面发毒誓,不再追究。” 王桃花诧异地看了一眼:“奶,你挺聪明的呀!” “哼!” 老婆子傲娇地甩过脸。 于是王桃花和王少安当着众人的面发了毒誓,不再追究周府的事。 刁婆子这才按下了手印。 接着王孟山和在场的所有族老也都画押做了见证。 “今日有贵与有财两家已恩断义绝,从此桥归桥,路归路,望各自安好。” 王桃花激动地收起那张断亲书,真想放一首“好日子”呀,从此她与那家人一刀两断,再无瓜葛了。 王少安也开心咧嘴直笑。 旁人却暗暗摇头:“这姐弟俩也是个傻的,没房没地还能乐呵成这样,有他们后悔的!” 刁婆子撇着嘴:“别说我不讲情面,给你三天时间收拾。记得三天后把地契送来,不然别怪老婆子不客气。” 刘氏:“丫头,虽然断了亲,可要是活不下去来家里讨口饭吃,大伯娘还是有的。” 王香香:“娘,咱家的饭就是喂狗也不要给他们两个白眼狼吃。哼,你们两个就等着下了雪,饿死,冻死吧!” “刁奶奶你们放心,你们又不是香饽饽我凑过去干吗?我保证以后你们家远远的,拉屎都离你们三米远。” “死鸭子嘴硬!咱们走!” 说着刁婆子带着王有贵一干人趾高气扬地出了祠堂。 王桃花给在场的各位施了一礼:“今日劳烦各位长辈了。” 等人群散了,祠堂里只留下村长,张大娘和王豆香娘俩。 扫墨进来跟王桃花告辞。 “桃花姑娘,我要回去复命了,咱们下次再见。” “今日有劳你了,回去请代我向孙公子道声谢。”王桃花知道今日断亲这事能这么顺利,还是沾了孙家的光啊。 “姑娘客气了。下次我会跟门房交代,你若来了可直接进府。”说着扫墨跟王桃花拱了拱手后,也带着人走了。 “丫头,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王桃花咧嘴一笑:“村长,我看那村子北坡下还有间空屋子,能否让我住一段时间。” 这话一出几个人都皱起了眉头。 “你说的是康婆子那屋子吧。” 那间屋子村里人都知道,以前住着个孤寡的老婆子。直到六年前,康婆子死了也就荒废了。 “不行,那屋子太破了,怎么住人。桃花这样,我把家里放杂物的屋子收拾出来,你搬我家住。”张大娘忙说道。 “桃花你住我家吧,我家还有一间空屋子。”罗氏热情地邀请道。 “是啊,是啊,桃花你要住我家我可得开心死了,咱们可以一起玩了。”王豆香激动极了。 “大娘,婶子,不用了,真不用了。我现在手里也攒了几个钱,粮食也备了些,这个冬天倒不成问题。等明年开春,我多去山里挖草药,争取早日建个青砖大瓦房。” 几人颇为意外地看着王桃花,这丫头倒是个有志向的。可这挖药材能赚几个钱?早些年村里也有人挖过,也就卖了几文糊口。一座青砖大瓦房没有三、四十两银子哪能建起来。靠挖这药材那得猴年马月,肯定是王桃花怕拖累自个找的借口罢了。 顿时心里也是感慨万分,只恨自己没能力帮不了太多。他们若是知道王桃花光靠决明子就卖了半两银子,不知道下巴会不会掉地上去。 王孟山目光深邃地看向王桃花:“丫头你这是早有打算呀!” 王桃花坦然地笑道:“算是吧。” “那屋子空着也是空着,你若不嫌弃就先去住着吧。” “好,谢谢村长!” 张大娘和罗氏还有些不忍,王桃花就握着他们的手道:“大娘,婶子你们别为我担心。你看我现在住的地方也不比那屋子好多少!” 王家断亲的事就此告一段落。 等洛子玉听了扫墨的禀报,一挺身坐了起来。 “这丫头果真如此凶猛,还敢拿匕首砍人!” “爷,那还有假。上百双眼睛看着呢!” “嘿,断亲,砍人,她到底还是不是个女人!!” 洛子玉古怪地笑了起来。 与此同时,正在收拾东西的王桃花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姐,你怎么了?” “没事,可能回来坐马车,鼻子蹿了风。” 心里却在嘀咕:“那几个肯定在家里骂我!” 第71章 破屋一间 夜里王桃花拿了几块大布头,开始打包衣服。 那新被子和棉衣已经拿回来了。王桃花用布条把它们捆成一团,堪堪收拾完也有半床东西。 “阿姐,这双鞋子也带上吧!” 王少安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一双鞋子,上面缀满了补丁,不过依稀能看出鞋面绣了一朵梅花,应该是女人穿的。 她瞬间想起来了,这是白氏留下来不多的几个物件。 “好,咱们留着。我记得那老婆子还拿走了娘的陪嫁首饰,迟早有一天我全拿回来。” 王桃花才不会便宜了刁婆子。 今日拿回的那箱子书,傍晚姐弟俩已经清理出来了。一半都霉烂损毁了,实在是太可惜了。剩下的一半两人擦去灰尘,在另一间屋里摊开了,先去去湿气,明日天晴再拿出去晒晒。 王桃花看了看,里面刚好有启蒙的《千字文》、《百家姓》,四书五经也有几本,刚好冬日无事可以让王少安看看。 王桃花正收拾着,突然看到窗外夜色朦胧,皎月似水,一个主意闪过。 “少安,走,跟姐走一趟。” “阿姐,这大晚上去干嘛呀?” “去——报——仇!” 当下两人趁着月光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很快就在一个黄泥院子前停了下来。院角有一棵很大的樟树,还是王老头年轻时种下的。 一根粗壮的枝干从墙里延伸了出来。 “少安,你在这边看着,要是有人过来你就学猫叫,明白没?” “阿姐,你要进院子!不行,不行,这太危险了。” “放心,姐厉害着呢。嘘!” 说着跳起来,攀着树干像个秋千一样荡着。接着双脚往上一勾,就抱住了树干。然后一点一点地往前挪动着,又顺着树身滑了下来。 一套动作非常丝滑,看得王少安一脸羡慕。 王有贵家院里静悄悄的,只有刁婆子的屋子还亮着灯。 “这老婆子大晚上的不睡觉在干嘛呢?瞧瞧去!” 以前王桃花隔三差五就被刁婆子两人唤过来洗衣做饭,对王家院子十分熟悉。 王桃花猫着腰,蹑手蹑脚地朝刁婆子屋里摸了过去。等路过刘氏夫妻俩的窗下,就听到一阵压抑的喘息声和木床的吱呀声。 “当家的,你轻点,我……我不行了……” 王桃花登时闹了个大红脸,心道:“真倒霉,碰到这事,呸呸呸。” 就赶紧溜向了刁氏的窗下。 刁氏的窗户关得紧紧的,上面糊了一层白棉纸,有几个破洞。王桃花踮起脚尖,隐隐约约能看到里面的情景。 就见刁婆子从床头的柜子里摸出一个匣子,又从怀里拿出钥匙,一通捅咕,匣子就开了。 借着灯光看去,里面是几锭白花花的银子。 王桃花心道:“这得好几十两吧,看来这老婆子挺能攒钱的呀!” 刁婆子拿着银锭子在自个那张老皮脸上磨蹭着,又“吧唧”亲了几口,嘴里念叨着:“这屋里没一个好东西,成天惦记着老婆子这点棺材本。银子啊银子,你就是我的命根子,我谁都不给!” 一圈摸完后,刁婆子这才恋恋不舍地关上了匣子。 突然又撅着屁股在床底的一个破笼桶里摸出一个巴掌大的盒子。 打开来后,里面是几只银簪子,一对银镯子,刁婆子也是挨个摸看了一遍。 王桃花就感觉其中一只簪子特别眼熟。 “那个贱人当年让她把嫁妆嫁交给我保管,还推三阻四,又哭又闹的,结果不还都在我手里。吃里扒外的东西也敢跟老娘斗。我呸,难怪年轻轻就死了。” 王桃花心中一震,果然这些都是白氏的嫁妆首饰。难怪自己眼熟?是了,好像生少安后,就再也没见到娘的首饰了。 此刻王桃花气不打一处来,真想冲进去把这老婆子暴打一顿,可想到今晚的任务还是忍住了发作。 她蹑手蹑脚地来到茅房,捏着鼻子在那厕筹上洒了些粉末。 哼,明天就等着看好戏了。 回去时再次路过刁婆子屋里,就见对方靠在床头,怀里抱着个油纸包,正津津有味地吃着炸果子。许是怕被人听见,那咀嚼的声音刻意压得很低。 就听刁婆子自言自语道: “当家的,那个死丫头没大没小,都敢骑我头上拉屎了。你在地下要是闷的慌就把她带走吧。” 说着恨恨地咬了口炸果子。 “还有老二你可不能怨娘,要怨就怨你婆娘没把人教好,对了,你在阴间好好修理她一顿。” 王桃花撇撇嘴,这老婆子真真是一肚子坏水,连死人都算计上了。 路过刘氏的屋子时,里面还在动静。不过刘氏的叫声更加沉闷了,看来两人已是巅峰时刻。 王桃花嘴角一弯,随手捡起一颗石头揣在口袋里。 等她爬上树时,拿着那石头用力砸向刘氏的窗户。 “哐当!” 屋里两人吓得从床上滚了下来。 很快屋里就亮了灯…… 再说王桃花和王少安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那叫一个美啊!心想:自己那一砸,也不知道会不会把王有贵吓出病来。该,最好从此不举。 对于这个大伯,她真没啥好感。 当年没分家时就净会偷懒,把地里的活都扔给了王有财。临分家的前晚,又跑刁婆子屋里哭了一通。那时王桃花已经七八岁了,有些事还是记得清楚。最后刁婆子能这般分家肯定跟他有关系,况且还有王少安,竟然被他用两担粮食卖给铁铺五年。 可见也是个人狠话不多的狗男人! “姐,你把他们怎么了?” 王少安很是好奇。 “没什么?就是下了点药粉,让他们身上脱一层皮。”想想就开心! 次日,姐弟俩早早吃过饭就往村子北边走去。这一片因为靠近大山,常常能听到野兽的嘶吼,所以人家倒不是很多。 等到了目的地,王桃花姐弟俩傻眼了。 总共就两间茅草屋子,左边是灶房已经垮塌了,剩下的半边屋子也倾斜了,如垂垂老朽苟延残喘地支撑着。院子里更是荒草蔓蔓,篱笆早就朽烂得不成样子。 “阿姐……”王少安都快哭了。 “没事,没事,那半拉屋子不还在吗,收拾收拾就能住了。你看这院子比咱们现在的还大,到时还能开几畦菜地出来呢。” 一进院里,“扑拉拉”,一大群麻雀就从草丛里飞了起来。接着没走几步,就是几只拳头大的灰色老鼠从跟前跑过,吓了两人一跳。 “没事,没事,等这些杂草除了就好了。”王桃花自我安慰着。 那屋子没上锁,王桃花轻轻一推门就“吱扭”一声开了,就见破烂的桌椅堆在一起,墙壁四周缠满了蜘蛛网。因为屋顶破了几个洞,雨水落下,那地上有些泥泞,整个屋里充斥着一股霉味。 王桃花抬头看去,呼出一口浊气。还好,至少没有揭顶,比想象中的要好。 “少安,从今天开始我们就要住在这里了。你怕不怕?” 王少露出一口小白牙:“阿姐不怕,我就不怕。我可是男子汉大丈夫!” 王桃花看着他那细细的胳膊,小小的身子,嘀咕道:“男子汉大豆腐吧!” “好,那我们现在开始打扫吧!我们先把这些桌椅板凳搬出去。” 两人还没动几把手,外面就传来了脚步声。就见张大娘和罗桂花母女俩一起走进了院子。 “桃花,这打扫怎么不通知下我们几个呀!” “大娘,婶子你们来了。” “桃花,还有我呢!”王豆香赶紧刷存在感。 “好好好,我最最最喜欢的豆香,我可不敢忘了你。” 等三人看了院子和屋里的情景后眉头皱得老高。 “桃花,要不你还是去我家住吧。这屋子破烂成这样哪能住人呀!” “是呀,听大娘的别收拾了。我这就回去把房间给你腾出来。” 王桃花赶紧拉住张大娘:“大娘,婶子没事的,这地方再不济屋顶也没我那边漏雨多,而且屋子够宽敞,收拾收拾也还好的。而且你们看这里还有一张现成的床,省事得很。” 刚才王桃花搬开几张破椅子就看到了一张床,虽断了一只腿,但拍了拍还是很结实,大喜过望,总算不要睡木板了。 几人知道王桃花拿定了主意,也不再相劝,便开始下手打扫起来。 第72章 掉茅坑了 刁婆子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她打着哈欠走出屋子,就见刘氏夫妻俩像个猴子一样在院里抓耳挠腮。 “老大,你们俩干嘛呢?做这副鬼样子,跟个麻拐子似的。” “娘,不知咋的,我这身上痒得很。” 刘氏转过身来,把刁婆子吓了一跳。 就见那脸被抓挠得红彤彤的,跟个柿子似的。 刁婆子皱着眉想了想:“我知道了,肯定是你那床褥子生蚤子了。你个又懒又馋的婆娘,老娘前两日就叫你把被褥换洗了晒下,你就拖着。这下生蚤子了吧,该!” 王有贵不停地挠着:“娘,你就别说风凉话了。我记得你屋里有红花膏子,快拿来给我涂涂。” 看儿子手臂上都挠出血印子了,刁婆子赶紧去屋里取来了红花膏子。 “呐,省着点用,就这么一小瓶花了老娘十来文呢!” 夫妻俩赶紧拔掉瓶塞,狠狠地挖了一勺,看得刁婆子心疼不已。 正要骂上两句,肚子里翻滚了起来,于是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捂着屁股,匆匆朝后院茅房里走去。 刁婆子解了裤子,就是一泻千里。 等她用厕筹刮完屁股,就扶着柱子慢悠悠地站了起来。 可还没走两步,肚子里再次翻江倒海,只得又解了腰带。 “奇怪了,怎么还闹肚子了。难不成是昨日那油果子吃坏了?” 这次她刚蹲下没两分钟,身上就感觉有一股热流钻遍全身,接着屁股上开始痒了起来。 她挠了挠屁股,这下可点了引火线。头上,脸上,肚子上……就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痒了起来。 刁婆子慌了,上下左右挠着。 这茅坑本就是旱坑,就两根踏脚板板,哪里经得起这个胖老婆子折腾。 “夸擦!” 板板断了。 “扑通!” 刁婆子掉进了粪坑。 顿时满头满脸全是金黄污秽之物。 被这冰凉的粪水一激,刁婆子回过了神,扯开嗓子大喊大叫起来。 院里的王有贵夫妻俩听了喊声,赶紧跑去了后院。见刁婆子身子泡在粪缸里,往上扒拉,忙捂着鼻子往后退去。 “你们俩死人啊!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老娘拉上去。” 可王有贵两人涂了那红花膏子后更痒了,哪里顾得上刁婆子,都跑去墙角蹭了起来。 刁婆子见两人还不来救自己,气得七窍生烟,也不管埋汰了,直接抓起一把脏物就往两人扔去。 “你们这两个丧良心的,吃老娘的,用老娘的,连这点小事都指望不上。明日我把你们几个也分出去,饿死你们,冻死你们。” 王有贵赶紧跳开,刘氏却没那么好运气,直接甩在了脸上。于是“啊呀”一声,扔下刁婆子跑去灶房洗脸去了。 刁婆子一边挠着痒痒,一边怒骂:“反了,反了,你个小娼妇还敢跑,回头看老娘不扒了你的皮。” 王有贵还是怕刁婆子的,只得硬着头皮去拉。可是一靠近粪坑,就被熏得眼泪直流。 刁婆子可不管那么多,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王有贵立马感到手心黏黏腻腻的,还有几只肥胖的蛆顺着手臂往上爬。他再也受不了,一把拽回手,跑一边吐去了。 刁婆子爬到一半又掉进了坑里,差点被粪水呛死。 无法,最后王有贵只得让王大海拿来绳子,把刁婆子从粪坑里拽了上来。 这下刁婆子是又臭又痒,她让王香香给自己煮了一大锅水,泡了个澡。可这热水一泡,就更痒了,皮都挠破了。 最后三人只能求到了梅婆子那边。 梅婆子本就看不惯王家大房那些腌臜手段,有心恶心三人,就开了几副又苦又臭的药,末了还收了他们一两银子,把三人气得咬牙切齿。 后面虽解了痒,可几人还是弄不明白怎么身上就痒了起来。 只有王桃花姐弟俩听到后,关起门在屋里笑了好久好久。 刁婆子这一冷一热来了一遍,就妥妥地病倒了…… 再说王桃花这边,几人先把屋子里的破桌烂椅子搬了出来,然后把杂七杂八的零碎东西扫了出来。 “桃花,你这屋顶的几个洞得赶紧补上。这要是下了雪,非得把人给冻坏了不可。”罗氏看着屋顶说道。 “这好办,回头我让你拴子叔搬了梯子来给你用茅草先铺上一层。待开春天气暖了,再把这上面的茅草全换上一遍,也就妥了。” “大娘不用麻烦拴子叔了,我去村里找人补补就好了。” 王桃花想起宋香芹那张黑脸,赶紧摇头摆手道。 “你这孩子净说胡话,你去村里请人不得费银钱?你现在地也没了,这手里的银钱更要省着点花,可明白?”张大娘点点王桃花的额头。 正说着,就听有人唤道:“桃花在家吗?” 王桃花就看见王有泉驾着牛车来到门口。 “有泉叔你咋来了?” 王有泉挠挠头:“我爹说你今天收拾这屋子,想着这么多年了,那屋顶肯定漏了,让我来给你先补补。” 王桃花果然就看到牛车上有梯子,还有好几大捆干茅草。 这还真是瞌睡遇到了枕头。 王桃花赶紧把人让进了院里:“那就麻烦有泉叔了。” 经过大家一个上午的收拾,屋顶的漏洞补好了,蜘蛛网清了,土也铲了一遍,整个屋子就清爽了很多。 垮塌的那间灶房也清理了出来。王有泉给支了几根柱子,算是有了一间四面漏风的灶房。 好在里面的灶台是砖头垒的倒没有压坏。 灶房里还扒拉出了几个腿深的陶缸,里面剩半缸黑水,看来以前是用来腌酸菜的,没坏,可以用。那口水缸虽然缸口破了碗大的口子,但装水不影响。嗯,又省了些银子! 王桃花捏着下巴满意地点头。 这边王有泉又把几把破烂的椅子这里拆条腿,那里拆块板子,最后竟然凑成了两把完整的椅子,还把缺了腿的床也补好了。 王桃花看看椅子,又拍拍床,不由得竖了个大拇指:“叔,你这手艺绝了,不比木匠师傅做得差。” “瞎做着玩,做着玩。” 张大娘捂着嘴笑道:“桃花你可不知道,你有泉叔小时候因为这活计,没少挨你村长爷爷的巴掌。” 王桃花几个小的很是八卦地竖起了耳朵。 王有泉赶紧拱手作揖:“大娘,那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嘴下留情,嘴下留情。” “好好好,老婆子我就不把你逃学去学木匠,被你爹追着满村子打的事说出来。” 说完才后知后觉地摸着额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王有泉。 “哎呀呀,我老婆子这张嘴咋就秃噜了哟!” 王桃花几个“噗呲”一声笑了起来,想不到王有泉这么老实的男人还有这么叛逆的一面呀! 王有泉郁闷地看了眼张大娘,飞快地说了句:“桃花,明日叔赶牛车去帮你搬家。我先走了!”说着就驾着牛飞也似的逃走了。 有了这个插曲,大家又是大笑了一通。 等张大娘和柳氏母女回去做午饭后,王桃花看着这间空空荡荡的屋子,心里满是欢喜与期待。 再说昨日,王少坤自打回了家后,就万般焦急恐慌。 这王桃花逃了出来,周少爷没有尽兴肯定会来找自己算账的,于是连晚饭都没吃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怎么办?那周少爷可不是个良善讲理的,自己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他越想越害怕,寒意直往心头涌。那冷汗一股一股地往外冒着,上下牙齿打着架。 “不行,我不能待在家里了。我要去外地避一段时间。” 想到这里,他赶紧翻身下床,把柜子后面的钱匣子取了出来。 打开匣子,那锭五十两的大元宝闪烁着迷人的银光,王大坤心里顿时安定了几分。 “有了这银子,够老子去外面潇洒快活几年了。” 当下他就取出一块包袱皮,收拾了几件衣服,接着把银子铜板全倒进了钱袋里,塞进了怀里。 趁着日头还未完全落下,就要往县里去。 刘氏正从灶房出来倒水,看大儿子背着包袱不禁好奇。 “大坤,你收拾包袱干嘛?” “娘。那死丫头逃回来了,我得赶紧去县里跟周少爷解释解释,这几日就不回来了。” 刘氏一想也是,忙嘱咐道:“跟周少爷好好说说,赔个不是,他家咱们可吃罪不起。都是那死丫头害的,她就是个搅屎棍,扫把星。” 王大坤不耐烦地应了句:“娘,我做事,你还不放心。” 刘氏看自个大儿子是越看越骄傲:“嗯嗯,大郎做事,娘是一百个放心。那你赶紧去吧,眼看天要黑了,路上小心点。” “娘,那我走了,回头咱奶问起来!?” “放心有我呢!” 就这样,王少坤匆匆忙忙地向县里赶去。 等他赶到县里,天已经全黑了。此时他又累又饿,本想随便找个客栈应付一晚,却突然又想起了玉茗,顿时身下涌入一股暖流。 于是急不可耐地朝海棠阁走去。 第73章 一文钱的诱惑 从北坡回去后,王桃花和王少安简单吃了几个灰面饼子,就开始打包各种生活用具,最后零零散散的也有十几个包袱。 果然应了那句话:破船也有三斗钉。 不过 按王桃花说的,除了这屋子,其余东西都是王有财夫妇和自己置办下的,刁氏几人一根钉子都别想拿到。 “阿姐,咱们坡上的地窖里的东西……” “嘘!” 王桃花向四周看了看没人,小声地说:“少安,在咱们找到更安全的地方前,东西就放那里了。” “阿姐,那会不会被奶他们发现了?” “放心吧,别说那坡上了,就这屋子他们都懒得来。” 下午姐弟俩拿上工具去院子那边除草。 那院子里五六年没打理了,野草疯长,根茎盘生,都齐膝高了。 王桃花把倒掉的篱笆先从藤蔓杂草中一根一根地拔了出来。这篱笆都是插的竹子,虽然被虫子蛀得不成样子,但晒一晒还能当柴烧。 等一圈篱笆拆完,王桃花就挥着锄头除草,王少安也拿着挖野菜的小铲子挖了起来。 这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传来。 “喂,王桃花,听说你要住这破屋子了,咯咯咯……” 王桃花抬头就看到王金凤挽着王四喜站在院外。 “关你们屁事!” “哟,看来火气挺大的呀!哎,也难怪,这屋子都破烂成什么样子了。别说人了,连狗都不住。” 一旁的王四喜也跟腔道:“听说这院子里可多老鼠了,你说会不会夜里爬上床啃脚趾头。” “哎呀!那感情好,冬天就不冷了。” 王四喜有些没反应过来:“为什么呀?” “有老鼠暖被窝呗。” 两个小姑娘立马笑得更大声了。 王桃花把锄头往地上一杵:“你们两个吃饱了撑着没事干还是咋滴?净在我家门前放臭屁,再啰嗦我得让你们两个也尝尝牛屎的滋味。” 王金凤和王四喜立马想起了上次的事,脸色一变:“你……你别乱来,这地方又不是你家的,我……我们站这里你管不着。” 话虽这么说着,人还是又往后挪了几步。 这话倒是提醒王桃花了,那孤寡婆子死了后,这屋子就成了村里共有的财产,别人要来还真没理由拒绝。看来找时间得向王孟山问问,把这屋子买下来得多少钱。 王桃花看着两人突然心思一转,既然你们这么闲,那我就让你们动动筋骨。 她突然从怀里摸出两枚铜板偷偷地扔在王少安的前头。 果然下一秒,王少安惊喜声传来:“阿姐,阿姐,这里有铜板。” 王桃花故意大声地问道:“啥板?” “铜板!我在草丛里捡到一枚铜板。你看!” 王少安小脸兴奋得通红,捏着一块铜板朝王桃花晃了晃。 王桃花故意装作惊讶地捂着嘴:“哎呀,还真有铜板。这院子里怎么会有铜板呢?” 早在听到“铜板”时,王金凤两个的耳朵就竖了起来。待看到王少安真捏着一枚铜板就不淡定了。 好巧不巧,这时王桃花除了两下草,也从土里翻出两枚铜板。 “哎呀,少安,姐也捡到两枚。” 王桃花声音极其夸张,保证她俩能听到。 “阿姐,为什么地里会有铜板?” 王桃花故意装作思考了一会儿,猛地一拍手:“我知道了。” 然后压低声音跟王少安说道:“我听村长说这屋子是康大娘的。康大娘以前绣得一手好花,一张帕子据说就能卖三十文钱呢。康大娘无儿无女,会不会把钱都埋这院子里了。” “姐,肯定是了。那咱们快点挖吧。” “少安,康大娘年纪大了埋得不深,咱们就顺着这草一点点挖过去,千万别漏掉任何一个地方。” 说是压低声音,但足以让外面的两人听到。 果然听到这话,王金凤两人彻底激动了。 这……都捡到三枚铜板了,看来这地里肯定有藏银钱。 两人顿时踮起脚,眼巴巴地朝院里看去,恨不得马上进去搜罗一遍。 可是王桃花在,她们还是有些怕。 这时王桃花把锄头一扔:“这锄头太小了不好用,走,少安咱们赶紧回去拿那把大的。” 王少安正撅着屁股在草丛里找呢,就莫名其妙地被王桃花拖走了。 “姐……姐……我还要找钱呢……” 王桃花飞快地在他耳边说了句:“别说话,跟姐走就是。” 王少安立马闭上嘴巴,乖乖地跟王桃花后面。 哎呀!那贱人竟然走了,真是天助我也! 王桃花前脚刚走,王金凤两人后脚就进了那院子。 “金凤这地里真的埋了银钱?” “那还有假?没看到刚才王桃花捡了好几枚吗?咱们快点挖,等她回来前把钱全部捡走。” 两人动力十足,拿起锄头顺着草根铲了起来。 “哎呀,我挖到一枚铜板。” 王四喜喜滋滋地从土里扒拉出一枚铜钱,这下王金凤的眼睛红得跟兔子一样。那挖地的速度更快了。 走在路上,王少安好奇地问:“阿姐,你让我回来干嘛?那地里还有银钱没捡完呢。” 王桃花摸摸他的脑袋:“我的傻弟弟呀,那地里哪有铜板哦,那是我故意扔的。” “啊,阿姐,你逗我开心呢!” “不扔几枚铜板,怎么会有鱼儿上钩呢?少安,那草不用咱们费力气挖了。” “那谁挖呀?” “自然有两个助人为乐的仙女来帮忙了,嘿嘿。” 王少安极其聪明,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立马咧嘴笑了起来:“姐,你好奸诈!” “嗯!?” “不,不,是冰雪聪明,智慧卓绝。” “这还差不多。” “姐,这也不是回家的路啊?” “少安,咱们去地里看看。” 明日把地契给了刁婆子,自己就不好再去了。她记得王有财每年秋收后,都会在地里种些萝卜,好省些冬日的口粮。 等到了自家那一亩三分地,眼前的情景令姐弟俩十分无语。 地里虽种了五、六畦萝卜,可那萝卜稀拉拉地长着,叶秧子蔫黄蔫黄的,没半点生气。 王桃花随手拔起一颗,萝卜只有两、三指大小。 “阿姐,张大娘家的萝卜有拳头大,我还看到小腿粗的呢!” 王桃花叹了口气。 上个月王有财收完谷子后,就忙着去县里揽活,这萝卜苗就下的晚了些。后来他出了那事,王桃花忙着挣每日的口粮,更是没时间照顾,这萝卜自然长得不比旁人家的好。 “没事,小就小点,这时节的萝卜甜,至少好过吃野菜。少安咱们待会来拔萝卜吧!” “好。可是阿姐,以前萝卜都是要奶他们先拔的。咱们要是先拔了,她会生气的。” 以往每年拔萝卜,王有财拔好后。刁氏就会带着刘氏大摇大摆地来地里挑选一番,把大的、好的挑掉后,王桃花家就剩点歪瓜裂枣了。 “生气就生气,管她干嘛,这萝卜可是咱们爹种的。我地给她了,又没说把地里的东西给她。再说咱们已经断了亲,以后见面叫她刁大娘就行了,明白没?” “阿姐,我明白了。” 王桃花算了算时辰差不多了,就带着王少安往那北坡下走去。 王金凤两人还在卖力地挖着草,累得满头大汗。 王四喜突然看到远处走来的两人。 “不好了,金凤,他们来了,快走。”说着扔下铲子就往院外跑去。 王金凤看着被挖了的大半个院子,有些不甘心地把锄头一扔,也跑了出去。 第74章 拔萝卜 王桃花还没走进院里,就看到杂草除得差不多了,心里十分满意。用余光看到躲在不远处的两人,打算再加一把火,气死她们。 于是王桃花故意大声地说:“哎呀呀,少安这院子里的草怎么全除干净了?” 王少安也忍着笑配合道:“阿姐,不会有神仙来帮忙了吧!” 就见王桃花一拍巴掌:“我知道了,肯定是咱爹娘地下有灵,怕咱们累着,帮咱们把草给除了!” 王金凤气得鼻子都歪了,那草是本姑娘除得好不好! “阿姐,那咱们快翻翻还有没有铜板!” 躲着的两人耳朵又竖了起来。 “等等,少安,姐肚子饿了,没力气了。姐给你一文钱去村口东子婶家买两个馍馍吧。” 东子婶就是那个口吃的妇人,家里会做馍馍卖补贴家用。平日里她相公王有水都会推着独轮车四里八乡的叫卖,家里也留了一个小小的摊子。 听到买馍,王四喜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那肚子也“咕咕”地叫了起来。 王金凤横了她一眼:“你是猪啊,一听到吃的就饿,给我小声点!” 就见王桃花从怀里摸出钱袋,突然“哎呀”了一声:“不得了了,少安,我的钱袋破了一个洞?” 王少安很着急:“阿姐,快数数钱有没有少?” 王桃花就煞有介事地数着:“一,二,三……” “哎呀,少了四文钱。” 王桃花一脸“慌张”。 “四文!四文!” 王少安捏着下巴,突然眼睛一睁:“姐,刚才我们在土里捡了三文钱会不会就是这钱袋里漏出来的。” “哎哟,是了是了!难怪我说那铜板咋那么新?哎,还以为地下埋了银钱,看来白高兴一场。” “阿姐,咱们只捡回了三枚,还少了一枚呢!” “哎呀呀!一个鸡蛋钱就这么没了。蓝瘦香菇!” 听到这里,王金凤哪里还不清楚,感情那地里根本没有埋铜板,亏得自己挖了半天地累出了一身臭汗。 王金凤猛地站了起来,气鼓鼓地指着王桃花:“那贱人绝对是故意的,她就是为了让我们帮她除草。卑鄙,无耻,奸诈!” 哪有那么巧刚好钱袋破了?哪有回个家要大半个小时?她这是设了圈套让自己乖乖往里钻呢!这下好了,偷鸡不成反蚀了把米。 王金凤越想越气,恨不得扑过去抓烂王桃花的脸。 王四喜才不管那么多,自己还是捡了一文钱的。 她抓着那文钱心里盘算着是去买个鸡蛋吃呢,还是买两个杂粮馍馍! 王金凤哪里不知道王四喜的小九九,又是气愤又是妒嫉,一摊手:“四喜,那文钱是我带你进去捡到的,应该属于我。给我!” 王四喜哪里肯给她,把钱抓得更紧了。 “不,这是我捡到的。” 王金凤平日里霸道惯了,这下也不管什么姐妹情了,直接上手抢了起来。 “给我,那是我的。” “不给。王金凤你不要脸,抢人东西,我再也不跟你好了。” 两人扭打成一团,最后王金凤朝王四喜胳膊咬去。王四喜吃痛,手一松,就见那枚铜板“咕噜咕噜”地朝坡下滚去,瞬间不见了踪影。 这下王四喜气极了,“嗷”地大吼一声,一把就掀翻了王金凤,坐在她身上左右开弓,直把王金凤打得哭爹喊娘。 王桃花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咋舌。 果然是对塑料姐妹花! 王四喜放开王金凤后,就跑去坡下找了起来。 这边王金凤刚捂着脸从地上爬起来,就见王四喜红着眼睛,气呼呼地瞪着自己。 “看我干嘛!你自己丢的。活该,谁叫你那么自私。” 王金凤还在火上浇油。 就见王四喜头弓下身子,像枚炮弹一样撞了过来。 “娘呀!” 王金凤摔得四仰八叉,屁股都快成八瓣了…… 王桃花把杂草扫成一堆,院子里瞬间宽敞、整洁了许多。心里琢磨着等过几日插上篱笆,就可以养上几只鸡婆子了。 收拾完院里,两人就回了老屋,背上篓子去地里拔萝卜。 这萝卜虽然长得不是很好,但也有五、六畦。王桃花本着不便宜刁氏一家,于是大大小小,老老少少全拔了下来,也足有一大堆了。 小小的萝卜 王桃花让王少安把萝卜缨子全拧了下来。 “阿姐,这萝卜缨子能吃吗?爹说割嗓子不好吃,以前都是被奶拿去喂猪的。” 王桃花突然想起这边的人确实不吃这东西,心道:“真是暴遣天物呀!这萝卜缨子做酸菜不要太下饭了。” “能吃,当然能吃了,而且比灰灰菜,婆婆丁好吃多了,等姐做好了你就知道。” 萝卜很快就清理好了,萝卜一堆,叶子一堆,看样子要跑两趟了。 王桃花想着跑来跑去也麻烦,干脆直接把萝卜背去了新屋那边。等两人第二次回去背萝卜时,地里出现了一个不速之客。 “阿姐,那人好像是钱婶子。” “她来干嘛?” 走近了,果然见钱氏蹲在那边拨拉着萝卜,嘴里啧啧有声。 “钱婶子,你来我家地里干嘛?” 钱氏冷着张脸,阴阳怪气地咬着字:“啧啧,这么小的萝卜秧子就拔了。果然不是自己的东西不心疼。” “钱婶子你这话什么意思?” “啥意思?这人在做,天都在看着呢。有些人呀,就天天惦记着别人家的东西,啊呸,真不要脸。” 到现在为止钱氏都以为王桃花是王二狗的姘头!可她又不敢去斥责王二狗,只能把一腔怒气撒在王桃花身上。 王桃花最不喜欢这些弯弯绕绕的,于是冷声道:“钱婶子,你这指桑骂槐的说给谁听呢?有什么话给我说明白了。” “哼!敢做那见不得人的丑事还怕人说。” “我做什么丑事了!!?” “你勾……” 钱氏刚想说你勾引我相公了,又想到了万一这死丫头跑去找王二狗哭诉,自己晚上又得挨一顿揍,只能冷哼了一声,扭着身子走了。 “阴阳怪气的,有毛病!” 王少安有些不安地绞着手指头:“阿姐,钱婶子肯定会回去给刁大娘他们报信。” “去就去呗,我又不怕他们。别愣着了,咱们赶紧装萝卜吧。” 果然等刘氏得了信,风风火火地赶到地里时,早就光秃秃一片了,气得她一跺脚就往王桃花家跑去。 王桃花正在院子里切萝卜,刘氏就在门口骂了起来。 “黑心烂肺的死丫头,跑老娘地里偷萝卜,吃了老娘的萝卜她穿肠烂肚。” “小小年纪就知道偷东西,怎么有脸哟!” “我滴萝卜呀萝卜,但凡你能听到的我话,就让吃你的人拉三天三夜的肚子,拉不死她。” 王桃花被吵烦了,把菜刀往砧板上一斩,就那么抱着手直勾勾地看向刘氏。 “刘大婶,你是吃了粪吗,嘴那么臭!那萝卜是谁种的,你心里没点数!这萝卜你敢吃吗?吃了也不怕我爹夜里去找你聊聊天。” “我呸!长在我家地里就是我家的,我管你谁种的。” “呐,萝卜在这呢,有本事拿回去呀!” 王桃花晃了晃手里的萝卜。 刘氏哪有这个胆子,先不说王桃花身边有刀子,这丫头打人是往死里打的。 “没本事拿就给我滚一边去,天天跟只绿头苍蝇似的烦不烦人,死了娘老子都没跑得这么勤快。” “你……你……” “别你呀,我呀的。快走快走,我家不欢迎你。 ” 说着跟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 “死丫头你给我记住了,那地明日就是我家的了,以后不许你去。否则,我就去县衙告你。” 说完顶着一张黑脸回去了。 王桃花看着刘氏远去的身影,嘀咕着:“这钱氏也是根搅屎棍,找机会得让她长长记性。” 第75章 萝卜炖骨头,白面大馒头 第二日阳光晴好,连风都小了几分,看来老天爷挺眷顾自己的,搬家正好合适。 吃过早饭,王桃花就把上次买的猪骨头拿了出来。今日王有泉来帮忙搬家,总得准备些吃食。 好在这几日天气冷,骨头又用粗盐腌了腌,倒是没坏。 她把骨头焯了水,然后又倒入半锅水,放了些酱油,就小火慢慢地炖煮了起来。然后把白萝卜削了皮,切成小块放在碗里备着。这萝卜容易熟,不能放太早不然容易烂。 今天她还打算做些白面馒头。这年头白面金贵,拿来招待客人最合适不过。 往陶盆里倒了好几大碗的白面,倒了水后,从碗里拿出一小团酒糟捏碎。这时代还没有合成酵母,沟子村这块做馒头都是用酒糟发面。 把酒糟和面粉混合在一起后,王桃花把它揉成一个光滑的面团。拿块湿布盖在了上面,就等着面团自然发酵了。 恰好这时王有泉就赶着牛车来了。 “叔,吃早饭了没?” “吃了,吃了,桃花东西可是收拾好了?” 王桃花指着屋里大大小小的包裹和桌椅,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叔,东西收拾好了,不过有些多,要麻烦你了。” 王有泉满不在乎地笑道:“无妨无妨。这过日子就算少了一针一线也是麻烦,你们姐弟俩本就不容易,能带上的全带上。” 王桃花听了这话很舒坦,她还担心王有泉会嫌弃她把这些破桌子,烂板凳都带上呢。 说话的功夫,王有泉就把那个破衣柜搬了出来,王桃花赶紧上去搭手。 哇,好重! 难怪家里要有个男人,不然这些东西死沉死沉的,女子哪能搬得动呀。 不一会儿,张大娘和罗氏母女也来帮忙了。 王桃花家虽然穷,但大大小小的东西都舍不得扔,于是也搬了三四趟。 等屋里的东西搬得差不多,已经快中午了。 “大娘,婶子,叔你们别走了,去我家简单吃几口吧。我早上已经醒好了馒头,一刻钟就好饭。今日多亏了有你们。” “不用,不用,屋里做了饭呢!”王有泉赶紧拒绝。王桃花家日子过成这样了,哪好意思留下来吃饭。 “是啊,桃花,咱们又不是外人甭客气了。” 王桃花不干了,堵在大门口:“今天你们要是不在我家吃午饭,以后我家有事就不找你们帮忙了。” 抬着下巴,一副你们看着办的模样。 张大娘笑得满脸褶子都舒展开了:“你这丫头就会精怪。好好好,晌午就在你家吃。” 就这样一行人回到了老宅子。 等王桃花端上一大盆白白胖胖的馒头和一海碗的骨头萝卜汤时,大家伙就不淡定了。 萝卜大骨头汤 “丫头,这不过节不过年的咋做起白面馒头了?没得浪费了。” “大娘,你们难得来我家吃一顿,还不许我好好招待你们呀。再说了今日可是我搬新屋子,开门甜,做点白面馒头也讨个好兆头。” “你这张嘴啊,真真是比那巧嘴的莺哥儿还厉害。”罗桂花打趣道。 “好好好,那我们就沾沾这搬宅子的喜气。” 王有泉掰开馒头,一股香气散了出来。 “丫头,你这馒头发得好,喧腾喧腾的,比你婶子手艺都好。” “叔,你就不怕我把这话跟婶子说一遍。” “扑!” 王有泉一口热汤差点喷出来。 “那个……那个……玩笑话,玩笑话,别当真。桃花可不许跟你婶子说嘴。” 众人看他那副熊样,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大家多吃点,我做了两大锅呢!” 于是众人拿着馒头,配着那萝卜骨头汤痛痛快快地吃了起来。 王王豆香咬了一口香软的馒头,又喝了一口鲜甜的萝卜大骨头汤,幸福地眯上了眼睛:“桃花昨晚我还梦到吃馒头勒,今儿个果真吃到了,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王桃花越发觉得王豆香就是个小吃货,于是又给她手里塞了个白白胖胖的馒头:“那今天放开肚皮吃,馒头管够。” “桃花,我真是太稀罕你了。” 埋头苦吃的王少安也突然抬起头:“姐,这馒头我能吃五个!” 又逗得大家一阵笑。 干了一上午的活,大家都饿了。又是好汤配好饭,于是一大锅馒头,一大盆骨头萝卜汤吃了个精光,最后各个都吃得肚子圆鼓鼓的。 几人临走时,王桃花又用荷叶给每家包了两个馒头。 张大娘几个立马拒绝起来。 “这又是吃,又是拿,我老婆子可没有脸哟!” “对啊,桃花这白面金贵,留着你和少安吃。天气冷,也放不坏的。” 王有泉更是机灵,拉了牛绳就要走。 王桃花不容分说地把馒头硬塞在他们手里,虎着脸:“婶子,大娘,叔这就是个吃食,你们别老是推来推去。没你们的帮忙,我这还不知道要搬到什么时候呢。今天这馒头必须拿着,不然我生气了。你们看着办吧!” 这招百试不爽! 众人果然只好收下了。 张大娘笑骂道:“哟,瞅瞅,我老婆子活了五十来岁了,还没见过硬要给人家东西的。” “可不是,咱们这是跌个跟头捡金条——运气好哟!” 等三家人回去后,王桃花就把剩下的锅碗瓢盆放在一个篓子里。 “姐,我又看了一遍,屋里没啥东西了。” “好!这些东西都是爹娘辛辛苦苦置办的,咱们一根草都不留给她们。就连这屋子也是当初咱爹娘没日没夜修缮的,不然早就塌了。这么多年他们几个把咱们当奴才来使,我不得给她留点惊喜呀!” “姐,你想怎么做?”王少安语言里有一丝兴奋。 “你去拿根竹竿来。” 很快王桃花就拿着竹竿来到屋里,对着屋顶就捅去。 茅草“沙拉拉”地往下掉,不一会儿,两间屋子就与天来了个坦诚相见了。 再说几天后,等刁婆子几个人来接收着这房子,看到里面连个板凳都被没留,屋顶也被掀了,气得嘴都歪了。最后只能指天骂地了一回,一行人就骂骂咧咧地回去了。 “走吧!” 临出门前,两人再次回头,现在这老屋子里里外外空空荡荡,再无一物。可记忆深处的一些情景却立马涌了上来。 那时白氏还在,他们一家四口在这院子里过得虽苦却也自在。 可现在这个小院不属于自己了,宣告着她要与过去彻底告别,开启全新的生活。 第76章 黄豆可是个宝 下午,王桃花和王少安正在屋里规整东西。 石榴几个来找王少安个去河边玩。 这时节扁担河的水极浅,倒不需要担心溺水。可王桃花还是忍不住嘱咐了两句。 “你们去河边玩可以,小心别掉水里了,不然你们老子娘非得胖揍你们一顿不可。” “桃花姐,你就放心吧,那水才没到脚脖子呢,不危险。” 王桃花点了点二牛的脑袋:“要是落了水,可是要染风寒的。明白不!” 说着又去笼屉里拿了几个馒头用干荷叶一裹。 “你们好好玩,玩累了就吃馒头。” “桃花姐,你可太好了。上次请我们吃肉,这次又是白面馒头,你就跟那仙女一样漂亮又善良,美丽又大方。” 石榴向来嘴甜。 “切。马屁精!” 另外几个孩子异口同声地说道。 “我才不是马屁精呢!你们要是也有这么漂亮的姐姐,还给我肉和馒头吃,我也夸她去!” 王桃花咯咯直笑,挥手赶到:“去吧,去吧,玩开心点。” 这两天也确实累坏了王少安,孩子吗趁着还小,就得多玩玩。 “桃花!” 这时张大娘挎着个篮子站在院外喊着。 “大娘在屋里呢,快进来。” 张大娘看着屋里屋外被收拾得齐整,频频点点头:“恩,我们家桃花就是厉害。看这屋子收拾得多利落,敞亮。” “大娘你坐,我给你倒杯水吧。” “不用不用,中午在你那喝了好几碗骨头汤,大娘现在一点也不渴。来,大娘给你带了点东西。” 说话间揭开手里的篮子,王桃花就见里面是半篮子干花生,还有两双土布鞋。 “大娘,你这是……” “你这搬了家,大娘总的贺一贺。这花生是地里自个种的,拿点来给你尝尝。这两双鞋大娘早就做好了,趁着今日一起给你拿来。” 张大娘家的花生往年都是拿去卖了补贴家用的,自家一颗都舍不得吃。还有这鞋子鞋底这么厚,针脚又密,得费她多少功夫才能做出来。 王桃花瞬间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一时间她想起了前世今生自己的亲人都早早离去,自己一个人为了生活打拼的辛酸与孤独,于是趴在张大娘怀里:“大娘,你对我真好,你要是我亲奶奶就好了。” 张大娘摩挲着王桃花的头:“傻孩子,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大娘早把你当亲孙女了。你那奶奶眼睛被眼屎给糊了,这么好的孙女也不要,以后有她后悔的。” “大娘,你说我奶为什么这么讨厌我们一家,难不成我爹是捡来的?” “可别瞎说。你爹确实是你奶亲生的,那年我还去给你奶送过月子礼呢!说来你爹才二三岁时,你奶还是很疼爱的。后来打你爷出了那事,你爹的日子就难过了。” 王桃花爷爷去世前,王桃花已经七岁了,有些事还是记得的。记忆中王老头断了一条腿,成年躺在屋子里。 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难道王老头断腿跟自家爹有关系!? 正聊着,院外又传来脚步声。 原来王豆香也拎着个篮子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 “桃花,这是我娘给你的。” 王桃花看去,原来是一篮子黄豆,旁边还搁着几球大蒜。 “哎呀,这是哪来的黄豆啊!” 据她所知,沟子村很少有人种这东西。 “我外婆前几日来家送来的。她们那边种了很多,我娘说煮了加盐巴很鲜的,还可以做成豆酱或腌豆子呢!呐,这大蒜也是我外婆种的呢!” 王桃花摸了摸豆子,颗颗圆润饱满,不过比前世的小一点,应该是本土的黄豆。 “恩,这黄豆真好,做成豆腐也是顶呱呱的。” “豆腐?!这是什么吃食!?” 王桃花看王豆香一脸困惑,再看张大娘也是一头雾水,那个心不由得“怦怦”跳了起来。 她想起了自己所处的时代并不存在,也许一些东西并没出现过。 她屏住呼吸,试探性地问道:“豆腐就是用黄豆磨了汁液做的一种吃食,白白嫩嫩,又鲜又甜,你们……真没吃过?” 张大娘摇头:“我活了一把岁数了,还真没听过这东西。不过这黄豆是黄的,又硬邦邦的,怎么可能做出白白嫩嫩的吃食,桃花你莫不是记错了?” 王豆香却咽了口口水:“桃花这东西被你说的太好吃了。” 瞬间,一股激动之情如潮水一般冲上了王桃花的脑门,她整个人兴奋得面红耳赤。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这个时代—— 没有豆腐! 没有豆腐! 没有豆腐! 哈哈,太棒了! 这泼天的富贵终于落到我头上了。 她不禁“嘎嘎”地笑了出来。 张大娘和王豆香看王桃花呆呆地傻笑,有些担心了。 “桃花,桃花!” 王桃花清醒了过来,拉着王豆香的手又蹦又跳。 “豆香,你这黄豆可是帮了我一个天大的忙。” 王豆香虽然不解,但却抓住了关键信息:“桃花,你真能用豆子做出好吃的吗?” “恩,一种超级好吃的东西。有可能会有很多种哦!” 豆腐衍生的食物还有豆皮,腐竹,香干,哦,对了,还有豆腐脑。前世家贫,王桃花的奶奶常会用卤水点豆腐来打牙祭,王桃花小时候最喜欢围在灶台旁边看奶奶做豆腐,大概的步骤是知道的。 “那等你做出来了,一定要让我来尝尝!” “必须的。不过豆香,你还要帮我个忙?你帮我打听下你外婆家有多少黄豆,卖多少银钱?” “哎,这个容易,包在我身上。” “哟,老远就听到你们的笑声了,这是在说什么呢?” 就见王有泉扶着苗明翠进了院子。 “婶子你也来了?” “这搬了新宅子多大的事,婶子能不来?!来,丫头,这是给你的贺礼。” 王桃花接过篮子,见里面是半篮子鸡蛋,算是贵重的了。 虽不是新房,但搬了家还是要意思意思,讨个吉利的。于是众人就来到灶房给王桃花燎锅底。 这燎锅底通常北方见的多,想不到南方的村子里也有这习俗。 王桃花把那口大铁锅架到灶台上后,把火点了起来。 张大娘忙嚷道:“桃花,多添点柴。这火烧得越旺越好。” 王桃花就往灶炉里又添了些柴,那火焰“噼啪”作响,从锅的缝隙里冲了上来,足有二十公分高。 张大娘几人很是满意,立马齐声唱和道:“新宅新地,日子红火。白米白面,满仓满斗。鸡鸭鱼肉,餐餐都有。万事顺心,家宅安宁。” 接着王桃花按张大娘的说法拿来一个白面馒头,在锅里正反两面烙了几下。等到馒头微微焦黄,就分给在场的人吃,这算是让大家沾沾新居的福气。最后装上一碗黑豆,一碗白米,一碗馒头供在灶台一角,这燎锅底就算结束了。 有了豆腐这一茬,接下来王桃花整个下午都是乐呵呵的,干什么事都充满了干劲。 看那一大堆的萝卜缨子放了一天有些软趴趴的了,王桃花便开始动起了手。 她和王少安把那些发黄的,烂了的叶子摘了,去河边把萝卜缨子洗得干干净净。 等烧好一大锅水,王桃花把萝卜缨叶子放进去焯烫到打蔫了。 萝卜缨子做酸菜 “少安,你把手擦干了,去看看那口最小的腌菜缸里面还有没有水?” 王少安用手在里面摸了一圈:“阿姐,是干的。” “好,我这就把萝卜缨子倒进去。” 前世村里家家户户到秋冬日都会腌各种酸菜,王桃花就很喜欢吃奶奶腌的一手酸菜,可惜初中后就再也没吃到了。 这腌酸菜无论是用哪个菜,要想不倒缸,就得保证缸里无水无油,不然酸菜十有八九腌不成功。 王桃花连着那锅水带萝卜缨子全倒进了缸里,然后在萝卜缨子上放了两块板子,最后把一块大石头压在上面。就看到所有的萝卜缨子都浸泡在水里。 王桃花又拿来一碗煮开的淘米水倒了进去。 “阿姐,为什么要倒这个淘米水!” “嘿嘿,这是姐的独家秘方,可以让菜酸得更快,口感更好。” 最后用油纸把缸口包裹得严实,这酸菜就算腌下去了。 “阿姐,酸菜要多久才能腌好呢?” “大概七、八天吧。” 两人心里都期待起来。 这一夜,睡着结实的床,盖着松软的新被子,王桃花两人睡得格外香甜。 第77章 钱氏作死 第二日阳光从窗户跳了进来,落在王桃花脸上,就像给她蒙上了一层白纱。 等她醒来了,看着陌生的屋里还有些迷迷糊糊。 好几分钟后,她才反应过来自个已经搬家了。 她看了看王少安跟只小猪似的睡得正香,就穿好衣服来到灶房把剩下的馒头热上。 昨日王桃花和王有泉打听过,村东头的林老头以前是个石匠,于是打算吃过早饭后去找他打一个石磨。 她看过村里用来磨粮食的石磨,就是上下两片圆形的石头贴在一起,侧面有推磨的把手。这磨足有桌子一般大,死重死重,王桃花可推不了几下。而且上层的磨没有下豆子的孔,下层的磨也没有流汁水的槽,根本磨不了豆浆,所以打算重新做一个。 她七拐八绕地走在村里的路上。 路过王有贵家,就听到刁婆子歇斯底里地骂声。 “刘氏你耳朵里是塞了驴毛还是眼里糊屎了呀!咋滴,老婆子想吃碗汤面还得看你脸色了!?啊呸,我告诉你,我老婆子一天不死,你就甭想拿库房的钥匙。” “娘,我……我没有,媳妇听岔了,听岔了,我……我这就给你做面去。” “还不快去,成天呆呆傻傻的,把个心思全惦记在男人的裤头上了。要不是给我老王家生了两个带把的,老娘早就让有贵把你休了。” 那天刁婆子掉茅坑,刘氏跑得比兔子还快,刁婆子对此很是生气,所以这两天可着劲折腾刘氏。 “香丫头,没看到那尿壶都快溢出来了,还不拿去倒了洗了,难不成还要我这把老骨头动手。小小年纪就这般又懒又馋,以后谁敢娶你。” 于是王香香深吸一口气,捏着鼻子去端刁氏的尿壶。 不料头上又挨了一个脑壳。 “板着脸给谁看呢?咋滴,你是千金大小姐,还是宫里的娘娘啊,给我老婆子倒尿委屈你了!?” 王香香疼得五官都拧成了一团,只得含着一泡眼泪飞快逃出屋子。 “记得把尿倒去茅房,开春好肥田。” 却不料这一吼吓了王香香一跳,那尿洒得到处都是,又引来刁婆子一通咒骂。 是的,都过了两三日了,刁婆子还躺在床上呢!不过听这骂人声音中气十足的,十有八九是装的病! 王香香倒了尿,一出门就看到王桃花,脸顿时拉得老长。 “小贱人,你站我家门口干嘛?” 王桃花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手里的尿壶,话都懒得说一句就朝前走去。 王香香又羞又气,恨不得把这尿壶砸她脑门上。可想想王桃花的凶狠,只能跺跺脚,气呼呼地朝河边走去…… 十来分钟后,王桃花来到了林老头的院子。透过篱笆就见院子里摆满了各种石头,大大小小,颜色各异。 “林爷爷在家吗?” 很快屋门就“嘎啦”一声推开了。 “谁找我呀?” 就见一个又黑又瘦的老头疑惑地盯着自己:“丫头,你找我?” “林爷爷,我是王有财家的闺女,我来找你打个东西。” 林老头听到是王有财的闺女微微点头,可见是认识的。 “丫头,你要打什么?我老头子只会打些粗笨的东西。” “我要打一个磨。” 说着把自己的要求跟林老头说了一遍。 林老头低头沉思了一下:“这东西做起来倒不复杂,就是那一圈流水槽会费点功夫!” 王桃花听到石磨能做后喜上眉梢。 “那林爷爷帮我做一个吧,对了,多少银钱?” “这石磨用料不多,咱们乡里乡亲的我也不多收,你就给个五十文吧。” 这价钱确实很划算,王桃花赶紧付了银钱。 “辛苦林爷爷了。” 林老头收了银子:“丫头,年底了手头忙,得过了年后来取了。” “没事,没事,慢工出细活嘛!” 反正那豆腐自己还得琢磨琢磨,也没这么快就上手。 从林老头家出来,王桃花就直奔山里去。自打上次被那大蛇咬了后,都隔了七八天没去了。自己可是还欠着孙家一个天大的人情,得用猴头菇去还呢! 路过一户人家,突然远远地看到一个妇人端着个木盆站在门口,沉着脸看着自己。 走近了,原来是钱氏。 是了,王二狗家就住这一片。 “奇怪,这钱氏自己连话都没跟她说上过几句,为何总是这般虎视眈眈地盯着我?难不成上次教训王二狗的事被她知道了。那也不该啊,我才是受害者好不好。或者是看本姑娘天生丽质,嫉妒了,嗯,这个理由比较合理!”王桃花撇撇嘴。 她哪里知道这钱氏长期被王二狗折磨,心里早就扭曲了。 钱氏现在恨极了王桃花。她每每告诉自己王二狗对自己粗暴、冷淡,就是因为这个水性杨花的小娼妇吹的耳边风。 出于礼貌,王桃花随口叫了句:“钱婶子。” 不料对方当作没听见,还“哗啦”一下把木盆里的水给泼了过来。 王桃花赶紧跳开,但裤腿还是溅了一些。很快腿上就传来一阵冰凉,甚至可以闻到一股淡淡的馊味。 王桃花看着那妇人,皱起了眉头。 “钱婶子,你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泼脏水。怎滴?这路是你家的呀,泼不得呀!” 王桃花想着今日还有重要事要做,就压着怒气,心道:“算了,就当被牲口尿了一脚。”于是瞪了钱氏一眼,就往前走去。 钱氏插着腰往地上啐了一口:“不要脸,小小年纪就学人勾搭男人。还嫌这刷锅水脏,我呸,就你那身子比这水脏了不知多少去!” “我去你娘的!” 王桃花再也忍不下去了,转身一把抢过钱氏的木盆就往地上砸去。 “夸擦!” 木盆被摔成了好几瓣。 “婶子,这木盆装了脏东西想必也脏了,我帮你处理了,不要谢!” “你个小妖精,敢摔我的盆,老娘跟你拼了。”钱氏卷起袖子,就要伸手来挠王桃花。 王桃花才懒得跟她纠缠,趁她跑过来,抬脚一踹,对方很是丝滑地摔倒在地。 “哎哟哎哟……我的腰,疼死我了。” 王桃花走过去,蹲下身子说:“我不管你为何针对我,但我告诉你我有的是手段对付你。哦,对了,你刚才不是说我勾引王二狗吗?好啊,那你若是再来找我茬,我就让他休了你。怎么样,想试试吗?” “你……你这个黑心烂肺的小娼妇,你会不得好死的。” “婶子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毕竟你比我大那么多,要死也是你先死。” 然后就拍拍她的脸,就见水粉掉了一层。 “还有你这张脸老的跟丝瓜瓤子似的,狗见了都摇头,下次记得别敷粉了,跟个黑白无常似的,吓人!” 说完,潇洒离去。 独留钱氏在风中凌乱。 “死丫头,老娘迟早要剥了你的皮。” 第78章 打到一头野猪 等王桃花爬上了山,就四处寻摸起周围的花草树木。那本药书她已经看了好几遍,这理论要经得起实践呀。 她这个叶子摸摸,那个果子闻闻,一番折腾还真找到了一样和书中图画相似的东西。 眼前这根手指粗细的藤蔓覆在一丛灌木上,椭圆形的叶子不大,藤茎却是圆的。 “这个看起来好像鸡血藤。不过啊,这东西不是生长在两广吗!管它呢,让我来验验货。” 王桃花拿出匕首往藤上一砍,果然伤口处流出了鸡血一般鲜红的汁液。 鸡血藤 用手沾了些,细细捻去,很清凉,闻上去还有股木质的清香。 “是了,就是鸡血藤,舒经活血的好东西,这季节刚好成熟了!” 王桃花立马顺着藤蔓寻到根部,留下一指长,把藤给砍了下来。这样明年还能生出新的。 然后把叶子,细茎全撸了,就剩一根光秃秃的茎藤,跟根拔河的长绳似的。 这藤韧性极好,王桃花把它拧成一团,塞进了背篓里。按书中所述这东西光晒干不行,还得炮制。好在那书里有炮制的方法,等回去再研究研究。 有了这个开门红,她劲头十足,一路认真找去果然又看到几样药材,想着回去的时候再摘,省力气。 她熟门熟路地向着那条小溪走去。 就见那藠头又长了起来,绿绿嫩嫩的看起来就好吃。 上次家里没鸡蛋就随便炒了下,这次家里有鸡蛋还不得来个藠头炒蛋。 “别急,很快姐姐就带你们回家。” 等她来到上次发现猴头菇的地方,就开始绕着大树转了起来。一圈下来,树上再没出现另外一个猴头菇了。 “这东西果然是可遇不可求啊!” 正想着突然十米来外的草丛里传来“沙沙”声,王桃花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不会那么倒霉,又碰到一条大蛇了吧。难不成是夫妻档? 王桃花从怀里摸出匕首,直勾勾地朝那边看去。 “呼呼~” 一个黑乎乎的猪头露了出来,耳朵尖尖的,鼻子又长又厚,两根弯弯的獠牙闪着白光。背脊的鬃毛如针一般又长而硬,看体型足有百来斤。 野猪也看到了王桃花,一对核桃大的眼睛露出了凶光。 野猪 “我去,是野猪,这下麻烦大了。” 野猪的领地意识极强。很明显王桃花这只两脚猴子已经成功激怒了它。只见它鼻子开始喘着粗气,脚下开始刨着地,马上就要冲过来了。 王桃花朝四周看看,都是茂密的树木,根本没地方逃,现在只能往树上爬了。 野猪像卡车一样冲了过来,王桃花转身就往树上爬去。 “轰!” 整棵大树顿时晃动了一下,枯枝烂叶纷纷落下,王桃花差点就掉了下去。 接着那野猪竟然又龇牙咧嘴地往上跳了起来。 “哎哟喂!是谁说野猪不会跳的?我非得把他打成猪头。” 她看着离自己屁股只有一拳距离的猪头,没了命地往上爬去。 等她爬到树杈,擦了一把虚汗。太悬了,刚才差一点就被这畜牲给咬了。 没咬到人的野猪这下气疯了,“哼哼”地发着躁气。 王桃花心里翻滚着:“这野猪就是一根筋的动物,也不知道会守到什么时候?我跟它耗不起。既然打不过,那我就刺激刺激。” 于是王桃花在上面大呼小叫起来。 “嘿,死猪看过来!还想咬我,你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丑八怪,来呀,有本事来呀,老娘非得一脚踹得你绝子绝孙。” 说着又吐舌头又扮鬼脸。 那野猪也是个没脑子的,竟然真被逗得生气了,眦着牙,尾巴甩得“彭彭”响。 王桃花见有效果,叫得更大声了。 “傻猪!” “笨猪!” “去死吧!” 这野猪在林子里霸道惯了,哪里受得了这刺激,于是不停地往树撞去。 那大树不停地摇晃,王桃花抱着树干不撒手。 一下,二下,三下……很快动静越来越小了。 那野猪头皮都撞破了,血哗哗地流淌着。好在这棵树大,并没有折断。 “呼!” 王桃花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野猪也累了,于是干脆趴在地上“哼唧”了起来。 王桃花推测着自己和它对决,发现没有一点胜算。 “不能干等着,这畜牲有吃有喝力气很快就恢复了,我得抓住这个机会逃走。” 她想起刚才绕树时,发现这树是空心的。赶紧往后埋头看去,果然在一个树瘿瘤下有一个盆大的洞直接通向树心,看来上次那蛇就是从这洞爬上树袭击自己的。 不禁笑出了声:“哈哈,有救了。” 她往下瞄了瞄,野猪依然趴在那里自顾自地玩着。就放慢速度,抓住树干,双脚往树洞里伸去。 深吸一口气,一松手,整个人就滑进了树心。 “咚!” 王桃花掉在了洞底,好在下面有些枯叶树枝,不然屁股都要摔裂开了。 这树心早就空成了一个大洞,站两个人都不拥挤。一股腥味立马扑面而来,角落里还有一根老大老长的蛇皮。 “看来这树心洞是那蟒蛇的老巢了。” 齐膝处裂开了一条巨大的树缝通向外面。 王桃花心里一阵窃喜,想着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树的后面逃走。 “小心点,小心点,千万不能让那猪头发现了。” 王桃花心里不停地祈祷着,后背全是冷汗。 可刚往外爬出了个头,就看见那野猪不知道什么时候转到了树的背后,正嚣张又傲娇地盯着自己。 它怎么在这!? 王桃花心跳漏了半拍! 接着野猪如炮弹一般冲了过来。 “妈耶!” 王桃花手脚并用地往后退去,身子尽量往后缩去。 “哐!” 巨大的冲击力把裂缝都撞大了几分,一指厚的树皮都掉了好几大块。 现在那硕大的猪头离王桃花只有一掌的距离。王桃花能清晰感觉到它喷出的粗重腥臭的鼻息。 一滴冷汗从脸颊滑下,在鼻尖凝成了珠。 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压抑着蓬勃欲出的心跳,手里紧紧地握着匕首。 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野猪见猎物近在咫尺,于是摇晃着脑袋想更进一步,那獠牙都撞到了王桃花的腿,吓得她闭上了眼睛。 好在裂缝太小了,哪怕四个它猪蹄子使劲地往后蹬,也无济于事。 一猪一人就这么大眼对小眼地僵持了十来分钟,那野猪逐渐失去了兴趣,“吼吼”两声就想往后退。可大脑袋被裂缝把卡得死死的,这下无论它如何挣扎,就是退不出去了。 好了,这下是妥妥的进退两难了。 王桃花鼓足了勇气,飞快地用手拍了拍猪脑袋,对方愤怒极了,龇牙咧嘴,可就是咬不到自己。 顿时一股天大的喜悦涌上心头。 呀哈哈哈,简直是天助我也!! 她朝野猪晃了晃刀子,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 “你这猪头猪脑的东西差点把我ko了,这下卡住了吧。哼,我告诉你这叫恶有恶报。我还告诉你本姑娘心眼可小了,得罪我的都要付出代价。” 那野猪似乎也感受到了危险,更加疯狂地挣扎着,“吼吼”声不绝于耳。树洞里也混乱一片,尘土飞扬。 王桃花突然学着电视里的流氓,尖着嗓子笑道:“嘿,小伙子别挣扎了,你越挣扎我越兴奋,就算你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当然还得感谢猪爷的舍己为人,放心我肯定好好品尝你的肉肉。” 说着拿起匕首直接一刀捅向它的脖子。 “滋!” 滚烫的血溅了王桃花一脸。 野猪咆哮着,硕大的猪头就跟个锤子似的砸着两边,一双猪眼瞪得血红。木头碎屑掉了王桃花一头。 王桃花又连续捅了好几下,最后一刀直接往里扎得只剩刀柄,才赶紧松手,躲在一边。 就见野猪全身痉挛,惨烈地哼叫着。 五六分钟后,才瞪着一对不甘的猪眼一命呜呼了。 王桃花松了口气,软绵绵地靠在树壁上,那手指微微地颤抖着。 “这富贵险中求果然是有道理的。上次猴头菇遇到大蛇,这次又遇到二师兄,难怪沟子村的人守着宝山还这么穷!” 王桃花擦去头上的虚汗,一把拔出那刀子,血又溅了出来,接着跟小溪似的汩汩流着。 “太可惜了,没那个壶来,这猪血也是好吃的紧。” 闹了这么一场,树心里面又臭又闷热。 王桃花背靠着树,使劲往外踹着野猪。足足折腾了十来分钟,野猪才像瓶塞一样蹦了出去,王桃花赶紧爬出树洞。 “呼!” 外面的空气真是新鲜。 第79章 全村轰动 有了这头野猪,王桃花心满意足,也不再想着去采摘其它草药了。 王桃花抓住一只猪腿拽了拽,死沉死沉,心里不禁着急了起来。 现在周围血腥味这么浓,保准不会引出其他猛兽,得赶紧离开这里。可是这猪估摸着有百来斤,怎么拖回去呢? 她可不愿意把这么一大块肉白白扔掉! 王桃花朝四周扫视了一圈,砍来一些指头粗的木棍,用藤蔓把几根木头绑在一起,做了一个木拖。接着一点一点地把野猪挪到那木拖上。 深吸一口气,拉着树藤拖了拖。 呼,还好,勉强能行。 正要走,她想起了一样东西,又爬进树洞里捡出了那条蛇皮。 “这东西好像是味中药,也不重,先捡着吧,能卖几个算几个。” 说着把蛇皮塞在了篓子下面。 就这样王桃花一步三摇地拖着野猪往山下走去。一路上拉断了无数根树藤,她也没放弃。遇到斜坡,就干脆把野猪滚了下去。累了就休息一下,给自己打打气。 一个小时后,王桃花终于到了那片槐树林了。 此时已经累得腰酸背痛,头发也被打湿在额前,脸上,狼狈极了。 “不行了,实在拖不动了。我得下山找人帮忙!” 就在这时树林里钻出一个身影,把王桃花吓了一跳。 原来是一个五大三粗的虬髯大汉,身上裹着一件花豹皮,手里拿着一把弓箭。 “大烈叔!” “桃花!?你怎么会在这里?” “恩。我来山里采点草药。” 王有贵家的事,村里哪个不晓得,王烈自然知道王桃花跟着梅婆子学了认草药。 等他看到地上的野猪,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桃花,这是你猎到的野猪?” 王桃花捂着嘴笑道:“叔,你真当我是神仙呀!这野猪凶得很,我跑都来不及呢!这不我采药看到这野猪被马蜂追,这畜牲没了命地往前跑,这不一打眼撞树上了。我怕它没死透,就给它补了几刀。” 王烈看到野猪头上果然撞得皮开肉绽,顿时信了。 “桃花,这野猪凶起来老虎都得退让三分,又是个一根筋的蠢物,以后那深山里头少去。若是再遇到了,可千万躲紧了。” “好,大烈叔,我记下来了。” 这王烈在村子里口碑挺不错的,王有财出殡那天他也来抬棺材了。 王烈打量了下野猪:“这野猪少说有百来斤,难为你个小姑娘把它拖下来,这样叔帮你扛回去。” 王桃花正想着怎么开口让王烈帮忙,王烈就已经蹲下身子,抓住猪的两只前蹄背了起来。 “大烈叔,你可真是我的及时雨呀!” 不得不说这王烈是真壮实,扛着上百斤重的野猪还能健步如飞,王桃花紧赶着才跟上了他的脚步。 有了王烈的帮忙,半个小时后,王桃花就回到了村里。 村里人看王烈扛回一头大野猪,又是羡慕又是佩服。 “大烈,厉害啊,这么大的野猪也能打的到。” “是啊,这回又得卖不少银子了吧。” “咋样?今晚我带点酒,去你家吃野猪肉?” 王烈挠挠头,笑呵呵说道:“这野猪可不是我打的,是桃花丫头打的。”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 “大烈你是不是怕我们去找你讨肉吃,就故意说这猪不是你的?” “大烈你这就不厚道了,不给就不给呀,也不要骗人,咱们也不贪那块肉。你记得小时候你没饭吃,我还给过你半个馍呢!” “就是,就是,这人玩着玩着,咋就变了呢!?” 王烈本就是个憨直的粗人,吭吭哧哧地解释了半天也没解释清楚。只能被众人挤兑得面红耳赤。 关键时刻王桃花站了出来。 “各位叔伯婶子,这野猪真是我打到的。我在山上背不下来,大烈叔遇到了帮的忙。你们别再难为大烈叔了。” 王烈这才松了口气,感激地看了眼王桃花。 “大烈叔还得麻烦你扛到我家,然后顺便帮我把猪杀了。” “嗳,要的,要的。” 见王烈扛着野猪往王桃花家走,众人终于相信这头野猪是王桃花打的,一时间惊讶,羡慕,疑惑,欣赏交织在了一起。 都不约而同地想:“这山上的野猪什么时候这么好打了?” 很快,王桃花打了一头大野猪的消息就传遍了村里。 等刁婆子知道这事时正靠在床头喝着糖水,直接喷了刘氏一脸。 “什么?一头大野猪。”刁氏瞪眼张嘴,跟见了鬼似的。 刘氏一边抹着脸上的水,一边嫉妒地说道:“是啊,好大一头,都说有一百多斤。” “这个死丫头,运气也太好了,怎么就没被野猪咬死!” “娘,野猪那么大,就她两个人也吃不完。我们要不要去拿些回来!” 说到这里刁婆子就来气。 “要是那断亲的事没发生,那头猪我起码能要大半头来。不过现在我们跟她没任何关系了,倒是不好动手了。” 刁婆子心里竟然隐隐爬过一丝悔意,要是没断亲,那丫头以后什么好东西自己捞不到。 “娘,那……那这事就这么算了?”刘氏还在撺掇着。 “那丫头狠起来六亲不认,你要觉得自己这张脸够大就自己去试试……” 刘氏顿时闭嘴了,心里却骂着刁婆子:“这死老婆子就是毛蛾子一个,成天就知道窝里横,气死老娘了。” 两人气归气,说归说,最后还是没那个胆子去找王桃花要那头野猪。 再说现在王桃花家已经被人围了一圈,大家都来看王烈杀野猪。 王少安知道自己姐姐打回了一头野猪,得瑟得把头抬得高高的,那下巴都能戳破天了。几个小屁孩都围着他奉承,想去摸摸野猪。 “行吧,那就给你们摸摸吧。” 于是几个小屁孩摸了摸野猪,立马传来一声声尖叫。 “哎呀,它的毛好扎手,跟针似的。” “它的牙齿好长,还尖尖的,像镰刀。” “少安,你姐真厉害,我姐天天就知道在家里打我。下次她再打我,我就怼她有本事也打头野猪去呀!” “对呀,对呀,桃花姐是打野猪英雄,我长大了要成为打虎英雄。” 王桃花被他们几个的话逗得哈哈笑。 “你们几个赶紧往边上站去,大烈叔要杀猪了。” 王大烈去家里拿来秤称了下,这头野猪足有一百三十三斤。 其实这重量在野猪里并不算大。王桃花记得在书里看过野猪这玩意横生愣长,能长到四五百斤,敢去跟熊瞎子比划比划。 王烈本就是个猎人,常年与猎物打交道,切割猎物十分利索。不消一刻钟,野猪就被剃了毛,开膛破肚。 这边王烈拿着那堆臭烘烘的猪下水就要去扔了,王桃花赶紧拿了个盆拦住他。 “大烈叔等等,这个可是好东西,别扔呀。” 王烈嫌弃地看着手里的东西:“桃花这东西滂臭,吃不得。” 王桃花眨眨眼:“叔,你相信我,这东西我绝对可以做出好菜来。” 王烈拗不过王桃花,只好把猪下水放进盆里。 王烈拍了拍猪屁股:“桃花,这猪去了下水和头尾蹄子,还有七十来斤,你打算怎么处理?要是卖去县里,叔那边有熟人,可以给个好价。” 这事,王桃花早在进村子后就有了打算。 第80章 分肉吃 “叔,麻烦你帮我把这猪肉切成半斤一条吧。” “丫头你这是要做肉干还是腌咸肉啊?”王烈有些疑惑。 王桃花摇摇头,笑道:“大烈叔,我爹去世时家里连顿丧饭也没给大家吃,这事我心里一直过意不去。今日正好得来这头野猪,就分给那日来帮忙的叔伯婶子吧,也算全了我的心意。” 啥,分肉!? 围观的村民立马炸开了锅。 这野猪肉味道好,价格可是比那猪肉要高上一倍。这村里百来户人家,每家半斤,就是五十来斤,近一两银子呢。 这小丫头真舍得送给大家吃? “桃花,你可想好了?咱们村子可有上百户呢。” 王烈提醒道。 “大烈叔,我是沟子村长大的,自小也受了大家许多恩惠。这点猪肉不算什么的!” 王桃花心想,这么大头野猪肉自己也吃不完,刚好用来还还人情,以后见面也多几分亲热。 王烈十分赞赏地看着她:“好,桃花你这性格爽利大方,是个好孩子。” 听到桃花确定送肉后,村民们都喜笑颜开。特别是那小孩,一个个蹦蹦跳跳地喊着:“哦,吃肉咯,有野猪肉吃咯。” 沟子村贫苦,很多人家一年到头都难得吃上一回肉,于是现场立马热闹了许多。 王烈把肉切成一条条,村民们道了谢后就拎着肉欢天喜地地回了家。就算有几家没到的,王桃花也托人送了过去。 不过,唯独四家人没送!!! 刁婆子在知道王桃花给村里每家每户送肉后,心疼得直抽抽。 “这个败家子,那可是五十多斤野猪肉说送就送,她咋就这么能作怪呢!指甲盖的脑袋非要戴高帽,压不死她。” 刘氏连着拍手,也是一副割肉的模样:“谁说不是呢!这死丫头就是诚心给人添堵的。白花花的一两银子打水漂,连个声响都没有。” “哼!天杀的扫把星,等她来送肉看我不骂得她狗血淋头。” “娘,得好好教训教训这丫头了,无法无天了都。” 说完两人又是好一阵心疼。 婆媳俩完全忘了,王桃花已经跟她们毫无关系了。 她们等啊等,可等到快做午饭了,也没等到王桃花来送肉。 这下刁婆子坐不住了,叫上一家人风风火火地往王桃花家走去。与此同时黄春芳,叶大丫,钱氏几人也赶了过去。 此时,王桃花家的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王桃花让王烈切了四条两斤的猪肉。 “叔,这刀肉和这个蹄子你拿回去吃吧,今日得亏有你,不然这野猪我肯定拖不回来。” 王烈赶紧摆手:“桃花都一个村的人,谁见了也会帮的。你家日子也不容易,这肉你留着自个吃。再说你忘了叔是干什么的?叔要吃肉比你可容易多了。” 王桃花哪容得他拒绝:“叔,你打的猎物是你打的,这是我的不一样。再说今日还耽误了你一上午呢!这肉你若不收,我以后有事也不找你了。” 这话一出,果然汉子就不好再拒绝了。 只能无奈地拿过了肉:“好好好,这肉叔就收下了。不过这蹄子,叔可不能要。”说完拎着那刀肉就快步走了,那速度要多快就有多快。 王桃花哭笑不得,只得把蹄子收好了。 随即,她这边把另外三只猪蹄和三刀肉放在了篓子里,准备送去给张大娘,豆香和村长。 今日分肉三家都没来。 王桃花知道他们的心思,肯定是知道自己日子过得艰难,不想占自己便宜。她微微地叹了口气,这人与人的区别咋这么大捏! 想了想,又拿了一刀二斤重的肉放在篮子里交给王少安。 “少安,这刀肉你送去梅婆婆家。一定要让她收下,别忘了。” “好的阿姐,我保证完成任务。”说着提着篮子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因为是顺路走,这边王桃花先去了村长家。 王孟山也听说王桃花把好不容易猎得的野猪肉分给了村民,心里十分赞许。在看到王桃花来给自己送猪肉时,心里更是满意。 “丫头,你这事做的地道。咱们啊同一个村子世世代代地住着,是该互相扶持些。” “村长爷爷,这些年大家对我家的恩情都记在心里呢!” “好好好!是个好孩子。” 等王桃花走后,赵婆子看着桌上的猪蹄和肉,也是赞叹到:“老头子,这丫头是个好的。我听说大家伙都只送了半斤,咱们家这刀肉少说有两斤,还有这蹄子。小小年纪就这般通透,那刁妹子啊迟早有她后悔的。” “是啊,那刁氏当年孟松在的那会多精明一人,想不到到老了却糊涂了。” 两人摇了摇头。 当王桃花来到王豆香家,小姑娘又是抱着她转圈圈,兴奋得叽里呱啦:“桃花你可太能了,连野猪也能打到。要是我早吓死了!” 王桃花被晃得头都晕了:“停停停,再晃下去我先倒下了。” “我还没见过野猪呢,本来想去看看的,可我娘不许。” “也没啥好看,就长个猪样。毛长一点,獠牙长一点。对了你要喜欢,回头那牙给你留一个。” “哎呀,桃花你可真好。我娘说野猪牙挂床头,可以辟邪呢!” 一旁的罗桂花看得哭笑不得。 等她把猪蹄和肉拿出来,王豆香的眼睛亮晶晶。 “桃花,我发现跟着你真能吃香喝辣耶!你看这一个多月我都吃了好多东西了,你就是我的福星。” 王桃花打趣道:“来来来,那你就做我的小尾巴吧!” “我才不呢,你若是放个屁我不得熏死!” 哈哈哈…… 跟这小妮子在一起,王桃花总是笑容满满。 离了王豆香家,王桃花就朝张大娘走去。还没进院门,就传来宋香芹的抱怨声。 “娘我又没让你去要肉,你发什么火?再说是我要吃肉吗,是你孙子要吃肉。你就光想着面子,也不心疼心疼你孙子。” “还要那丫头平日里得了咱们家多少好处,你看这分肉也没说送来一块,真正是个白眼狼。” 宋香芹现在对老两口是越发不客气了。 王桃花调整了呼吸,装作刚来的样子,大声喊道:“大娘,大娘,在屋里吗?” 还在暗自抹泪的张大娘赶紧擦了擦眼角:“嗳,在,在。桃花快进来坐。” 王桃花进了院子,就看到宋香芹觑着眼朝自己看来。她那肚子又大了一圈,像怀里揣了个皮球似的,估摸着再有一两个月就要生了。 “大娘,这不我打了头野猪给大家分了肉,我看你也没空去拿,就给你送过来了。” 张大娘也没管肉,先拉着桃花看了一圈:“你这孩子也是胆大的,那野猪老凶的东西,老虎见了都害怕,你见着了就得赶紧躲着,还敢凑上前去。伤着哪里了没?” 王桃花笑着摇摇头:“没有,我好得很呢!” “这次是运气好,下次可别这么莽撞了。” “好好好,我记住了。大娘我给你带了刀肉来!” 说着从篓子里拿出那刀肉,又拿出一个蹄子:“我听他们说,这蹄子加些红枣炖得烂烂的很补身子。刚好给香芹婶子补补,保准生个大胖小子。” “哎哟,咋又拿这么多东西过来。这天寒地冻的,你把肉腌着自个慢慢吃就好了。” “家里还有呢!拿着吧。说起吃食来,我可没少吃你家的。” “你这孩子!!”虽是责怪,话里却充满了宠溺。 等王桃花走了,张大娘特意拿着肉进了堂屋。 “香芹,以后别老是拿话剌桃花了,你瞧瞧她还拿来猪蹄给你补身子,难为这孩子心思玲珑的。” 宋香芹不以为意地撇撇嘴,小声嘀咕着:“这不是该的吗,咱家帮了他们家那么多年!” 可是一想到有肉吃,整个人又欢喜起来。 第81章 炮制鸡血藤 再说王桃花前脚刚回到家,后脚没分到肉的几家人就全来了,也不嫌臊,隔着篱笆就骂了起来。 叶大丫:“桃花,你这是打婶子脸呢!全村都给了肉,凭什么我家没有,你出来跟我掰扯掰扯。” 黄春芳:“对啊!小小年纪就学会看碟子下菜,这眼睛我怕都长到脑门顶了吧。” 钱氏:“一个没爹没娘的破落户还拿乔起来,她还真以为自己是宫里的娘娘。成天里勾三搭四的没个正形,谁知道这野猪怎么来的!?” 刁婆子:“哎哟喂,咱还是她嫡亲的奶奶呢!这短命的丫头愣是连一根肉丝都没孝敬,她那心比石头还硬。也不知道是不是地底下蹦出的讨债鬼哦!” 是的,王桃花就是故意不分给她们四家的。平日里这几家恶心自己还少吗?她才没那么犯贱!这肉她就是扔去喂了狗,也不会让这几个人吃到一块。 “阿姐!”王少安有些担忧。 “没事!她们不敢乱来。他们不是爱骂人吗,我就让她们没脸见人。” 说着王桃花从屋里走了出来,搬了条凳子,然后拿了根烧火棍舒舒服服地坐在院子里。 “别嚷嚷了,狗都没你们几个叫的欢。” 众人顿时更加不悦。 “你们来我家无非就是想要野猪肉。我还告诉你,甭——做——梦——了。要肉没有,要吃棍子是有的!” 黄春芳还在那里掰扯:“桃花,你这分肉无缘无故少了我们几家,不是诚心让全村人看我们的笑话吗?” “那倒不会。毕竟那日我爹出殡,你们几家也没人来。” “哎哟哟,看这事闹的,那日我们娘几个去孩子外婆家了,没赶上。”叶大丫忙站出来解释。 王桃花冷笑:“叶婶子你是觉得我傻,还是觉得你自己挺聪明啊!扯谎也不知道找个好的借口!那天有金叔去河里捞了条巴掌大的板鲫子,应该把整个村都走了一遍吧。” 叶大丫顿时尴尬地张了张嘴,说不出话了。 “至于你家嘛!”王桃花看向钱氏,“二狗叔的人品连狗都不如,给他吃肉也是白瞎!还是哪凉快哪待着去吧。” 钱氏脸都白了。 “还有你们两个脸皮可真厚,田地屋子都还你家了,亲也断了,还有脸凑上来呀!?也不怕成为这十里八乡的笑话。”王桃花对着刁氏婆媳就骂了过去。 “你个死丫头油盐不进,得罪我们几家以后有你好果子吃!”黄春芳威胁道。 “不能得罪,我都得罪了,你又能把我怎么样!?咱们今天打开天窗说亮话,以后我和你们几家井水不犯河水,大家还能有点脸。不然,可别怪我不客气。” 说着手一扬,那烧火棍挥得呼呼作响,猎猎生风。 “刁大娘,刘婶子,咱们断亲文书还在县衙里躺着呢!别再给我摆长辈的谱子,不然我非闹得你家鸡犬不宁。哎呀,我灶头还炖着猪肉呢,就不跟你们闲叨了。” “慢着!你今天不给我猪肉,我就坐在这里不走了。咱们几个骂死她,看她有没有心情吃肉!”说着,刁婆子往院门口一屁股坐了下去。 几人跃跃欲试,刚要张口,就看到王桃花拎着棍子气势汹汹地奔了过来。 “快来看看,这死丫头……哎哟……” 刁婆子捂着手从地上跳了起来。 王桃花也不客气,扬起棍子再次抽去,这下刁婆子跑得比兔子还快。 “我给你们脸了!在我家门口乱吠!” 众人吓得半死,这丫头是真打,于是做鸟兽散了。 王桃花看着逃跑的几家人,冷哼一声:“想占本姑娘的便宜,下辈子赶早吧。” 等王桃花进了屋里,就看到王少安守在一盆猪肉前,神色严肃,如临大敌。 “少安,别紧张,他们已经被我骂走了。” “阿姐,我听到了。他们脸皮可真厚,比县里的城墙还厚!” “不说他们了。饿了吧,姐这就去给你做好吃的。” 除去分出去的肉,家里还剩下二十来斤的肉,另外还有一个猪蹄,一个猪头,和一盆下水。 王桃花抱来一个坛子,打算把这肉腌一腌拿来做腊肉,还有这猪头,拿来做腊猪脸也不错。 她把肉放进坛子里,里里外外抹上一层盐,盖好盖子,就去灶房做午饭。 红烧肉来不及做了,于是王桃花打算做个炒肉片。 锅热了,舀上一勺子猪油,扔几个蒜瓣下去,滋滋冒着香气。 王桃花把肉片倒进锅里,快速地翻炒起来。 等到肉片变了颜色,王桃花放了些干茱萸,倒了点酱油,撒上点盐,翻炒上几个回合,小炒野猪肉就出锅了。 刚才王少安回来时,梅婆子塞了两颗大白菜,于是王桃花借着油锅又炒了个白菜。再贴了几个两合面饼子,午饭就做好了。 一荤一素,黄金搭档。 不得不说这野猪在山里跑得多,那肉十分香嫩,两人就着馒头把菜吃个精光。撑得两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饱嗝。 这个中午,沟子村处处飘散着猪肉的香味,把刁婆子几家恨得咬碎了一口牙。 午饭后,王桃花准备炮制那根鸡血藤。 按《百草图集》中介绍,炮制鸡血藤的最佳法子是浸润法。所以下山后,她就将把这藤砍成好几节放水中浸泡,现在也差不多有两、三个时辰了。 王少安好奇地凑了过来:“阿姐,这树藤怎么还流血了?怪可怕的。” 王桃花笑道:“这可不是血,这是树藤的汁液。这树藤叫鸡血藤,可以活血补血、调经止痛、舒筋活络哦!” “阿姐,你懂得真多。” 接着王桃花往锅里倒水,然后取来一个蒸屉,把几节鸡血藤放里面隔水蒸软。 随着水汽的蒸腾,整个灶房里充斥着淡淡的木香味,闻着很舒服。 蒸了约莫大半个时辰后,王桃花用手捏了捏,木质微微变软,木心的纹路也愈发深红了。 “好了,可以切片了。” 她拿来砧板和菜刀,可是一刀下去,切得坑坑洼洼,拐拐角角,厚薄还不一样。想了想了,从怀里掏出那把匕首。果真下刀十分利落,切面也很平整。 “哟嘿,看来这还是把宝刃呀!” 王桃花对这匕首更是喜不自胜,爱不释手。 这切片也是有讲究的,厚薄要均匀,不然影响药效的发挥。按书中说一分最为合适,古代的一分也就差不多2到3毫米。 于是王桃花又耗费了半个多小时,才把这鸡血藤全部切成了薄片。 “呼,太折磨人了!” 这切好的片很是漂亮,上面有一圈一圈的深红色纹路,像同心圆似的。把它们在匾箩里铺平,晾晒干来就好了。 第82章 爆炒肥肠的魅力 等鸡血藤处理完,就临近傍晚了,那盆猪下水还等着她收拾出来。 王桃花看了看,除了心肝肺肾,还有一挂大小肠子,看来又得费半天功夫了。 两人往河边走去,路上碰到了黄春芳。 这娘们拎着条指宽的肉,笑得跟那抱窝的鸡婆子似的。正跟路边一户人家说着话。 “哎哟,这不是去了趟李家村,我那表姐非要留我吃饭,我说家里忙,她就硬给我塞了条肉。你看看,这肉有肥有瘦,炒了最是香嫩的。” “啧啧,谁不知你这表姐是李家村最有银钱的人家了,这出手果然大方哟。” “那是,人家家里好几十亩好地呢,县里头还有铺子……” 说到这黄春芳与有荣焉,那脸上激动得通红。 一转头看到王桃花姐弟来了,那笑声更是夸张魔性。 “阿姐,黄婶子笑得跟那老鸹似的。” 王少安小声地嘀咕着。 “哎哟,要说呀,福分这东西还是挑人的。有些人呀天生就是受穷的命,难怪那么好的亲事都被退了,你说是不?” 王桃花瞬间知道对方说的是自己了。她想起那柳氏的娘可不就是来自黄家村,说来是黄春芳的堂姑姑。 那村人自是知道这里面的关系,忙扯了扯黄春芳。 可黄春芳微微地抬起下巴,毫不退让,正嫉恨前几日分猪肉的事。 王桃花冷笑一声,这是在剌自己呢! “这山鸡飞上枝头叫两声,就还真以为自己是凤凰了,啊呸!当初死皮赖脸地要攀高枝,这不摔惨了个四脚八叉了。 啧啧,这被退亲的人向来有几个好的,就说那麻沙村的麻三花被退亲了,后头她老子娘把她嫁给个瘸腿的半老头子,那岁数都可以当他爹了,真成了个笑话。咯咯咯咯!” “阿姐!” 王少安有些担心,有些生气。 “没事,这嘴长在人身上咱们可管不住。不过有句话叫祸从口出,姐来告诉她满嘴喷粪是要一路臭到家的。” 这边王桃花路过黄春芳时,故意一个拐脚,一盆猪下水就全倒黄春芳头上了。特别是那大串的肥肠垂在脑门前,不停地往下滴着消化物。 顿时两人惊呆了。 “哎呀,春芳婶子实在对不住,脚滑,脚滑,我这就收拾。” 于是赶紧去捡那猪大肠。 可是猪大肠长长的一大挂,这里拉起那里又掉下,不停地甩在黄春芳的脸上。 王桃花还故意捏挤了几下,立马黄黄绿绿的黏液甩了出来。 黄春芳颤抖着抹了把脸,黏糊糊,臭烘烘的。 “啊!” 路边的鸟儿全惊飞了。 等她反应过来,王桃花已经走得老远可。有心追上去撕人,就见王桃花蹲下身子捡了块石头,在手里垫了垫,立马又怂了。 最后只能顶着满身臭气往家里跑去。 那村人捂嘴笑道:“该,谁让你碎嘴。” “姐,这下黄婶子要臭死了。” “没事,这叫臭气相投。” 两人开开心心地来到河边。 “阿姐,这个猪大肠好臭。”王少安捏着鼻子,一脸嫌弃。 “你别看它臭,吃起来可香了。”说实话她馋肥肠好久了。 王少安一脸怀疑。 王桃花也不解释,等她做出来非得惊掉他的下巴。 她从河边拔了一团草,塞进了大肠里,接着一寸一寸地捋下去,很快那黄黄黏黏的消化物便弄得她满头黑线。味道十分刺鼻,也不知道这头野猪吃了什么,熏得王桃花眼泪都出来了。 “阿姐,我受不了了,咱们把它扔了吧。” “不行。你听过物极必反吗?越臭的东西她吃起来越香……呕……” 王桃花赶紧在河水里晃荡了起来,那肠子流得老远老远。 等她这般捋了五六遍后,那肠子里的杂物总算清干净了。 “阿姐,这就好了?” “哪能那么容易!”说着把带来的灰面倒了半碗进去。 “阿姐……你也太浪费了,竟然用灰面来洗这臭东西。” 王桃花白了一眼:“你懂啥,这叫舍不得灰面做不出肥肠。咱们家没醋和酒,不然还得加点呢。” 王少安更是有些纠结了,就这臭东西还要费这么多东西来洗?它还真是脸大了。 就见王桃花在盆里不停地搓啊搓,直到那绿色的汁液渗出才停手。 王桃花又在河水里漂了好几趟,那大小肠子才总算干净了。王桃花闻了闻,味道少了一大半,心里很是满意。至于猪肝那些清洗就简单多了! 回了家,王桃花把肥肠切成一小截一小截,倒了些酱油腌了腌。 她从缸里拿来一些酸萝卜缨子,掐了一段尝尝,酸味还有点浅,不过也可以吃了。刚好和这大肠炒一炒,会更鲜香,还解腻。 接着把大蒜拍扁,切成末,又拿来一把干茱萸。等锅热后,切了几块肥肉炼出油后,倒入蒜末。等香味出来后,把肥肠倒下去迅速翻炒,然后是酸菜。灶房里顿时传来一股酸香的味道……很快一碗色泽油亮,酸香四溢的爆炒肥肠出锅了。 爆炒肥肠 王桃花想着猪腰子过夜就不鲜嫩了,于是就打算再做个火爆腰花。她把腰子对半切开,就看到里面的白筋。这白筋味道极重,必须切除。 然后把猪腰片几个大片,切十字花刀,斩成一小块一小块。等油锅热了,下腰花炒散,就看到红褐色的腰花迅速变色,然后加入酱油、蒜瓣、茱萸迅速滑炒。 两碗香喷喷的菜上桌了。 “阿姐,这肥肠好有嚼劲,一点都不臭,配上这酸菜真是太好吃了!” 王桃花也津津有味地嚼着,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今日王桃花特意蒸了米饭,肥肠配上米饭,再淋上点汤汁,真是太绝了。唯一遗憾的就是没有香料,不然可以卤个肥肠。前世在学校食堂勤工俭学,可是偷学过很多美食的。嘿嘿! “是谁刚才还嫌弃臭来着!” “姐,我那是开玩笑,开玩笑。下次这肠子我来洗!” “哼,这还差不多。你再尝尝这个腰花。” 这个王少安就兴致缺缺了:“姐,这个有点尿骚味,不好吃。” “哟,你嘴巴还挺刁的呀!” 这腰花没用酒醋之类的腌制,味道确实打了些折扣,好在也是脆嫩爽口! 王桃花吃了几口,就拿了个碗拨出一半肥肠:“少安,我去趟大烈叔家。” “好,那我等你回来一起吃。” 王烈家离王桃花家倒不是很远,大概也就五分钟路程。 等到了他家,就见王烈正和自己的老父亲在院里喝着米酒。 “禾爷爷,大烈叔!” 这王烈娘在他很小时就去了,于是王孟禾又当爹又当娘地把他拉扯着大的。因家里就三、四亩薄田,王烈年少时去学了一门打猎的手艺。农闲时,经常上山打猎补贴家用。算来他今年已经二十五了还没娶妻,把个老头子愁得胡子都白了。 “桃花来了,晚饭可是吃了?” 王烈赶紧起身去迎。 王桃花走进院里,就看到桌子上除了一坛子自家酿的米酒外,再就是一碗炒野猪肉和一碟炸得酥酥的花生米。 “正吃着呢!” “丫头,听大烈说这野猪是你打的。” 王孟禾笑吟吟地看来。 “禾爷爷说来这也不能算我打的吧,应该是这头野猪没长眼睛,自个把肉送咱们碗里了。 “嘿,厉害。想不到我老头子活了半辈子,倒托了你这小丫头的福,还吃到了野猪肉。不像某些人打了十来年的猎了,就只会打些兔子野鸡的,嗯,还是这野猪肉好吃!” 说着夹了颗花生米,又夹了块野猪肉,一起嚼得喷喷香。 王烈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王桃花看着这老头拆自己儿子的台有些好笑,赶紧转移话题。 “大烈叔我来给你送样东西。” 说着从篮子里拿出那碗爆炒肥肠。 王烈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肉香,他朝那碗菜看去,嘶,这东西有种熟悉的感觉。 “桃花,这好像猪大肠呀,但是不可能呀……那猪大肠臭烘烘的,哪有这么香。” “叔,你没猜错,这就是你要丢的那堆猪大肠。我从书本上学了些去臭的法子,然后试着炒了,发现味道还不错,就给你送一碗尝尝。” 这王烈为人热情豪爽,又离自个家这么近,还是要打好关系来的。 “什么,这还真是猪大肠啊!” 这下轮到王烈吃惊了。 “丫头你可真能干,连猪大肠也能变成一道菜。” 等王桃花走了,爷俩看着那碗直冒香气的猪大肠动起了筷子。 这一吃,酸香软糯有嚼劲,配上一口米酒,好吃的舌头都要化了。 王老头一口酒刚吞下,还在回味那香味,就看自个儿子吃得飞快,于是大手一抄直接把那碗爆炒猪肠端到自己碗边。 “你个逆子,有好吃的也不想着自个爹。这猪大肠你别吃了,留着给我下酒。你吃肉吧!” “啊!” 王烈哭丧着脸。 “啊什么啊,老子吃你一碗炒大肠你有意见!” 王孟禾吹胡子瞪眼。 “爹,这大肠你吃。我吃肉,我吃肉,肉多香啊!” 王烈赶紧举手投降。 这一切王桃花自然不知道,现在她正和王少安大快朵颐呢! 第83章 山药的秘密 此时,一辆豪华的马车停在周府门口,接着帘子一掀,周满被家丁背了下来。 这余氏一见周满,就“儿啊”“宝啊”地唤个不停,一边又赶紧吩咐下人去准备热水,给周满沐浴更衣。 周满关了几天,虽然没挨什么打,但牢里又脏又臭,吃不好,睡不好,还真瘦了一圈。 “娘啊,你别啰七八嗦的了,还洗什么澡啊,快让人给我上饭吧,这几天饿死我了。” 余氏抹着眼泪,反手就朝身后的小丫头扇去:“你们几个聋了呀!没听到少爷要吃饭吗,快快,把那炖的烂烂的肥鸡,肘子全给我端上来了。” 说着又摸着周满的脸:“我的儿啊,看把你瘦的。” 周满不耐烦地推开余氏的手,向厅房走去。 饭桌上,周东海脸沉如水地坐着,余氏在一旁忙着布菜。 “把这肘子放少爷跟前。” “翠儿,去看看那燕窝炖好了没?先给少爷吃点暖暖胃……” 这边一个丫鬟递来了净手的帕子,周满看那手白白净净跟块羊脂玉似的,接帕子时抓住那丫鬟的手使劲揉捏了把。 丫鬟“嘤咛”一声,飞快地朝他飞个媚眼,撩拨得周满心猿意马。素了这么多天,周满早就欲火焚身了,要不是爹娘在场早就提枪上马了!! 周东海本就因孙府的事生着儿子的气,现在又看他当着自己的面和丫鬟眉来眼去,那火气就再也收不住了。 他猛地一拍桌子,“咚”,吓得众人心肝一跳。 “混账的东西!” “爹,你生什么气呀!?我看这次就是孙家和丁知县联合起来诓骗咱们家的银钱。哼,连姐夫的面子都敢不给,迟早有他们好看的。” 周满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得罪了大人物。 周东海听了这话脑袋“嗡嗡”直响,想起了这几天他为了儿子的荒唐事,四处求爷爷告奶奶,银钱花了一大把,脸面丢了几百回……那气一股一股地涌上心头。 他袖子一扫,杯盘碗盏摔了一地。所有下人跪了一地,噤若寒蝉。 “你这逆子,差点害了我周家满门,现在还不思悔改,口出狂言。我今天不好好教训你,他日周家就会被你毁了。来人,请家法。” 周满一听请家法身子就跟筛糠一样抖了起来,接着整个人从椅子上滑倒了地上,哭着喊着爬过去抱住周东海的腿。 “爹,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余氏也在一旁哭求:“老爷,满儿已经在牢里受了这么大的罪,不能再用家法啊!你要打就打我吧!” 周东海推开余氏,厉声喝道:“慈母多败儿,都是你惯的。这逆子犯了这么大的错,不给他一个教训,下次说不定犯的就是砍头的罪过了。” 见下人没有动静,周东海气急。 “你们都死了吗?没听到本老爷说的话,还不去把家法拿来。” 周管家这才忙不迭地跑出了屋子,很快就把一条鞭子捧了来。 周东海拿了鞭子就要抽周满,余氏顾不得其他了,像老母鸡一样拦在周满跟前。 周东海气急:“来人,把夫人拉开。” 下人们唯唯诺诺不敢动手。 “反了,反了,连我的话都不听了。明天全部打一顿发卖了。” 下人们这才上去拉开了余氏。 周东海扬起鞭子就朝周满抽去。 周满地打滚,嗷嗷直叫。 一鞭,二鞭,三鞭…… 直到周东海打得没了气力,才让人把遍体鳞伤的周满给抬了下去。 这一夜周府乱成一气,主子们四处撒火,下人们战战兢兢。不过这一顿打让周满老实了五六天,他把所有的怨气积攒着,有个人要倒霉了。 接下来的两天,北风一个劲地刮,气温一瞬间就降了下来。那早晨起来,水缸里都结了厚厚一层冰。 王桃花在灶房里煮了个猪肝粥,冻得瑟瑟发抖,鼻涕横流。 这灶房本就是四根柱子架个顶子,那风吹来毫无遮挡,自然冷得很。 “不行,明天我就去找人把这灶房修一修。不然等雪下下来,非得把人冻坏了不可。打墙是来不及了,看来只能先钉几个芦苇席子应付下了!” 钉芦苇席子做墙在沟子村并不奇怪。这芦席墙虽不结实保暖,但也能挡风雪,还极其便宜,所以有些穷点的人家就连睡觉的屋子都是钉的芦苇席子。 前几日,张大娘来说再有个五、六天好下雪了,王桃花就加紧速度往山里找药材。这么几天下来还真寻摸到了五六篓子各种草药。 王桃花端了两碗猪肝粥和两个灰面饼子进了屋子。 屋里虽冷得也跟冰窖似的,好在没有风。 王少安跺着脚:“阿姐今天可真冷啊。” 王桃花往屋外看了看,天边很是阴沉,看来真是要下雪了。 “少安,今天姐不去山里采药草了,咱们去坡上扒拉点柴火回来。咱们这屋子不保暖,多存点柴火冬天也好过点。下午我再去县里买个炭盆子回来,等下了雪咱们就窝在家里烤火。” 这段时间烧的柴火都是先前那康婆子留下来的,在后院有一大摞。虽然过了五、六年,大部分木柴都被虫子吃空了,但还是能烧的。加上那旧屋子拆下来的废料也还有一堆,倒是能用段时间。 “好,咱们吃完饭就去。” 吃过饭,太阳也渐渐地从云层里走出来了,不过今日的阳光不是十分强。王桃花把几大篓子的药草倒在匾箩里晾晒了起来。 这几日倒是挖了十几根鸡血藤,还有两篓子白术,半篓子黄芪根。 王桃花摆弄着手里半干的药材,心道:“要是下了雪,这些药材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晾干了,老天爷你一定要多坚持几天呀。” 好在前两天的药草已经晾干了,下午就可以拿去济世堂卖了。 这还是王少安第一次上山,虽是大山的外围,但已经足够他兴奋了,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阿姐,你看那棵树好大呀,我一个人都抱不住。” “阿姐,你瞧这么冷的天,那根藤还开着花呢!” “阿姐,阿姐,刚才那树上越过了一只松鼠,真可惜,咱们抓不到。” 王桃花看他这么开心,也是笑意不绝。 现在已入冬,大山也萧瑟了许多。许多树木光秃秃的,地上落满了厚厚的一层叶子,踩上去“咔嚓咔嚓”响。 最外边的几个山头早就被人捡得干干净净,两人只能走远了点。待翻过一个山头后,这里的枯枝明显多了起来。 王桃花砍来一根树藤摊在地上,打算待会用来绑柴。 “少安,咱们挑那些干的、长的树枝捡,你那篓子就耙点引火的树叶子吧。” “好嘞,阿姐!” 两人埋头捡了起来,不一会儿就捡了一小堆。 突然她看见一棵树上匍匐着一些藤蔓,褐色的叶子,心形,有些枯黄,地上还掉了一些黄豆大小的灰黑果子,不过早就晒干巴了。 “这东西好眼熟啊!好像在哪里看过。” 王桃花捡起几粒黑果子,闻了闻,又捏碎一个,果然有一丝丝滑溜溜的粘液。 “呀,果真是山药豆。” 她赶紧顺着藤蔓来到根部,如果不出意外这土里应该有一条长长的山药。 “少安,快过来,姐发现好东西了。” “阿姐,什么好东西?”王少安飞快地奔了过来。 王桃花卯足了劲用柴刀朝根部挖了起来,果然没几下就看到一根大拇指粗的褐色根茎。这下王桃花放慢了动作,这山药极脆,生怕把它给挖断了。 挖了十来分钟,那山药才露出手臂长的一截,看那架势还不知道有多深。 王桃花暗暗给自己打了打气:“加油!清炒山药,山药排骨汤已经在向你招手了。” 又挖了一会儿,那山药挖了已经有一米多深了,可那根茎还是往下扎。 王桃花看了看脚边的土都堆成小山了,实在是没法再挖了,只能一狠心把它给掰断了,立马那断口露出白色的肉,和滑腻腻的黏液。 野生山药 王桃花拿着这根一米多长的山药,美得见牙不见眼。穿来这个村子个把月了,除了野菜,吃来吃去就是白菜、萝卜,早吃腻了。这山药清炒鲜脆,炖汤粉糯刚好换换嘴,而且营养可是很丰富的。 王少安盯着这山药藤看了看,侧着脑袋皱起了小眉头。 “姐,这东西我好像见过。” “村里我都没见人吃过,你在哪见过?!”记忆中就没有山药这东西。 “有一次爹带我去那地里挖地,后来爹说要给我摘红果子吃。我们去了那边一个坡上,好像有一大片呢!”王少安大概指了个方向。 “啥,有一大片?”王桃花心里一阵狂喜,立马捧着王少安的脸“吧唧”一口。 王少安赶紧挣脱了开来,小脸蛋红通通的:“姐,我长大了,不能亲我了!” 听着王少安的控诉,王桃花咯咯地笑着:“哈哈,姐保证下次绝不亲你了。少安,千万别小看这东西,它淀粉含量高,跟红薯一样吃了也能饱肚子。还有只要它埋在地里就不会坏。 咱们现在粮食还够吃,那坡上的咱们先让它长着,以后说不定会成为救命粮呢。不过这事记得千万别跟其他人说。” 她一直记得在城门口听到的话。要是胡人真的南下了,粮食肯定吃紧,到时是怎样的一个情景真没人知道。 这也是她为什么在地窖那边藏了粮食,狡兔还有三窟呢,她怎么可以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呢! 她不知道自己一语成箴,不久的将来这山药还真帮了她们的大忙。 第84章 好粗犷的声音 下午她把已经晒干的白术,黄芪全部装上,那鸡血藤之前几根也炮制好了一些,差不多有两斤多。对了,还有那根蛇皮也一起带上了。 交代王少安看家后,王桃花便去了县里。 等进了城门,王桃花明显发现街上人多了许多。看穿着打扮,听口音,跟平川县这边有些差异。 难道是北边南逃的人? 带着这个疑惑她去了济世堂。 “石头哥,忙呢?” 王桃花见石头背着自己飞快地抓着药。 石头转身见是桃花笑道:“是桃花来了,好段时间没见了。这次又带了什么药材来呀?” 王桃花把背篓解下来。 “这次有些鸡血藤,白术和黄芪。” “哦,这几味药材你都认识,可别挖错了。”石头颇有些诧异。 “我跟村里的郎中学了认草药,应该不会错的。”现在王桃花对外都说是跟自己梅婆子学认草药,倒也没人怀疑。 “好,我来看看。” 石头从柜台后走了出来,他先拿起白术看了看,处理得很干净,黄叶、枯叶都没有,晒得也透。 接着从两个布袋里拿出鸡血藤和黄芪看了看,闻了闻,药味极浓,看来炮制得也很不错。 “桃花,你这几样东西都不错,特别是这鸡血藤,看来教你的郎中炮制手艺很好呀!” “嗯,他是很厉害。”王桃花心想,那书可不厉害嘛! “这鸡血藤血色红,应该有些年份了,算十文一斤。白术普通些,三文一斤。现在黄芪贵些,十五文一斤。” “行。你过下秤吧。” 很快这篓子草药就称好了。 鸡血藤三斤二两,白术十斤,黄芪四斤六两。王桃花飞快地在脑海里运算着。 这边石头还在噼里啪啦地拨算盘,王桃花已经得出了答案。 “石头哥,一共是一百三十一文。” 石头还有些不信,自己才算到鸡血藤呢,她怎么可能就得出答案。 可等他算完果真是一百三十一文。 “桃花,你这腹算也太牛了!”说着朝内堂的账房指了指,压低声音:“比柳账房还厉害几分。” “我娘教的。” “你娘真厉害。” “那是。我外公生前可是个秀才呢。” 哦!石头顿时恍然大悟,难怪这丫头又聪明又识字。 “石头哥,我这里还有一样比较吓人的东西,不知道你收不收?”王桃花嘿嘿地笑着。 “哦,是什么?拿来给我看下!” “你确定!?” “切,我石头在这铺子里快十年了,什么药材没经手过。想当年,我还烘过蝎子、蜈蚣……” “蜈蚣”刚说完,自己手上就多了一张巨大的淡白色透明蛇皮,吓得石头连忙甩手,好在被王桃花接住了。 “咳咳!” 石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清咳了下:“那个意外,意外。桃花,你这蛇蜕哪来的呀,我看这蛇得有十来斤。” “嗯,是有十来斤。不过蛇肉应该已经进肚子里了。石头哥,那这蛇蜕收吗?” 石头见王桃花风轻云淡地说蛇被吃了,咽了口口水,这丫头胆子真大! “收,当然收。这可是贵重的药材。蛇蜕现在这个季节做药效果最佳,有定惊,解毒等功效呢!像这么大的蛇蜕更是难得。你等等,我拿去问问掌柜的。” 石头匆匆向后院跑去,很快又满脸笑容地回来了。 “桃花,掌柜说这蛇蜕按上等价收,一两一百文,我帮你称了下,这蛇蜕足有二两重。” 王桃花很是吃惊,光这蛇蜕就卖了二百文。自己辛辛苦苦四五天到头来还不如一只畜生蜕的皮! 王桃花有些郁闷地吐出口气。 等拿了钱,王桃花就往街上走去。 若不算蛇蜕的钱,这辛苦了四五天,赚了一百三十文。若是把剩下的药草也卖了,算下来每天有五十文,这在村里算是高薪工作了。 要知道以前王有财去码头扛大包,一天干七八个小时,不管饭,累得半死也才十文钱。 看来采药是一份好工作,现在就看那豆腐给不给力了。 她正走着,突然前头一张油头粉面的脸一闪而过。 定睛一看,果然又是他——李康平。 今日李康平穿着一身月白的书生夹衫,身边站着个姑娘,低垂着头看不清长相,不过看打扮应该是富贵人家的小姐,还跟着个小丫头伺候着。 三人有说有笑,很快转过了一个街角。 王桃花眸子一闪,慢慢地摸了上去,最后来到一个桥头。 这平川县连接鄱阳湖,有几条河流流经。所以城里有好几处湖泊。栽了垂柳,架了石桥,若是闲来无事,泛舟游湖倒也颇有意趣。 就见那丫鬟被打发去了桥的另一头。 王桃花赶紧躲在一棵大柳树后面,跟李康平就隔了五六步的距离,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如儿,我那事你爹怎么说啊?”李康平的声音颇有些焦急。 “你就关心你的事,咱们俩的事你一点都不上心,哼,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这女子声音好生……粗犷。 王桃花心里有些好奇对方长什么样了,可惜她背对着自己。 就见李康平抓住对方的手,就把人往怀里带。 “我的好如儿,我这也是没法子啊。我若这次下场不中,你娘能同意我俩的婚事,我又怎么风风光光地娶你过门? 你爹是县学的教谕,只要来年县试时,他在县尊大人前帮我美言几句,这秀才不就手到擒来。咱们的事才能水到渠成。” “你放心吧,我爹那边我来对付。就是这段时间他忙着明年春上的县试,都住在县学里不大回家。” 李康平眼神闪了闪,把那手抓得更紧了:“嗳,如儿,我什么时候才能光明正大地把你抱在怀里。如儿,你知道吗?我每日每夜抓心挠肺地想你,就想亲亲你那柔软的小嘴。” “我也是!你再忍忍,等明年你中了秀才,咱们就能成亲,就能……”姑娘声音越说越低。 “就能干嘛?抱你,亲你,还是……”李康平油里油气地说道。 “哎呀,油腔滑调的,你好坏!” “我还有更坏的呢,要不咱们试试。” 那女子又羞又喜地伸出粉拳捶着李康平的胸口。 李康平就拽着人家姑娘的手“吧唧”亲了一口,然后一脸猖狂嚣张地笑着。 “如儿,你真香!” 王桃花看到这一幕,简直要吐了,袖子一撸,好家伙,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此刻她好后悔来听这次墙角! 现在事情很明显,这李康平为了考上秀才,傍上了县里教谕的女儿。难怪那么着急忙慌地跟自己退婚! 果然可以和洪某贤,许某山,戚某刚并称四大渣王了。 她正准备悄悄离开,突然想到这渣男借了自己的书到现在也没归还,哼,把老娘的话当耳边风是吧,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第85章 狮子大张口 王桃花从树后跳了出来,大喊一声:“平郎!” 两人正你侬我侬,情意绵绵,顿时吓得如雀儿般惊慌失措,那姑娘更是躲在了李康平身后。 “是你!王桃花,你怎么在这儿?” 李康平认清人后,很是生气地喝道。 “平郎,我……我来找你了,你何时娶我过门啊!? “王桃花你胡说什么呢!?咱们已经退亲了,没关系了,你快给我滚。”李康平脸上明显紧张了起来。 “平郎,枉我对你一片痴心。你怎么可以如此待我,你忘了咱们在花前,在月下许下的山盟海誓了吗?你说过要跟我终老一生的。” 说着王桃花掩面“呜呜”地哭了起来。 果然身后的姑娘听了王桃花的话,气呼呼地把李康平推到了一边。 王桃花看到这姑娘的“倾世容颜”,差一点就绷不住了。 这姑娘生的五大三粗,银盘大的脸上一对极小的眼睛,粗短的眉头,蒜头的鼻,一张老大的嘴巴还有些下拉。偏偏施了厚厚的一层脂粉,可能是刚才躲李康平后头擦去了许多,脸上立马露出黑黄的几块。饶是满头珠翠,华衣锦服,也生不出半点美意。 啧啧,真难为李康平能下得了嘴! 王桃花硬生生把笑给吞了回去,挤出两滴眼泪水汪汪地看着李康平,一副委屈小媳妇的模样。 “李康平,她是谁?” 钱如儿肥肥的手指指着王桃花,竖着眉头看向李康平。 王桃花用袖子擦着眼泪:“姑娘,你怎么可以对平郎如此大呼小叫的呢?!女儿家要贞静温柔。忘记介绍了,我是她未过门的娘子。” “什么!?娘子!好你个李康平,你敢骗我!你不是说你没有定亲吗?” 钱如儿气急败坏地嚷着,脸涨得通红,更是胖大了几分。 李康平忙抓着钱如儿的手:“如儿,你听我解释。这女人虽然跟我定过亲,但她行为不检,不守妇道,我已经跟她退亲了,再无瓜葛。对,是她,是她硬缠赖着我的,我也是头疼得很。” 钱如儿斜着眼睛:“真的!?” “如儿,你是我的心肝宝贝,我怎么舍得欺瞒你。这事情整个李家庄都知道,你随便找个人问下就清楚了。” 钱如儿的脸色这才好了几分。 王桃花心里冷笑,这渣男还敢往姑奶奶头上泼脏水!! “啊!” 王桃花大嚎一声,吓得两人均是身子一抖。 “平郎啊,外人欺辱我也就罢了,你怎么能这般对我?当初为了助你上学,我连娘的嫁妆书都偷给你了。你这个负心郎!” 李康平脸颊跳了跳。 王桃花说着又用手摸了摸肚子:“况且如今我这肚子里已经有了孩子。平郎,我自知家境贫寒配不上你家门楣,我也不求做妻,哪怕做妾室也是愿意的。我只想给孩子有个名分……” 轰! 李康平愣在了原地。 他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那脸上就重重地扇来一个巴掌。 “李康平,你们俩若是没什么事?她怎么会怀了孩子!呜呜呜,我这就跟我爹说去。”钱如儿提着裙子就要往桥下跑去。 “如儿,如儿,你听我说呀……” 李康平赶紧拦腰抱住她。开玩笑,自己费尽千辛万苦才跟教谕牵上关系,哪里舍得放弃? 钱如儿力气极大,跟头蛮牛似的往前蹦跶。 李康平无法,只能跪下抱住她的腿。接着跟大多数渣男的套路一样,李康平又是发毒誓,又是打脸,又是讨好,最终钱如儿的气才消了下去。 “如儿,我真没跟她那啥。她就是做了伤风败俗的事,我才跟她退亲的。那肚子里的孩子千真万确不是我的,我若说谎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那……那她若还是缠着你,要还是出去乱说怎么办?我可不想成为平川县的笑话!” “如儿,你在这待一会儿。我去找她说清楚,她若执迷不悟,冥顽不灵,我就去衙门告她。”李康平一脸正义严肃。 “康平我信你了。刚才打疼了吧,心疼死奴家了。”钱如儿用手轻轻地摸着李康平的“小白脸”一脸后悔。再看向王桃花的眼神充满挑衅和愤怒! “没事,只要如儿开心,再打几巴掌又如何。” “你这个傻子。” 钱如儿一笑,百花凋谢,魂飞魄散。 王桃花眨巴眨巴眼睛,想不到这李康平油头粉面的,搞定女人还是有些能耐? 这边李康平拽着王桃花来到柳树底下。 “王桃花,你到底想干嘛?” “干嘛?当然是跟你再续前缘,旧情复燃,白头偕老,百年好合了。” “你……你……够狠,你是想毁了我吗?” “啧啧,李公子你怕是贵人多忘事吧,可是你先毁了我的。” “说吧,什么条件?” “我就喜欢跟聪明人说话。五两银子名声补偿费,外加我借你的书三天之内全部还回来。” “五两!!!你这是狮子大张口,我哪来那么多银钱?” “那我就不管了。嗳,你说我要是挺着个肚子去书院门口闹一闹,也不知道那教谕大人会不会认你这东床快婿咯。” 李康平黑着脸,牙齿咬得咯咯响,那眼神就跟淬了毒似的。 好半晌他才怀里摸出五两银子扔在地上。 5两银锭子 “书过两日我会让人送回去给你!从此以后我们俩互不相欠。你若再来生事,我李家也不是吃素的。” 王桃花开心地捡起银子,拍拍胸脯:“哎呀,我就一介女流之辈哪敢找李公子麻烦,放一百个心哈。等书还回来后,咱们俩绝对两清了。只要你不来找我麻烦,咱们老死不相往来。” 见李康平愤愤地看着自己,王桃花一脸玩味地笑着。 “李少爷,想不想抱得美人归!” “美人”这个词,让李康平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心里颇有些烦躁。 “这样你再给我一两银子,我保证让那啥如儿更加心悦你!” 李康平眼神暗了暗,想想自己的计划,只能又摸出一个银角子。 王桃花飞快地抓了过来。 “记得配合我哦!” 随即王桃花故意大声地哭喊了起来。 钱如儿果然竖起了耳朵。 “平郎,虽说这孩子不是你的,但念在我们往日的恩情你就认了他吧?我不跟她争,我就做个妾。你看我长得虽不说花容月貌,但总比她好看吧……” “滚!不知廉耻。我岂是那种贪花好色之徒,在我心里只有如儿一个。” “好好,李康平,你这薄凉之人,从此你我一刀两断。” 接着王桃花气呼呼地走了。 钱如儿极为感动,泪眼朦胧:“平郎!” 李康平跑过去把钱如儿搂在怀里,眼睛却看着王桃花的身影,脸色阴晴不定,眼神冰冷,如利剑一般。 第86章 危机起 出了巷子,王桃花径直朝周大年的粮铺走去。 今日不仅气到了李康平,还白得了六两银子,王桃花心里美得冒泡泡。 这李康平为了考上功名不择手段,连钱如儿这种长相也能下得了嘴,这种人最是心机深沉。还好当初两家没有结亲,不然自己绝对会被他耍得团团转。 “丫头,你来了!”周大年笼着手站在铺子门口,老远打着招呼。 “叔!” 王桃花快步走去,看见铺里大部分竹筐和陶缸里都空了。 “叔,你这是不打算做生意了?” “哎,哪里呀,现在粮食吃紧,很多商行都拿不到货了。” 都拿不到货了? 王桃花不由得联想到了进城时看到的情景。咬了咬唇,还是把自己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 “叔,莫不是胡人要南下了?” 周大年吓了一跳,忙把王桃花扯到一边:“丫头,这事你可千万别瞎传,扰乱民心是要杀头的。” 看来真有这事! “叔,你知道什么跟我说说吧,我也好早点准备。” 周大年叹了口气:“我们这南来北往地进货,哪个不知道北边的东西已经运不下来了。听说北边打了败战了,边关十几城被胡人占了。那些胡蛮子烧杀抢掠,最后一把火把县城烧个精光,现在靠近那边的人都开始往南移了。” 烧光,杀光,抢光! 王桃花顿时手脚发冷,这是发自内心的恐惧。 周大年看她这模样就知道被吓坏了。 “丫头,别担心,咱们九江这边有长江天险,那胡人不擅水战,倒是算安全的。就是可怜了北边的人呀!” 听周大年这么一说,王桃花才轻松了几分。 “叔,那朝廷就没有行动,任由胡人在我大梁做恶??” “哪能啊!听说这次要请护国公出山了。”周大年瞬间神色郑重了几分。 这护国公洛铁元是大梁的一代战神,打了大大小小几百场仗,没有输过一场。可以说因为有他,大梁边境太平了四十多年。所以名气十分大,大梁无论老幼男女,都听过他的大名。 可是他现在已经是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呢?还能打仗吗? “希望胡人赶紧被赶走,这遭殃的还是老百姓啊,家破人亡的。” “谁说不是呢!就这么七八日的光景,这城里的乞丐都多了好几倍了。” “叔,你这店里还有粮食卖吗?我想再买点。” “丫头,灰面,玉米面早卖完了,白米倒还有些。你要不要去其他店里看看?” “叔,白米还有多少我都要了,不过还得麻烦你帮我送一趟。” 最后周家店铺最后两大袋白米,另外还有一袋黑豆全被王桃花买了。 “叔,我去杂货铺买点东西。” “去吧,我在铺子里等你。” 王桃花是坐着周家的马车回的村子,满满当当一车的东西。 王少安看着那堆得跟小山一般高的东西,不禁问道:“阿姐,你咋买了这么多东西?” “回头再跟你说,快来搬东西。” 等周大年驾着马车回去,王桃花开始行动起来。 “少安你把那黑豆全倒进那罐子里。” “然后把那罐子盐放背篓里。” 自己也把白米分装了好几个袋子。 就这样趁着傍晚,姐弟俩一趟一趟地往地窖那边跑着。直到太阳完全落山了,两人才精疲力尽地回到了屋子。 “阿姐,胡人真的会打来吗??” “不知道,不过城里的难民越来越多了。一旦官府没有妥善安排,后果不堪设想。” 她想起了明朝崇祯末年,各地流民起义,洗劫村镇,最终把大明朝一点一点地拖死了。 她心里估算了下,那地窖里藏了五十斤灰面,五十斤白米,一袋黑豆,盐巴也有一罐。银子的话,留了几吊钱零用,其余也都藏了过去。 若是流民涌进了村子,她就带王少安跑山里躲着,这些东西足够自己两人吃上半年了,心下不由得安定了下来! 可她不知道未来那场灾难比自己想象得要严重好多好多倍。 这天夜里,王桃花从睡梦中冷醒。侧耳听了听,外面“沙沙”声不断。 “下雪了。” 她披着袄子,把铁炉子里的木头拨了拨,火又烧了起来。慢慢地,屋子里暖和了几分。可等她躺下后再也没有睡意了,于是开始胡思乱想了起来。 也不知道胡人打到哪了?本来还想着等那石磨好了,做豆腐去卖,看来这个生意要缓一缓了。 最近县里也尽量少去吧,人多了是非也多,那在家干嘛呢? 七七八八地想着想着,眼皮子渐渐重了…… 等再次醒来,炉子里的火已经灭了。王少安的被窝冰冰凉凉的,看来早已经起了床。 王桃花穿上衣服开了门,就看到外面白茫茫的一片。王少安正在灶房里煮着粥,小脸冻得通红。 “阿姐你醒了?” 王桃花接过铲子:“少安,你怎么不叫我起床。” “姐,我看你睡得香,这几天你上山挖药材,打柴火太累了。我想让你多睡一会儿!” 王桃花听了心里暖暖的。 两人就着白米粥,配着昨晚剩下的炒猪肺吃得喷喷香。 自从搬来这屋子后,王桃花就做主早饭吃白米,白面,按她说得早上吃好一天才有精神干活。 王少安也抗议过,但抗议无效,最后只能同流合污了。 “少安,咱们村子里谁会做瓦匠活?咱们这灶房四面都空荡荡的,太冷了。我得让他先钉上几面席子挡挡风。” “姐,你忘了,大伯就是泥瓦匠。” “谁?王有贵。得,我找他脑袋就是被驴子给踢了。除了他还有谁?” “我听爹说过,妞子的爹以前学过几年瓦匠。” “吴二妞。你说的长水叔吧。” “嗯。爹说长水大叔家的房子都是他建的。” “好,姐吃完饭就找他去了。” 周府后院。 周满躺在床上“哎哟哎哟”地瞎叫唤着,自从那日被周东海家法处置后。他已经两三天没下床了。 “少爷,老爷走了。” 周满立马停了嘴,像条鲶鱼一样翻了个身子。 “可是打听清楚了。” 小厮元宝赶紧说道:“打听清楚了,那王大坤躲在海棠阁呢。” “什么!海棠阁!” 周胖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满脸不可思议。 “他娘的,这龟孙子玩得够花呀!爷都没试过这小倌,他倒赶在爷前头了。” “爷,那咱们……” “去,叫上几个人把那龟孙子押回来。他害爷吃了这么多苦,我得让他加十倍偿还。” 第87章 丢到破庙去 海棠阁。 这座坐落在南桥街的男风馆。虽没有春花楼那般富丽堂皇,但却胜在雅致清净,在平川县颇有些名气。 听说东家还是一位落第的书生。 阁里很是宽绰,正中是个雕海棠花的花台,施了朱红的漆。每逢月中十五,阁里的小倌群巢出动,会在花台上献艺。四道朱红的楼梯连接花台。屋顶垂落淡粉的绢纱,阁门一开,绢纱飘动,宛如仙子舞动。 无论白日黑夜,阁内四角高挂红灯笼,映染得阁内迷红乱影。且丝竹阵阵,香风弥漫,让好此道之人恍若来到人间仙境,流连忘返。 在二楼最里间的屋子,是海棠阁头牌玉茗的闺阁,光是每日留宿的费用就要二两银子。 这几日,王大坤与玉茗腻歪在一起颠鸾倒凤,被翻红浪。玉茗也是使出十八般武艺,直让王大坤舒服得欲仙欲死。 况且两人吃得是最精致的食物,用得也是最上好的东西,过得那叫一个恣意,舒坦。 王大坤有了这么一遭,才觉得这人间没白来一趟。 这不他摸着玉茗白嫩的玉臂,下身又蠢蠢欲动。 玉茗推了他一把:“爷,让奴家歇息一会吧。我去点个酒菜陪你吃点可好,听妈妈说阁里新进了西域来的葡萄酿,最是好喝,要三两银子一壶呢!奴家也想尝尝。” “好好,吃饱了,爷才有力气驰骋沙场。你说的那什么葡萄酿来一壶。爷有的是银子,不怕花钱。” 王大坤这老爷谱摆得极大。 玉茗立马拍了拍掌,一个小丫鬟就进了屋里。 稍顷,几样精致的小菜鱼贯而入,一壶殷红如血的葡萄酿也盛在水晶壶中端了上来。 玉茗倒了两杯。 “爷,奴家敬爷一杯。” “好好,咱们来喝个交杯酒,这才有意思。”说话间两条手臂缠绕,就要入口。 突然,房门被人大力踹了开来,吓得两人酒都洒了。 还没等王大坤反应过来,几个周府的家丁就上前把他绑了起来。 那玉茗倒是反应极快,一溜烟地跑出了房门,大喊道:“妈妈不好了,来贼人了。王公子被……” 就见老鸨许妈妈陪着笑,和一个男人走了上来。 见到玉茗衣不蔽体的,赶紧把人扯到身后:“周府来人了,这里没你什么事,快下去。” 玉茗也是个人精,立马含笑点了点头,匆匆离去。 屋内,王大坤倒在地上连衣服都没穿,就穿了一条亵裤,被绑得像只大闸蟹。 等元宝走进屋来,王大坤赶紧喊了起来:“元宝,是我,王大坤。” “啧啧,这屋子布置真雅致,这酒菜吗,也在城里首屈一指了。王大坤你这日子过得比少爷还潇洒呀!”元宝颇为羡慕。 王大坤心道一声“糟糕”。 他赶紧讨好道:“元宝,那丫头逃了我也不知道呀,这真不能怪我。看在咱们都是给少爷办事的人,你这次帮帮我吧,我记你一辈子的情。” “得得得,咱们可不熟,别套近乎了。你还不知道吧,你这次可把少爷给害惨了,少爷说了要好好伺候你。来人,带走!” 于是王少坤就哭爹喊娘地被人拖走了。 周家后院,周满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一边享受着丫鬟伺候吃果子,一边看着王大坤被掌嘴。 “唔……” 王大坤一张脸肿成了猪头,嘴角也破了,一张嘴两颗后槽牙和着血吐了出来。 “周少爷……饶了……饶了小的吧。” 王大坤又冷又疼,说话都哆哆嗦嗦了。 周满吐出两颗山楂子:“饶你!?本少爷关牢里,受家法可都是因你这个乌龟王八蛋害的。我恨不得把你碎尸万段去喂狗,还想我饶你!” 王大坤吓得瑟瑟发抖。 突然周胖子俯下身子,猥琐地笑道:“听说你喜欢小倌,啧啧,这喜好独特呀!爷实在是佩服。” 王大坤以为周胖子也爱此道,赶紧抓住机会说道:“爷,此道我懂啊!让小的好好跟爷说说吧……” 周胖子突然拍拍他的脸,古怪地笑道:“那倒不用。马上你就能好好享受一番了。元宝,你找个乞丐最多的破庙,把他衣服扒光了。明天要是没死,给他送回家去。对了那银子可得给本少爷要回来。” 王大坤听到这话,吓得屁滚尿流,赶紧磕头如捣蒜:“少爷饶了我吧,我给你当牛做马……” 可话还没说完,就像只死狗一样被拖了出去。 这一夜有人疯狂,有人绝望。 再说王桃花拎着个篮子走在村里的路上。 昨夜的雪不算大,只在地上铺了薄薄的一层,不过远远看去依然是白茫茫的一片,就像给地上铺了一张毯子。 树梢,房顶,篱笆上也积了雪,似戴上了顶白帽子。 这雪纯洁无染,多美丽了呀! 有了上次分肉的事,王桃花现在的人缘好了好几个度,碰到的村人都客气地跟她打着招呼。 “桃花可吃了?” “吃了。” “这是往哪去呢?” “家里灶房四面漏风,找有木大叔去帮忙钉几个帘子。” “是了,是了,你家那灶房没遮没挡,冬日是得遭罪。那赶紧去吧!” “行,婶子走了。” 等她快到王有木家门口时,又碰到个熟人——王二狗。 王二狗立马夹紧尾巴站在一边,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桃……桃花,早。” 王桃花看都没看一眼就从他身边走过。 王二狗看着王桃花的背影直吸溜口水。 “这死丫头比上次又好看了些,那脸皮子可真白。可惜凶了点,是朵带刺的花啊,摸不得哟!” 等他回了家,再看看头发乱糟糟,还没来得及洗脸的钱氏,更是嫌弃了,一巴掌就呼了过去。 “不会下蛋的母鸡,给老子滚一边去。” 钱氏就捂着脸出了房间。 正要掩上屋门,就听到自家相公躺在床上搂着个枕头自言自语道。 “桃花啊桃花,叔可实在是馋你的身子啊,也不知道以后会便宜哪个龟儿子。” 钱氏眼低冒火,恨得牙痒痒。 “王桃花,你这个贱货!” 第88章 吴家旧事 等王桃花来到吴长水家,敲了敲门,就看到一个面黄肌瘦的小丫头探出脑袋来。 “姐姐,你找谁?” 小丫头睁着一对明亮的大眼睛。 吴长水婆娘张氏生姑娘时伤了身子,没几年就死了。这吴长水也没再续娶,靠着几亩薄田养活了一双儿女。儿子叫吴木十五岁,姑娘叫吴二妞,今年才七岁。 吴家日子也是过得极其艰苦。 王桃花就到看这丫头大冷的雪天还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夹衫,心下不由得可怜起来。 “妞子,我找你爹,他在家吗?” 小丫头摇摇脑袋:“爹去地里拔萝卜了,哥哥去坡上捡柴火,还没回。” 王桃花“哦”了一声,想着先回去,午饭后再来。 不料那丫头开口了:“姐姐,你找我爹有事吧,外面冷,你来我家屋里等吧,爹爹快回来了。” 王桃花想了想来来回回也麻烦,于是就进了院子等。 吴长水家院子很小,里外就两间房子。靠东边开了两畦菜地,种了些萝卜白菜,现在绿绿的叶子上也落满了雪。 剩下的空隙垒了一个小小的鸡窝,旁边放了好几大捆晒干的芦苇。 进了屋子,发现屋子更是简陋。最里边靠墙摆着个破烂的大木柜,旁边是张木板床,上面挂了张打满补丁的蚊帐。再有就是一张褪了颜色的木桌子和两条椅子,跟王桃花家真有的一拼。 屋里很冷,并没有生火炉子。 “姐姐,你坐。” 小丫头搬来一个小板凳。 “妞子,你别忙了,快坐下!” 话没说完,屋门就被推开,一个少年裹挟着冷风走了进来。 “哥哥!有个姐姐来找爹爹。” 王桃花看去,这人十五六岁的年纪,国字脸,个子颇高,壮实黝黑。应该就是吴木了。 吴木看到王桃花的一瞬间,眼睛一亮,可很快就垂下了眼眸,脸红了一片。 “你是有财叔家的桃花吧?” “你认识我!?” 王桃花印象中并没有见过他。 “嗯,小时候我娘带我去你家玩过,那时你才妞儿这么大。你……你没怎么变。”心里却加了一句:“还是那么好看!” 王桃花顿时了然。 “你……你找我爹有事?” “嗯,我家灶房没有墙,我想找长水大叔来钉几个席子,不然冬日烧火做饭太冷了。” “这倒不是什么难事,芦苇是现成的,就是编芦席需要点时间。” 芦席子 “嗯,那要多久呢?” 王桃花有些急。 “席子我会编,我先编起来。我爹也快回来了,我们两个人一起的话,日落之前可以编好。明日就可以去给你钉席子了。” “哎呀,那太好了,辛苦你和长水叔了。那银钱多少,我给你。” “都村里人,几个席子就不收钱了。” “那不行!这得费你们大半天的功夫呢。还有这芦苇割起来有多难,我是知道的。你若是不收钱,我就去找其他人了。” 王桃花说着站起身子作势要走。 “唉,等等。那……那算二文一张席子吧。” 这时吴二妞有些好奇地抬起小脑袋:“哥哥,你记错了吧,前几日大烈叔来找爹编席子铺屋顶,爹说是五文一张的……呜呜!” 吴木赶紧捂住小丫头的嘴巴。 王桃花看着小丫头大眼睛眨巴着,像只小松鼠似的很是好笑,于是从怀里摸出钱袋。 灶房需要四面芦席,算上工钱,就数出三十文钱塞给小丫头。 吴木赶紧拒绝:“真不用这么多。大冬天的地里活也忙完了,我们闲着也是闲着,编几个席子不打紧。况且你……你日子过得也不宽裕。” 开祠堂那天,吴家是外姓人倒是没去凑热闹,但是王桃花家的事他倒打听清楚了。真真是可怜,姐弟俩没房没地的。 “那可不行,我才给了十文工钱,已经是占便宜了。再说,我现在挖草药也是有进项的,不要可怜我哈。” 吴木看着王桃花,水灵灵的一双眼睛跟明珠似的,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桃花,我知道你是个能干的,会把日子越过越好的。外面的那些闲言碎语不要去理会它。” 王桃花一顿,心道:“看来这小哥还是个暖男呀!” 立马点头道:“嗯,谢谢,我会加油的。那个家里还有些事,我先走了。” 吴木有些失望。 “那……那你等等。”说着跑去隔壁的屋子里。 王桃花正一头雾水,就见吴木拿了两根手臂粗的地瓜跑了过来。 “这个给你,是黄心的,你小时候最爱吃了。” 王桃花看着地瓜有些发愣。我爱吃这个地瓜,我怎么记不到了? 等王桃花出了门,吴木看着远去的身影直发怔,尘封在心头许久的画面瞬间涌了出来。 “木头哥哥,这个地瓜可真甜。” “那是,这个品种的地瓜,全沟子村就我家有,是我大舅去很远的地方带过来的。你爱吃,以后尽管去我家,要吃多少有多少。” “木头哥哥,你真好。” 白氏和张氏在院子里纳着鞋底。 “白妹子,你是不知道,这地瓜在家连我和他爹都不能碰呢!可算是被你桃花给逮到了。”张氏捂着嘴笑道。 白氏也笑道:“我瞅着桃花也挺喜欢木头的。平日里,她也没个耍的。哎,小小的孩子太安静了。” “那以后呀,我常带着木头来你家做事。我这小子就跟个孙猴子似的,让他跟着桃花学斯文一点。” “娘,你又说我坏话了!” 吴木瞪着眼睛,气呼呼地嘟着嘴巴。 “木头哥哥,你不要生气了,咱们去坡上摘花花吧!” …… 这一切都在娘病逝后,两家就渐渐没了往来。后来王桃花定了亲事,自己就更不好去王家了,怕坏了对方的名声。 可王桃花的事他却一直都关注着。 王有财去世了,他也去帮忙了,看到王桃花哭成个泪人,他……他心里也不好受。后来知道王桃花逃离了刁氏几人,他也为她开心。 他知道桃花生的那般漂亮聪明,自家又如此落魄,自己与她断没有可能,就希望她像小时那般快乐…… 想到这里,他飞快地去那几捆芦苇里挑了最好的一捆,拿出刀具开始编织了起来…… 第89章 丢人现眼的逆子 此时几辆马车飞快地向沟子村驶来,最后头的马车里绑着一个浑身赤裸的男人。要不是嘴里还冒着热气,保准以为死了。 王大坤披头散发,像死狗一样瘫着,亵裤后头已被血水染红。身上到处是青紫的掐痕,甚至肩膀上还有很多咬痕。 昨晚他历经人生中最痛苦,最卑贱,最肮脏的事,七八个乞丐把他作为男人最后的一丝尊严踩得稀碎。 噩梦还历历在目,王大坤身子不停瑟缩着。 很快马车进了沟子村,立马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哎,你们看,那马车可真周正。” “可不是吗?那车篷好像还是油毡布的,下雨也进不到里面。” “这马生得高大,果然比牛更精神。” 这沟子村地方偏,常年也难得来一趟马车,这一下还来了三辆,这可不得了?大家都在猜测着是哪个大人物来了? 就看到一个白白胖胖,穿着藏青色细棉袄子的半老头子掀开了车帘。 “这位婶子,敢问王有贵家怎么走?” 周管家朝人群中一个婆子问到。 那老婆子指了路,周管家拱了拱手,三辆马车就飞也似地向有王有贵家跑去。 “这老爷是来找王有贵的?” “阿哟,他家大郎不正是在县里周家做事吗,说不得发达了。” “那咱们赶紧去瞧瞧。” 马车里,王大坤听到众人的议论,急得喘起了粗气。 “不要来呀!我求你们了。” 他在心里大声地喊着。 自己这副模样要是让村里人看到了,还怎么做人?以后走出去,非得被人用唾沫星子淹死。 想到这里,陡然生起一股气力,挣扎着想要从车里跳出去。 不料跟在车厢里的家丁往他脸上扇了一巴掌。 “别乱动,老实点。” 王大坤被堵了嘴巴,只能“嗷呜嗷呜”地叫着,眼里满是焦急和绝望。 刘氏正在院里打扫鸡圈,心里盘算着把这鸡屎铲去柴房里积着,明年开春拿去肥地。就听到门外传来马蹄声,接着是急促的敲门声。 “开门,快开门。” “谁啊!这么用力敲干嘛?敲坏了你赔啊!” 刚打开门,就看到三辆马车停在自家院门口。紧接着下来一位穿着颇为气派的老头,另外几辆车上也跳下了七八个穿着黑衣的男人。 “你……你们找谁?” 周管家一扬手,两个家丁就从最后一辆马车里,像拖死猪一样把周大坤拖了出来,重重地扔在地上。 刘氏一看自个宝贝儿子赤裸着身子,鼻青脸肿,伤痕累累的,立马尖叫起来:“哎呀!大坤,大坤,你怎么了?我的儿啊!” 听到动静,屋里的几人全出来了,就看到刘氏抱着一身狼狈的刘大坤在哭。 “哎哟喂,我的大孙子,哪个挨千刀把你打成这样呀?” “娘子,娘子,大坤这是怎么了?” 说着脱了身上的棉袍盖在王大坤身上。 “我也不知道啊,是他们把大坤扔下来的。”刘氏指着周管家几人。 王家人这才朝周家一众人看去。 “你就是王有贵!” 周管家抬着下巴问道。 王有贵摸不清对方的底细,点点头:“我是王有贵,请问老爷是哪位府上的。” “哼,我可不是什么老爷,我是周府的管家。” 围观的人立马议论开了。 “瞧瞧,果然是周府的人,难怪来了这么多马车。” “啧啧,不愧是有钱人家的管家,穿得这么气派。” “你懂啥,这周府在县里可是五个手指头数得着的人家。我姑家二小子的小舅子就在周府当差,听说周府大小姐还嫁给了知州大人了。” “啊哟,阿弥陀佛,那可不就是官家夫人了嘛?” “可不是,也不知道这王家大郎犯了什么事,被打成这样了,咱们快听听怎么回事。” 周管家见大家投来羡慕,敬畏的眼神,心里颇为得意地“哼”了一声:“一群土包子。” 王有贵拱了拱手,忍着怒气:“周管家,我儿这是犯了什么错,贵府要这般处罚?” 周管家指着王大坤说道:“王大坤包藏祸心,用堂妹入府做丫鬟骗了主子一百两银子。本是要扭送官府的,但我们老爷看在他也伺候了几年的份子上,只是稍微责罚了一顿。你家把银子还了,这事也就过了。” 这番话无异于晴天霹雳,王家各个人都惊呆了,就连村民们也一时没反应过来! 似乎一瞬间,所有人心里都在想:这王大坤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吧,还敢算计周家少爷。啧啧,一百两银子,我的天爷呀,这得是多少钱? “不……不可能……我家大郎一向懂事。肯定是你们周府仗势欺人,诬赖我家大郎。” 刘氏的头摇得飞快。 “对,对,我大孙子老实的很。我管你周家还是孙家的,你们就是鬼扯瞎叫,想要敲诈我王家。” 刁氏完全被一百两银子给吓到了。 “我就知道你们这些山野村妇最是刁蛮无赖,你们看这是什么?”说着周管家从怀里掏出一张纸。 “这是王大坤的认罪书,上面可是有他的亲笔画押。刁奴欺主,骗人钱财,你们说这要是送去给县老爷,会怎么判他?” 刘氏几人吓得脸都白了。 再说王桃花正在院里斩着柴火,王豆香就兴冲冲地跑了来。 “桃花,你咋还在这斩柴呢?你奶家,哦,不,刁大娘家发生大事啦。” 王桃花有些疑惑地看去。 “周家把王大坤打了一顿送回来了,听说王大坤还骗了一百两银子呢,现在周家的人正在要银子呢!” “啥,这么好看的大戏!!” “那不是!快走,快走,去晚了就没什么看头了。” 王桃花激动不已,扔下柴刀就和豆香往王有贵家跑去。 等她们俩赶到时,王有贵家已经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这边周管家又翻了个白眼,似笑非笑地看着绑得跟只蚕蛹似的周大坤。 “真要说起来,令郎的伤可不全是我周府打的。你家大郎水路不走,专爱走那旱路,自个不知自爱,去海棠阁睡小倌还不知足,还去破庙找乞丐。啧啧,听说昨夜和七八个乞丐风流快活呢,令郎真是……玩得够花呀!” 这番话震碎了所有人的三观。 什么?周管家说王大坤不爱女人,爱男人,还去找那肮脏的乞丐行苟且之事。难怪那身上全是咬痕,那屁股后头全是血。 “啧啧,真是伤风败俗,丢人现眼呀!” “可不是吗,难怪王家还不给他物色媳妇,原来有这么一茬啊!还好没姑娘嫁给他,不然得守一辈子活寡了。” “哎呀,可别说了,我老婆子活了五六十岁了,从没听过这么荒唐的事……呸呸呸,简直污了我的耳朵。” “哎,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呀!这些年轻的哥儿真要好好教导一下了,不然哪天非惹来塌天大祸。” 一时间所有人看向王大坤都是不屑和恶心。 王桃花听了这话,暗暗地咂了咂舌:“这王大坤不会也是穿越来的吧,这么会玩!?还那么多人,我的天啊,辣眼睛!不过就他那獐头鼠目的样子,一看就不是个直的。” 王有贵听着众人议论,就感觉脑袋里钻进去了无数的苍蝇“嗡嗡嗡”,又看到大家眼神里的嘲笑,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再看王大坤像只鸵鸟似的把头深深地埋在刘氏怀里。他不会天真地以为这样大家就看不到他了吧! “畜生,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王有贵一把拽起王大坤喝道。 王大坤嘴里的臭袜子早就解了,可现在除了眼珠子乱瞟,就是一声也不敢吭。 知子莫若父,这还有什么不清楚? 王有贵抬起就是一脚,踹得王大坤心口一疼,差点背过气去。 这一摔屁股后面的伤口再次裂开,鲜血很快就沾湿了裤子,格外显眼刺目。 “你这逆子,老子脸都被你给丢光了。” 王大海站在一边抹着下巴看戏,脸上全是幸灾乐祸,心道:“哼,平日里你们总是偏心老大,今天他做了这么恶心的事,这下打脸了吧,知道谁好了吧!嘿嘿,想不到我这好大哥平日里人模狗样的,原来是一肚子的坏水呀!” 毕竟是自己肠子里爬出来的,刘氏赶紧把王大坤紧紧地抱在怀里。 “当家的,别再打了,大郎都吐血了。” “你让开,我今天非打死这个丢人现眼的逆子。” 王有贵正准备动手,周管家重重地“咳”了声。 “令郎要打要杀是你家的事,现在赶紧把一百两银子给我吧,我还得回去交差。” 说到银子,王家众人又安静了下来。 第90章 攒了半辈子的银子 刁婆子是第一个沉不住气的。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家大郎什么时候骗过你家一百两!周家也是县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能这般不讲理。 桃花那丫头送去你家时,明明才给了二十两银子,哪就是一百两了?还真真是半夜掰玉米——瞎掰到底了。” 周管家被这老婆子喷了一脸的口水,嫌弃地拿出一张帕子擦了擦脸。 “老婆子你味太重,离老夫远点!!周大坤你自个说吧,拿了少爷多少银子?你可得实话实说,咱们少爷的银子可没那么好拿。” 周大坤身子瑟缩了一下,突然翻身跪着抱住王有贵的腿:“爹,你救救儿子吧!儿子确实……确实拿了周少爷的一百两银子。这次是儿子猪油蒙了心,以后一定好好孝敬你。” 刁氏满脸不可置信,那嗓门拔得老高:“什么!你……你个黑心肝的,烂肠肚的兔崽子,你连我都骗啊!枉我老婆子什么好吃的,好用的都想着你。” 刁婆子这次是真生气了,都说“大孙子,小儿子,老太太的命根子”。这王大坤是她第一个孙子,自己是真疼过的。 刘氏虽生气大儿子也骗了自己,但毕竟是分了些银子的,于是唯唯诺诺地站在一边,半句话都不敢说。 “那是一百两!!你个孽障让我去哪里给你凑?” 王有贵脑瓜一阵疼。 “想必几位还不知道吧!?令郎这几日躲在海棠阁里那过得是快乐似神仙呀,每日的花销少说四五两银子。” 这句话无疑是火上浇油,王有贵又要上前去踢人。 刘氏赶紧拦了下来。 “当家的,别再打了,坤儿已全身是伤了。现在你就是把坤儿打死了也没用呀!” “慈母多败儿。这孽障成这副样子,都是你惯的。” “哎,哎,你们几个商量好了没有?银子赶紧拿来,府里还有一大堆事等着老夫呢。” 王有贵赶紧打着揖,挤出一个笑脸:“那个周管家……我家就是山沟沟里的平头百姓,这一下子真的拿不出一百两,还请你宽容几天,让我去筹措筹措。” “这可不行。我们少爷说了,今日不拿回银子,就等给王大坤收尸。” 王大坤怕死,也顾不上什么面子里子了,又爬过去抱着王有贵的脚,哭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爹救我啊,儿子还不想死呀!!” 刁婆子看对方把自个儿子逼到了墙角,往地上一坐,又开始撒泼打滚。 “哎哟喂,周家要逼死人咯。这年头谁家能拿的出一百两银子啊?你看看我老婆子值几个银钱,直接剐了肉去卖的了!” 刘氏也反应过来,帮腔道:“快来人呀,周家仗势欺人,没王法了呀!” 可众人看这婆媳俩闹腾,不但毫无怜悯,反而多了几分厌弃。明明是自个家儿子陷害堂妹,又骗了人家银子,怎么还倒打一耙了!? 周家能在平川县屹立几十年不倒,那手段自然是有的。 周管家也不跟刁婆子废话,直接一扬手:“来人,进去搜。” 刁婆子赶紧扒住门:“谁要敢进我家门,我老婆子就咬断舌头。你们有本事就从我尸体上踩过去吧。” “老婆子,我周家在这平川县可不是撒泼耍赖就能对付的。这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咱们就是闹到县尊大人那里去,我周家也无半点过错。去,把她给我扒开!” 刁婆子就被两个家丁架了出去。 王桃花撇了撇嘴,这老婆子说好的咬舌呢?快咬呀!!! 王大海还想去拦一拦,对方眼睛一瞪,屁都不敢放一个。王香香更是缩在了角落。 于是五六个家丁开始在各屋子里翻箱倒柜地搜了起来,各种瓶瓶罐罐破碎的声音此起彼伏。 “找到了!” 就见家丁们从刁婆子和刘氏屋里跑了出来,手里拿着钱匣子和一个布袋。 那刁婆子看到家丁搜出了自己的钱匣子,那是气急败坏,扑上去就是又挠又掐又咬。 “畜生,快还我的钱匣子。” 那些家丁本就是挑出来的护院,有些手脚功夫。于是也不客气,一巴掌呼去,刁婆子就被扇倒在地。 可刁婆子又爬过去,抱着对方的脚不撒手。 王有贵和王大海刚想冲上去帮忙,就被几个护院打得鼻青脸肿,满地打滚。 王香香吓得又哭又叫…… 这院里真是鸡飞狗跳了! 村民看事情闹得这么大,忙去喊了王孟山来。 不一会儿,王孟山就来了。 就看到院子里刁婆子和刘氏正哭天喊地,王有贵和王大海捧着肚子在地上打滚,王香香一张脸也哭得像个花猫一样。至于罪魁祸首王大坤半裸着身子缩在门边,跟只死狗一样一动不动。 而周家八、九号人拿着木棍,严阵以待。 王孟山打过招呼后,周管家客客气气地说道:“村长,这事方才我已经说得十分明白。他家王大坤骗了我家少爷一百两,有认罪书画押为证,今日我周府只不过是来要债而已。” “呸!你们周家仗势欺人,横行霸道,设了局诬赖我家大郎。村长啊,你得给我老婆子做主啊!” 此时刁婆子披头散发,脸肿得老高,拍着自己的大腿哭嚎着。 “周管家,就算周家大郎有错在先,他的家人也是无辜的,有话好好说,为何要伤人?” 周管家冷哼一声,朝王家几人拱了拱手:“各位不好意思了,我周家下人手粗,伤到各位了。不过今日这银子要是拿不回去,这事必是没完的。 我周家在县里怎么说也是排的上号,这下人吗多的是,咱每天来一趟也无妨。” 王家众人听了这话,又是脸色一变。这每天来闹个鸡飞狗跳,这日子干脆别过了。 王桃花看得那叫一个倍儿爽,果然恶人还得恶人磨。 “哎,有贵,既然大坤欠了债,就还银子吧!” 凭着周家在平川县的势力,又占着理儿,王孟山只得妥协道。 刁婆子见王孟山不帮自己,口无遮拦地骂了起来。 “王孟山你个老不死的怂包,你就这么看这周家欺负我老婆子呀。哎呀,这村长不管村民死活,没天理了呀!” “王孟山你个扒灰的,你是哈巴狗子吗,那么急着去舔他周家的臭脚……” 王孟山被骂的脸色有些难看:“有贵把你娘拉一边去,别再吵吵了。” 王有贵知道还钱这事已是板上钉钉,只能把还在骂骂咧咧地刁婆子拉到了一边。 “娘,别闹了,不然又得挨打。” 刁氏的声音这才小了几分。 “既然村长也在这,就做个见证吧,来人,清银子。” 刘氏的布袋解开了,里面有三锭银子,每锭十两。 刁婆子恶狠狠地瞪着她:“刘氏这银子哪来的?” 事情到了这地步,刘氏也瞒不下了,只能硬着头皮说:“坤儿给的。” 刁婆子略微一想就明白了,直接跳起脚来给了刘氏一巴掌。 “好你个刘氏,竟然跟你好儿子合伙来诓骗我老婆子。好好好,回头我就叫大贵休了你这个黑心肝的丧门星。” 刘氏只能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接着是刁婆子的钱匣子。 这钱匣子上了锁,愣是王孟山说破嘴皮子,刁婆子就是不肯拿钥匙。 周管家使了个眼色。 一个家丁直接去马车上拿来把砍骨大刀。 正要砍,刁婆子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冲了上来,抱住自己的钱匣子就要往外跑。 却被一个家丁一棍子抡在膝盖上,“哎呀”刁婆子摔了个狗吃屎,却依然抱着钱匣子不松手。 再爬起来,门牙也断了一颗,哗哗地往外淌着血。 两个家丁再次把她架起来,扔给了王有贵。 “村长,这老婆子要是再撒泼耍赖,咱们回去就给县太爷递帖子去。” 这是赤裸裸的要挟了。 “刁氏,不想坐牢就别折腾了。” 事到如今,王有贵已经认命了。他怕惹怒了周家,再连累了一家人,于是把刁婆子拽住了。 “娘,算了!” “算什么算,那是我的银子!我攒了大半辈子的银子呀!” 刁婆子咧开嘴大哭了起来,好不凄惨。 王孟山看刁婆子这般狼狈也有些不忍,刚想说上两句,就见周管家似笑非笑地看来。 “村长,这古往今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若是哭一哭,闹一闹,就能赖了账,那估计天下都乱了套了。你说是不是?” 周管家的话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这趟浑水你就不要淌了。 王孟山只能把求情的话硬生生地吞了。 王桃花皱着眉头看向周家,这周管家看似满脸笑意,其实内里手段强硬狠辣,果真是个看门的好狗腿子。 她现在对周家是一点好感都没有。 一刀下去,“哗啦!”,刁婆子那个描着大红牡丹的钱匣子打开了。 那匣子里竟然有五个明晃晃的元宝,还有一大把散碎银子和十几串铜钱。 众人顿时一片震惊,不得不说这刁婆子还是很能搂银子的。 等家丁数完,竟然有五十七两三钱银子。 哇!这在沟子村可是一笔巨款。 第91章 讨要娘的陪嫁簪子 “周管家,算清楚了,银子是一共八十七两三钱银子。” “听到没?还差十二两七钱银子,赶紧去凑凑吧。” 王有贵忙拱手,哀求道:“周管家,家里银钱都是我娘在管,我家所有的钱都这里了,你看十几两银子能不能给点时间筹措一下。” “那可不行,我们少爷说过今日一文钱都不能少。我看你家也住着青砖瓦房的,去搜搜家里还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拿来抵吧!不行的话,地倒也可以卖几亩。” 王有贵听到要卖地,整个人都哆嗦了起来。 他一辈子爱田地胜过爱银子了。当年他那般算计自己的弟弟,不就是为了那么几亩地吗?后来哪怕大半地都是王有财在帮着种,自己每日也要去地里走上两圈。 卖地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那……那个……我……我想想……” “行吧,本管家就给你一盏茶的时间。” 周管家也不急,搬来一张椅子优哉悠哉地坐着。家丁还去马车里拿来一个紫砂壶,里面是泡好的茶水。 他呷了口茶,眼神不经意间落在了角落里的王香香。 “我说王有贵啊,你也别寻摸了,我看你家姑娘生的倒也算周正,要不把她送去周府里做个洒扫丫鬟,这银子吗也就省下了。” 王香香顿时吓得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跟丢了魂似的。紧接着带着哭腔跑到刘氏身边。 “娘,娘,我不做丫鬟,你说过的,我以后是要进宫做娘娘的。” “噗!” 周管家喷出一口茶水,“咳咳”两声。 “你这丫头胃口倒是挺大的,就你这模样进宫去当宫女都够呛,还娘娘?山鸡还想变凤凰,痴心妄想。” 这赤裸裸的嘲讽让王香香又羞又怒,于是捧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周管家,我王有贵还有几分骨气,不卖儿女。” 王桃花翻了个白眼,故意大声地跟王豆香说道:“哼,是啊不卖儿女,就专门卖侄儿侄女。有些人还真真是当了娼妇又要立个贞洁牌坊了,太无耻了。” 王有贵怒瞪了王桃花一眼。 嘿,是比眼睛大吗,姐瞪不死你!!! 王桃花下巴微抬,毫不客气地回瞪了回去。 “王有贵既然你不卖儿女,那就卖地吧。” 王有贵无法,最后只能小心翼翼地向刁氏说道:“娘,我记得你还有些首饰,要不先拿来抵了债吧!?” 刁婆子不可置信地看向王有贵,那脸顿时跟烧起来似的,对准王有贵就是一口老痰。 “夭寿哦,别人家养儿子都是成山成海地孝敬娘亲,你可倒好可着劲扒你娘的骨肉吃。老娘要知道你这么窝囊不孝,当初一出生就该把你溺死在尿桶了。” 说着就撕扯拍打着王有贵,王有贵也不敢还手,只能任由她打。 围观的人顿时心里唏嘘不已。 有妇人还偷偷教训起儿子来:“看看,这就是坑蒙拐骗的下场,不仅被人追着打,还得把家底掏空。你以后要是也这般,我打断你的腿。” 几个小屁孩立马一脸后怕地点头:“娘,我会乖乖地听话,不卖你的首饰。” 刁婆子听了这话后,更是又气又怒。 “一个个黑心烂肺的算计老婆子,也不怕祖宗怪罪。要首饰没有,你干脆把老婆子拿去抵债好了。” 王有贵只得跪了下去:“娘,难不成你要咱们家卖地吗?那以后日子怎么过啊!?” 关键时刻王大坤也爬了过来。 “奶,奶,等孙儿以后挣了钱,保准给你买新的!?这次你就救救我吧。” 看着儿子,孙子哭求自己,刁婆子嘴唇微微颤抖着,一瞬间仿佛老了十来岁。 “你们这一个,两个,都是要了我老婆子的命啊!给给……全给你们好了。老婆子给个干干净净,也闹的清静。” 说着气呼呼地跑去了屋里,不一会儿就如丧考妣地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盒子丢给王有贵。 王有贵忙打开盒子,里面是四五根银簪子,一对银镯子。 “周管家,你看加上这些够了吧!?” 周管家拿起一根簪子瞧了瞧,掂了掂,抬了抬下巴,立马有家丁拿来秤称了起来。 王桃花气得捏紧了拳头,一股莫名的痛爬上了眼眸。 “桃花,你怎么了?” “豆香,那些簪子和银镯子是我娘的嫁妆。” “啊,你是说那些首饰是白婶子的?” “嗯。那根梅花簪子是我娘最喜欢的,说是我外婆留给她的。可是少安出生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了。我问过娘,娘说卖了换粮食,可我根本没发现家里有粮食。原来全被这老婆子拿走了。” 梅花簪子 “桃花,那我们怎么办……” “周管家,这些确实都是足银首饰,加上这些刚好够一百两。” “好,把东西收起来,咱们回府……” “慢着!” 王桃花大跨步地走向前。 “这些首饰都是我娘的嫁妆,他们没有资格拿去抵债。” 周管家自然认出了王桃花,鼻尖全是嗤笑。 “小丫头,你打了我们少爷,我们没去找你麻烦,你倒敢跳出来争东西了。” 到现在周家都认为那次周胖子被抓,是因为扰了贵人的清静。他们才不认为这乡下丫头能跟贵人搭上关系,毕竟这凤凰哪会跟山鸡住一个窝呢! “拜托,你们周家和这几个畜生合伙算计我,我才是受害者,你们周少爷挨打是活该。我王桃花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怕什么呀!?” “哟嘿!小丫头嘴巴子挺利索的呀!你一个小小村姑,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不怕得罪了我周家?” 说着两个手指捻了捻,似乎手指间有只蚂蚁。 “凡事都离不开一个理字。我朝太祖龙起于阡陌,曾颁布圣谕:无论市井官宦,凡仗势欺人,横行跋扈,均可击衙鼓告之。你若倚强凌弱报复我,我就去衙门口敲大鼓。县里若是不行,我就去州里,府里,你说我有什么好怕的!?” 周管家顿时皱起了眉头,心道:“嘿,这丫头倒是个愣傻的。可惜啊,这世道可不是黑白分明。” 周管家不屑地拨弄着盒子里的几样首饰。 “这东西是王家抵给我周府的,我可不管来处!” 轻而易举地就把皮球踢了回去。 刁婆子回过神来,那周家得罪不起,她王桃花送上门来,还不得狠狠出口气。 “死丫头谁让你进我家院子的,给老娘滚出去!?” “你坑蒙拐骗了我娘的首饰,我还不能来你家讨要说法了!?” “什么你娘的?就她那三两重的骨头也配戴首饰!这些都是我老婆子这些年置办下来的首饰。” “你的首饰,你还要不要脸?那梅花簪子上还刻着我娘的姓氏。刁婆子,当着大家伙的面,你敢拿出来给大家看看吗??” 刁婆子眼珠子咕噜咕噜转:“咋,做儿媳的送几件首饰给婆婆有什么大惊小怪,你要不信,去地下找你娘问问。我看那小娘养的贱货敢不敢向我要东西!?什么都敢要,果真是大烂货生了个小烂货。” “啪!” 王桃花快步上前,扬手就是一巴掌。 “你……你敢打我!” 刁婆子目眦欲裂,张开爪子就要去挠人。 王桃花赶紧跳开,从地上捡起一根棍子,指着她。 “刁婆子,你若再侮辱我娘,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王有贵准备上来帮忙,王桃花一棍就敲在了他的胳膊,疼得他吸了口冷气。 于是母子俩气鼓鼓地看向王桃花。 突然刁婆子绽开一个笑脸,满脸褶子都散了开来。 “周管家,那首饰你尽管拿去吧,这些东西可是我刁氏儿媳妇孝敬的。就算去县太爷那,东西也是我的。” 刁婆子看王桃花沉着脸,心里顿时爽快了几分。 死丫头,气死你!!哈哈哈哈,老娘太开心了。 周管家玩味地笑道:“银子齐了,咱们走。” 等路过王桃花时,压低声音说道:“丫头,我要是你就缩紧脑袋躲得远远的。咱们周家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招惹的!?” 说着大踏步走去。 “等等!” “咋?丫头你还想上手抢不成!?” 七八个家丁立马虎视眈眈地围了过来。 王桃花“噗呲”一声笑出声来:“周管家,别紧张啊。你看我这么手无寸铁的弱女子能把你怎么样?” 周管家想想也是。 “那你想干什么!?” “周管家,你信吗?今日下午这首饰必回我手中。” “哼,痴人说梦,不自量力!走!” 三辆马车飞快地离去,这场闹剧终于结束了。 王孟山看着王家满地狼藉也是心下一片嘘唏,就让众人散了。 “有贵,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咱也看开点,银子以后还会有的。那大郎身上伤的不轻,还得赶紧送去医馆看看。”说着也走了。 刁婆子眼睛跟淬了毒似的看着缩成一团的王大坤。 “看什么看?家里哪还有银子给这个丢人现眼的看病!?谁都不许去请大夫。”说着捡起那个钱匣子哭嚎着回了屋子。 王香香也回了屋子,很快就传来惨叫。 “我的银丁香呢?娘,外婆送我的银丁香也被他们摸走了,呜呜呜……” 王香香气冲冲地跑了出来,拍打着王大坤:“都是你害的!还我的银丁香。” 王有贵发了一会儿愣,突然拿起棍子朝王大坤走去。 很快王家院子传来王大坤哭爹喊娘的叫声…… 夜里王有贵还是请来了梅婆子诊看。 梅婆子看到王大坤屁股后面血呼啦啦的,直摇头看不了。 第二日,刘氏只得当了几件七成新的衣裳,把王大坤送去县里看了。 后来王大坤病是看好了,不过据说落下了一个病根。就是管不住谷道,稍微一紧张,那腌臢之物就滚落了出来,可谓是迎风十里臭。 这件事之后,王家的名声算是臭到家了! 特别是王大坤有这么个癖好,更是十里八乡再也没人来议亲了。 第92章 脸皮挺厚的呀!? 从王有贵家出来,王桃花回去跟王少安交代了几句。 “少安,姐要去一趟县里。” “阿姐,都下雪了,你去县里干嘛呀?” “当然是去把咱们娘的嫁妆首饰拿回来。” 说着把那事简单说了几句。 “可是姐,周家人那么坏,上次你就差点被他们害了,他们肯定不会让你赎回簪子的。” 王桃花捏了捏他的脸:“傻弟弟,姐姐才不会傻乎乎地去叫门。我要去找一个大人物帮忙,放心,不会有事,你乖乖在家看家。” 王桃花知道周家权势大,自己上次好不容易逃出来,怎么可能自个送货上门? 她要去找孙家少爷去,现在只有他能帮自己。可是他会帮自己吗?不管了,先去了再说。 等她来到孙府角门,正想着去找梅三娘,就遇见了扫墨抱着一堆糕饼盒子从街头过来。 “桃花姑娘,你是来找我们爷吗?” “啊……那个……那个确实有点事要麻烦孙公子。”王桃花到现在还以为洛子玉是孙家的少爷。 “那跟我进来吧,爷这会刚好有空。” 王桃花就跟着扫墨一路往水榭走去。 此时洛子玉正盯着几株枯荷发呆,手下的画纸上画了一个白发老将军,一身戎装,矗立在高坡之上,手中长枪直指坡下的千军万马,毫无畏惧。 墨色湿润,应该是刚画不久。 “爷,桃花姑娘有事找你。” 洛子玉眸光闪了闪,想起了那个有趣的身影。 “叫她进来吧。” 王桃花大大方方地走进了水榭,就看到洛子玉正坐在椅子上戏谑地看着自己。 “你找我?难不成是那猴头菇已经找到了。” 王桃花有些不好意思地摇摇头:“还没,还没。今日来拜访是有事相求。” “嘿,我说姑娘咱们不太熟吧!你这上个人情还没还,这又来找我办事,这个脸皮蛮厚的吗!”洛子玉打趣道。 王桃花顿时闹了个大红脸,要不是看在他救了自己,非得上去给他一个大逼斗。 “那个啥?都说相识就是缘分,我认识的贵人里就孙公子一个。你又那般心善大度,风度翩翩,虚怀若谷,我可不就想着来找你吗!” “得,别给爷灌迷魂汤了。说吧,什么事?” 王桃花就把事情简单说了几句。 “你是想让我找周家把那几件首饰买回来。” “嗯,那是我娘的遗物我想留着。你放心,买首饰的银子我来出。” 洛子玉起身往书桌前走去。 “王桃花,听说你读过书?” “算是读过几本。” 王桃花一下子有些转不过弯来,不是说“首饰”的事吗?怎么一下子就讲到读书的事了。 这有钱人是不是燕窝吃多了,神经是靠飞的。 洛子玉指着那幅画说道:“这不我刚画了一幅画,就缺一首画中诗。你若能帮我填上一首。那事我帮你办了,咋样?” 王桃花心下一喜:“还怕你提其他要求呢!这写诗啊,我在行呀!这前世唐诗宋词在这个朝代可都没出来呢,脸皮厚点,姐混个才女的名头分分钟钟好不好。” “孙少爷,你确定?” “嘶,爷像说话不说的人吗!?” 王桃花就凑上前去认真看了看画,很快就赞道:“孙少爷,你这画画的真不错。这老将军虽已白发,可面对千军万马岿然不动,是个英雄。” 将军百战 洛子玉点点头,心下很是妥帖。 “怎么样,能写吗?” 王桃花也不说话,这征战沙场的人最适合边塞诗歌,可是边塞诗那么多又该选哪一首呢? 于是托着下巴,满脸纠结。 洛子玉心道:“自己是疯了吗!让一个村姑写诗,传出去非得被燕小四他们几个笑死。失算了,失算了!” “算了,这对你来说太难了。扫墨,你陪她走一趟周府吧。” “好嘞,爷!桃花姑娘请随我走吧。” 不料下一秒,王桃花拿起毛笔往画纸上直接写去。 扫墨看了,三魂去了六魄。自家主子最在乎老国公爷了,要是这姑娘写了乱七八糟的东西,惹了爷生气可就不美了。 他想上前劝阻,却看到王桃花已经落笔,只能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得,女侠,你自求多福吧! 洛子玉转过身看到王桃花直接在画纸上落笔写字,皱起了浓眉。正要让扫墨把人丢出去,就看到那字的虽婉约秀气,却笔根磊落。 “好一笔簪花小楷。” 洛子玉心中暗暗叹道。 王桃花这一手好毛笔字还得感谢爷爷,从六岁起就手把手教自己写毛笔字。大学后因学的是汉语言,这手特长就没丢掉。 很快四行字跃然于纸上。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最后一字读完,洛子玉惊得说不出话了。这诗中的磅礴气概和慷慨爱国之情化作一股气力,游走着他的全身。 “挫作,孙公子见笑了。” 洛子玉这才回过神来,十分赞赏地看向王桃花:“嗯,还算不错。扫墨你带她去一趟吧!” 王桃花撇撇嘴巴,不是吧,大哥!刚才你口水都要流下来,确定才不错?这个可是七绝圣手王昌龄的代表作,不震死你才怪。 你丫就装吧! 王桃花也不点破:“多谢孙公子了。” 正要离去,洛子玉喊住了他:“嗳,王桃花。过几日我要去趟京城,往后若是有事,可来府里找石管家。” 王桃花眼睛一亮,这去京城一来一回不得好几个月,那猴头菇的事说不定就忘了? 于是忙拱手道:“那就祝孙公子一路平安。” 洛子玉看她那模样,早就猜到了她的心思。 “那猴头菇就等爷下次回来再吃吧。” 王桃花脚下一拐,差点摔倒。 得,是谁她心地善良,这分明就是个小肚鸡肠,斤斤计较的家伙。 王桃花走后,洛子玉飞快地拿起那幅画,大声地念道:“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好好好,真是好诗呀!” 这要是在京城里,凭这首诗足以名动一时了。 嘶,这么一个丫头乡下丫头,怎么能写出如此慷慨激昂的文字。简直是个怪胎。嗯,本公子就喜欢不拘一格的人,这个朋友值得一交。 再说扫墨带着王桃花去找了石管家。 这事哪里需要扫墨亲自去,石管家赶紧把王桃花带去了花厅,就亲自去了隔壁的周府,不一会儿那几件首饰就送了过来。 王桃花拿起那几根簪子,果然簪尾都有“白”字,脑海里回忆起往昔的一幕幕,又是感动又是开心。 “姑娘,周员外说这次周少爷多有得罪,这盒子里面有几样姑娘家的小玩意,说是送给姑娘赔礼的。” 说着递来一个朱红的雕花盒子。 王桃花好奇地打开盒子,就见里面是三根做工极精致的金簪,金光闪闪的,瞬间晃花了眼睛。 啧啧,这可是金簪,这么大根得值多少银两呀! 王桃花擦了擦嘴角的哈喇子:“那行,本姑娘也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人,我就看在金簪,哦不,孙公子的份上,接受他家的道歉吧。石管家,还麻烦你跟他家说下。” “姑娘无故受了此罪,他周家本就该道歉。放心,他们不敢找姑娘麻烦的。”石管家很是恭敬地说道。 心里却说道:哎哟喂,我的小姑奶奶,有那贵人罩着,知县见了你都得客气三分。 “那是,我差点就被那死胖子占了便宜。”说着笑呵呵地把匣子塞篓子里了。 石管家本来是的打算安排马车送王桃花回村的,可是王桃花想到来一趟县得买些东西回去,于是拒绝了,自个慢悠悠地逛了起来。。 这边扫墨回到水榭,就看到洛子玉还在看那幅画,一遍又一遍地读着诗。 “爷,这诗你都读上百遍了。” “你懂啥!这可是简简单单的诗,这诗里有千军万马,气概可吞天下。祖父看到了绝对开心。” “这诗这么好呀!那这次大少爷,二少爷肯定比不过了。” 洛子玉想起自己的两个庶兄,“哼”了一声:“他们就算找来了千里良驹,封喉宝刃,也比不上这诗歌半句。” “扫墨,你找个好的匠人把这画裱好,咱们后日启程。” “好嘞!爷,小的这就亲自去办。” 扫墨心里开心极了!终于能回京城了,又可以见到柳儿了。 洛子玉则看着天边,陷入了沉思。 密室中,白发老者长叹一声: “祖父我已位极人臣,军中掌事的又多是我的部下。现如今你阿姐也坐上了后位,现在 我护国公府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殊不知这帝王最是忌惮我们这般人家。自古来外戚功臣又有几个善终。 玉儿,爷要你远离朝堂,不出仕,不从军,是为了保全你,也是保全我护国公府。你爹是个不中用的,成日里只会流连院里女人裙摆之间。我护国公府所有人的将来都托付你的身上,可是明白?” “孙儿明白。” “从今日起你就醉心于吃喝玩乐吧。我教你的武功也暂时不要使出来。这些年,咱们这位皇上的疑心病越来越重了。” 从那天起,洛子玉成了京师里炙手可热的小公爷,也成了只会吃喝玩乐的小霸王。 第93章 倒不是块木头 等王桃花刚回到家,吴长水父子俩就扛着芦席和木梯子来了。 “长水叔你们来了。” “丫头,这几日雪会大起来,早点过来帮你钉好席子,也可以少受些罪。木头都跟我说了,你给那么多钱太客气了,咱们乡里乡亲的给个席子钱就好了,下次可不许这样。” 相对于儿子吴木来说,吴长水是个比较能聊的人。没见到吴木现在就低着头,也不吭声。 王桃花赶紧把两人让进了院里,正待去倒杯热水,两人已经忙开了。 就见吴长水爬上木梯子,先用竹扫把把屋顶的积雪全给扫了。 “丫头,你这灶房顶有几片木板霉烂了,这可经不住雪压呀!木头你回家拿几块板子来。” 吴木闻言飞快地朝家跑去,很快就拿来了几根一米多长,四四方方的板子。 吴长水接过板子,眼睛闪了闪,心道:“这臭小子,怎么把这几块板子拿来了。他不是宝贝的紧,说要留给妞儿打个匣子吗!?” 他看向自个儿子,对方正有意无意地瞥向屋里的身影,心下突然了然。 “嘿,这小兔崽子,倒不是块真木头!!” 于是掀掉几块烂板子,把新板子“叮叮当当”地敲了上去。 “叔,麻烦你了!来帮我钉个席子,还得帮我修屋顶。” “桃花你不用客气,我爹……我爹随手的事。” 吴长水在楼梯上哭笑不得:“婆娘,你看到没!?这臭小子还知道拿我做人情了,啧啧,开窍了,开窍了。” 这芦席编得很长,足有五六米,这是把屋顶也给算上了。 王桃花心下十分感动,心道:“这吴家人可真厚道啊!” 等芦席往屋顶盖去,王桃花和吴木就分别扯住两头往下拉。待两头扯得一样长,屋顶上的席子也绷紧时,吴长水拿来块长条木板压住屋顶的席子,就飞快地朝上钉了钉子。 接下来,父子俩又把席子侧边和底边用木条压着,钉在了柱子上,这样风就不会把芦席掀起来。 剩下的两面墙亦是如此。 最后吴长水在一面席子上用剪子剪了一个门洞出来,又用活扣做了一扇芦席门,这灶房的四面墙就钉好了。 王桃花摸摸这里,看看那里,很是新奇。 等进了灶房,发现里面一点都不冷了,不由得夸到:“这席子编得密实,钉得也平整,长水叔和木头哥手艺真好。” 吴木见王桃花满意,心里很是开心,不由得摸了摸手上的伤口,感觉一点都不疼了。 吴长水颇有些自豪地说:“丫头,叔也就这手艺能拿的出手。不过丫头,你可得有心理准备。这芦席墙春日不耐水,没两三年就得沤烂了。” “叔,这个我晓得。我会努力挣钱,到时请叔来给我起一个青砖院子。” “好,丫头有志气。那咱们可说好了,到时一定找叔来给你建一所漂漂亮亮的大宅子。” 说着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看儿子还木木地站在那里,吴长水就拍了拍他的后脑勺:“发什么呆呢?木头木脑的。赶紧收拾东西回去,妞儿还在家等着做饭呢。” 吴木一边收拾着工具,脑袋里还回荡着王桃花的笑脸,他发觉王桃花跟以往不一样,更爱笑了。 临走时,王桃花往吴木手里硬塞了包姜糖。 “木头哥,这糖你带回去给妞子吃。” “不……不……不要……” 吴木紧张地结巴了,手里就跟拿了个烫手的山芋似的。 “你可不能拒绝,因为这又不是给你的,呵呵。” 王桃花狡黠地说道。 吴木更是不知所措了。 吴长水笑吟吟地看着:“拿着吧,我跟有财也算老相识了。丫头,妞子看到这糖保准做梦都笑开花。” “哈哈,叔,妞子那么可爱,应该是你笑开花吧。有空让她来家玩,跟少安刚好有伴。” “好,好,要的。” 吴木眼里闪过一丝喜悦,要是妞子来找少安玩,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常过来了。脑海里瞬间想起小时候的一幕幕……心里变得雀跃期待起来。 待两人离开后,王桃花把王少安叫进屋里,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 “少安,你看这是什么?” 等王少安看到那几根簪子要回来了,开心得都要蹦起来了。 “阿姐,这些簪子都是咱们娘的?” “嗯,娘说过,她出嫁时外公把外婆留下的首饰都给了她。可惜,咱们娘都没带几次,就都被那婆子骗走了。” 王少安从里头拿起那根梅花簪子,语气里多了一份落寞:“姐,娘的模样我已经记得有些不清楚了。” 王桃花知道这孩子想娘了,于是笑着拿过簪子插在头上。 “好看吗!?” “真好看,我阿姐是个仙女。” “那以后姐天天戴着,这样啊娘就天天陪在我们身边了。” 王少安开心地直点头。 接着两人稍微收拾了下,趁着夜色把剩下的簪子和周府的赔礼都拿去地窖了。 算下来,现在有十二两多的现银,还有三根金簪子,几个金银锞子,一个玉坠子,哈哈哈,折合下来应该有近百两银子,在这村里算是有钱人家了,王桃花终于心安了。 接下来的几天,那雪就没停过。整个沟子村里里外外白茫茫一片,真如水晶般的世界。 王桃花和王少安被困在屋里,十分无聊,索性就把那箱子书拿出来看了起来。 王桃花拿着一本《前朝史略》看着,里面讲诉了大梁朝前几代王朝的兴起和衰亡,让她慢慢把这段架空历史缺失的部分补充完整了。 按时间推断现在大概相当于前世的隋朝时期。可现在很多事物又无法解释,这个时代有玉米,有辣椒,有地瓜,有炒菜……奇了怪了。 王少安则拿着一本《论语》看得津津有味。 这本书还是李康平前日托人还回来,一共十五本。王桃花看了看,上面有白秀才的详细批注,理解起来倒是不难。其中白秀才还对其中历届考题进行了作答,难怪李康平百般阻挠不肯还书。 不过这次能还得这么痛快,应该是认为自己搭上了钱如儿这条路子,用不到了吧。 屋外静静地下着雪,姐弟俩各自靠在一边的床头,窝着被子。旁边烧着一个小铁炉子,上面坐着热水,“咕嘟咕嘟”地烧着,又摆了一把椅子,上面摆了两样炸果子和两个杯子。 渴了喝水,饿了吃炸果子。 就这样两人悠哉悠哉地沉浸在书中的世界,倒也自在。 第94章 烤地瓜 这雪下到第五日,天总算放晴了。 王桃花和王少安憋了这几日,赶紧跑出去透透气,松展筋骨。 王桃花前世作为南方人,这么大的雪倒还真没见过。于是一出门,便张开双手扑向雪地。那雪有一掌厚,又松又软,立马印上了一个个大的“人印子”。 “阿姐,你看我的钻地神功!!” 王少安铆足劲一蹬,向前扑去,整个人就埋进了雪里,只剩个脑袋露在外面。 王桃花走过去,像拔萝卜一样把他拔了起来。 “快起来,衣服里进了雪水,容易着凉。” “阿姐,要不咱们来打雪仗吧!” “来呀,谁怕谁,乌龟怕铁锤!!” 于是两人分列一边,打起了雪仗。 “阿姐,吃我一招。” 一个巨大的雪球飞来,王桃花本想来了个鹞子翻身,奈何棉衣太臃肿了,于是变成了“母鸡倒地”,吃了好大一口雪。 “呸呸!瞧我的独门绝技——五罗轻烟掌。” 王桃花连续朝王少安扔去雪球,可对方灵活得像只猴子,一个也没砸中,把她气得半死!! 就这样,你来我往,姐弟俩像两个麻雀在雪地里扑腾,好不快哉。 等玩累了,就赶紧跑屋里烤起火来。 “阿姐,打雪仗真好玩。” “是啊,这几天闷在屋里,我头上都要长草了。” “姐,你又胡说了,头上哪里会长草了?” “那就发霉好了。” 王少安侧着脑袋想了想:“发霉不好,还是发胖吧!以前娘常跟我说胖点有福气,张大娘也这么说。” 王桃花翻了个白眼:“我谢谢你个大聪明!我才不想胖呢。” “咕咕——” 王桃花肚子有些饿了,她看着铁炉子眼珠一转。 “少安,想吃烤地瓜吗!?” “好啊,好啊,阿姐我可喜欢吃地瓜了,又香又甜。” 王桃花从篮子里翻出前几日吴木送的两根黄心地瓜,拨开炉子里的炭火,把它埋了进去。 两人就边聊着天,边等了起来。 约莫过了二十来分钟,整个屋里都是地瓜的香甜味了。 王桃花用烧火棍把地瓜扒拉了出来。此时两根地瓜缩小了几分,表皮像是黑炭似的一层。还有几点火星在上面跳跃,一闪而逝。 王少安心急,忙用手去剥皮。 “哎呀!” 烫得他龇牙咧嘴,上蹿下跳,真是快乐的一只小青蛙了。 “该,谁让你猴急的。” 等了几分钟,王桃花这才上手地剥皮。一股暖意扑面而来,绵软金黄的红薯肉散着甜腻的香气,令人不禁吞了口口水。 烤地瓜 “吃吧!小口点,里面还很烫的。” 王桃花把剥好的地瓜递给王少安。 王少安“啊呜”一口,就见他哈着嘴,热气从嘴里喷了出来。 “呼呼——好烫,好香,好甜。” 王桃花也吃了口,嗯,这地瓜比刚来时自家留的那几根地瓜好吃太多了,真是粉甜粉甜的。等以后有了地,得种上一些。 王少安吸取了教训,接下来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阿姐,这地瓜甜,是我吃过最好吃的地瓜。以前咱们家的地瓜大的,好的,都被奶挑走了。剩下的都是小的,破的,烤了一点都不甜。” 王少安嘟嘟囔囔地说着。 王桃花一边吃着,一边听着,倒想起了件事,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去岁开春时,王桃花一大早就被刁婆子叫去洗被套,褥子。好家伙,这一家人的被套褥子堆得比山还高。刁婆子又心疼柴火不让烧水,王桃花只得拿去河边洗。 这初春的河水极冷,等王桃花洗完那堆被褥,双手已是冻得没了知觉。 被套、褥子晾完已是午时了,这大半天滴米未沾,又洗了这么多东西,王桃花早就饿得头晕眼花。看灶房的锅里煮了一锅的地瓜,想拿又不敢拿,只能干咽着口水。 不料这时王香香走了过来。 “桃花姐你是饿了吧,锅里有刚烀好的地瓜,最是热乎,你拿根垫垫肚子吧!” “我……我不敢,奶……奶会打人的。” 王香香抓住她的手,故作惊讶地说道:“哎呀呀,桃花姐你洗了这么多被褥,咱奶夸你还来不及呢,吃根地瓜算什么?” “可……可是……” “别可是了,你尽管吃。如果奶真骂起来,就说是我给的。” 王桃花被王香香这么一忽悠,最后还真忍不住拿了一根最小的吃了。 哪料王桃花前脚刚走,王香香后脚就偷偷挑了两根最大的地瓜吃了。等吃完一抹嘴,就兴匆匆跑去刁婆子屋里告状。 “奶,奶,不好了……” 刁婆子对这事还有些半信半疑,就那丫头胆子比老鼠大不了多少,也敢动老娘的东西!! 她也是个人精,下锅时是数着地瓜下锅的。等她来到灶房数了数,发现果真少了三根地瓜,这下可不得了,直接气冲冲地跑去王有财家,揪着王桃花就是一耳刮子,又狠狠地掐了几下。 “你个小蹄子,老娘的地瓜你也敢偷吃。就你这三两重的贱骨头,你也配吃吗?” “奶,奶,饶了我吧。我洗了被套,褥子,实在是太饿了,就忍不住吃了一根最小的。真的,就鸡蛋那么大。” 王桃花被打得耳朵里嗡嗡嗡地响。 “是呀,奶,桃花姐洗了那么多被褥可累了,别在为她私自拿地瓜打她了。” 这话一说更是火上浇油了。 “你个死丫头,洗个被套把你能的屁股都要翘上天了,竟然敢做老婆子的主了!” “奶,我……我不敢。是……是香香……让我……” 王香香赶紧打断她:“奶,你先消消气。我路上过来听好几个婶子都说桃花姐是个勤快的,大冷的水帮咱们家洗了那么东西。你打她若是被人看到,又该说嘴了。” 刁氏往王桃花脸上啐了口:“啊呸!我看她就是故意往人群里钻的,也不知道显摆给谁看。死丫头,你给老娘记住咯,你那短命的娘没能伺候婆婆,就得你来补上。” 说着又要来掐王桃花。 王桃花想跑,王香香伸脚绊倒了她。最后王桃花只能抱着头蹲在地上任由刁婆子掐打,胳膊都青了好几块。 想到这里,王桃花很是生气,那手里的地瓜突然就不甜了。心道:王香香看来你做的恶事还真不少,哪天姑奶奶向你讨教讨教!! 王少安疑惑地看来:“姐,你怎么不吃了?” 王桃花看到他嘴角一圈都是黑,跟只野猪似的,不由得笑了起来。 “吃,吃,这地瓜香甜的很,我好好品尝一下。” 一根地瓜下肚后,两人身体暖乎乎的,手脚都灵活了许多。 王桃花看着外面纷纷扬扬的雪花,心道:“好在脱离了那群臭虫,不然今年冬天非得冻死在那破屋子里。呼,自由正好!。” 下午,王桃花看了看缸里的十来条肉,腌了这七八日,已经有些发白了,表面有细细的盐花渍了出来。 “嗯,腌够了,可以做腊肉了!” 王少安凑过来闻了闻:“阿姐,这肉闻着就好咸呀,是不是要拿去外头晒呢!?” 沟子村这边其实没有腊肉,只有风干的咸肉。 “不,咱们这肉是拿来做腊肉的,我去砍些柏树枝来。” 村里好几个坡上都种有柏树,王桃花出去没半个时辰,就砍来一大抱柏树枝。 “姐,这些树枝都是湿的,烧不了的。” “我要的就是湿的,这柏木枝有特殊的香气,熏腊肉又香又不生虫子。少安你去把床下那个破铁盆拿来。” 王桃花把那十几挂肉条和一个劈成两半的猪脑袋挂在灶房横梁上,然后去铁炉子里扒出一些烧得发红的木炭,然后把柏木枝盖了下去,很快一大股浓烟腾了起来,从灶房的四面八方涌了出去。。 “咳咳咳!” 姐弟俩赶紧跑了出去,咳了好一阵子,那肺里的烟气才散去了。 “阿姐,你是不是记错了,这烟哪来的香味,太呛人了。” 王桃花正待说话,就见王烈拎着个木桶急匆匆地从远处跑了过来。 “桃花,你家哪里着火了?” “着火!?” 姐弟俩互相看了眼,捧腹大笑了起来。 王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两人莫非被烟给熏傻了。家里都着火了,还能笑的出来!? 第95章 粮铺被抢 夜里,王桃花盘算着还有十来天就要过年,这雪一下又老长时间,于是打算明日再去县里一趟。这次她要把该买的都买了,年前就不再跑上跑下了。 次日,王桃花交代好王少安,就裹紧棉衣,绑好裤腿,背上篓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县里走去。 路上的雪快到膝盖了,好在中间有人来往倒也走出了条路。 王桃花无所事事,朝着两边看去。 重峦叠嶂的山林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冰冷的寒气一阵一阵袭来。山顶上似镶着一道亮晶晶的银边,宛如一条蜿蜒盘旋的巨蟒。山很静,只能听到雪落的“簌簌”声,人走在其中,感觉世间所有的尘嚣都散去了。 平日里一个时辰的路程,这次愣是让她多走了大半个小时,等到县城时已经快中午了。 老远她就看到城墙根下黑压压一片,等走得近了,才发现这些都是逃难的百姓。 他们三五成群地窝在一起,衣裳单薄褴褛,神情多是萎靡不振。 有些拖家带口的流民则砍来树枝靠着城墙撑起了一个个小小的棚子,生起了火堆。因木头被雪水打湿了,到处弥漫着呛人的浓烟。 许是天太冷了,老人小孩都挤成一团,不时传来孩童的啼哭声。 “这……这才几日没来县里,就有这么多流民了,难不成北边又打了败仗?” 这么一想,王桃花一颗心就剧烈地跳了起来,不行,她要去找周大年打听打听。 她没瞧见,角落里几个男人正贪婪地注视着自己,眼里是止不住的兴奋。 进了城,王桃花发现街上人更是少了很多,就连街边的铺子也关了许多,冷冷清清的。 她赶紧朝粮铺跑去,就看到好几家粮铺大门敞开着,里面一片狼藉,米缸砸了,粮桶也摔得稀巴烂,那箩筐更是裂成了好几块,可粮食一粒未见。几个掌柜的皆唉声叹气地坐在门口抹着眼泪,地上还依稀可见鲜红的血迹,心下更是不安起来。 等来到周家粮铺,就看到周大年正扶起地上的桌椅板凳,里面的情景跟前头铺子里一样。 “叔!” 周大年看到王桃花的惊讶极了。 “丫头,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咋还敢一个人来县里!?” “叔,是不是出事了?我看城外有一大片流民啊。” “听说这胡人都打快到徽州了。那些流民都是江对岸来的,咱们县偏点,听说附近几个县连街上都睡满了人。往后啊,这人只会越来越多!” 王桃花心里突突的,脸色有些发白,自己担心的事果真来了!!! “那……那朝廷不管吗,不是说洛老公爷要亲自挂帅吗?” “丫头。你没听说吗?洛老公爷寿诞刚过就病倒了。现在圣上打算让小公爷顶替老公爷出征呢,也不知道这小公爷是否挑起大梁,听说还不到弱冠之年,也不知道能否把胡人赶出我大梁。” 沟子村闭塞,下了雪后,村人更是几乎都不出村子,所以王桃花并没有听到这个消息。现在她觉得事情很严重,要是那啥洛小公爷赶不走胡人,那自己会不会也变成这流民中的一员。 越想心中越烦,看着铺子里乱七八糟的,就问道:“叔,我看了对面几家粮铺也都这般景象,这是怎么了?” “哎,流民抢的。” 说着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原来这几日流民渐多,城里的粮食本就运了大批去前线,这下就更吃紧了。就连灰面都已经涨到三十文一斤了,无论是城中百姓,还是流民都怨声载道。 恰好昨日有个老婆子去买粮,这老婆子是当了家里人的棉衣才换了三十来文钱,本来想换斤粮食来糊口。不料碰上涨价,一斤粮食要卖四十文了,这老婆子一时没想开就投了西边的河里,捞上来时已没了气息。 这老婆子的几个儿子就抬着老婆子的身子去粮铺里讨要说法,反而被赶了出去。这下几兄弟就闹腾了起来。很快人群越来越激愤,最后上百个流民一起涌入铺子里抢起了粮食。有些粮铺的伙计阻止抢粮,还被打了个半死。 原本才二文钱的灰面一个多月的时间涨了二十倍,普通人家都没法生活,更何况那些逃难的百姓!! 王桃花对那些囤积居奇的奸商很是鄙夷,往地上啐了口:“这老百姓都活不下去了,还涨价,活该被抢!” 突然又想到周家铺子也被抢,有些不好意地解释道:“叔,那个我说的不是你。你是好的,只是城门失火,殃及了池鱼……” 周大年苦笑一声:“丫头,没事!好在我这铺子还好,本来也没剩多少粮食,抢了就抢了吧,就当叔救济灾民做善事了。” 论心胸,王桃花觉得周大年真是可圈可点。 “叔,你能这么想是好的。那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眼瞅着快过年了。我这边整理好了,明日就回乡了。丫头,你来城里可是粮食不够?叔那边还有些,要不匀你一些。” “叔,不用了,我那粮食够吃了。今日来城里本来是想来采买些过年的东西,想不到变成这番光景。” “丫头,那你买了东西,趁着日头早赶紧出城。这几日城里城外都十分不太平,发生了好几起抢劫了。这不今日早晨,县太爷去卫所调了兵才把流民全赶去了城外。现如今流民皆不许入城,不然城中早乱了套。” 王桃花点点头。 这流民流离失所,温饱不济,又遇上这大雪天气,自是怨愤极多。如果待在城中,但凡有人稍微挑唆,可不就激起民变了吗。 “那县太爷就不管那些流民了吗?” “哪里呀,前几日县太爷就派官兵去县里几个员外家游说捐粮了,各家商户也都出了些银子,现在每日卯时和酉时都会在几个城门口施粥,不然这大冷天,又下着雪,不知要饿死多少人。” 王桃花心下点头,看来这县太爷还不算糊涂。就是这流民越来愈多,不知道能坚持到几刻了。 出了粮铺,王桃花也不瞎逛了,径直去了趟杂货铺子。这趟她要多买点东西,谁知道下次城里还让不让进。 买了几根蜡烛,万一真躲去地窖了,也不至于睁眼瞎。又买了一把新的菜刀,一把铲子,一口小铁锅,几个木碗,一副针线,万一打来了,这些都好带着逃走,还有…… 零零碎碎买了一通,背篓里就塞得满满当当。 这一次花了她近一两的银子,但她一点都不心疼,毕竟保命要紧!! 她正打算出城,就远远看到一个邋里邋遢的男人硬拉着一个小丫头往街边楼里走去。 那小丫头挣扎着,嗓子都哭哑了:“爹,我求你别卖了我。爹……我会好好表演……别卖了我……” 这声音有些耳熟! 第96章 买冬儿 猛然间一个小丫头的模样从脑海里闪过。 是她! 冬儿! 这时那男人一巴掌扇去,冬儿瘦巴巴的脸蛋立马红肿了一大块。 “不卖了你,老子吃什么,喝什么。这天寒地冻的,你想饿死老子吗?” 刘冬儿咬着唇,就是没让眼泪滚落下来。 “再说老子给你找了个多好的地方,这进去了就是享福。记住了以后穿金戴银,吃香喝辣的可别忘了爹,快走。” “爹,你真不要我了?” “死丫头,废话那么多干嘛。你虎了啊,去了这楼子里难道我就不是你爹了。我养了你这么多年,你总的报答报答我吧。” 刘拐子眼神闪烁,一脸的算计。 都卖了人家,还要别人记着自己,这不要脸的狗东西是把这丫头当摇钱树了呀! 刘冬儿眼里的光芒渐渐散去,脸上似乎多了一丝不似这个年纪的颓丧和绝望。 接着如行尸走肉般任由那男人拽着往楼里走去。 王桃花抬眼看去,朱红的匾额上写了三个大字——春花楼。 这是县里最大的青楼。 明眼人都知道这男人要干什么。 “等等!” 刘拐子转过头去,就看到个陌生的姑娘朝自己跑来。 “你是谁?叫住我干嘛?” 刘冬儿看到王桃花眼睛一亮,正想张口叫人,王桃花轻轻地摇了摇头。冬儿虽不太懂王桃花的意思,但还是乖巧地闭上了嘴巴。 其实打王桃花看到刘冬儿的一刹那,不知为何,内心深处仿佛被针扎了一下。 也就在那一瞬间,她做了一个决定,不能让小丫头进了那水深火热的地方。看着她,王桃花总感觉在她身上找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 “叔,我看这孩子哭的伤心,是你的吗?” “废话,不是老子的,难不成是你的。”刘拐子明显没有认出王桃花。 “叔,你这是打算卖孩子吗?这前面就是青楼了,这清白人家的姑娘要是进去了,可就是掉进了染缸里了,一辈子都毁了。” 刘拐子皱紧眉头,呵斥道:“哪来的野丫头要你多管闲事,我自己的孩子我想卖就卖,干你何事。别烦我,快走开!” “叔,你误会我了。你既然要卖孩子就卖我吧,我娘说家里缺个烧饭喂猪的丫头呢?” 刘拐子听了这话,立马眉开眼笑:“好说,好说,不过你出多少银钱?这春花楼的崔妈妈可是出了五两银子。” 王桃花心里喟叹一声:“一个活生生的孩子就卖五两银子,还抵不上一头牛的钱,这世道可真是人命如草芥一般。” 王桃花故意绞着眉头:“叔,你这丫头卖得也忒贵了,我刚从城门那过来,流民的孩子比她还大,都能干事了才三两银子呢!” “那能比吗?我家冬儿这相貌不摆着吗?回去养几年,卖去给人家当媳妇少说也有十两银子吧。你就说要不要吧,不要我就卖花楼里去了。” 说着作势要往春花楼里去。 王桃花心里鄙夷到:“这鬼东西确定是小丫头的亲爹吗?咋这么冷血无情。真想一巴掌把拍他去墙上,抠都抠不下来!!” “好吧好吧,我遇到这丫头合该是缘分。这样,我出五两一钱银子,你若是同意,咱们找个地方写卖身契吧!” 多了一钱银子,够自己多吃上十来回酒了。 刘拐子立马眉开眼笑:“那行,去前头茶馆吧,那里有书信先生。” 三人正要离去,突然春花楼里走出个人。 “哎,我说刘拐子说好的人呢?咋还不带过来。” 王桃花就看到个半老徐娘的老鸨,描了眉,敷了粉,还簪了朵花,大冷的天还穿着齐胸的裙袄,雪白的丰腴都露出了一片。 她不由得垂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某处,有些扁,呜呜! 心里又是郁闷又是气恨:“哼,这么冷的天,袒胸露乳的也不怕冻成冰疙瘩。” 那老鸨看到王桃花俏生生地站在那,跟花骨朵似的,也是眼前一亮。 “哦哟哟,这姑娘长得真标致。刘拐子这也是你闺女,这个要是卖的话,妈妈我出这个价。”说着比了三根手指头,这意思是三十两了。 刘拐子有些苦恼了:“崔妈妈说笑了,这可不是我姑娘。” 崔妈妈还在打量着王桃花,越看是越喜欢。 “不碍事,不碍事。这位姑娘可愿进我春花楼做事,妈妈我保准你成为这平川县的花魁娘子,到时吃香的,喝辣的,绫罗绸缎穿不尽,金银首饰戴不完哟。” 王桃花冷哼一声:“那啥妈妈,对不起,本姑娘胃不好,吃不起你楼里面的山珍海味。” 崔妈妈的脸色顿时冷了几分。 “姑娘说笑了,我这春花楼打开门做生意,不也是为了挣吃穿用度,跟其他行当有啥两样!反而能认尽这县里头的富贵之人。运气好,赎了身子去做如夫人也是有的。” “这位妈妈,你认为这青楼这么好,那我祝你世世代代都当个老鸨子好了。” “山猪吃不了细糠,真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乡下丫头。” 崔妈妈脸都气黑了。 王桃花朝刘拐子父女扬了扬下巴:“咱们走吧。” “慢着。刘拐子,你说好的姑娘今日卖进我楼子里来,还去哪儿?还不跟我去里面写了身契,拿了银子走人。” 刘拐子有些尴尬地指了指王桃花:“崔妈妈,这丫头已经买了冬儿了。咱们的事要不……要不就算了吧。” 崔妈妈生气地瞪着王桃花,突然不屑地笑了起来。 “她出了多少银钱呀?” “多出了一钱。” 崔妈妈立马用帕子捂着嘴大笑了起来。 “瞧瞧,就这穷酸样还买人。刘拐子,妈妈我出六两。” 刘拐子眼睛立马睁得跟个鸡蛋似的,就这一下子多了一两银子呢!于是赶紧奉承崔妈妈。 “崔妈妈果真是个大度的,难怪春花楼能日进斗金。” 王桃花眼睛闪了闪,她知道这崔妈妈是跟自己杠上了。 别说自己今日没带几个钱,就算是带了也不会跟她杠下去。她才不想把冬儿当作商品来买卖,最后还便宜他那个不要脸的爹。 崔妈妈看王桃花半天没有动静,得意地抬起了下巴。 “咋样?姑娘,这丫头你还要不要?哎,这年头也是奇怪了,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出来胡叫两把。” 王桃花有些生气,恨不得把这老货的牙一颗一颗地给拔了。 她想了想既然比银子比不过,我就用势来压你,心中默念:“孙公子对不住了,又得把你老人家抬出来了,你大人有大量,就别跟小女子一般见识了。” “崔妈妈是吧,你可知道我这丫头是要给谁送去?” “哼,管你给谁送去,这做买卖都得讲究一个先来后到,价高者得。” “我今儿个来可是帮孙府公子来选红袖添香的丫头。孙府知道吧,县里最富贵的人家。” 崔妈妈愣了下,突然上下打量着王桃花,跟只老母鸡似的“咯咯”地笑了起来:“我说,丫头你这也太能胡诌了吧!就你这身打扮哪里像是个贵人们干活的,说是通房丫头,人家都嫌寒碜。 你别以为胡乱扯个富贵人家老娘就怕了。啊呸!你说帮孙府找丫头!我还说我在帮县太爷的相看通房丫头呢!” 哦豁,不吃这一套。 “来人呀!” 崔妈妈一招手,跑出了四五个打手。 “来个人,把这小丫头给我带进楼里。” 刘冬儿朝王桃花感激地点点头:“姐姐谢谢你,我会记住你对我的好的。” 下一秒,她的眼泪再也收不住了,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 眼看小丫头就要被带进楼里了,王桃花急得不知所措。突然灵光一闪,清咳一声。 刘冬儿转过头来。 王桃花朝她眨眨眼睛,两眼一翻,咬着舌头,脖子一垂,做了个晕倒的动作。 刘冬儿也是个机灵的。 在堪堪踏进春花楼时,身子一晃,整个人扑倒在台阶上。“咚”的一声,听着都疼,可刘冬儿硬是忍住没叫一声。 第97章 补药很贵的 “哎哟哟,这……这是怎么了,人咋就倒地上了呢?” 崔妈妈吓了一跳。 刘拐子上去就对着小丫头的后背“啪啪”地猛拍了几下:“死丫头别装死,赶紧给老子起来,不然老子拔了你的皮。” 可冬儿还是根木头似的一动不动,毫无反应。” 王桃花眼皮一跳,这小丫头忍耐性也太好了吧!?咦,好像不对…… \"不……不会死了吧!?” 崔妈妈忙躲得远远的。 这下刘拐子也吓住了,颤抖着手去摸冬儿的鼻息。 “没死,没死,有气呢!” 心里大大地松了口气:“还好没死,不然老子就亏大了。” 刘拐子忙向崔妈妈堆着笑,打着千:“崔妈妈,你老放心,这人绝对没事。就是两天没吃饭饿的。这乡里姑娘贱养得很,你给碗饱饭吃,保准又活蹦乱跳的。” 崔妈妈看小丫头面白如纸,涂满丹寇的手在鼻头扇了扇,嫌弃地又往后退了几步:“吃什么吃,我这是开门做姑娘生意的,可不是善堂。这丫头身子骨这么弱,谁知道能不能活到接客那天,没得白白浪费我的银子。 人我不要了,你赶紧拖走,免得脏了我春花楼的地。一大早碰到这么件事,真真是晦气!!” 说着让手下把门给关了。 刘拐子急了,拼命地敲着门:“哎,说好的事,怎么能不作数。崔妈妈我不要六两银子了,你给我五两,不,四两就行。” “刘拐子你若还赖在我门口不走,就别怪老娘翻脸不认人了。” 刘拐子这才心有不甘地住了手。 王桃花赶紧上前把人抱起,发觉这丫头轻飘飘的只剩一把骨头。就看到这丫头双眼紧闭,脑门有个指头大的窟窿,鲜血止不住地流。 “哎呀,她磕破头了,得赶紧送去医馆包扎。” 王桃花现在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小丫头这么能忍了,原来是阴差阳错磕到了脑袋,晕了过去。心里顿时很是过意不去,要不是自己会意她装晕,她也不能遭了这个罪。 “这……这也用不着去医馆吧,随便地上抹点土敷敷就好了。俺们村里的小孩破了口子都这样治的,现在也活蹦乱跳的……” 刘拐子还杵在那里胡搅蛮缠。 王桃花懒得理他,用帕子捂住冬儿脑门上的伤口,直接抱着她往医馆跑去。 “哎哎……你把我家姑娘抱哪去呀……” 好在济世堂离这里并不远,就隔了两条巷子。 吴文山给冬儿施了针,血就止住了。接着清洗了伤口,上了药。 “好在这丫头身子轻,磕的不重,上了药过几日就好了。不过晕了这么久也是奇怪,老夫再给她把把脉,看下内里有没有毛病。” 等到把完了脉,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桃花,这小丫头病倒没有,不过身子骨有些弱。许是长期没吃饭,本就气血不足,又流了这么多血,才没醒来。石头去拿半钱黄芪泡水来。” 趁着拿黄芪水泡好的空档,吴文山又在丫头几个穴位上扎了针。再把黄芪水喂下,人就悠悠地醒了过来。 “姐姐。” “你先别说话,再躺一会儿,不然头会疼的。” 冬儿乖巧地点点头。 “姐姐,我爹他有没有为难你……” 提到那个臭男人,王桃花就一肚子火。 “冬儿你别担心,一切都交给姐姐哈。姐姐问你,你愿意跟我走吗!?” 冬儿毫不犹豫地点头:“冬儿愿意。冬儿刚才做了个梦,梦里奶奶告诉冬儿,以后要好好活着,冬儿以后不想再跟爹一起了。” 王桃花欣慰地点点头,她就怕自己剃头担子一头热。既然冬儿愿意,她也就没什么顾忌了。 说着就朝吴大夫看去:“吴大夫,可否借一步说话。” 内堂里,王桃花把冬儿的情况说了一遍。 “吴大夫,还请你帮我个忙。” 很快两人就来到了医馆大厅。 这刘拐子嘴里正咬着根杂草,懒洋洋地靠在大门口。看见两人从内堂出来,赶紧藏在了侧边,耳朵贴着墙壁,竖得老高。 王桃花第一眼就看到了屋外一闪而过的人影,心下不由得冷笑一声。 若是你还念父女之情进来求教,这事我也就算了,可若是你冷血无情就别怨我“得寸进尺”了。 “吴大夫,那小丫头怎么样了?怎么还没醒呀!” “姑娘,这小丫头内里亏损得极厉害,若是放任不管,活不过一年。” “啥!?这么严重!那……那可法子有救治?” 门外的刘拐子一颗心也提了起来,这要是没救,自己可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这孩子五脏六腑的血气供应不足,若是吃上几副上好的补药,再将养上个三五年,倒是能恢复如初。” “有救就好,有救就好。大夫,我冒昧地问下,这几贴补药算下来得多少银子?” “十两银子。” “什么?十两银子!!” 王桃花故意尖叫一声。 “姑娘,这补药可是八珍汤,里面加了人参,当归的,最是补气补血,自是贵重些。” “那……那个大夫,我想起来了。这孩子我也不太熟,就是偶然间碰到的。这是诊费你收好,他爹马上就来了。” 门外的刘拐子已是脸色剧变,心里迅速盘算着:“不行,得赶紧把这丫头卖了,不然等哪天她病发了,就一文不值了。” 听到王桃花要撂挑子,忽然眼珠子一转,转身就跑向了巷子口。 王桃花见门口没了动静,心道:“上钩了!” 果然王桃花出了医馆还没走两步,刘拐子装模作样地从巷口跑了过来。 故意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哎,姑……姑娘,我可……总算找到你了,原来你把冬儿带到这个医馆了呀!那……那啥,我家冬儿怎么样,还……活着吧!?” “咋,你巴不得她死啊!?” “没没,活着好,活着好。” 王桃花看着那张脸上写满了算计,心里冷笑连连。 “人在医馆里躺着呢!自个接去吧!”说完作势要离去。 刘拐子急忙喊住了她:“哎,姑娘等等!?” “干啥?医馆的费用我已经给了,不用你操心。” “不是,不是这个事!” “想要谢我?算了,不用了,就当我给自己积善德吧。” 刘拐子摇摇头,舔着脸:“姑娘,我看冬儿这丫头跟你挺投缘的,要不你买了她吧?” “不要,不要,人家那大夫都说这小丫头身子骨弱以后得养着,我是买人去伺候人的,可不是去伺候她的。得,我还是去城外买个身子骨好的吧。” 刘拐子生怕王桃花真走了,忙追上来拦在前头。 “姑娘,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你别听那大夫胡说八道,他们肯定是为了卖药材。我家冬儿命贱好养活得很,就说她三岁那年大冬天掉井里了,烧了三天三夜,你看不照样活过来了吗!! 刚才也是我鬼迷了心窍,失信于你。这样,我也不要你五两银子了,这丫头四两半钱银子你带走!” 王桃花不为所动。 刘拐子一跺脚:“四两银子总行了吧。” 王桃花继续往前走。 “三两。” 王桃花还是走。 眼看人就要走出街角了,刘拐子大喊一声:“一口价,二两银子卖你!这孩子以后无论生死富贵都与我无关,行了吧!” 王桃花这才收住脚步,假装皱着眉头想了想,才一副勉为其难地样子:“好吧,看这丫头可怜,我就买了吧。” 刘拐子生怕她反悔,立马兴奋地过来拉她:“走,咱们这就去写卖身契。” 王桃花嫌弃地甩开了他的手。 刘拐子讪讪地干笑了两声。 等卖身契写好了,刘拐子迫不及待地画了押。 王桃花从怀里摸出两个一两的银角子,刘拐子飞快地拿了过来,咬了一口。 “姑娘,这人以后可就是你的了。有句丑话我可说在前头,买了可不许反悔,将来她若是生病吃药的,这些也都不要来找我了。” “放心,日后无论她生老病死,与你无关。同理,你也一样。” 王桃花巴不得呢!!! 刘拐子满意地拔腿就要走。 “冬儿应该醒了,你要不要去跟她告个别!?” 王桃花想到那小丫头一双湿漉漉的眼睛,难得心软了一回。 可刘拐子眼中没有半点不舍,反而不耐烦地说:“不用,不用,你告诉她以后我就不是他爹了,好生跟着主子过活吧。” 说着哼着调子,扬长而去。 果真是个狗男人!! 医馆里。 王桃花把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冬儿眼泪哗啦啦地流,跪下朝门外磕了个头:“从此,我刘冬儿再也没有爹了。” 王桃花疼惜地把她拉了起来。 “冬儿以后你要就跟着我过日子了,可是要吃苦的,你怕不怕?” 冬儿擦干眼泪,眼里迸发出一股倔强:“冬儿不怕。冬儿以后只听小姐的,要做最听话的奴婢。” 王桃花摸着她的头:“傻丫头,我买你来可不是当丫鬟的,以后你就当我的妹妹吧!我家还有个弟弟,上次你也见过的,比你小一岁。咱们三人以后就好好过日子。” 冬儿懂事地叫了声:“姐姐,我记下了。” 这边王桃花也向吴大夫道谢:“吴大夫,多谢你相助。” “不必客气,老夫只是举手之劳而已,这丫头能跟着你,也是她的造化。” 等出了医馆,王桃花牵着冬儿的手:“走,姐带你去吃东西,买衣服。” 第98章 三天不给饭吃 路上,王桃花看冬儿还有些恹恹的,知道这个小丫头还没从被卖中缓过来,于是拉起那根比柴火棍大不了多少的手臂。 “嘶!”小丫头眉头皱成一团。 “这是怎么了?” 王桃花掀起小丫头的袖子,跟之前王少安一样都是大大小小的淤青,靠近手肘的地方有个鸡蛋大的伤口,皮肤黑黢黢一片,皱巴巴的,旁边还有一燎破了的水泡,应该是烫到的。 “冬儿,这……这也是你爹干的?” 王桃花有些不可置信。试问这世间哪个亲爹能如此作孽!? 冬儿点点头:“前天夜里头爹要把杂耍的东西拿去卖了喝酒,我拦着不让。爹……爹生气了,就舀起锅里的水朝我泼来。我用手挡着脸,就烫到了。姐姐,你别担心,已经不怎么疼了。” 王桃花有些气急,语气就重了几分:“你这丫头心真大,刚才在医馆里怎么不同我说?这么大个伤口能不疼吗,要是伤口感染了,你这手还要不要!?” “姐姐,你已经为我花了这么多钱了。我不能再给你添麻烦了……” 冬儿摇着小小的脑袋。 得,王桃花被她的懂事深深折服了。 于是蹲下身子,看着冬儿,温柔又认真地说道:“冬儿,你要记住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若没有好身体,那咱们日子过得再好,只能躺在床上有什么意义呢? 从现在开始咱们可是一家人,下次有病痛千万不能瞒着我,不然姐姐要生气的,明白了没?” “姐姐,我晓得了。” “走,咱们先回去看手去。” 王桃花想着也就走了几分钟,于是又带着冬儿折回了医馆。 好在吴大夫看完后,说许是棉衣挡了下,热水没有伤到肉里头,给开了两个膏药涂抹。 王桃花这才放心下来! 有了这一茬,再次走在路上,两人更加亲近了。 “冬儿,上次姐姐走后,你就一直待在这城里表演杂耍?” “嗯,爹说现在外边乱,不能四处跑。可是姐姐,我每天都很卖力地表演,有时却一个铜板都赚不到。爹骂我,说我没用,学艺不精。” 小丫头嘟着嘴,有些郁闷。 “才不是呢!咱们冬儿厉害着呢!那么长的铁剑都能吞下去,姐姐想想都害怕。” 王桃花故意露出一个十分夸张的表情。 心下却叹道:“这胡人南下,物价飞涨,小门小户的老百姓都恨不得一文钱掰成两瓣花,哪里还有钱打赏杂耍!再说这东西是用眼睛看的,白嫖不爽吗!!” 冬儿笑了起来,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姐姐,其实那个学起来一点都不难的,要不回家我教你。” “啊!” 王桃花瞬间石化。她不敢想象,若是自己口吞宝剑,绝对肚子会穿成莲蓬头。 “那个不用,不用。冬儿那刀啊,剑啊的太危险了,咱们温柔美女子少动,少动哈,以后咱们用脑袋赚钱。” 可她却忘了自己好几次把那菜刀挥得猎猎生风,吓退了刁婆子等人! 这时冬儿肚子里传来一连串“咕咕”声,小丫头有些不好意地低下了头。 “冬儿,你老实跟姐说几天没吃饭了?” 冬儿小声地嘀咕着:“这几天街上的人越来越少,没人看杂耍,爹就没给我饭吃。我……我快三天没吃饭了。” 王桃花听得火大,这刘拐子简直就是个畜生,人渣。三天不给饭吃,这是虐待儿童,真想刀了他。 “那这几天,你都是怎么过的?” 小丫头有些不好意思:“那个……那个,我饿了就去河边舀水喝。昨天我饿得实在难受,就去街上讨吃的,有个好心的婆婆给了我一根地瓜。” 老天爷呀! 三天就吃了一根地瓜,王桃花想想都可怕。 “冬儿,以后姐让你每天都吃饱肚子,保准把你养得白白胖胖,漂漂亮亮。” “姐,你真好,比我娘还好。爹说娘跟野男人跑了。可是……可是我知道娘是被她打跑的……” 小丫头说着说着,那声音里就有了哭腔。 “爹每天都要打娘,说娘是破鞋,还说我是野种。后来娘怀了弟弟,爹也打。有一天我看娘在哭,她说弟弟被爹打没了。去年除夕晚上,爹喝醉了,我看到娘收拾东西,我想让娘带我一起走,可娘说我是个累赘……姐姐,为什么爹和娘都不喜欢我。” 王桃花心下一动,难不成这丫头还真不是那狗男人的,不然亲爹怎么会做出这么残忍的事!? 看小丫头垂头丧气的模样,她知道要是这个结不打开,也许会成为这个丫头一辈子的噩梦。 于是轻轻地摸着她的头道:“冬儿,我们活在这个世界上呢,是没法让所有人都喜欢的,所以不能盲目地去取悦别人。咱们啊要先学会喜欢自己,就是好好生活。其次,这个世界这么大,咱们才见过几个人呀!!还有许多喜欢你的人在等着你,咱们千万不能辜负了他们。” “嗯,就像我遇到姐姐一样,我喜欢姐姐。” “姐姐和少安也喜欢你的。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了就慢慢明白了。” 冬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好了,让你这小脑袋休息下吧,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走吧,我记得前面那条街上有卖吃食。” 果真这条街明显热闹了许多。 路的两边摆了各类摊子,现在快过年了,那春联对子、炮竹、灯笼、香烛之类的明显多了起来。也有三、四个吃食摊子在卖力地吆喝着,有卖馒头的,炸果子的,平日里挤满了人 ,今日买的人却稀稀拉拉的。 王桃花心想:现在粮食涨成这样,这些吃食肯定也涨了很多,买的人自然少了。 想着冬儿饿久了,怕噎着没敢给她吃包子馒头之类的,见路边有个馄饨摊子,立马把人带了过去。 摊主是个六十来岁的老头,面容很是和善。 “大爷这馄饨咋卖的呀?” “姑娘,现在馄饨卖十二文一碗。” “啥,前阵子才三文一碗来着,这价钱涨了这么多呀!” 那大爷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姑娘,也是没法子啊!这粮食、猪肉都见着天往上涨了,连柴火都从二文一担涨到了五文。我这小摊子也挣不了几个钱,就混口饭吃。姑娘要来上一碗吗?我家的馄饨皮薄馅多,用的都是顶好的腿肉,连煮的汤都是用骨头熬出来的,保证好吃!” “大爷,那你给我来上一碗吧,记得多加点汤哈。” 说着就带冬儿找了张桌子坐下。 “好嘞!大爷一定给的足足的。” 就见老大爷从盖了白布的篾箩里,抓起一把包好的馄饨,散入沸腾的锅里,立马腾起一股鲜香的气浪。接着拿来一个空碗,倒了些醋,洒了点葱花。就见那馄饨已经浮了起来,如一只只金鱼在水中翻滚。 老大爷用笊篱捞起馄饨,放入碗中,又舀了一勺熬得浓白的骨头汤,高高地倒入碗中,没有一滴溅出来,这一手功夫实在了得。 “馄饨好了,姑娘你慢吃!” 王桃花就见那鼓鼓囊囊的的馄饨一粒粒浮在雪白的汤上。薄如纸的皮包裹着粉红色的肉馅,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花儿。在配上嫩绿的葱花,一看就鲜美好吃。 馄饨 “大爷,麻烦你再给下一碗。” 王桃花忍不住了。 冬儿却直接把那碗馄饨推了过来:“姐,这馄饨太贵了,咱们俩吃一碗就行。你先吃,剩几个给我就好了。” 王桃花忙把碗又端了过去:“冬儿,姐虽说不是大富大贵,但姐有手艺能挣钱,馄饨还是吃的起的。来,你快吃。不然馄饨糊了可不好吃哦!咱们先吃碗热乎的暖暖胃,等下再带你去吃其他好吃的。” 冬儿这才狼吞虎咽起来,最后连汤都喝得精光,可见真是饿惨了!! 吃完馄饨,王桃花带着她往来福布庄走去。 第100章 满减好火爆呀! 等走到卖布料那条街,眼前的景象让王桃花嘴都合不上了。 就见好几个成衣铺子门口竖着幌子,上面都是“全场九成、八成”之类的字样,还有个铺子更夸张,门口站了个伙计敲着锣,卖力地喊着。 “来呀,走过路过的客人,请停下你尊贵的脚步。咱们锦衣阁东家他二舅过六十大寿,东家庆祝三日。铺子里东西都只卖八成价,而且可以抽奖一次。 最大奖项是价值二两银子的上好羊羔皮子袄。快进来选选看看,过了这个村,就没有那个店了。” 这叫喊声听得王桃花一愣一愣,仿佛来到了二十一世纪,心道:这古人的模仿与创造能力真是无与伦比。 她甚至在想,下一次来会不会听到的是“浙江温州,浙江温州,某某皮革厂倒闭了。老板带着小姨子卷款逃跑了,拿着衣服布料抵货款,全场……” 等到了来福布庄门口,就见才个把月时间,铺子门面大了不止一倍,应该是把隔壁的铺子打通了,好在装修风格没有变。 还是那般别出心裁! 刚进门,马氏就笑盈盈地从柜台后面迎了出来。 “哎呀呀,我说今天那枝头上的喜鹊咋叫个不停,原来是你这福气丫头来了。” “马婶子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王桃花见对方脸上丰腴了几分,眉眼下也不再是浓浓的愁绪,可见最近是过得舒心的。 “托你的福,铺子里生意还算不错,这不我把隔壁铺子也盘下来了。” 确实来福布庄一战成名,现在也在县里几个中等的布庄里排得上号了。 王桃花就瞅见铺子里比之前大了一倍有余。每个角落都有一株用纱布堆的花树,粉红色的,看着挺喜庆漂亮的。 铺子左半部分打了一个通屋顶的架子,上下一共三排,挂着各类成衣,右半部分则整齐地摆放了各类布匹,中间的墙上也做了几排雕花的板子,放着帕子,香囊等小东西。 分门别类,布局清爽,看来是花了些心思的,心下不由得点点头! “桃花,你今日是来买衣裳还是布料啊?” “嗯,带我妹来买件棉衣。” “哎呀呀,这小丫头是你妹子啊。”说着拉着冬儿上下打量起来,“嗯,瘦了点,不过长得眉清目秀,倒是个好看的。” “冬儿,这是马婶子!” 冬儿虽有些害羞,但还是大大方方地喊人:“马婶子好。” “哎,好好好。这丫头看着就机灵,真让人瞧着喜欢。” 这边王桃花已经挑了一件水蓝色的粗布棉袄,摸了摸,棉花絮得很厚实,拿起来给冬儿比了比,略微大了一点。不过孩子都是见风长,大点倒没有很大的关系。 “婶子,这件棉衣多少银钱?” “啥钱不钱的,这小丫头我看着喜欢,这棉衣就当是见面礼了。桃花,别跟婶子推来推去,这衣服也不是多好的料子,婶子还是送的起。” 王桃花看她说得这么实在,也烦那套客气,于是朝冬儿说道:“冬儿,婶子送你棉衣呢,还不快谢过婶子。” 冬儿学着大人的样行了礼,细声细语地说道:“谢谢婶子。” “哎哟,这小丫头可真招人稀罕。” “冬儿,你那棉衣已经破得不成样子了,把新棉衣换上吧。” 冬儿听话地解了衣服。 等冬儿换了身新棉衣,马氏又端来热水拿来了帕子。洗了个脸,王桃花发现小丫头长得挺水灵的。 两道细细的眉毛,就像春天刚长出来的嫩草尖儿。大大的眼睛湿漉漉的,如初生的小鹿一般。就是营养没跟上,脸色菜黄,头发干枯毛躁。 那刘拐子真是瞎了眼,这么好的姑娘都舍得卖。 “我家冬儿穿这个颜色的衣服真好看,跟个小仙女似的!” “啧啧,那可不是,我都想抢去做女儿了!” 冬儿被夸得也咧开嘴笑了起来。 王桃花想着也不好白拿人家东西,于是笑道:“婶子,眼下这下了冬雪,棉袍袄子需求量肯定多了。这样我给你出个法子,让你再小赚一笔,可要?” 毕竟衣食可是生活里的头等大事。 “哎呀。这有钱赚,你就是让我半夜爬起来我也是愿意的。我就说你这丫头是那财神爷座下的招财童女,又是什么新鲜的法子,快说来听听。” “我瞅着现在庆祝打折这招数好像周边的铺子都会用了,再用这招就不新鲜了。不过庆祝的噱头咱们还是要有的,但这次咱们来个满减、红包双响炮!” “满减,红包这都是什么啊!?”马氏一头雾水。 反正现在也没客人,马氏就把王桃花两人拉到柜台后的椅子上坐下,又从屉子里拿出两碟果子。 “婶子脑子笨,咱们坐下细细说来。冬儿,这里有刚煮的茶水,还有油酥饼和姜糖果子,来,拿去吃。” 冬儿看了王桃花一眼。 “吃吧,马婶子是个大方的,你若不吃,她保准塞你嘴里了。” 王桃花打趣道。 马婶子用手指点了点王桃花的额头:“吓,你这丫头又胡说了,让人还以为婶子是个母夜叉呢!冬儿,来婶子这边就不要拘着了,多吃点!” 小丫头就捧着一个油酥饼开心地吃了起来。 这边王桃花也细细地讲了两个促销方式的章程。 “红包墙就图个热闹,这次满减才是我们的王牌。婶子这也快过年了,咱们的噱头就是——庆新年,穿新衣,福气到。” 马氏读了两遍,一拍手:“嗯,这噱头好!这大过年,大家可不都想着喜气洋洋,福气越多越好吗!” “这红包墙说白了就是给点小便宜。咱们做一些红色的纸袋,巴掌大就行。把铜钱,银子放进红包里,贴在墙上。红包里的数额不需要太大,三文,五文的都可以,但一定要有一个大的,比如一两银子,这样好吸引人上门。 这个彩头多少,婶子你就自个看着办吧。这抽取红包寓意一年红红火火,我想大家还是愿意讨个好彩头的。” “那是上门就抽红包吗?” “要是这样,婶子那你这铺子非得被人挤破了不可。咱们可以设定条件,举个例子,但凡年前一次性在咱们家买了衣服超过五十文钱,可以抽取一次,一百文两次,二百五十文以上最多可抽五次。” 马氏点点头,眼里闪烁着:“哎哟,这个点子好。这大过年的谁不想讨个吉利!还是现钱,看着就开心。” “至于满减吗?婶子就要做好割肉的准备了。” 王桃花颇有深意地看去。 马氏皱了下眉头略微想了想,接着一拍手:“割就割吧,若是咱家生意能更上一层楼,老娘少赚一点又何妨!” “好,马婶子我就喜欢你这点,胆子大,不贪心。” 马氏也捂着嘴咯咯笑道:“哎呀,你这语气跟我家那死鬼一模一样。” “嗯,我和马大叔这就叫英雄所见略同!这满减就是但凡在铺子里买了一百文的东西,立即减二十文,买了两百文减四十,以此类推。” “天爷呀,桃花,这肉割得也太狠了吧。我这铺子里的东西本就卖的比别处便宜,这么一来,可能分文不赚了。” “婶子,你别急。我问你,你铺子里头的布料和成衣价钱低了其他铺子多少?” 马氏略一思索:“这附近几家铺子我都有托人去看过。我家布匹低了约莫快半成了,成衣因花样子都是我自个画的,所以低了快一成。” “好,那咱们来算笔账吧。假设正常一件成衣其他铺子卖二百文,你铺子只能卖到一百八十文。那我现在把价格和其他铺子同步,也定在二百文,满减了四十文,就是卖了一百六十文。其实算下来,亏不了多少的。 婶子,你若觉得亏得多了,满减的额度适量降一点,但一定要比其他铺子的价格拉开点距离。” 马氏稍微一想,就理清了其中的关节。 “不用想了,就定这个额度了。说来就算卖得便宜了,平日里顾客还是要砍价还价一下,算下来与满减差不了多的。但我瞅着要是我去铺里买东西,这个满减更有诱惑力,没到一百文我都想凑上去了。” 王桃花心道:“那可不是!这占便宜可是每个消费者的心理呀!” “嗯,咱们这次讲究一个薄利多销!再换个思路想,就算买的多了,减的多了,没得赚头,咱们也赚了人气和名声,是不!?” “哎呀呀,丫头,你说咱们同样是一个脑袋二只眼睛的,你咋就这么会做生意呢?还好你不开布店,不然婶子得喝西北风去了。” 王桃花心道:“可不是姐聪明,是前世的商家太厉害了,每次都把我本就不富裕的钱包掏空了。” 王桃花喝了口热茶,继续说道:“为了让全城所有人都知道,咱们还可以打一波广告。” “广告?这又是什么新鲜的东西呀!?” “广而告之即为广告。你想呀,咱们这铺子开在这巷子里,知道的人有限。可是若把庆新年抽红包,满减的活动写在纸上,雇些人在县里重要的几个街口发这些单子,不就有更多人知道咱们店里的活动了吗。就算其他店跟风,你已经抢了先机,稳赚了一笔了。” “哎呀,这主意好。你叔会写几个字,这大冬天的坐在家里也没事,我要让他写上几百张。” 王桃花心道:“马叔,你自求多福吧!” 马氏越想越兴奋,那脸红得跟个大苹果似的,仿佛已经有一大波客人涌进铺子里买东西。 “好了,婶子,剩下的细节你就自己琢磨琢磨哈,天色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马氏赶紧拉着王桃花的手:“桃花,要不今日你别回去了,在婶子这边随便吃点。” “婶子我才不和你客气,只是少安还在家里等我呢!等你铺子大卖,下次我再来贺一贺。” 马氏嗔道:“那下次说好了,咱们去楼里吃,可不能再推脱了。” “好好好,等到吃饭那天,我绝对饿上一天来大吃一顿。” “呵呵,你这促狭鬼!” 临出门,马氏又硬往篓子里塞了两封点心,两条帕子。王桃花不想要,就被马氏推出了门,最后只得收下。 她不知道的是,没过几日,马氏的来福布庄那叫一个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每个抽红包的人都乐呵呵的,虽然才几文钱,可毕竟是白拿的!等有人买了东西真减了几十文后,这下不得了了,呼朋唤友,拖家带口地来买东西。 而那些买了七八十文的人眼馋了,心想再多个二十文,就能减二十文,于是又买了其他东西凑单…… 马氏夫妻俩忙得脚不沾地,最后赚了一大笔银子,夜里睡觉都能笑醒…… 快出城门了,王桃花看到有个卖炊饼的。想着今日午饭来不及做了,于是就买了八个炊饼。 现在这炊饼也涨价了。平日卖二文一个, 现如今都卖到了七文一个了。 王桃花咂舌不已。 这炊饼每个有成人巴掌大,表皮烤得金黄酥脆,上面还洒了一层芝麻,因是刚出炉冒着香喷喷的热气。 炊饼 王桃花递了一个给冬儿。 “吃吧,小心烫嘴。” 冬儿捧着烧饼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冬儿,好吃吗?” “姐姐,这个饼好好吃。” 小丫头巴掌大的脸上全是笑容,对于她来说这一天是她最幸福的日子。 第101章 回村遇险 出了城,王桃花就看到有些流民们开始生火做饭。 一路走去,几口锅里什么都有,地瓜梗子,老掉牙的野菜,萝卜缨子,烂菜叶子,就是没有一粒粮食,咕嘟咕嘟地煮着,散发着一股怪怪的味道。 她还看到有几个小孩冻得小脸发青,鼻涕横流,正拿着剥了皮的杨柳枝在那里使劲嚼着。实在不敢看下去了,赶紧拉着刘冬儿快步离去。 不是她小气,也不是她铁石心肠,一旦自己给了吃食,这么多流民一拥而上,说不定自己两人就走不了了。 人群里几双眼睛直勾勾看向王桃花两人,为首的男人低声说了几句,三人站起了身子…… 一路上,十分安静,整个路上没有遇见一个人。 等走到一处的偏僻的地方时,王桃花感觉身后传来了“沙沙”的 脚步声。回头看去,果然看到几个流民正远远地跟着自己。 不好,被坏人盯上了。不能慌,不能怕,否则他们会一股脑地冲上来。要是自己一个人倒还好办,可现在多了冬儿,就不好跑了。 这荒郊野岭的也没个人,怎么办? 冬儿也发觉后面跟着人。 “姐姐,后面那几个叔叔好凶。” “冬儿别回头,咱们走快点。” 于是两人加快了脚步。 “大哥,那小娘们要跑了!” “我长眼睛了!还不快追。” 于是几个流民飞快地追了上来。 这雪天本来就雪深路滑,冬儿年纪又小跑不快,很快王桃花就被三个流民围住了。 “小娘们,跑呀,不是很会跑吗?” 涂老三搓着手贱兮兮地说道,黝黑的脸上挂着猥琐的笑容。 “你们是什么人?我是这附近村子里的人。家里有五个哥哥,个个人高马大,你们最好不要乱来。” 王桃花忙扯谎道。 几人听到这话后,哈哈大笑了起来。 “小娘们,你不知道有句话叫远水解不了近火嘛!就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你叫破喉咙也没用。识相点,把那篓子留下来,再把身上的钱全留下来。” 王桃花打量了下三人,颇为健壮,满脸流里流气,一看就是泼皮无赖。这可不是王大海那废柴可比的。 只能暗暗吁了口气:“好在只是图钱。”就从怀里掏出钱袋。 得,就当破财消灾吧! “各位好汉,我家日子过得紧巴,身上也没几个钱。这钱袋里还有十来文钱,你们拿去吧!” “啊呸!你打发叫花子呢!没钱!?没钱能买这么多东西?除非你让哥哥搜一搜,看看有没有藏在……” 涂老三上下扫了眼王桃花,最后视线落在了她的胸脯上。 王桃花被他恶心到了:“看什么看!小心姑奶奶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哟,这小娘们脾气挺辣的呀!大哥,你还别说,这深山还真出俊鸟,你瞧这娘们长得还真水灵。这没钱咱们也不能亏着自己了!要不咱们弟兄几个先乐呵乐呵,完事后再把这两丫头卖去青楼。” 王桃花一脸黑线,自己这什么破运气,怎么竟碰到这么下流无耻的货色。 “卖你妹。你们几个打江北来,也是逃难的百姓,自是知道我们这些乡里人家的苦,有这个欺负人的本事,咋不去收拾胡人?就知道窝里横,算什么男人!” “哟嘿。大哥,这小娘们还来教训我们了。” “老三跟他废话那么多干嘛,赶紧上去把人给按住了,办正事要紧!!!” “好嘞!小娘子我来了。” 说着涂老三就满脸淫笑地张手朝王桃花走去。 见涂老三走过来了,王桃花忙把冬儿护在身后,飞快地说道:“冬儿,你现在就顺着这条路一直往下走,就可以看到一个村子,赶紧去村里叫人。” “姐姐,可是你怎么办?!” “姐自有办法对付他们。你快走!” 接着从背篓里翻出那把刚买的菜刀。 见冬儿还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忙说道:“冬儿快走,不然咱们俩个都可能折在这里了,你快去叫人,姐姐不会有事的。” 冬儿只能含着泪,拼命地往前跑去。 涂家三兄弟看到冬儿跑了十分不屑,这路上都是积雪,就那么个孩子能跑几步路。等她去叫人来,这娘们早就被哥几个享用完了。 “站住,你别再过来了,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了。” 王桃花举着菜刀对着那男人 涂老三看到菜刀时,愣了一会儿,接着便捧腹大笑起来。 “大哥,二哥,你们看啊,这娘皮挺硬气的,还敢跟咱耍刀子呢!来来来,让爷看看你有没有这个砍人的胆子。” 说着就大步走了过去。 王桃花干脆抡着菜刀挥了两挥。 “你若再敢进一步,姑奶奶就砍得你桃花满天飞。不信,你就试试!!” 涂老三看王桃花脸上丝毫不慌乱,就有些犹豫了。 可后面的两位不干了。 “老三,你就这点出息,一个娘们都对付不了?” “老三,快上啊,你要把她拿下,待会让你第一个尝味道。” 在两人的怂恿下,涂老三猛地朝王桃花扑了过去。 王桃花也不客气,挥起了菜刀乱砍一通。 几人这才发现王桃花与平日里看到的女人不一样,不但不哭,不喊,不叫,反而又凶又狠又泼辣。 涂老三本就大意,这不躲闪不及,一刀直接砍在了手臂上。 “啊!” 他立马捂着手鬼哭狼嚎地逃了回去。 “大哥,那娘们真砍,要不是我跑得快,这手保准被砍断了。” 两人就见涂老三的棉衣被砍破了,手臂上好大的一条口子,喷涌着鲜血。 “死娘们真够狠的,老三你一边待着。老二咱们一起上,老子还不信治不住她。”涂老大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捏了捏拳头就要上前。 “来啊,本姑娘这菜刀可不长眼睛,剁了哪个杂碎可别怪我!我还告诉你们,我砍死一个回本,砍死两个我还赚了呢!!” 王桃花说着梗着脖子,把个菜刀挥得虎虎生风,没有半点害怕。 这自古来就是冲的怕愣的,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涂老二咽了口好大的唾沫:“大哥,要不咱们撤吧,那娘们手上有刀。这大冬天的要是被砍伤了,有的罪受了。” 涂老大瞪了他一眼:“你给老子闭嘴!老二你有没有卵子,一个娘们几句话就把你给镇住了,咱们哥三个以后怎么在江湖上混。这样我从左边,你往右边,我看她一个人怎么对付咱们俩!” 王桃花其实还是很紧张的,那手心后背全是汗,可她知道自己不能露出半点怯意。 眼看两人离自己越来越近了,王桃花心中有了主意。她决定主动发起攻击,于是看向涂老二,这人看起来好对付点! “老娘跟你们拼了!” 她举着菜刀朝涂老二冲了过去。 涂老二顿时就懵圈了,这……这不符合常理呀!哪有娇滴滴的小娘子举着菜刀追着人砍的? 等王桃花快挨到身前了,他才回过神来,吓得屁滚尿流,抬脚就往远处跑去。 “娘呀!大哥这小娘们发疯了!!” 王桃花并没追去,突然调了个头,朝一边看戏的涂老三跑了过去。 涂老三本就被王桃花砍了一刀,见对方气势汹汹地砍来,那菜刀的寒光还在闪烁。瞬间吓得瘫倒在地,一股尿骚味就漫了出来。 等冰冷的菜刀架在脖子上,他话都说不清了。 “女……女侠,别……别杀我。” 第102章 本姑娘好怕怕哟 涂老大跑上前来想抢刀。 “别动,不然我就宰了他。” 王桃花手下稍微用点力,涂老三脖子上的皮就被割破了,鲜血流了下来。 涂老三吓个半死:“大……大哥,救我啊!” “贱人,快放了我三弟,不然老子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王桃花嗤笑一声:“哟,本姑娘好怕怕哦!哼,你再凶点,横点,本姑娘就送他去见阎王爷。” “你敢!” 涂老大暴怒,一双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 王桃花毫不畏惧地瞪了回去。 好半晌,涂老大才妥协道:“行,你若把我三弟放了,老子今日就放你一马!放心,老子行走江湖一口唾沫,一口钉子,说放你,就放你,决不食言。你要不信,我发个誓也行。” 可心里却冷笑道:“老子说放你,可没说怎么放你?完好无损是放,缺胳膊少腿也是放,等放了人,看老子怎么折磨你!” 想到王桃花的惨样,嘴角不禁扬了起来。 王桃花哪有那么好骗 “得了吧,就你们这些市井泼皮无赖的话,信的人坟头草都长三尺高了吧!” “娘希匹的……你这娘们怎么油盐不进。好,那你说怎么做才肯放人?” 王桃花眼珠一转:“这样你们两个把手给绑上,给我往回走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我自然会放了他。” “小贱人,你不要欺人太甚!” “干不干!?”王桃花说着手下又用了点力。 涂老三杀猪般地尖叫着:“大哥,大哥,你答应他吧,弟弟我还不想死啊。你在爹娘病床前,答应过要好好照顾我的。” 涂老三鼻涕眼泪一把流。 “闭嘴!你个怂球,你要不是我亲弟弟,老子早劈了你了。咱们老涂家的脸都给你丢光了。” 涂老大现在都要气炸了,最后也只能吐出一口浊气:“好,老子答应你了!” 说着从衣服上撕下几块布条,让涂老二把自己的手给绑了。 王桃花又让涂老三把涂老二的手给绑了。 “你们可以往回走了,我会在那边的坡上看着。放心,那地方高,看得老远了。” 涂老大一个跟头差点摔死,本来还打算走上几步,在路边埋伏起来。然后趁其不备,将这娘们拿下。想不到这小娘们如此精明。 于是两人只能骂骂咧咧地走了。 不一会儿在这白茫茫的一片中就只剩两个黑点了。 王桃花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要不是眼前还有一个喽啰,她保准腿软瘫在地上了。 “姑娘,我哥他们走远了,现在可以把刀移开了吧!?” 涂老三满脸讨好。 “当然可以,不过在放你之前我得做一件事。” 说着“嘿嘿”地干笑了起来。 “你想干嘛?” 涂老三莫名地产生了一股恐惧。 “没干啥?你不是要快活吗,本姑娘就如了你的愿,让你欲仙欲死。” 说着一掌劈在他的后脖颈上。 涂老三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欧耶!这次终于成功了!” 自从上次在周胖子那失手了,王桃花都怀疑这招数能不能用了。以防万一,她扯下涂老三的裤腰带绑住他的手。 “你们几个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姐姐今天我就做一回大侠,为民除害。” 说着一脸古怪地从怀里掏出纸包。 正要撒上痒痒粉,眼睛一闪,在这男人身上摸找了起来。 最后果然在怀中找到一个钱袋,解开看了看,里面有几粒花生米大小的碎银子,约莫有个二、三两的样子。 “哼,敢肖想本姑娘,就要想到后果。这银子吗,我就勉为其难地收下了,就当是你的赔礼道歉了。” 接着往他怀里撒了一点痒痒粉,又在他衣服上也撒了些。 “你们几个既然是好兄弟,就应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看,我想的多周到啊,那个千万别谢我!!” 做好了这一切,王桃花这才匆匆去追冬儿了,也不知道这小丫头怎么样了? “冬儿,冬儿……” 等她找到冬儿时,小姑娘正趴在地上喊着:“救命啊,快来人救我姐姐。” “冬儿!” 王桃花赶紧跑了过去。 “姐姐!” 冬儿又惊又喜,突然又警惕地朝身后看去。 “放心,那些坏人已经被姐姐打跑了。” 小丫头这才趴在王桃花怀里哭了起来。 “姐姐,你没事,太好了,我好担心!。” 王桃花就看冬儿脸上全是泥污,衣服也湿了一半。 “冬儿,你这是怎么了?” “我……我摔沟里了。” 小丫头有些害怕,毕竟新买的棉衣就被弄脏了。 “啥?摔沟子了,没摔到哪里吧?快让姐看看。” 冬儿摇摇头。 “姐,对不起,我把衣服弄脏了。” 王桃花哭笑不得:“你这丫头都什么时候了还管衣服。没摔到就好,咱们赶紧回去换身衣服,不然染了风寒就麻烦了。” 于是两人加快步子往村里走去。 再说,涂老大和涂老二正憋着一肚子火。 “老二够了,别走了,那坡上看不到了。” “大哥,那娘们真是个厉害的。想不到咱们几个终日打雁,这次倒叫雁啄了眼。”涂老二恨恨地说道。 “别急!这个仇咱们迟早得报!到时老子让她生不如死。走,回去找老三!” “大哥,那娘们不是说半小时后吗?” “你猪脑袋呀。人家会等在那里给你抓,这时候想必早跑了。别忘了,这地方她比咱们熟。” 果然等兄弟俩到了刚才的地方,王桃花早就没了踪影。涂老三则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两人吓了一跳。 涂老二赶紧飞奔过去把人扶起,一摸鼻子,有气! “大哥,老三还活着。” 接着一边帮他解绳子,一边喊道:“老三,老三,快醒醒,快醒醒。”根本没发现自个手指上沾了些许粉末。 涂老三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可下一秒就跟条蛇一样扭了起来。 “痒,好痒,二哥快帮我挠挠后背。” 接下来涂老三就跟只猴子似的全身上下地挠了起来,连伤口在流血都顾不上了。 “大哥,三弟这是怎么了?” 话才刚说完,涂老二脸色变得古怪起来,接着也上下左右地挠了起来。 等涂老大看见涂老三衣服上残留的白色粉末,脸色剧变。 “不好,那娘们使诈。你们应该是中毒了!” “啊!那怎么办?痒,太痒了。”涂老三干脆像只野猪似的在地上滚来滚去。 涂老二也好不到哪去,一张脸挠得通红。他突然扯开棉衣,趴在了雪上。这雪一冰,那痒还真解了几分。可一旦起身,血液回流,那痒就更是来势汹汹。 这下真是冰火两重天了! 涂老大看着两个弟弟这般难受,也是急得跺脚。又不敢去拉两人,怕引火上身,只能嘱咐道:“老二老三,你们在这等着,我去城里找大夫问问怎么解痒!老三把银子给我。” 涂老三忍着痒,摸向怀里,空空如也。接着他上下左右地摸了个遍,苦着脸:“老大,银……银子没了!” “啥!咱们就剩那么点银子了,你还给丢了,你要气死老子啊!” 涂老大真想把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弟弟狠狠揍上一顿。 “老大,这银子我藏得老深了,绝对不会掉了。我知道了,肯定是被那个臭娘们偷走了。” 涂老大恨得拳头捏得“咯咯”响。 “娘希匹的,太岁头上也敢动土,老子非劈了那臭娘们不可。” 江北宣城,大雪纷飞。 城外行营中,洛子玉正和几个官员商讨着前方战事。 “小公爷!八百里加急战报。” “快,拿来。” 洛子玉打开战报迅速看去,最后一拍案几,吓得众人大气都不敢出。 “该死,生为我大梁之人,竟然勾结胡人。如此卖国之人,留之有何用!扫墨,传我令下去,即刻派人拿下名单上几人,我要用他们几人祭旗。” “爷,这几人可都是我大梁的皇商,要是全拿下,这京师都要震动了。” “哼,现在胡人南下攻城掠地,我大梁朝命悬一线。朝廷里那些尸位素餐的人,总得让他们动动筋骨,出出血。不然每日坐吃等死,光会耍嘴皮子,跟只蛀虫有何区别。” “是,属下这就安排下去。” 洛子玉转身看向地图。 “小公爷,现如今北路二十五城已失守十五城,城中百姓大量南下逃难。恰逢大雪,饿死冻死者不计其数啊!” 一个官员满脸忧色。 “流民多去往何地?” “长江天险,百年来胡人都是望而止步,所以流民多南下九江一带,约莫有三十余万众。” “这九江地小,除去州府,所辖平川,洛川,尤川几县多为中下县,地瘠民贫,无法容纳这么多流民。常此下去,必生民变。 我记得那几个狗东西囤积的粮食有数十万石,取出一半送往九江各州县赈灾。此次你亲自督查,不许任何人沾手。若有侵吞之事,速与我告知。” “是,属下这就前往九江,必不辱命。” 黄元休看着眼前不到弱冠之年的小公爷,满脸肃杀果决,突然发现与当年老国公爷风采何其相似,顿时对这场战事充满了期望。 (平川县是否能扛下这波流民潮,请看下回分解!) 第103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就这样,刘冬儿在王桃花家住下了,对外都说是白氏娘家那边亲戚遭了难,过来投奔的。 这其中最兴奋的要数王少安了,家里多了个年龄和自己相仿的小孩,以后就有人陪自己玩了。 很快村里人就知道这事,纷纷赞叹王桃花心地好。这年头要多养一个人可不简单,何况王桃花家没了爹娘,地无一亩。 不过也有那碎嘴的婆娘,明里来暗里去地嘲讽。 黄春芳:“这地没一亩,屋没一座,连自己都养不活,还带个人回来养,真是脑袋被驴蹄子踢坏了。她真当这过日子是小孩过家家呢,你看吧,日后有她后悔的。” 叶大丫:“可不是吗?这人啊,得看着锅吃饭,打肿脸来充胖子,也不怕折了自个的腰。” 刘氏:“有些人就是四两人说半斤话,最跟那地猴子似的,愣是往石头上撞。真真是跟她那死娘一个德性,最会装好人。” 钱氏:“刘姐姐,你想啊这狐媚子生的小崽子能好到哪去?我瞅着那叫冬儿的孩子长得挺秀气的,也不知道那贱丫头图了什么心思?说不得就是给她家弟养个不要钱的媳妇儿呗……” 是的,因为讨厌王桃花,现在钱氏也加入了三人的队伍,真正是凑成了“长舌妇f4”了。 对于这些风言风语,王桃花都是一笑而过。自己现在手里握着近百两银子,等明年起了新宅子,看不嫉妒死这些八婆。 不过这两日,王桃花做事有些漫不经心。 是的,她一直担心个事——就是流民进村。 自己一个半大的孩子带着两个小孩,家里又没个男人,要是流民进了村子,绝对是被欺负的首选对象。 于是早在前日回村后,王桃花就把县里的情况告知了王孟山。 王孟山毕竟活了六十来岁,经的事多了,自然明白这其中的危机,于是赶紧敲了钟,把村人聚在了祠堂。 “村长,这大冷的天把大家叫来干嘛啊?” “是啊,村长!往年这钟难得敲一次,今年可都敲好几次了。” 王孟山抬抬手,示意大家安静。 “前段日子,粮食涨价,大家可否有去县里备点粮食?” 大部分人点了点头。 少部分不听劝的立马就叫嚷了起来。 “村长,那粮食县里多的是,又没长腿跑不了,干嘛要花大价钱去买?我家穷,可当不起那败家子。” “是啊,村长你老是让我们买粮食,莫不是这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吧?” “听说桃花那丫头推荐去一个周家的铺子买粮食,也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腌臢事。” “哎呀呀,你们啊是不知道我这侄女有多厉害!说不定人家和那粮铺掌柜早就不清不楚了,不然怎么老怂恿咱们去买粮食呀。就说上次啊,我就看那掌柜的来给他送粮食,啧啧,两人呀,在那门口眉来眼去,最后还送人家东西呢!” “啧啧,羞死个人哟!呀,这不是私相授受吗!?” 几个人声音很大,瞬间周围一片人都看向王桃花。 王桃花看去,果然又是黄春芳几个。她也不客气,直接过去朝刘氏屁股踹去。 “哎哟!” 刘氏整个人朝前扑了过去。 叶大丫赶紧闪开。 刘氏直接磕在了地上,头上顿时青了一片。 “小畜生,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就敢动手打人!?” 王有贵在男人那头呵斥道。 “咋?你婆娘泼脏水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这么多人听着呢!还真应了那句话狗掀门帘子——全凭一张嘴。” 王有贵气得脱下只鞋子,就要冲过来打人。 “住手!都什么时候了还要闹,是要老夫把你赶出去吗!” 王有贵这才愤愤地穿上了鞋子。 王孟山瞪了眼刘氏几人:“你们几个婆娘在这里碎什么嘴?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这满堂的祖宗们都看着呢,也不怕怪罪。” 刘氏几人瘪瘪嘴,也不再吭声。不过脸上依然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王孟山微微皱眉:“这粮食的事,老夫当着祖宗的面向大家保证,分文未沾,问心无愧。今日把大家叫过来,是要提醒大家个事,北边打着仗,一大批流民已经南下。桃花你把今日的事跟大家说一说吧。” 王桃花站了出来,大声地说道:“各位叔伯婶子,想必近日大家都没去县里,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今日我去县里,看到城门外聚集了上千的流民。昨日晚间流民抢劫了好几个粮铺,现如今城中粮食飞涨,灰面都卖到了四十文一斤。 其他东西也都涨了好几倍,甚至几十倍。我回村的路上还被三个流民跟上了,要不是我熟悉往来的路,后果不堪设想。” 话音刚落,众人哗然,心中不约而同地生出一丝恐惧。特别是没备粮食的那几家,脸色更是惨白如雪,如丧考妣。 刘氏与钱氏则恨恨地想:“这老天爷真不开眼,那几个歹人怎么就没把这死丫头祸害了呢!” 老一点的村民自然想起了三十年前辰王乱政的事,不由得脸色白了几分。 “孟山,是否有让人去瞧瞧。”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问道。 “七叔公,我已经让虎子几个去打听了……” 正说着,虎子几人就急匆匆地赶回来了。 “村……村长,那……县……县里……” “别急,慢点说。” 虎子咽了口口水,缓了口气:“我们离县城还有小半里地,就看到那城门口密密麻麻都是流民,少说有几千人了。对了城门也关上了。” “什么!连城门都关了。” 这古时候,若不是遇到兵袭,民乱等重事,白日城门一概是不关的。 王桃花一阵后怕,好在自个上午出了城,不然就该关在城里了。 “从桃花回来到现在,才过了三个时辰就关门了,这……这难不成真出事了。” 几个村民叫嚷了起来。 “村长,我……我还听说,今日午时,黄家村被一批流民洗劫了,粮食银钱棉衣全被抢走了。现在那黄家村哭声一片,隔着老远就能听见。” 黄家村挨着平川县,也就十来分钟路程,自然容易被祸害了。 这下所有人都慌张了起来。 “这可怎么是好,那流民不会来咱们村子吧?” “哦哟,你们可还记得三十年前咱们这村子就乱过一次,我二伯就是那时被流民头子给害的。” “记得记得。那年整个村子的房子都被点着了……要不是咱们跑山里去了,这条命早交代了。” 恐惧是会传染的。 特别是当年经历了那场动乱的村民更是害怕到了极点,一时间祠堂内外吵成一片。最后还是王孟山大喝了一声,众人才停了下来。 “这大冷天难熬,流民不抢东西难以活命。可是咱们村子本就缺衣少粮,若是人少咱们每家省下一口也就救过来了。要是真如虎子说的那般多人,咱们就是把粮食全掏了也堵不住那么多嘴,到头来丢命的就变成了咱们。 现下咱们只望着这雪下大点,把那进村的路给封了。二则咱们也得做点准备,村里的男人待会留下来,去山里伐些木头,堵在进村的路上。还有从今日起任何人不得出村,以免惹来了流民,否则按族规处置。” 王孟山说完,祠堂里难得安静,没有一个人提出反对。 王桃花对于王孟山的守村的做法十分理解,现下是寒冬季节,各家粮食本就不多。总不能饿死自家人去救济别人吧。 “村长爷爷,这流民中不乏一些地痞流氓,咱们村子本就不隐秘,顺着官道走就能看到,那路口要不要派人轮流守着呢?要是发现流民来了,也可以及时通知大家。” “嗯,桃花说的很有道理。我记得进村的路旁那个茅棚还在,稍微修补下也能住人。这样村里除去老人,孩子和妇人,所有男子给我轮流去进村的路口守着。每日我会去各家叫人,务必守好了。” 这话一出,大部分人都点头赞同,毕竟这流民进村可不是开玩笑的。唯有几个人在那里嘀嘀咕咕表达着自己的不满,其中就有王大坤兄弟俩。 “鸟的,这么冷的天还得守路,这老不死的可真会折腾人!” 事情敲定后,人就散了。 王桃花刚出祠堂门,就见王蛮子一巴掌扇在黄春芳脸上。 “都是你这个败家娘们胡说八道,不备粮,不备粮,这下全家喝西北风去呀!看回去老子不抽死你。” 黄春芳委屈地捂着脸:“你个挨千刀的,出了事就知道甩我身上。当初你不也说粮食太贵了,买的是傻子么!现在倒来怪我……” “你再给老子说句!” 王蛮子大眼一瞪,黄春芳立马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这种情况的有十来家,王桃花看去大半都是自己的冤家,心里不由得冷笑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哼,有你们哭的时候!” 就这样,每日进村的路口安排了三人轮流守着。 打这事发生后,村里的笑声明显少了很多。 也不知道这流民什么时候离开,于是村民们不约而同地开始勒紧了裤腰带,原本一日三顿现在变成了一日二顿,原本吃干的,现在也换成了稀的。 渐渐地,一股忧虑笼罩着整个沟子村。 王桃花对于吃食这件事倒是不紧张,毕竟自己前前后后存下了百来斤的粮食,够三人吃上好几个月了,所以现在还是一日三顿。不过她也认真地交代了两个小的,出去别人问起,只能说家里一日吃一顿。 她才不想成为显眼包,遭人嫉恨、惦记。 这期间,张大娘,罗桂花和王有泉都来给自己送了些粮食过来,可把王桃花感动坏了。 王桃花好说歹说了半天,最后去屋里搬出半袋粮食,几人才放心地走了。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腊八这天,沟子村的平静终于被打破了。 第104章 腊八粥 腊八节,即每年农历十二月初八,又称为“法宝节”。在我国北方,有“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之说,过了腊八就意味着拉开了过年的序幕。 大梁朝崇信佛教,所以腊八节在大梁向来极为重视。腊八节所用的食材,很多人家老早就备好了。哪怕最穷苦的人家,也会赊上一些粥米、豆子来过节,以期冀家人平安康健,万事顺心。 所以一大早,家家户户就开始熬腊八粥。 这腊八粥本就是用糯米加上各种豆子,干果和糖熬煮的。于是整个村子的空气中都弥漫豆子的香甜味。 王桃花家也在热火朝天地熬着粥。 王桃花把昨日泡好的糯米、红豆,黑豆,芸豆,绿豆一股脑地倒进了锅里,再倒入清水。 “少安,加大火。等水开后,就换成小火,这腊八粥得慢慢熬着才香甜软糯。” 王少安立马拿着吹筒,鼓起腮帮子吹去,那火就熊熊燃烧了起来。 “冬儿,来,跟姐把这枣核挖掉。” 王桃花拿出一口袋的干枣子,个个红光油亮,肉厚饱满。 “姐,今年的腊八粥还放枣子,肯定更好吃了。” 王少安舔舔嘴唇。 “何止是枣子,姐还准备了葡萄干,松子仁,花生,莲子,还有一个叫龙什么干来着?” 冬儿侧着脑袋想着。 王桃花看得好笑,去屋里拿出一个纸包。这些腊八的东西还是上次一起在杂货铺买的,花了半吊钱呢! “这叫龙眼干。” “对对,就叫这个名。姐说这个东西是很远很远的南边才有的呢。” 王少安就凑过来看了看,那龙眼干拇指头大小,圆滚滚的一颗,黄褐色的,就用手指戳了戳。 “姐,这龙眼干可真硬,能煮的熟吗?” 龙眼干 王桃花知道两个小的没见过这东西,于是拿起两粒,轻轻一捏。随着“卡”的一声轻响,薄壳碎裂,露出里面棕红色的果肉。 “这龙眼干吃的是里面的果肉,味道很鲜甜的,尝尝看。” 说着分别给两人嘴里塞了一颗。 两人舌尖立马甜滋滋的,轻轻一咬,那肉绵软黏牙,又有一股果子香,比麦芽糖好吃多了。 “姐,这个龙眼干可真甜。” 冬儿咂巴着嘴巴。 “好是好吃,可是……”王少安却不自然地皱了下眉头。 “那是!如果是生果,这东西晶莹剔透,莹白如雪,汁水更是又香又甜。”突然想到什么,“你俩记得把果核吐出来。” 冬儿“扑”地吐出一颗黑色的果核,可是王少安却苦着一张脸,半天没有动静。 “少安,你不会把那核也吃了吧!?” 王少安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就说嘛,前面那么甜,后面咋这么苦,原来核是不能吃的。” 王桃花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的傻弟弟啊!! 这边冬儿拿起一颗枣子,直接掰成了两半。然后去抠那个枣核,弄得手上甜糊糊,黏黏的。 “冬儿,这枣子掰开来煮就不香甜了,你瞧我的。” 就见王桃花拿来一根筷子,从枣子一头慢慢钻了过去,然后一捅,一颗完整枣核就出来了。 “姐,你这法子真好,这样枣子里的肉都留下来了,还不脏手。” 于是几人各拿了一根筷子捅着,很快就把枣子里的核全捅出来了。 “老远就听到你们院子里的笑声。腊八粥可是煮好了?” 就见这时张大娘挎着个篮子进了院子。 “大娘你来了。” 三人立马迎了上去。 王少安更是拉着她胳膊:“大娘你都好段时间没来我家了。” “哟,我们安哥儿这是埋怨起老婆子咯。” 张大娘咯咯地笑着。 “你家现在住这老远,老婆子我走过来都得一壶茶的时间咯。何况你婶子现在也离不开人。” 说着从篮子里端出一海碗的腊八粥。 “来,尝尝大娘家熬的腊八粥。这粥今年我可是加了很多枣子,可香甜了。” 在沟子村,腊八粥煮好是会与左邻右舍送上一碗,主家再回上一碗。最后全倒在一锅里,又叫“百家粥”,也就是沾染了百家的福气。 王桃花朝粥看去。 那粥熬得很浓,白色的糯米烂糊糊的,闪着一层油光,各种颜色的豆子也炸开了花,那红枣煮后更是圆鼓鼓的一颗,一看就香甜可口。 “大娘,我家的才刚下锅呢?你家咋就好了。嗯,这粥熬得烂糊,一看就好吃。” 张大娘听了这话,立马想到宋香芹昨晚的话,眉头多了一分不自在。 “娘,这粥反正早晚也得熬,要不你就下半夜熬下去吧,这样你孙子一大早上就能吃得上了,可以早点沾福气。” “娘,今年的粥记得熬浓一点。去年的都是豆子,吃得我老呕酸水。对了,我喜欢吃甜,记得多放点粗糖。” “娘,这回的粥你可不要送来送去了,咱们自个家都不够吃。每年别人回回来的粥就没几颗米,都是些爱占便宜的。” “还有那桃花家,就她家现在那光景,可回不了什么好粥来,千万别去送了,免得浪费了一碗好粥。” 王桃花看张大娘发愣:“大娘可是熬粥累着了,快坐下歇一歇?” 张大娘回过神,笑道:“熬个粥哪就能累着了?就去岁,我老婆子去那山里砍柴火,还能担个几十斤呢!我就想着这玩意难得吃上一顿,今儿起早煮下了去。这不又可以省顿饭食。” 王桃花仔细看去,张大娘眼底是化不开的疲惫与无奈,知道肯定又是那宋香芹在作妖了。 不禁心下叹道:“这张大娘两口子人这么好,怎么就摊上这么个不着五六的儿媳妇了,真是造化弄人。” “桃花,那你们先吃着,我得家去了,还有好几家要去送呢!” “大娘,等我家的煮好了,也给你送一碗去。” “不用,不用,你们自个留着吃。” 王桃花把碗腾出来放回篮子里:“就这么说定了。” 张大娘走了没有多久,王豆香家,村长家也来了,接着还有几家与白氏生前交好的婶子也来送粥了,王桃花看着桌上摆着的五六碗粥有些发愁,自家还有一大锅呢,这该吃到什么时候? 这些粥里大部分用料都相同,唯有村长家的用料好上几分,其中还放了杏仁干和薏米。就这两样东西在沟子村倒是少见,应该是王有河从县里带回来的。 熬了一个多时辰,粥总算熬烂糊了。王桃花拿出一大碗粗糖倒进粥里,搅了搅。现在那锅腊八粥五颜六色,冒着气泡泡,香甜味一阵又一阵涌来。 腊八粥 “好了,腊八粥煮好了。” 她先盛出五小碗,一碗放在灶台,一碗让王少安放去了床头,这是张大娘走前特意交代的。 据说灶房都有灶神爷爷,不仅管着灶房各事,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只要没有专神负责都归他管。所以不少灶神画里直接写着“一家之主”。 民间把第一碗腊八粥敬献给灶神爷,希望他老人家开心,保佑来年家中五谷丰登,粮仓满满。 至于放在床头,是因为沟子村这边相信床头住着床头婆婆,给她一嘴腊八甜,明年身体康泰睡安眠。 自从王桃花莫名其妙地穿越到了这个世界,她对这方面还是极信的。剩下的三碗摆在屋里的桌上,供奉祖先爹娘。 等照顾完神仙祖先,三姐弟就端起碗喝起腊八粥。 刘冬儿:“姐,这腊八粥好甜啊!我嘴都糊住了。” 王少安:“唔唔,好吃,好吃,我能吃八碗。” 王桃花吃了一口,满嘴豆香味,接着整个口腔黏黏糊糊,甜甜腻腻的。她本就不太爱吃甜食,可还是被两个小鬼带动了,最后吃了满满一大碗。 吃饱了,三人就分成两批,去给交好的几家送粥了。 村口的茅屋里,王二狗和另外两个村民伸着手,围着一个火堆烤着。 “今年这鸟天气也太冷了。” “可不是,这棚子四处漏风,跟剥光衣服有啥两样,还是窝在被子里舒坦。” “我说哥几个也太倒霉了,这腊八节大家都在家吃甜粥,咱们几个还得当这看门狗!” 王二狗往地上啐了口。 等到空气里四处都飘散着香甜味时,王二狗眼珠子骨碌一转。 “康子,耗子要不咱们回去喝碗粥,暖和暖和。” “这可不敢,要是被村长知道非被骂死!” “瞧你俩那熊样,胆子还没卵子大。村长再厉害能管的住人拉屎放屁。要是被发现,咱们就说去屙屎了。咋样,走不走!?” 见另外两人还有些犹豫,王二狗抬脚就往外走去。 “怕个怂球。就吃碗粥的时间能出什么事?你们俩要怕就在这待着,我得回去暖暖肚子咯。” 另外两人看王二狗走了,又羡慕又纠结,最后互相看了眼,也跟了上去。 他们不知道的是,流民正三五成群地顺着官道走来…… 第105章 糟了,流民进村了 到了王孟山家门口,王桃花就看到院里有个略微白胖的妇人正清洗着萝卜,旁边有个中年男人在码着劈好的柴火。 “有河叔,连英婶子。” “哎呀,你是……桃花!?” 妇人有些不敢认。 见王桃花点头,余连英赶紧站起身子,手在围裙上擦了擦。 “啧啧,这久不见,桃花竟出落得这般标致了,婶子这一下子都没认出来了。” 王桃花有些不好意思,赶紧岔开话题:“婶子在洗萝卜,我来帮你吧。” 说着撸起袖子就要帮忙,余连英赶紧拦着。 “不用不用,这都快好了。这大冷天的,你个姑娘家家的少沾这冰水。” 苗明翠听到动静,挺着肚子从屋里出来。 王桃花就看到她肚子又大了一圈,跟怀里塞了个大南瓜似的。赶紧出声提醒:“婶子这外面雪刚化,脚下小心点。” “哎呀,我哪有那么娇气!生老大的前两天,我还和你有泉叔去县里逛了一圈呢。梅婆婆也说我这胎皮实得很,你就放心吧。” 王桃花把篮子一提:“婶子,我家的腊八粥熬好了,拿来给你们甜甜嘴。” “哦哟,可算吃到你家的粥了,我还以为你睡迷糊了,忘了这事呢?” 苗明翠打趣道。 “好饭不怕晚,那婶子可要好好尝尝我的手艺了。” 等腾了碗,王桃花就拎着空篮子回去了。 余连英看着王桃花袅娜的身影直发愣:“明翠,桃花这丫头长得可真好看。” “可不是吗?大嫂,你瞧这丫头就是随了白嫂子了,你看那皮子白里透红,可不就像春天里的桃花吗!这十里八乡还真找不出像她这么俊的姑娘,就是命苦了点。” 王桃花爹前段时间刚死,又和大房几人断了亲,被收回了房子和地,余连英也都是知道的。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余连英才记起手里还端了粥,赶紧端进了灶房。 她正打算把这粥倒进锅里,就发现了这碗腊八粥的与众不同了。 “哎哟,明翠你快看?桃花这碗粥可不得了 。” 说着又把粥碗端了出去。 “嫂子,这粥怎么了?难不成那丫头没煮熟。” “不是,你看这粥里面用料也太全乎了,我瞅着除了豆子,糯米,还有莲子,松子仁呢,啧啧,还有桂圆。我听有河说这东西可是最南边的东西,一百文一斤呢。这碗腊八粥比县里酒楼里的还讲究!这桃花家不是刚遭了难吗,哪有钱买这些金贵的东西?” “嫂子你不常回来,是不知道这丫头有多勤快聪明。” 说着挑着王桃花的几件事简单说了几句。 “呀,我倒没发现咱们村里还有这般能干的姑娘!” “这桃花性子也爽利大方,我也喜欢得很!” 余连英突然琢磨了下:“明翠,你说咱们顺哥儿跟桃花怎么样?” 王成顺是王有河和余连英的大儿子,今年十六岁。两人还有个小儿子名唤王成福,十一岁。 “嫂子,你这是打算把顺子和桃花……” 苗明翠一拍大手,咯咯地笑了起来:“哎,嫂子你还真别说。顺子为人老实又识字,和桃花还真是般配。” 余连英点点头:“我瞅着也般配。眼下年头忙,赶明儿等过完年我去和咱爹娘先商量商量看。” “这丫头早入了爹娘的法眼了,老两口肯定是愿意的,就是不知道顺哥儿同不同意咯?” “这么好的姑娘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他不同意,难不成还想娶七仙女!?” 苗明翠捂着嘴笑道,心道:“王桃花可不就是个七仙女吗!” 王桃花还不知道自己就送了一碗粥的功夫,自己就被“相亲”了。 等到了中午,想着这腊八粥还有一大锅,王桃花就不打算再做其他吃食了。 三人各自端了一大碗腊八粥正吃着,突然院外传来脚步声。 “姑娘,行行好,给点吃食吧。” 就见门外站着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婆子,穿着破破烂烂的棉衣,拄着根木棍,拿着个破碗抖着手。 王桃花赶紧放下筷子。 “大娘你是打江对面来的?” “姑娘,老婆子是打江州来的。老头子实在走不动了,在村口等着,我就进村来讨点吃的。” 王桃花心里猛地一震,流民还是来了。不对呀,那看守的人怎么没有通知呢!? “大娘,你等等。” 说着去灶房装了一大碗腊八粥递给了老婆子。 “大娘,我家日子也过得不如意,帮不了许多。今日巧的是腊八节,这腊八粥还是热乎的。” 王桃花特意留了个心眼,端的是某个婶子送的一碗,豆子多米少,规规矩矩的。 不是她小气,舍不得一碗粥。自己那粥里的料太足了,要是传出去了,没得给自己惹麻烦。 老婆子看着满满一大碗的腊八粥,喜得眼眶都红了:“姑娘,你心善,菩萨会保佑你长命百岁的。” 说着颤颤巍巍地走了。 王桃花看得有些心酸,年纪这般大了还要漂泊他乡,也是可怜。 进村的路上…… “大哥!刚才骡子说他二姨在前面村里讨来了一大碗腊八粥,放足了糖。娘希匹的,馋死了人了。老子好几天没吃饱饭了,这村子还有腊八粥喝。” 瘦高个的男子捂着胳膊,捆扎的布条上面隐隐印出一点血迹。 如果王桃花在这里,会惊讶地说一声:“竟然是那三个狗东西。” “咱们混在这群人里先去看看。要是有肥一点的人家,夜里去试试手。” “哎,他娘的,这颠沛流离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咱们就跟只丧家犬似的。” 说到这个三人就很是生气。 自己三人本来在江州南城也管着条街,算是街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号称南街三虎,谁不给自己几分面子。 哥几个白日里调戏下良家娘子,夜里喝喝小酒逛逛青楼,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没想到打起了仗。 听说胡人离江州只有五十里路了,三人只得赶紧收拾了细软一路南逃。哪曾想半路碰到朝廷抓兵丁,只得舍了全部的钱财保了一命。好不容易到了平川县又遇到个泼辣的娘们,被折腾了个半死。 这运气着实背到家了! “老二想什么呢?” 涂老大问道。 “大哥,现在这城门也关了,咱们就算有银子也没处用。眼看这天越来越冷,老三的手还没完全好,咱们还是得多攒点粮食。” “嗯,老二说的有道理。不过老子银子,粮食都要。快,跟上他们。” 等王孟山得到消息,村里已经涌进了百来号流民了,拦都拦不住了。 王孟山气得想抽死王二狗几人。 这些流民都大部分面色菜黄,衣衫褴褛,拖家带口地上门乞讨。村民们也可怜他们的遭遇,或多或少地给上一些粮食。 都说“请佛容易,送佛难。” 这沟子村有吃食,流民干脆就不走了。接下来的几日,他们睡在村口的庙里,放柴火的 草寮里,稻草垛里,更有甚者直接破毯子一裹睡人家门口了。 等第二日,到了饭点就上门讨饭去。 沟子村本就贫困,家家户户也没什么存粮,有些人家餐餐都是数着米下锅的,哪里能再多养一个人。再加上,这几日好几家的鸡鸭也频频丢失,村民们叫苦不迭。 王有贵家的老宅子,也就是王桃花曾经住的哪所屋子,现在挤满了十几号人。 涂家哥三霸占了其中一间屋子。 地上烧着一堆火,旁边还有一滩五颜六色的鸡毛。 涂老三从嘴里吐出一根鸡骨头,打了个饱嗝。 “老大,这村子太抠搜了,几个灰面饼子都他娘的不肯给了。” “老三知足吧!过江那会儿冻死,饿死多少人。这村子穷是穷了点,但至少有个容身的地方,风吹不着,雪冻不到的。夜里再摸上只鸡吃吃,可比待在城门口舒服多了。” “可是我看村子里的人,这几日愈发不待见咱们了。” “怕他鸟的!老二说的没错,这地方有吃有喝还不错。咱们进来了,想让咱们再出去可没那么容易。” 说着涂老大把嘴里的鸡腿骨扔了出去,立马有个流着鼻涕的孩子扑过来,抓起骨头就往嘴里嗦…… 涂家三兄弟看那孩子跟只狗子似的啃着骨头,立马哈哈大笑起来! 王孟山现在是一个脑袋两个大,只因日日有村民来找王孟山告状。 “村长啊,你可得为我做主啊!我家地里的萝卜一个晚上就被拔了一多半哟,你说吃就吃吧,他还把剩下的踩得稀烂。” “可怜我那一天能下一个蛋的老母鸡哦!不知被那个贼人给摸去了……没法活咯!” “还有我家晒在屋外袄子,鞋子也被人拿走了……” 王孟山也没法子,现在流民有一百多号人了,还大部分是青壮。狗急跳墙,兔急咬人。要是强行赶出去,闹僵起来非得伤人不可。可是留他们在村里迟早是个祸患,这黄家村被洗劫一空的事如芒在背啊!!! 没想到妥善法子前,王孟山只能来到几个流民聚集点,狠狠骂上一顿,恐吓一番,可根本没有什么卵用。 日益加深的矛盾,终于在这日彻底爆发了。 第106章 请佛容易送佛难 这日晌午,王孟坡家正在吃饭。对,就是那个吊书袋的老头子。 五六个流民老远就喊了起来:“哎,你家怎么就吃上了?也不等等咱们!” 昨日这伙流民来到王孟坡家,就站在门口直勾勾地盯着几人吃饭,嘴里不停地唤着:“哎哟,哎哟,饿死了!饿死了!” “见死不救,得下地狱呀!” 见他家没动作,就越嚷越大声,还用筷子使劲地敲打着碗。 最后王孟坡几人无法,只能把自己碗里的吃食全给了他们,耳根才算清净了。 今日王孟坡家特意提早了半个时辰吃饭,想不到还是让他们赶上了。 “去,快去把院门关了。” 王孟坡赶紧让家人关了院门。 “弟兄们,这老头子寒碜人呢!!咱们命不好落了难,厚着脸皮来讨顿饭。他竟然关门,把咱们当成什么了?” “对,就数他家会作妖。昨天吃他家个灰面饼子,那老婆子眼皮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还有那老头子,最会聒噪,之乎者也地讲一大堆他娘的狗屁道理。有本事跟当官的说道理去!咱们有家不能回,跟只狗子似的摇尾乞怜,老子已经憋了一肚子火了。” 这下那五六个流民被惹火了,竟二话不说踹开篱笆进院子讨要说法。 王孟坡气得吹胡子瞪眼,抖着手指头,大声嚷着:“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你们怎可不经主人家邀请就进院子,这是鸡鸣狗盗之辈才能干出来的事!” 有个流民听到这老头骂自己是贼人,直接给了他一巴掌。 “老棺材囊子,连老子也敢骂!你再啰嗦一句,信不信老子敲掉你的牙,割了你的舌头。看你怎么满嘴放酸臭屁!!” 王孟坡被打懵了,儿子媳妇几个也吓得不敢动弹,孩子们只会嚎啕大哭。 流民们干脆把人赶到一边,自个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吃着饭菜,临走还去灶房拿走了半口袋灰面和一兜子黑豆。 王孟坡读了几年书,辈分又摆在那,走到哪不被人客客气气的,哪里受过这等耻辱。当下吐出一口老血,晕死了过去。 王孟山知道这事后,又气又怒,带着十来个青壮拿着扁担、棍子去把那几个流民给抓了,并通知所有村人明日祠堂集合,要当众惩罚几人。 他心知这事不能轻轻揭过,若不杀鸡儆猴,沟子村就得步黄家村的后路了。 一时间,所有流民人心惶惶,这晚都不敢再出来讨要食物了。 晚饭后,屋里点了油灯,王少安和刘冬儿正在桌上下五子棋。 对的,这也是王桃花的杰作。想着冬日实在无趣,前几日便去河边捡来了黑白两种石头,花了半日功夫,又是敲,又磨,总算个个圆圆扁扁,勉强凑成了一副五子棋。 这五子棋规则极简单,在王桃花示范一遍后,两个小的很快就上手了。这两天玩得不亦乐乎。还会合作起来和王桃花对决,不过输多赢少罢了。 王桃花拿着一本书发呆,心里想着今日王孟坡家的事,心里五味杂陈。 都说“请佛容易,送佛难”,现在天寒地冻的,这些流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遮风挡雨,好歹可以要到食物的地方,怎么会轻易离去呢!? 可这些流民就是个炸药桶,保不齐哪天就爆炸了。若是有粮食,倒是好解决! 粮食! 粮食! 突然脑海中闪过一段话“有一次爹带我去那地里挖地……我们去了那边一个坡上……这东西好像有一大片呢!” 对了! 我怎么把它给忘了。 当下王桃花激动不已,忙擦干脚丫子,穿上棉鞋,披上袄子就往院外去。 “姐,你去哪呀?” “我去趟村长家。 这一夜除了小孩,大人们几乎睡不着,心中有期盼,也有担心…… 第二日,王孟山一大早敲响了祠堂的钟,很快全村的人都聚集在了祠堂里。又派人去把所有的流民叫到了祠堂外面的空地上。 “今日把大家召集在祠堂,是有重要的事要与大家商议。近日这些受难的老乡来村里避难,与大家生了嫌隙,咱们今日就在这里当面锣,对面鼓,把事情给解决咯。” 村民们听到这个消息后十分开心。这些日子来,大家夜里都睡得不踏实,生怕被这些流民夜里来个夺财害命。 而祠堂外的流民看到村民们兴奋的目光和手里的棍棒柴刀,心里十分不安。要是这个村子也不让待,那他们能去哪里呢!一时间,心中生起了一股绝望之情,有些人竟然还多了一丝狠意。 王孟山看下面议论纷纷,众人表情各异,脑海里不由得回想起,昨夜王桃花来家里跟自己说的话。 “村长爷爷,流民进村子滋事越来越多,今日已经有了抢砸的苗头了,咱们不能再等了。” “哎!丫头,不瞒你说,我这几日为这事胡子都愁白了。我本想将他们强行驱赶出去,可其中青壮有八十多人,就怕这些人来个鱼死网破,伤及了无辜。丫头,你可是什么好的法子?” 王孟山希冀地看去。 王桃花也理解他的为难——投鼠忌器,怕两败俱伤!! “村长爷爷,这自古以来安顿流民就连官府都十分头痛,多半是就地安置和遣回原籍,但这些需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财力的,可不是咱们平头老百姓能做的。流民之所以留在咱们村子里,无非是为了吃食。 可现如今咱们村的粮食根本就不够吃,若流民不走,怕是很难坚持到开春。我这边好的法子倒没有,不过我曾经在书中看过一种饱肚的东西,前阵子在山里找到些,也吃过了,确实可以果腹。后来因为大雪封了山,就把这事给忘了。若能拿来给流民解饥,我想他们是愿意离开的。” “当真有这东西!?” 王孟山激动得满脸通红,连呼吸都急了几分。现在大雪纷飞,青黄不接,县里又封城了,粮食只会越吃越少,若是真找到了可以吃的东西,就那可以救活很多人! “嗯,这东西叫山药,跟地瓜一样长在地下,味道比灰面还好上几分。明日一大早,我就去山里寻去。” “丫头,要是真能找到这东西,咱们沟子村就有救了。下雪了,山里会有野兽出没,我这就去找大烈,让他们明日和你一起去。” “行!那我先回去了。村长爷爷,那犯事的流民就是个火苗,咱们可不能让他们烧起来。” “丫头,村长爷爷知道。这次老夫绝不心慈手软。” 王孟山回过神来,跟祠堂里几位坐着的族老微微点头,就朝大家压了压手:“大家静一静,听我说一句话。” 众人顿时安静了下来。 “虎子,去把昨日闹事的人带上来吧。” 此刻,王桃花正带着王烈朝田边那块坡上走去。不远处果然有一棵红果树,只剩光秃秃的枝丫。红果树下面是一大片灌木丛,上面覆着厚厚一层雪。 王桃花用木棍子拨开雪,就看到下面那些沤烂干巴的藤条,如网一般纵横交错,立马心下大喜。 “这里果然有一大片山药!” “桃花,这藤就是你说的能吃的山药??” “不是,能吃的在地下呢!” 说完她顺着一根藤,找到了根茎处。 “大烈叔,顺着这茎往下挖,尽量小心点,别把它挖断了。” 王烈立马挥起了锄头。 这冬日的土被冻过,挖起来十分费力。约莫半个小时后,一条两指粗,一臂长的黄褐色山药终于被挖了出来。 挖山药 王烈擦了把汗,拿起那根山药看了看,灰不溜秋的,布满了斑点和一些根须,又摸了摸那断口滑溜溜的黏液,微微皱起了眉头:“桃花这东西好生奇怪,跟根棍子似的,能吃吗?” “叔,我保证能吃,而且很抵饿的。” 王桃花看那一大片枯萎的藤蔓,心下一片激动,这得挖多少山药呀! 祠堂里。 很快虎子带着几个青壮把昨日中午打人抢东西的几个流民押了过来。 这几人被绑着双手,在四处漏风的牛棚里冻了一晚,鼻涕横流,萎靡不振。 “你们几人来我沟子村,我们何曾亏待了你们。可是你们却恩将仇报,做出这么猪狗不如的事,太让我们失望了。这打人,抢东西都是要认罚的。” 那几人中还有不服的,扯着嗓子在那里嚷着:“我不服,你们不是官府,不能动用私刑。” 王孟山捋着胡须笑道:“我大梁律法可是说了私闯民宅抢夺财物之犯,主家伤之无罪。若重伤于人,杀之无罪。你说我有没有资格打你!来人,行族规,扒了他们的棉衣,给我重重抽三十鞭子。” 这祠堂里的鞭子用的都是青竹鞭,又泡过桐油,抽起人来十分疼痛。 “啪!” 一声声鞭子响起,几人刚才的怨恨全化成了鬼哭狼嚎。 “啊,我认罪,别打了!!” “疼死我了!” 门外的流民听到这鞭打声,各个都胆战心惊。特别是一些老人和小孩已经瑟瑟发抖了。 等动完刑,几人背部已是鲜血淋漓,皮开肉绽,然后被架着扔出了祠堂的大门。 流民们看到几人的惨状,都噤若寒蝉。 “忘恩负义枉为人,我们沟子村不欢迎你们几个,现在就请离开。铁头你们几个看着他们,若是不走,再打五十鞭子。” “别,别打,我们走。” 几人只好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向村口走去。 王孟山见其他流民老老实实地坐在地上,心下满意了几分。 第107章 山药顶饱 “诸位,我沟子村地处深山,向来与世无争,村民待诸位也大多友善慷慨。可这几日,老夫接到的村民的哭告竟然有二十几起。 咱们都是庄稼人,你们这么做实在让人寒心。现在给诸位一个机会,若是谁做了偷鸡摸狗的事情请自行离去,我们既往不咎。” 话音刚落,流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可没有一个人愿意走出来。 “好。既然没人愿意承认,那老夫公布一个消息。若有人愿意站出来指认宵小,村里将送给他两斤粮食。” 这是王孟山和各位族老商议的结果,哪怕割点肉,也先得把刺头拔了! 什么?送粮食! 立马流民群里闹腾开了。这可是两斤粮食!?掺上野菜,可以吃上七八天了。 涂家三兄弟顿时心里“咯噔”一下,见有眼神瞟来,就一个狠辣眼神瞪回去或者偷偷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对方顿时缩头缩脑,不敢再看过来。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第一个跳出来举报的是个十三四岁的小伙子。他指着人群里一个尖嘴猴腮的汉子道:“我知道!前儿个晚上,我看到他去地里偷萝卜了,半夜那萝卜还吃得喷香呢。” 那汉子赶紧喊道:“你他娘乱说啥呢,我可没偷!你再胡说八道,老子揍得你满地找牙。” 立马两个汉子站在小伙子的身边:“你动他试试。” “我没胡说,他褡裢里还有两根没吃完的萝卜。不信你们去翻他褡裢看看?” 这下那汉子紧张了,刚想跑就被虎子一棍子拦住了。 最后一搜还真有两根萝卜! 那汉子立马跪了下来:“饶了我吧,我……我真是饿急了,我这就把萝卜还给你们。” 王孟山仔细看了看,指着他大喝道:“竟然是你这厮!你说你饿急了?这几日你来老夫家要食,我可怠慢过你,还不是挤出口粮给了你。今日竟然还在这里睁眼说瞎话。虎子你们几个抽他五鞭子赶出村去。” 那边在打人,这边举报的年轻小伙子果然拿到了两斤粮食。这下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全射了过来。 有了一,就有了二,很快又有十来个人被举报了出来。 王孟山看去,这些被举报出来的人基本是孤家寡人,而举报的人多是家里兄弟姊妹多的。略一思索就明白了,这兄弟多,说了就说了,也不怕这些贼人报复了!! 可涂家三兄弟依然没人敢举报!! 于是这十几人连哭带喊地被赶出了村,现在流民还剩下九十多人。 王孟山继续说道:“诸位,不要慌张。刚才惩罚的都是些忘恩负义之徒,你们都规规矩矩,是我们村的朋友。老夫知道你们受战乱所迫,背井离乡很不容易,咱们都是大梁的子民,有难理应互相扶持。” 剩下的流民们听了这话,心下一喜,这是答应自个留在村子里了? 这时流民中走出一个半百的老头。 “老哥哥,我就是江对面的江州人,说来咱们也就隔一条江,同饮一碗水呀。这落了灾,出来逃命也真是没得办法。你帮了咱们一把手,我们所有人都记你的恩情。那些不懂事的你要打要罚,我们保准没意见。” 说着朝王孟山躬下身子,一鞠到底。 王孟山赶紧让人把老头扶起来。 “可不敢,可不敢。老头子接下来要说的话,恐怕要让各位乡亲难受了,实在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是我们村铁石心肠,见死不救,实在是我们沟子村是这十里八乡最穷的村子,诸位出去打听打听也就知道了。打入冬后粮价飞涨,就这村里还有很多村民没钱备粮呀。” 听他这么一说,流民们顿时又六神无主了。 “叔,别赶俺们呀,这天寒地冻的真没去处了!咱们不求吃饱肚子,你给咱一碗野菜糊糊就行了。” “这走了个把月,以为找到了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到头来还是得走啊!天老爷呀,这是不给咱们活路了呀!” “求求你们了,别赶我们走。等咱回去了,定给你们立长生牌。” 现在沟子村的村民也是极其矛盾,又是可怜这些逃难的流民,又有无能为力的窘迫,又担心他们洗劫自家,伤害亲人,一时间所有人心里都五味杂陈。 兔急咬人,狗急跳墙! 王孟山知道人一旦被逼到了极点,是毫无礼义廉耻的,就飞快地朝人群里大喊道:“众位莫言激动,莫激动,等我把话说完。” “还有什么好说?满嘴的仁义道德,说到底还不是想赶咱们走。” “凭什么他们可以住暖和的屋子,吃饱饭,咱们就得在外流浪,都是大梁人,不公平!” “咱们遭了难,他们还落井下石,他们就是铁石心肠。反正都得饿死,咱们也不要客气了。” 人群里有人喊了几句话。 若是王桃花在这里,一定会瞪大眼睛,喊话的竟然是涂家几兄弟。 这话就像点了导火索,多少日子来的委屈,艰辛一股脑地涌上了这些人的心头,流民瞬间就炸开了锅,纷纷站起来想要冲到王孟山几人面前讲理。 眼看流民越来越激动,上百个村民拿着锄头,扁担之类的大吼道:“你们想干什么?打架啊!” “你们看啊,他们拿着家伙想打杀咱们了,咱们跟他们拼了!” 涂老三再次鼓动着。 王孟山眼看着两拨人就要打起来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别冲动,听我把话说完!” 可是声音却被人海给淹没了。 “当当当!!!” 突然人群后头传来了金属敲击的声音。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去,就见王桃花背着个篓子,王烈拿着个铁锅和勺子一边敲一边走了过来,顿时都愣住了。 “大哥,是她!” 涂老大赶紧扯了扯涂老三,压低声音:“老三别说话,小心被那丫头发现。” 是的,涂家三兄弟看到王桃花十分生气,特别是涂老三,一双眼睛都能喷火了。 王桃花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转头扫了两眼。 涂家三兄弟忙低下了头。现在他们三个胡子拉碴,头发又披散了下来,脖子上还裹了厚厚的狗屁围脖,跟几天前变了个大样。 王桃花还真没发现。 王孟山趁机吼了句:“都给我住手!老夫何时说过不管你们的死活了!?甭说是你们了,这大冬天的谁活命容易!?若谁再吵再闹,就别怪我沟子村以多欺少了。” 流民们这才冷静了下来,不过眼里仍是愤怒和不甘心。 王桃花已经让王烈架起火堆,把锅坐好了水。 一干人看得莫名其妙。 刁婆子看王桃花站在前头和王烈忙上忙下,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啊呸,一个姑娘家家的成日里跟男人混在一起,真是不知检点。” “村长爷爷,山药已经挖来了。那片山坡上我估摸着至少有上千斤!!” “好,好,好,辛苦你们俩了。” 王孟山激动不已,那嘴唇都颤抖了起来。接着满脸红光地指着锅说道:“我们找到一种吃食,名叫山药,这东西可以填饱肚子。” 王桃花就从篓子里拿出那根长长的山药棍。 听到可以填饱肚子,所有人的眼睛都看了过去。见是一根黄褐色的棍子,上面有些麻点,还有许多须须,都很是不信。 “这东西长得古里古怪的,跟个铁棍子似的,能吃吗?” “谁知道呢?要是吃坏肚子可不得了。我们村里以前有个人去山里乱摘果子吃,现在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不会是想拿这东西打发咱们吧!?” “不知道,先看看。” 王桃花也不管人群里怎么讨论、质疑,来的时候山药已经在河边清洗过了,就直接把山药掰成三节,扔在锅里,盖上锅盖煮了起来。 趁着煮的功夫向大家说道:“这东西名叫山药,煮了烤了炒了都能吃,味道虽然没有地瓜甜,但吃上几节肚子就饱了!而且吃了,还能养护脾胃呢!” 王孟山接话道:“诸位,这山药我们村里的坡上很多。以前老夫也不知道这东西能吃,还得亏了这丫头从书中学的。 她外公是秀才,留下了很多圣贤书,自是知道咱们不清楚的事。能不能吃,大家也别急,等上一刻钟自然见分晓。” 于是众人就看着那口锅“咕嘟咕嘟”地煮着。 很快锅中就飘起一股香气。 “哎呀,这……这还真是粮食的香味。” 流民本就饿了两顿,现在更是被香气勾得肚子呱呱叫。有的小孩已经忍不住把指头塞嘴里头嗦了起来。 约莫一刻钟后,王桃花用筷子戳了下,已经煮熟了,于是用筷子夹了起来。 “好了,山药已经煮好了。” 见大家都满怀期待和怀疑地看着自己,王桃花笑道:“我来吃给大家看。” 说着就拿起一根,吹散了热气,剥掉外头棕色的外皮,露出了雪白的一节。 这可是正儿八经的铁棍山药,咬上一口,又面又糯,还有一丝丝甜味,真好吃!然后她就当着众人的面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一根下肚,王桃花觉得五脏六腑都是暖暖的了。 “现在大家相信山药能吃了吧!?有没有谁想尝一尝?” “我!” “还有我!” “娘,我也想吃。” 王桃花就把山药掰成小段分给几人。 他们学着王桃花的样子剥了皮,吃了起来。 这一口下去,就发觉这东西比那灰面好吃太多了,不禁疯狂地点头:“好吃,好吃,粉粉面面的,还不苦。” “哎哟,我就剩两颗牙了,这东西我老婆子都能咬的动。” 小孩子也伸着巴掌,意犹未尽地嚷着:“娘,我还要!” 而且最令他们开心的是山药吃完后,肚子竟然真得没有“呱呱”叫了。 看来,这东西吃了真可以顶饱!! 第108章 凭什么给她!? “哎呀,看来这山药真是可以活命的东西呀!” “老天爷保佑,这下咱们有救了!” “别耽搁了,咱们快去挖吧,我好久没吃饱饭了。” 立马就有人跃跃欲试。 王孟山抬抬手:“诸位莫要激动,这山药就在坡上长着跑不了的!这大雪天,地都冻住了,你们怎么挖? 我沟子村愿意带大家去挖山药,也愿意借给大家锄头!不过老夫有个要求,这坡上的山药挖完后,请诸位离开村子。实在是人多是非多,免得伤了咱们的和气。” 流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粮食,对于能不能待在村子里倒是没有很在乎。这个村子不行,就找另一个村子呗!再说沟子村确实没有几间可以落脚的空屋子,跟露宿外头区别不大。 于是纷纷点头:“要的,要的。村长你放心,咱们也是讲道理的,只要挖完了山药就走人。” “好,那你们在这里等会,我们进去商议下章程。” 祠堂里。 “村长,山药那么好,咱们干嘛不留着自己挖!?按我说直接把那些要饭的赶走就是了,一个个忒不要脸了,跟癞皮狗似的赖着不走,就是骨头痒了,欠打。” 王二狗抖着腿,很是不满地说道。 王桃花看到他就恶心。 “王二狗,他们和咱们都一样是庄稼人,遭了难才离乡背井的,谁又比谁高贵!没必要这么诋毁别人!” 王二狗见王桃花清冷冷的目光看来,瞬间缩了缩脖子。 这可是个女阎王惹不得!得,我闭嘴。 钱氏把王二狗的反应看在眼里,心道:“这死鬼竟然被这丫头迷成这样,眼睛一瞪,连话都不敢说了。好啊好,果真是一对狗男女!老娘迟早撕烂她那张骚脸。” 她恨得指甲把掌心抠破了,也没知觉。 “二狗你给老子闭嘴。这次的祸事说来都是你们三个惹下的,还不滚出来。” 王二狗,王康子,王耗子只能哆哆嗦嗦地站了出来。 “村长,都是二狗怂恿我们俩的。” “对,就是他!” “你们两个鸟人,腿长在你们身上,你们走不走跟老子有何干系?” “好了,一个巴掌拍不响。你们三人擅离职守,惹下这祸事。今日我就当着祖宗的面给大家一个交代。虎子去拿鞭子来。” 青竹鞭子再次闪亮登场。 “王二狗带头离开,罚十五鞭子,其余两人各十下鞭子,你们三个今晚跪在祖宗牌位前悔过,另外今年祖恩粮减半。希望大家伙记住这次教训,日后再有这事,直接逐出族去。” 众人心下一凛。 听到要挨打,三人立马跪下求饶,几人的婆娘孩子也哭得撕心裂肺,可王孟山不为所动。最后三人还是实实在在地打了一顿! 王二狗这下真成了一只死狗,疼得哭爹喊娘! 王孟山叹了口气:“大家眼皮子不要那般浅!这山药本就是天生地长的,谁都可以挖。现在谁家粮食都紧张,让你们拿粮食你们愿意吗?山药给了流民,一来解了这眼前的矛盾,二来也算结了善缘。这流民可是越来越多的!! 再说既然那个山头有,那其他的山头想必也是有的,等他们走了,咱们再去寻摸就是。这事总算有了个结果,不许再生枝节了。好了,现在咱们回家去拿锄头吧。” 等锄头发好后,王桃花和王烈就带着流民浩浩荡荡地朝那坡上走去,当然有许多村民也跟去看了。 涂家三兄弟混在人群里气个半死,本以为能趁着两拨人闹起来,浑水摸个鱼,没想到又被那死娘们给搅了。 为了不暴露,只能不情不愿地扛着锄头加入了挖山药的队伍。 等到了坡上,王桃花先教了众人怎么认山药藤。 有个村民惊呼道:“原来这藤底下就是山药呀,我打柴的时候好像见过。” 王桃花笑道:“叔,这附近的山坡上应该也有,不过这片比较多。” 这么说完沟子村的村民又开心了点,赶明儿就去挖去。 王桃花又指着根茎处:“这山药可以长得很长很长的,有的还有分根,你们可以尽量挖深一点。不过挖的时候小心点,它很脆,很容易断了。” 说着又让王烈示范挖了一下。 众人顿时恍然大悟。 “对了,还有个事。若是沾了这山药的黏液手会痒,大家只需用火烤一烤。不过记得翻翻面,小心别把手烤焦了哦!” 大家被这俏皮话顿时逗笑了,刚才还剑拔弩张的气氛随之散去,反而多了一丝期待和欢快。 “这丫头,懂得可真多!” “人家外公是秀才老爷呢,又读书识字,啧啧,以后说不得是嫁给富贵人家当夫人。” “人也长得好看,心地还这般善良,是个好孩子。” 这人啊,心里没有了忧愁,可不就敞亮了!! 接下来有些村民还帮着流民一起挖山药,整个山坡上热火朝天的。 一个上午挖下来,多的人家挖到了十几根山药,少的也挖了四五根。大家也不回村了,直接捡来了枯柴在山坡上烤了起来,于是满山都是山药的香味。 大家饿了这么久,头一次放开肚皮吃了起来,幸福地都要流眼泪。等吃完发现这东西真得很容易饱肚子,就算饭量极好的青壮年吃上小臂长的一根也撑得直打嗝了。 这就是山药的优点,膳食纤维特别丰富,所以饱腹感强。 就这么如火如荼地挖了两天,山坡上的山药被挖个精光,每个流民都收获满满。 第三日阳光极好,那温热的太阳照得大地亮堂堂的,连空气都暖和了几分。 村口。 由那日出声的老头带着众人拱了拱手。 “老乡们,你们讲究呀,有良心呀!这些日子咱们多有打扰,在这里给你们赔个不是了。咱们大部分都是江洲人,他日等我们回乡了,欢迎多去走走。” 说着一行人朝官道上走去,很快就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沟子村所有人总算是松了口气。 “大哥,咱们就这么走了?” 挖了两天山药,涂老三憋屈极了。 “别急,他们都还看着呢。呐,看到前面那个山窝没,咱们走慢点,待会从那里跳到林子里去躲着。” 很快三人就放慢脚步,落在人群最后头。等到沟子村人看不到时,直接拐进了路边的树林里。 王孟山把人又叫回了祠堂,就开始做了后续事情的安排。而涂家三兄弟却趁着这伙村子里没什么人,偷偷地潜进了村里,躲在了晒谷坪的草垛里。 王孟山朝着众人娓娓说道:“这次咱们惩治了坏事的流民,传出去也算是一个警戒,敢来乱我村子,必定严惩不贷。至于奖赏给举报人的粮食一共是二十六斤,全出自祠堂粮库中,不需每家每户平摊了。” 沟子村有五亩最好的地是祭田,所产出归村里共同所有。每年的收成后,会卖掉一大半,用来购买一年二次祭祖所用的东西和对祠堂修缮。 剩余的粮食全藏在祠堂的粮库里,大年初一祭祖后,平分给每一户,意思是祖先给予的福气和恩赐。这在沟子村已经传承了几百年了。 对于这一点,大家倒是没有异议,反正也不是从自家米缸里掏出来的粮食。 王孟山笑呵呵地看向王桃花:“当然这次咱们村子能有惊无险,多亏了桃花找到了山药。桃花有功于村子,就该奖赏。我和族老们已经商议,决定把康婆子那屋子送给桃花当作奖励,大家可是有意见?” 康婆子那屋子本就空了五六年,破破烂烂,要不是王桃花修补了,说不定早被这大雪给压塌了。 众人自然没有意见! “我不同意!” 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在人群里响了起来。 就见刁婆子趾高气扬地走了出来,瞪着一双蛤蟆眼。 “那屋子虽不值钱,可是那地皮不得银子买呀?这死丫头不就动了几下嘴皮子吗,也好意思拿这么重的奖赏,也不怕把自己三两重的骨头压折了!?” 黄春芳也插着腰,闲闲地说道:“对,我也不同意。她王桃花是村子里的一部分,做点事怎么了?咱们白给她住了这么久的屋子,她不得报恩吗!?” 刘氏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就是!我说这丫头为啥跑上跑下的,原来是打了这主意。啧啧,说几句话,还能得所屋子,果真是个会打算盘的。” 钱氏因为王二狗被打,正伤心着:“凭什么给她?就凭她那张狐媚子的脸吗!?村长你要是敢给她,我……我就一把火烧了那屋子,咱们一了百了。” 王孟看到又是这几根搅屎棍,那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了。 张大娘忙从人群里走了出来:“这是几句话的事?那流民来了,怎么没见你们几个上前拦着?两片嘴巴子上下翻两下,也不怕大风闪了舌头。” “就是,吃不到葡萄,还嫌葡萄酸。有好处的时候跟只苍蝇一样叮过来,这有麻烦时跑得比兔子还快,最是见不得人好。桃花,那屋子你大方住着,看谁好意思嚼舌根。” 罗桂花也帮声道。 王桃花感激地朝两人看去,对方回了一个坚定的眼神。 “你们两个操的哪门子死人心,我……” “够了!” 王孟山打断了刁婆子的话。 “刁氏,你们这几个成日里东家长,西家短的惹是非,真当我们几个老头子是瞎的吗!?” 说着又暴喝一声:“家里的老爷们都死绝了,还不出来管管自个婆娘!!” 黄春芳立马就被王憨子一个眼神给唬住了,灰溜溜地回了人群。 就连刚被抽了鞭子的王二狗都一瘸一拐地过来,硬生生地把钱氏给拖走了。 王有贵拿捏得住刘氏,可架不住刁婆子呀。于是刁婆子往地上一坐,又开始指天拍地地耍起了赖。 “天爷呀,祖宗呀,这老不死的尽偏袒那丫头,难不成也是被这狐狸精迷了心了。村里的东西都是大家的,凭什么他想给谁就给谁呀?他还真以为自己是天皇老子呀!” 王孟山被这话气得胸口一阵发疼,自己一个爷爷辈分的也能和个小姑娘扯在一起,这刁婆子嘴里是装了粪吗!? 关键时刻七叔公发话了,这可是村里辈分最高的人。 “刁氏,这孟山不仅是村长,也是咱们王氏一族的族长,你怎可这般诋毁。孟山这些年,处事颇为公道,人人都看在眼里。今日这事,并非他一个人的主意,是我们几个老不死商议的结果。 桃花这丫头不仅是解了流民的困,难道咱们村子里的人粮食就够吃了,后头不也得去扒拉山药?还是说你家粮食多,可以拿来分上一些。” 这话虽说得极轻,可却打在了刁婆子的七寸上了。 她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堆着笑脸:“那个七叔,我老婆子年纪大了,刚才嘴巴打瓢了。说着玩的,说着玩的……” 七叔公笑道:“你们几人可是还有意见?” 刚才几人都摇了摇头。 开玩笑,这老头子可是个狠人。三十年前,村里大乱。正是这老头带着村里人逃去的山里。路上有人追来,这老头拦在最前面,可是一锄头敲死了两人。 于是这事就这么定了。 王桃花平白得了间屋子,笑得跟朵喇叭花似的。 王豆香打趣道:“桃花这下有人再敢跑你家去,直接拿大扫帚拍飞了他去。” 又听王孟山说道:“现如今流民越来越多,走了这批,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下批,咱们得多做点防备了。明日起,所有成年男子带好锄头去村口挖个壕沟,以阻挡流民进村。 另外从今晚起,咱们村除去老人,妇人和十三岁以下的孩子,所有男丁分成十人一组轮流在村口守夜。” “啊,这么大冷天还得守夜啊!” 王大海几个懒汉顿时一张脸皱成了苦瓜。 “你们几个要是不愿意去也行,就出粮食吧,每人二十斤。” 几人立马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第109章 翻箱倒柜 等出了祠堂,王桃花并没有放下心来,反而有些心神不宁。她总觉得今日流民里有人一直在盯着自己,于是抽空找到王烈。 “大烈叔,我想找你借个东西!” “桃花啊,你要借什么啊?” “嗯,借我几个夹子吧!” “丫头,这么大雪天可不敢上山,你要想吃野味,叔那边还有半只风干的山鸡,叔拿去给你打打牙祭。” “叔,你误会了,我不上山。” “那你这是?” “我家就住北坡下,离山里近,在家附近放几个夹子,也安心点。” “唔,你家那地方是偏了点。丫头,那夹子口很锋利,你用的时候小心点,别夹到手了。” 最后王桃花去王烈家拿来了七八个铁夹子。 这铁夹子其实就是普通的开口夹,巴掌大,撑开后,夹扇上有尖牙。上面还有淡淡的血迹,看来以前有捕获过猎物。 看王桃花在院子四个角布置了铁夹子,王少安和刘冬儿都有些诧异。 “姐,你布那么多铁夹子干嘛?” “当然是防身了。现在流民越来愈多,谁知道夜里会不会有人来咱们家偷东西。” “流民不是走了吗?” “要是有坏蛋又回来了呢!?多一层防护总是没错的。哦,对了,我得把尿桶搬进屋里,省的你们起夜踩到夹子。白天我会把夹子收起来的。” 再说涂家三兄弟躲在草垛里动也不敢动,就怕被人发现了。 一直等天黑了,三人才小心翼翼地爬了出来。 “呼!可把老子憋死了。” 涂老三急匆匆地往边上走了两步,解开裤带就拉了起来。 那冷风卷着尿骚味扑鼻而来,涂老二骂了句:“老三,你是头牲口吗?就不会往别上点吗!这尿又骚又臭的!” 涂老大看着黑漆漆的村子只有零星几点光亮,知道大部分人已经睡着了。 “大哥,这两天我抽空在村里寻摸了下,最有钱的估计就是那村长家了。咱们去把这块肉吞下?” “不行。那村长家人口多,院墙又高,万一拿不下,咱们几个就脱不了身了。” “大哥说得对。咱们还是去西边那家吧!他家也是青砖大瓦房住着,昨日我故意在他们家门口逗留了片刻,听到他家老婆子说明年要给那十几亩地全种上稻子,看来这家人在这村子里绝对是有钱的。” “倒是块肥肉,他家里几口人?” “除了个老太婆,那对夫妻有三个孩子,两个男的十五六岁,女的十来岁。” “好,人倒不多,走,去他们家。” 恰好这时涂老三回来了,听了这话有些急:“大哥,我想去找那个死娘们,咱这手上的伤还没报仇呢!” “老三别乱来,这村子咱们本就不是太熟,又黑灯瞎火的,不能分散了。再说那娘们住哪里咱们也不知道?” 涂老二过来拍拍他的肩:“老三,咱们先去这家人。刚好打探消息,再去找那娘们。我保证今晚让你抱的美人归!” “好。那咱们现在就出发。” 涂老三激动得一颗心怦怦直跳,暗想:总算可以过过手瘾了。 很快三人在夜色的掩映中向村子西边走去。 对,他们今日的要去就是王有贵家,谁让他家青砖大瓦房那么显眼了,这下遭贼惦记上了吧。 三人借着月色来到王有贵家院外,就见院门已经从里面拴上了。王家院墙颇高,要是翻院墙,难免会弄出动静。 “大哥,那里!” 涂老三指了指伸出来的树干。 涂老大立马笑开了花。 “有这树,这下进去容易多了。老三你们在这等着,我进去开门。” 涂老大往上一跃,抓住树干,一翻身就坐在了树干上,眨眼功夫就到了院里,真如猴子一般敏捷。 “咔啦!” 院门打开了。 两条黑影像泥鳅一般钻入院子,然后轻轻地带上了门。 右边的两间厢房是王大坤哥俩的,此时呼噜声震天动地。左边住的是王有贵夫妇和王香香,也是静悄悄的,刁婆子则住在靠左边的上房。 涂老大指了指左边的屋子第一间屋子,比了个一。这是江州道上的暗语,一代表的是一家之主。 另外两人点点头,从怀里摸出短刀就走了过去。 不料这时右边传来动静,三人立马往树下藏去。 就见王大海迷迷瞪瞪地往院墙走去,解开裤带,就“哗哗”地撒尿。 月光洒下,巨大的树影落在地上,把三人掩得严严实实。 王大海撒完尿刚提上裤子,脖子后面就传来一阵剧痛,接着人就倒在了涂老二手里。 涂老二把人轻轻地放在地上。 三人再次朝左边屋子走去。轻轻推了推门,见里面没上门拴,心下大喜,连忙钻进了屋里。 一阵冷风吹来,刘氏缩紧了身子,往王有贵怀里钻了钻。不料,王有贵根本不理她,把身子一拱,卷走了大半的被子。 刘氏冷得直发抖,正要发火,就感觉脸上有股热气喷来。 微微睁开眼,借着月光就看到一张黑乎乎的脸凑了过来,吓得魂飞魄散。正要张口大叫,冰冷的刀子架在了脖子上。 “不许叫,不然宰了你。” “好……好……我……我不叫。好汉饶命,不要杀我。” 另一边王有贵也被叫醒了,见脖子上架了刀子,屁都不敢放一个。 涂老三把床帐子扯了下来,用刀划了个口子,双手一撕。 “ 卜拉!” 可把刘氏心疼得抽抽。 涂老三用这布条把两人的手和脚绑得严严实实。整个过程两人极其听话,没有半点动作。 接着涂老三又扯下两人的袜子塞进嘴里,熏得夫妻俩头晕眼花,眼泪直流。 “老二,老三,快找银子。” 接着三人就借着窗外微弱的光,在屋子里翻找起来。 王有贵夫妻俩急得不行,两人刚“呜呜\"了两声,就被扇了个大巴掌,顿时就老实了。 一圈找下来,几人一无所获。 “老三,把那娘们带过来!” 刘氏身子使劲往后藏去,可还是被涂老三从床上一把拖了下去。 刘氏身子抖得跟筛子似的,后背的汗是一阵接着一阵流。 等拔了嘴里的袜子后,忙求饶道:“好汉饶命啊,好汉饶命啊!只要你饶了我,你想做什么都行!” 涂老三恶心地呸了口:“臭娘们,别恶心人了。就你这脸跟个老丝瓜似的,给老子洗脚都不配。” 刘氏气得鼻孔都撑大了一倍。 “说吧,家里银钱放哪了?” “我……我没银子。” “放屁,你家住着青砖大瓦房呢,会没银子?看来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呀!” 说着拿起匕首往王有贵胳膊割了一刀。 王有贵疼得眼珠子都要爆出来了,额头上满是汗,呜呜呀呀地叫着。 “再不说我可就不割手上了。”说着刀子直接顺着胸膛一路往下,停在了王有贵的裆部。 王有贵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自个要是真没了命根子,以后在村里还怎么抬得起头。于是赶紧用朝刘氏挤着眼睛。 刘氏只能流着泪:“我说,我说,在尿桶下面。” 涂老二皱着眉头移开尿桶,下面果然有一块活砖。掀开砖头,有一个小小的匣子。 “哟嘿,你这娘们属耗子的吧,挺能藏东西的。” 打开匣子,里面是几个碎银角子和一串铜钱,还有两根银簪子。 “大哥,咱们废了这么大功夫,就得了这么三瓜两枣的。” 说着把那些东西倒在一块布上,胡乱一裹,塞怀里了。 刘氏一脸的痛苦,好不容易上次周家的人没搜到这些银钱,这次全没了,不由得哭了起来。 “老二把她嘴巴塞上,你留在这看着,我和老三去其它几间屋子看看。要是他们两不老实,直接……”说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吓得刘氏把哭声都给咽了下去。 很快他们就用同样的法子,绑了王大坤和王香香。 现在只剩刁婆子屋里了。 “大哥,这屋子怎么这般臭!” 涂老三扇了扇鼻头风。 “别说话!” 等走进床头,就看到一个胖婆子正四仰八叉地呼呼大睡,跟只翻肚皮的大癞蛤蟆似的,嘴边全是炸果子的碎屑。 涂老大上前拍了拍刁婆子的脸。 “喂,老婆子醒醒!” 可刁婆子睡得实在是太香了,没半点动静。 “憨婆子一个,没事,醒不了。” 看屋里实在太黑,两人干脆点了灯。 接着明目张胆地翻箱倒柜,可找了一圈一个铜子都没找到。 “老大,没找到银子,让我把这死婆子叫起来吧。” 涂老大点头。 涂老三正要抬手扇脸,看见刁婆子手臂上绑了一根红绳子。 “这是什么东西?” 把绳子一扯,从腋下扯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 “这死老婆子也太能藏了,藏胳肢窝下也不嫌埋汰。” 涂老三正要去拿钱袋,刁婆子眼睛瞬间睁开,抓住了他的手,恶声恶气地问道:“你谁啊?干嘛拿我的钱袋。” 涂老大直接把刀子架在了刁婆子脖子上。 “松手,不然老子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刁婆子感受到脖间的冰凉,身子一抖,瞬间怂了,摆着手:“别……别杀我,别杀我,钱你拿走吧。” “老婆子,算你识相!” 涂老三哼了一声,扯过钱袋,欣喜若狂地解开一看,除了三个一两的银锭子,还有几个银角子,其余都是铜板。 “这老婆子吃得这么肥,想不到就这么点货。” 刁婆子心都在滴血呀!这银子还是前段日子粮食大涨时,特意去县里卖了几袋粮食换来的。 “壮士,好汉啊,可怜可怜老婆子吧。我就剩这么点棺材银子了,给老婆子留点吧,一半行不,要不几十文也行。” 涂老三笑了起来:“大哥我见过傻的,没见过这么傻的,竟然跟咱们讨价还价了。” “别跟她啰嗦了,把手绑了带去堂屋。” 涂老三随手拿起床头的裹脚布就把刁婆子的手给捆上了,接着又拿了块帕子塞她嘴里。 就这样,不一会儿王有贵家六人全在堂屋碰面了。 第110章 王桃花,比我漂亮 等涂老大取了刁婆子的钥匙,开了王家的粮仓,就见里面有五、六袋灰面,还各有半袋子白面和精米,顿时惊喜交加。 “瞧瞧,这么多粮食,那老不死的还敢说村里没粮食,用山药打发咱们,啧啧,真是老奸巨猾,阴险狡诈啊!!” “大哥,要不咱们再去一趟那老不死家,听说他儿子还在县里酒楼当掌柜,家里银钱肯定更多。” “算了,他们家人多,一下子拿不下,咱们就耗在这里了。老三我看那鸡圈里还有七八只鸡,全拧了脖子带走。” 于是一窝鸡婆子来不及叫一声,就被涂老三拧断了脖子。 就这样当着王有贵一家人的面,涂家三兄弟把那半袋子的白米和白面扛了出来,接着又把拧断了脖子的鸡用绳子挂成一串。 刁婆子又气又心疼,恨不得扑上去把几人生吞活剥了。 涂老三又去了趟刁婆子屋里,翻出两包点心,于是三人坐在椅子上配着茶水吃了起来。 “老二,老三,咱们休息片刻就赶紧走。” “老大,咱么还没去那娘们家呢……” “老三日子长着呢,那娘们又跑不了,总有报仇的机会。咱们今晚带着粮食,得早点走!” 涂老三顿时有些郁闷了。 涂老二突然想起一个问题:“老大,今晚那村口有人看着,咱们怎么走出村子……” “那就要问他们了!” 王大海醒来后就一直垂着头,听到这话时眼皮子明显抬了下。 涂老大拔了王大海嘴里的破布,把刀子往王大海的脖子上比划了下。 “说吧,除了进村的路,还有哪里可以出村?” “我……我不知道。” 王大海的头摇得飞快。 “不知道。” 涂老大眉头一挑,举起刀子就要往王大海大腿插去。 “走河边。河边有个沟,可以出村。” 刀子离大腿只有一指距离时,王大海赶紧喊了出来。 这王大海平日里跟四邻八乡的泼皮无赖混在一起,为了做些偷鸡摸狗的事,自然把这村子的边边角角摸得贼清。 “你要是敢骗我,回头我非把你大卸八块。” “不敢,不敢。那路是以前涨水时冲出来的水沟,后来被芦苇盖住了,知道的人并不多。” “好,老子信你一回。”说着重新给他嘴里塞上了破布。 王大海躲过一劫,满头大汗。 “老二,老三收拾收拾,咱们这就走。” 涂老三却盯着王香香满脸淫笑。 “老大,让咱松快松快吧,这么些日子都快憋死我了。” 涂老大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不由得笑骂道:“你个狗东西,净想着那档子事。行,哥哥给你一刻钟,快点。” “好嘞!弟弟我这就骑马狂奔去!!” 涂老三兴奋地搓着手,立马就去拽王香香。 王香香哪里不知道对方想干什么,拼命地躲闪着,蹬着腿,朝王有贵几人“呜呜呜呜”地叫着。 可几人就跟缩头乌龟一样大气都不敢出,唯有王有贵挣扎着还想过来救人,被涂老二一脚踹翻在地上。 涂老三脾气也上来了,拽住王香香的脖领,直接一巴掌扇了过去。 “臭丫头,再不听话,老子直接宰了你。” 王香香就不敢挣扎了,垂着泪,任由涂老三拽去了屋里。 王有贵急得额头上青筋都爆了出来,可是手被绑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闺女被带走了。 这一幕与当初马大眼欺负王有财父女俩何其相似呀!果然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很快屋里就传来衣服撕裂的声音,和女人压低声音地哭泣声。 “老三干这事跟牲口似的,也不懂得怜香惜玉。” 可还没一杯茶的功夫,涂老三就敞着胸脯从屋里兴冲冲地跑了出来。 这……就完事了!!? 两人都有些诧异。 “大哥,大哥,我找到那娘们,她叫王桃花。” “王桃花!??” “就是砍我一刀的那娘们。” 说着朝屋里吼道:“还不快滚出来。” 就见王香香披头散发,抓着被扯烂的衣裳,哭哭啼啼,畏畏缩缩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还不快说!” “呜呜呜……她叫王桃花,她比我漂亮,就住在北坡下的屋子里。” 原来就在刚才涂老三撕扯王香香衣服,准备提枪上马时,王香香绝望地喊了句:“求求你放了我吧!你去找王桃花吧,她比我漂亮,呜呜呜!” 好吧,到这时候了,王香香终于承认了这事。 “王桃花是谁?” 见对方感兴趣,王香香似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说道:“她以前是我堂姐,长得跟天仙似的,这十里八乡没有人不夸的。她爹娘早死了,家里就她带着两个小孩。” 涂老三心思一动,突然想到那张脸。 “那丫头是不是十三四岁的样子,皮肤白白的,喜欢用刀砍人。” “对对对,就是她。她还差点砍了我哥呢!” 涂老三激动不已,赶紧爬了起来,朝堂屋跑去。这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大哥,那丫头就她一个人带着两个小孩,真是天助我也。” “老三再折腾一会天就该亮了,咱们……” “二哥,要不把那丫头办了,我一辈子都不痛快。你忘了自个也挠破了一层皮了吗?再说传出去,也丢了咱们三人的脸。” 涂老二瞬间脸色就黑了。当日中了那痒痒粉,把自个折磨得想死的心都要。 涂老大还在思考要不要去,就见那刁氏几人躁动起来,疯狂地扭动,眨眼睛。 “老三,去把那老婆子的嘴给解了。” 刁氏长长地喘了口气。 “山大王,那丫头不仅长得好看,她还很有银子。” “老婆子胡扯什么,她一个孤女哪来的银钱,你若骗我,老子马上送你去见阎王爷。” 刁婆子缩了缩脖子,撇撇嘴说:“哎哟,你是不知道这丫头有多能搂钱,她山上摘了那木耳、 药材就卖了好多钱,每天家里都是猪肉汤,白面馒头吃着呢!” “她还跟县里最有钱的孙家公子勾搭在一起,啧啧,成日在县里头吃香的,喝辣的。听说孙公子给她买了一匣子首饰,上次我还看她戴了那么大的一对金镯子呢!” 刁婆子睁着眼睛瞎扯起来。 涂老大果然动了心。 “你带我们走一趟,老二你在这里看着他们,不老实,直接杀了。” 涂老大一把拽出王大坤,这小子一双眼睛乱瞟,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要是敢骗自己,直接剁了他。 想不到王大坤极为乐意地点点头:“好汉,我带你去。这丫头就是欠教训,随你们使劲折腾。” 刁氏几人看三人走后,眉飞色舞,心道:“小贱人,这次看你怎么逃!” 一想到王桃花被人抢了,侮辱了,刁婆子“嘎嘎”地笑了起来,跟个老鸹似的。 涂老二嫌难听,拿起布团又塞进了她嘴里。 此刻已是月上中天,点点星光,加上田野路边都是雪,倒把这乡间小路照得清楚。 三人飞快地走在去北坡的路上,偶尔有几只警觉的狗吠了两声,又很快被呼啸的北风吹散。 一盏茶的功夫,王少坤停下了脚步。 “好汉,到了。前面那屋子就是王桃花家。” 涂老大看着那山坡下孤零零的一座茅草房,不由得怀疑道:“就这破屋子,你确定那丫头有钱?” 王大坤眼神闪了闪,正想着怎么回话,涂老三急不可耐地跑了过去。 “大哥,管她有没有钱,今天我必须把这丫头给办了。” “老三……” 涂老大叫不动,只能跟了上去。 王桃花家的院门已从里头关了。 涂老三还是有点脑子的,他怕闹出动静,打草惊蛇,于是准备从篱笆进院子。 这篱笆是王桃花前段日子新扎的,也就齐腰高,哪能挡住两个大男人。 “大哥,我先进去,你和这小子在外面等着。” “老三小心点,那丫头狡猾得很。” “大哥放心吧,我怎么可能在同一个坑里摔两次,等我的好消息吧。” 涂老三大脚一跨,半个身子就进了篱笆。接着另一只腿一扬,人就进了院子。 “咔嚓!” 涂老三踩断一根枯树枝。 睡梦中的王桃花听到院外有声响,立马从床上坐了起来。她蹑手蹑脚地来到窗户口,借着月光看到有个人从篱笆口跨了进来,心下一片紧张。 “不好,有贼人!?” 她赶紧过去把两个小的叫醒。 “少安,冬儿,快醒醒。有贼人进咱们家了!” 迷迷糊糊的两人一听有贼,眼睛瞪得溜圆,就要大声地喊出来。 王桃花赶紧捂住他俩的嘴,摇了摇头。 黑暗中,三人迅速穿上棉衣。 接着王桃花拿起门后的扁担,王少安也拿起了烧火钳子,刘冬儿拿起一根洗衣棒。 姐弟三个俩严阵以待,额头上渗出了阵阵冷汗。 第111章 痛打落水狗 再说涂老三跨进院子后,棉衣挂住了篱笆,于是发狠拽去,立马那几个竹子歪倒向一边。 “老三,没事吧?” “没事,衣服勾了下。” 等他得意洋洋地才走了一步。 “咔!” 涂老三就感觉自己脚上传来一阵剧痛,就仿佛骨头被生生折断了。 这可是猎人用的铁夹子,有铁齿的,可以直接贯穿皮肉。 涂老三还算有点勇气,忍着没有喊出来,哆嗦着嘴唇,转头看向涂老大,眼里全是泪花。 “大……大哥……” “老三怎么了?” “脚被铁夹子夹住了!” “什么?!老三你别动,我马上拉你出来。看来那贱人设了陷阱。” 涂老大大步走过去,抓住涂老三的手就想扯出来。 可奈何涂老三本就单脚站着,涂老大用力一拉,涂老三摔倒在地,只能用手撑去。 “卡!” 好了,这下左手也夹住了。 涂老三再也忍不住了,情不自禁地喊了出来。 “娘呀,疼死我了,疼死我了。” 不停地甩着手上的铁夹子。 涂老大怕中招,也不敢进院子,只能生拉硬拽着涂老三出了院子。 王大坤想跑又不敢跑,只能躲在门边瑟瑟发抖。 王桃花见贼人被夹了,拿起那铁壶,用棒子使劲地敲打。立马“咣咣咣”的声音传了出去,在这寂静的夜间特别清楚。 “快来人呀!有贼人进村偷东西啦!” 王桃花扯开嗓门喊着。 两个小的也配合着喊了起来:“救命,有贼人!” 一时间,离的近的几家亮起了灯光。 特别是王烈已经拿了根棍子朝王桃花家跑来。 涂家兄弟俩脸色剧变,涂老大赶紧帮涂老三掰开脚上的铁夹子。 “老三,忍住!” 这是从肉里面拔钉子呀,涂老三疼得死去活来,脸都白了。 “快走。” 这节骨眼上涂老三也顾不上脚上的伤了,被涂老大搀着跳着脚向王有贵家奔去。 “哎,你们等等我啊!” 王大坤见两人跑了也急了,可是他被绑着手,天又黑,没跑两步就摔了个狗啃泥。 这下摔得狠了,牙都磕了一颗,血糊了一嘴巴。 屋里的王桃花听着外面的动静,知道人已经跑了,这才敢打开门,大喊道:“救命啊,贼人进村了。” 王大坤听到王桃花出来了,知道来不及逃了,只能赶紧埋着这头,缩着身子,心里喊着:“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王桃花看到院外地上有个人撅着屁股,趴在地上,心下一喜。 “贼人,敢来姑奶奶家摸东西,我要让你后悔终身。” 说着举起扁担就劈头盖脸地打了下去。 王大坤被打得像个皮球满地打滚,嗷嗷直叫。 “别打了,别打了,我是王大坤。” “王大坤!?” 王桃花愣了一下,接着嘴角噙起一丝笑,心里超级爽:“嘿,那更好,姑奶奶打得就是你。吃俺老孙……不……俺老王一棒!” 接着下手更是重了几分,王大坤惨叫连连。 “你这个贱人,你是故意的,我非把你扒皮拆骨喂野狗。” “哟嘿,你这贼人都成了落水狗了,还敢乱吠!看来是今年的枫叶不够红呀!再吃我两棍。” “啊——” 再说涂老大两人好不容易跑回了王有贵家,涂老二已经跑了出来。现在村子的灯光越来越多,看来已经闹腾开了 “大哥我听那边有动静。老三你怎么了?” 涂老三疼得五官乱飞,使劲地吸着冷气,说不出话了。 “他娘的,那个小娘皮贼精明,院子里放了夹子。别说了,老二快拿上东西,我来背老三,咱们走。” 临走时涂老三恶狠狠地说道:“谁要敢暴露我们的行踪,老子总有一天回来宰了他。不信,就试试。” 王家几人瑟瑟发抖,忙摇头。 很快三人就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再说王烈拿着棍子来到王桃花家,老远就看到王桃花正用扁担敲打着个人。 “桃花,出什么事了?” “大烈叔,刚才有三个贼人来我家偷东西,多亏了你那铁夹子。有两个跑了,还剩这个。” 此时王大坤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趴在地上“哎哟哎哟”地叫唤个不停。 王烈大喝一声:“你这贼人连我沟子村也敢偷,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说着一棍子往他大腿上抽去。 他常年深山老林里跑,身强体壮,这力度可比王桃花大了好几倍。 “啊!”王大坤立马惨叫一声,连坡后树林里的鸟都惊醒了! 王烈朝着屁股又打了几下。 这下王大坤已经叫不出声了,那屎尿流了一地。 “好了,大烈叔别打了。再打要出人命了!” 王烈这才不情不愿地放下了棍子。 刚好这时王孟山和几个叔伯匆匆来了。 “桃花,可是你家来贼了。” “村长爷爷,其余贼人跑了,就剩他了。” 王孟山眉头皱得老高,这十来年了,沟子村都没发生夜里上门偷东西的事。 “把他翻过来,看看是流民还是哪个村的泼皮!” 等人被翻过来,就见他眼睛肿了,鼻梁断了,鼻血糊了一脸。 王孟山打着灯笼看去。 “这……这瞅着是王大坤啊!” 其他人凑过去看了看。 “哎,还真是王大坤!难不成这贼人就是他。” “这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这王大坤忒不像话了吧,带着贼人来祸害村里!” 王孟山看王大坤已经面如金纸,昏迷不醒,只得叹了口气:“走吧,把人带去有贵那里问问。” 王桃花作为苦主肯定要去,她不放心王少安和刘冬儿,就一起带上了。 很快几人来到王有贵家,就看到院门大开。 等来到堂屋就看到被捆着的几人。 刁婆子顿时激动得呜呜直叫。 等给几人松了绑,刁婆子立马拍着大腿哭诉了起来。 “这日子没法活了,那黑心肝,烂肠肺的歹人把我的银钱和白米白面还有鸡婆子全给卷走了。老天爷呀,你瞎了眼呀……” 刘氏和王香香也颓在地上哭着。 “有贵,这到底怎么回事?” 王有贵苦着张脸:“我也不清楚呀,正困着觉呢,就被人用刀子架脖子上了,然后就被绑了。” “知道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不过好像是兄弟三个。” “他们中是不是有个男的,脸瘦瘦的,留着八字须。” “对,对,是有这么个人呢。” 王桃花心里“咯噔”一下,立马猜出了他们的身份。难怪那天在祠堂总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 “果然是他们!村长那几人我认识。那天我从县里回来,想要抢劫我的就是这几个流民。” “糟了,他们三人有刀,这黑灯瞎火的要是跑到其他人家去,可不得了……” 王孟山赶紧吩咐人沿着村里的路找去,同时给每家每户提个醒。 “王有贵,那你家王大坤为什么和歹徒出现在我家,你说,他们是不是一伙的?” 王桃花故意气呼呼地问道。 “桃……桃花,不是的,大坤是被绑走的。对了,他人呢?” 王孟山让人把王大坤抬了进来,刘氏见自个儿子满身是血以为被害了,立马扑了过去哭喊了起来。 “大坤啊,我的儿啊,你死了娘可怎么活呀?你怎么忍心让娘白发人送你这个黑发人呀,你这是在剜娘的心哟!” “刘氏别哭了,他没死。说说吧,他出现在桃花家门口,是不是给贼人带路去了?” 王有贵几人顿时支支吾吾,说不出话了。 “你想过没有,桃花一个姑娘家家的带着两个孩子在家,要是被祸害了,你家大坤岂不是帮凶了。” “村长饶了大坤吧,他也是被迫的。何况他现在也被打成这样了!呜呜呜!”刘氏哭得更伤心了。 “人在做,天在看呢!他伤成这样也怨不得别人。说,贼人往哪跑了?” 几人不约而同地摇头,心里惴惴不安,心道:“这要是说了,哪天被那几个贼人杀了都没地方哭去!” 其中王大海最为激动,头摇的飞快。 “这村子这么大,我们不也知道他们往哪里跑了!” 王桃花见王大海眼神有些闪烁。 “王大海,你肯定知道!” “老子不知道。” “哼,你不说我也知道,他们肯定是去了后山。” “他们才没去后山……” 王大海刚说出口就赶紧捂紧了嘴巴。 可众人已经看了过来。 “快说,他们往哪里跑了?” “我……我不知道……”王大海死鸭子嘴硬。 “大海这可是关系到全村人的安全,你要不说明日我就开了祠堂,你们这是包庇贼人,别怪我族规处置。”王孟山直接放大招。 “别,别……村长,我说,我说。他们从河边走了。” “河边!?那里哪有路?莫不是淌河走了?” “村长,我想他说的应该是那条废弃的河沟,前几年扁担河涨水冲出来的沟,平日里因为长满芦苇,倒没几个人知道。” 王铁牛解释道。 “好,铁牛,你多带几个人去追。记得拿上锄头,铁耙,这几人看来是有些身手,千万得小心点。” “好,我这就去。” 这么一通折腾下来,天就亮了。 再说涂家三兄弟拼了命地跑着,可黑灯瞎火,对地形又不熟悉,不知道摔了多少个跟头。 好不容易到了河边,摸黑找了一圈,果然发现被一大片芦苇密密麻麻地挡着的河沟。 “大哥,要不淌水出去吧,这沟子已经被芦苇堵住了。” “不行,这河虽浅,就怕有水窝子,这乌漆嘛黑的看不清路。咱们这一身棉衣要是掉进去可不得了。这样咱们从芦苇底下钻过去。” “大哥,这芦苇割人比刀子还厉害……” 刚说完,就见远处一条火龙蜿蜒而来。 “不好,他们追来了。老二,老三别犹豫了好快走。” 三人急得不行。 涂老大趴下身子就往芦苇丛里钻去,那锋利的芦苇朝脸上,手上割来。 他低声喊道:“闭着眼睛跟在我后头,千万别睁眼。” 于是三人就这么在沟里摸黑爬着,咬着牙忍受着芦苇的伤害。 约莫一刻钟后,三人终于爬到了河沟的尽头,已是满身污泥。 涂老大舔了舔嘴唇,一股腥甜,接着是火辣辣的疼,看来嘴唇也被割破了。 “呼,贼他娘的!总算出来了。加把劲,上了官道,咱们就自由了。” “老大,下次打死我也不爬这破沟了。” 涂老三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他一张脸划了好多口子,加上手上,脚上还有伤,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了。 “好了,别啰嗦了,赶紧走。等逃出去了,给你找个大夫看下。” 就这样涂老大搀着涂老三,涂老二背着两袋粮食和一串鸡向着坡上爬去,渐渐地消失在夜色中…… 等王铁牛带着一众人赶到,人早就逃脱了。 第112章 偷吃鸡蛋了 发生歹人进村劫掠的事后,王孟山对于村里的安全更是重视了。 第二日,村口很是热闹。挖土,运土,络绎不绝。在百来号人的努力下,才两三天的功夫,一条宽五米,深二米的壕沟就挖好了。 真正是应了那句话——人心齐,泰山移! 王孟山又安排一些人去砍来大树堵在壕沟的后方,算是第二重防护。最后听了王桃花的意见,用木头搭了一个五、六米的高台,站在上头方便观察路上的情况。当然那条河沟也用木头和石头给堵上了。 做完这一切,村里人的一颗心总算放下了。 接下来的日子,村里的老老少少全去挖山药了,于是各个山头到处是人。虽然其他山坡上山药不多,但是一波挖下来,多的人家也挖了五、六十斤,少的也有一、二十斤,掺在面糊糊里,不仅好吃,也节省了许多粮食。 大家的眉头总算轻松了几分。 王有贵家是唯一没去挖山药的。 这刁婆子整日坐在院门口哭诉,遇到个人就拉着说上一遍。 “那挨千刀的贼人用那么老长的刀子架在我脖子上,老婆子一口痰就啐了过去……” 有人就问了:“刁婶子,既然你这么厉害,为什么家里还被抢了?” 刁婆子就像被掐住了脖子说不出话来,接着干嚎了起来:“他们是畜生啊,三个打我一个呀!我一个手无寸铁的老婆子也没得法子呀。 这些天杀的贼人用了我的银子呀,他头顶生疮,脚底流脓。吃了我的精米白面,他穿肠烂肚。还有我可怜的鸡婆子,你做鬼也要去啄瞎了他们的招子……哎呀喂……我这心疼的啊……” 说着翻着白眼,做出一副马上要嗝屁的模样。 吓得众人赶紧安慰几句。 不料老婆子立马又“活”了过来,抓住对方的手巴拉巴拉说了一大通…… 这么几天下来,就没人再愿意从他家门前经过了。 再说刘氏这两天忙得很,王大坤昏迷了一天一夜才被梅婆子的银针给扎醒了。 醒来后就“哎哟哎哟”地叫唤个不停。 “娘……我屁股疼……腿疼……哪里都疼……” 话还没说完,“卜卜”一连串臭屁震天响,接着一股恶臭就漫了出来。 好家伙,那屎尿现在是更搂不住了。 刘氏只得硬着头皮给王大坤换了衣裳、褥子,一迭声喊道:“香香,死哪里去了?这么大个人了,成天就知道疯玩!还不快给老娘滚过来!” 正在屋里对着镜子自怜自艾的王香香,顿时嘴撅得都能挂油瓶了:“来了,来了!” 等她不情不愿地走进王大坤屋子,立马被涌来的一股臭味熏得胃里直翻滚,于是捏着鼻子,瓮声瓮气地说:“娘,这大哥又搂不住屎了?” 待看到地上那堆满是污秽的衣物,忙往后退了两步,满脸嫌弃:“咦,脏死了!” 躺在床上的王大坤脸一红,一口气上不来,咳得肺都要出来了。 刘氏赶紧帮他抚着胸口,朝王香香虎着脸:“没点眼力见的蠢东西,还不快把你哥衣裳,褥子拿去洗了。” “啥,又要我洗!?” 王香香气得直跺脚:“娘,大哥都这么大了,还让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洗衣裳,传出去也不怕丢人!!” 刘氏拿起床头的一根鸡毛掸子就要抽去:“哎哟,你这死丫头说的什么浑话?你和大坤都是我肠子里爬出来,怕什么!?我看你就是懒的。你去不去,不去今晚不要吃饭了!” “娘,你就知道偏着大哥!哼,他连屎尿都搂不住,看他以后怎么孝敬你!” 刘氏把鸡毛掸子砸了过去,王香香赶紧躲了开来,捏着那团衣物赶紧跑去了外头。 “这死丫头,越来越不懂事。”说着又安慰起王大坤。 “大坤啊,香香胡说八道,咱不要理她。” 王大坤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娘,是我拖累了你们。”可心里却恨得要死,恨刁氏,恨王大海,恨王香香,恨所有人。 这时刘氏左看看,右看看,偷偷地从怀里摸出一个鸡蛋。 王大坤脸上划过一丝惊喜。从海棠阁回来后,他就再也没吃到荤腥了。 “娘,这鸡蛋……” “嘘!” 刘氏剥掉壳,露出滑溜溜,白嫩嫩的鸡蛋。 “儿啊,你身子受了这老大的罪,得好好补补。来张嘴,娘喂你吃鸡蛋。” 王大坤迫不及待地张开嘴。 可那蛋还没喂到嘴里,屋外就响起了脚步声。 “娘,我记得家里还有些花生,给我去拿点。我饿得慌!” 刘氏一慌张,直接把那鸡蛋塞王大坤嘴里了,又把鸡蛋壳藏进了怀里。 王大海进了屋子,看刘氏一副心虚的样子,狐疑道:“娘,你在干嘛呢?” “没看见吗,你大哥胸口闷,我给你大哥抚抚。” 王大海突然鼻子耸了耸:“嘶,这屋里怎么有股鸡蛋味?” 刘氏手一顿,故意皱着眉头说:“家里鸡婆子都没一个,哪来的鸡蛋。成天惦记着那张嘴,我看你这鼻子,鸡屎都闻着香。去去去,别来烦你大哥,他还病着呢!” 此刻王大坤却因嘴里堵了个鸡蛋,嚼又不敢嚼,咽又咽不下去,噎得直翻白眼。 王大海撇撇嘴:“娘,给我库房的钥匙,我要去拿花生。” “你这小兔崽子,那花生可是你奶留着大年初一供祖宗神仙的!你吃了,回头她饶的了你。” “娘,你放心,那么一大捧花生呢,我就拿几颗过过嘴瘾,咱奶绝对发现不了。” “拿两颗尝尝就好了,可别多拿了。还有其他东西不能动,都是有数的,你奶她……” 话没说完,王大坤再也憋不住了,直接咳了一声,那鸡蛋裹着口水喷了出来。然后一路从床头滚落到了地上,又滚到了王大海脚跟前。 王大海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接着气急败坏地嚷了起来。 “娘,你竟然给大哥偷偷吃鸡蛋。” 刘氏怕刁婆子听到,赶紧上去捂王大海的嘴巴。 “我的小祖宗呀,你别嚷嚷了,让你奶知道可不得了呀!” 这王大海本就是个火爆脾气,加上这些年刘氏尽偏心王大坤,早就一肚子的火气了。于是推开刘氏,冲向王大坤。 “你个杂种,凭什么爹娘什么好东西都留给你!明明是你害得家里损失了那么多银子,娘还把鸡蛋留给你吃,我掐死你。” 接着双手狠命地掐着王大坤的脖子。 王大坤顿时就感觉肺里堵了一团棉花,呼吸不过来,难受得脸涨成了猪肝色。 刘氏赶紧过来拉人。 “大海,大海,快住手,他是你大哥啊!” 眼看王大坤就要被掐死了,王有贵闻声赶来,一巴掌扇倒了王大海。 王大坤就跟只死鱼一样,瘫在床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只剩“嗬嗬”地喘气了。 王大海被打了,更是破罐子破摔了。 “凭什么你们都偏着他,我王大海哪一点不如他了。你们别忘了,他喜欢兔爷,以后咱们老王家传宗接代还得靠我呢。不是这个连屎都搂不住的混蛋。” 这话一说完,屋里寂静一片,王有贵夫妻俩的脸色糟糕极了。 好半晌,刘氏身子一软,坐在地上,大声地嚎着:“老天爷呀,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呀!派这么一个,两个孽子来折磨我呀!我还不如找棵歪脖子树吊死得了……” 等刁婆子知道这事后,指着刘氏就是一顿破口大骂。 “说,这鸡蛋哪来的?” “娘,这……这是我去洗衣裳时,在路边草丛里捡的。” 刘氏随便扯个谎。 “我呸!这大冬天的,谁家鸡不关院子里!?你个下作的小娼妇也敢跟老婆子扯谎了。” 刁婆子直接一口老痰啐了过去,接着在刘氏胳膊上狠狠地拧了一把,直把刘氏疼得龇牙咧嘴的。 “我这老婆子老天拔地地给你们吃,给你们住,还瞒着我吃上了鸡蛋。可怜我哟,一大把年纪了,现在连口白面汤都喝不上了!今天你不把这事说清楚,我就让有贵休了你。” 自从出了王大坤那事后,刁婆子就对这个儿媳妇越看越不顺眼,总觉得是她没教养好两个孙子,所以这段日子没少刁难刘氏。 刘氏这下怕了,忙抱着刁氏的大腿哭喊道:“娘,你不能休了我呀!我给咱王家生了两个带把的孙子呀!” 刁婆子哼道:“要不是这点,你还能在我王家吃这么多年的饭!” 毕竟是同床共枕了十来年,王有贵也求情道:“娘,翠凤这些年还是为这个家和孩子操劳了许多的。”说着又朝刘翠凤说道:“还不快说,鸡蛋哪里来的?” 刘氏只好哭哭啼啼地说道:“是我用一斤灰面找大丫换的。” 刁氏气得火冒三丈,直接给了刘氏一耳刮子:“你个败家的短命娘们,你是猪油蒙了心,还是那脑子进了水呀。那灰面现在卖四五十文一斤呀,你拿去换鸡蛋,还一个!我的天老爷呀,你……你……简直要气死我呀!” 刘氏只是捂着脸“捂捂”地哭着。 “不行,我得找叶大丫算账去!”说着刁婆子风风火火地跑出了院子,王有贵只得跟了上去。 很快刁婆子就在叶大丫门口吵了起来。 “叶大丫你给老娘滚出来!” 叶大丫拿着个灰面饼子慢悠悠地从屋里走出来。 “刁大娘,你属狗的呀,这大清早地你跑我家门口乱喊乱叫干嘛,吵死人了。” 刁婆子一手插着腰,一手指着叶大丫,像只茶壶似的。 “啊呸,就你家这破地方狗都不来!说,你是不是用一个鸡蛋换了我家一斤灰面。” 叶大丫大口咬了口饼子,嚼得喷喷香,含含糊糊地说道:“对呀,刘嫂子找我换的,咋滴?” “咋!?” 刁氏火气上涌,直接冲上去一把夺过灰面饼子,往地上一扔,用脚使劲地碾了起来。很快那饼子就和泥土搅成了一团。 “我让你吃,你个不要脸的小娼妇连我家的便宜也敢占了。” 这叶大丫最是贪嘴,所以长了一身肥膘。看自己的饼子被抢了,又被碾了,“嗷”地一声就冲上去,蒲扇大的手一拍,刁婆子就被扇倒在地。 刁婆子一屁股坐在地上,疼得冷汗都流出来,接着指天拍地地嚎开了。 “你这个小娘养的娼妇坑蒙拐骗还打人哟,没天理了,难怪连个带把的生不出来,活该你家断子绝孙。” 都说打人不打脸,但这刁氏刚好反了过来,就喜欢往人脸上扇去。 这叶大丫连生了三个女儿,被她相公、婆婆明里来暗里去地嫌弃了十来年,心里是又气又苦,现在听刁婆子这么一说,那是“气吞山河”呀! 一个跨步走了过去,一屁股就把刁婆子坐在身下。 刁婆子暗哼一声,骨头都要断了。 “你个死老婆子,成天放狗臭屁,老娘打死你。” 说着一巴掌一巴掌地扇在她脸上,没几下,刁婆子的脸就肿成了猪头,后槽牙也松动了两颗。 直到王孟山闻讯赶来,这刁婆子才从屁股下“解放”出来。后来王孟山做主,叶大丫还了半斤粮食,这事才了结了。 不过两家至此也结了怨。 等王桃花听了这消息,那是拍手叫好,情不自禁地哼了起来:“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狗咬狗,一嘴毛啊!! 第113章 白捡一只肥鸡 这日天气好,王桃花拿了些粮食去看梅婆子。因着上次受伤的事,王桃花隔三差五也会来这个孤寡的老人家坐坐,渐渐地两人熟稔了起来。 院里,梅婆子正佝偻着背,坐在小札子上浆洗衣服。 “梅大娘,我来看你了。” 梅婆子笑着起身,在围裙上擦了把手。 “桃花丫头,这大冷天不在家里待着,出来干嘛?我一个粗老婆子脸上又没长花,有什么好看的!” 王桃花走过去握着她的手,发现冰凉如铁,再看那盆水没有一丝热气。 “梅大娘,这大冷的天你也不烧点热水洗,染了风寒可不得了。” “无妨无妨,我老婆子身子骨可没那般金贵哟。再说染了风寒,我自个也能看。” 哟嘿,还是个牛皮老太太呀!! “你没听过医不自医吗!不行,这水太冷了,我来帮你洗!”说着也不管梅婆子拦着,卷起袖子就搓洗了起来。 梅婆子只能作罢,去了灶房。 等王桃花洗完衣裳,梅婆子端来一碗姜汤。 “丫头,手冷了吧。来,进屋喝碗姜汤去去寒气。” 王桃花就见那碗姜汤汤色微红,底下沉着切碎的姜末和几颗殷红的枸杞子,上面飘着两枚对半分开的枣子,冒着丝丝香甜的味道。 红枣姜汤 轻轻抿了一口,嗯,无论是姜的辣,还是糖的甜刚刚好,好喝!!等喝完后,全身暖乎乎的,很是舒服。 “大娘,你这姜汤煮的真好,是不是有什么祖传方子呀!?” 梅婆子笑道:“你大娘我手笨,做不了什么好菜,就这一碗姜汤煮得还算不错。以前你大爷在世的时候,每年冬日我早晚都得给煮上一碗。” 说完就望着空落落的院子有些失神。 王桃花赶紧扯开话题:“大娘,我今天给你带来些大米,还有些上次腊八剩下的豆子,给你留着熬粥喝。哦,这里还有一刀我自个做的腊肉,给你挑了肥点的。你把它切了,去蒸屉里蒸软了也是能吃得动的。” 梅婆子就那么静静地看着王桃花。 突然起身朝睡房里走去。 等她再出来手里就多了一个鸭蛋大小的木盒子,递给了王桃花。 “丫头,打开看看!” 王桃花打开盒子,见里面是一对耳坠子。三颗淡紫色的玉珠间串着一只银蝴蝶,散着玉石独有的柔光。 蝴蝶耳坠 “呀,这耳坠子可真好看!” “好看吧!?这可是老婆子我及笄时,我娘送我的,那时我可宝贵它了。这一晃啊,都过了五十多年了。来,丫头,把它戴上看看!” “啊!”王桃花嘴张得大大的,一副傻憨憨的样子。 “啊啥呀,快戴上。” 王桃花八、九岁时,白氏就给扎了耳洞的,用一个茶叶梗塞在洞眼里。 等王桃花戴上耳坠子,梅婆子满意地打量着,一张老脸都舒展了开来。 “啧啧,真好看,跟个仙女似的。” 王桃花想要摘下来,梅婆子一把拉着她的手。 “丫头别摘了,这坠子是老婆子送给你的。” “大娘,那可不行,这东西一看就很贵,况且还是你喜欢的。” “再贵也是个死物,难不成陪着老婆子去地底下呀!丫头,听大娘的,戴着它。咱们姑娘家家就要趁着颜色好的时候收拾收拾,难不成我这七老八十的老婆子还插红戴绿的呀!” 等王桃花出了院子,梅婆子看着门外还有些憧憬…… 王桃花得了这么件漂亮的首饰,正开开心心地走在路上。 没走几步,想了想,又把耳坠放回了盒子里。这耳坠太贵重了,先收起来,等过年时配上新衣服再戴。 这时前边转角有个人狗狗祟祟地左右看了看,然后飞快地闪进了路边的一户人家,门随即“哐当”一声被关上了。 整个动作虽说行云流水,但王桃花看得清清的,进院子的人正是人嫌狗厌的——王二狗。 这狗东西干嘛呢,鬼鬼祟祟的。 王桃花走上前去,发现这院子是村里的寡妇柳萍儿家。 这柳萍儿相公十年前就病死了,生有个儿子好像在县里酒楼当伙计。两人差了辈分,也没啥亲戚朋友的交集,所以王桃花对她没有什么印象。 这王二狗轻车熟路地进院子,可见来了不止一两次了。早就听说王二狗有姘头,原来女主角是她呀! 咦,不对!! 没记错的话,这王二狗的爹跟柳萍儿的男人好像是堂兄弟吧,我滴个乖乖,这王二狗竟然跟自己的堂婶子搞到一块了! 再说这柳萍儿都四十好几的人了,可是王二狗满打满算才二十五六岁,啧啧,果然畜生的口味都很重呀! 王桃花鄙夷地看了眼院子,正要离开,突然听到屋子里传来的声音。 柳萍儿家的院子围的不是篱笆,是用土坷垃垒了半人高的院墙。现在冬日路上没什么人,于是屋里的声音还是能隐约听到几分。 “萍儿,我的心肝小宝贝,有没有想我呀?” “哼,你还说,平日里十天半月不来我这边。这憋得慌了就来一趟,你真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 “好好好,是玉郎的错,是玉郎的错,这段日子雪下的太大了,咱也不好出门。” 王二狗本名王有玉! 玉郎,呕,我滴个娘耶,亏他说的出口,也不嫌恶心吗?王桃花顿时觉得胃里波涛汹涌。 “哼,你就知道诓我!” “我的好萍儿,别生气了。我给你带了好东西来!” “什么好东西呀?可别再是你婆娘用过的胭脂水粉,帕子之类的,老娘不稀罕!” “这开心的日子,你提那黄脸婆干嘛?今天我可是给你抓来了一只老母鸡,养了一年多了,正肥着呢!待会你把它炖得烂烂的,咱们好好吃上一顿,然后……嘿嘿……” “还算你有点良心。鸡呢?” “堂屋里用篓子扣着呢!现在时辰还早,要不咱们先快活快活。” 接着便是“窸窸窣窣”的解衣服声音…… 呸,不要脸,大白天就干这事。 正要抬脚离开,突然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这狗东西坏事做尽,他婆娘也三天两头地恶心自己,今天碰上了,咱必须给他个教训。 至于柳萍儿也不是个善茬,王桃花记得白氏还活着的时候,还和刘氏一起传过白氏的坏话。 这边王桃花瞅瞅四周没人,来到院子一边,放下篮子,扒着墙头往上一撑,就爬了上去。 等进了院子,王桃花蹑手蹑脚地朝屋子走去,里面打得正火热,床头“咯吱咯吱”地响。 王桃花对这妖精打架不感兴趣,径直来到堂屋,地上果然有个倒扣的篓子。掀开篓子, 一只肥肥的鸡婆子正蔫头巴脑地窝成一团。许是王二狗怕它路上折腾被人发现,嘴上脚上都被绑了绳子。 真是天助我也! 王桃花心下一喜,忙提了鸡就蹑手蹑脚地往院外走去。路过灶房,看那灶膛里还燃着火,于是抽出几根柴火,舀起半瓢水泼了上去,立马腾起了一股浓烟。 里面正打得忘我呢,根本没听到院子里的动静。 等王桃花出了院门,把鸡塞在篮子里,盖上白布。然后扯开嗓子大喊“着火了,着火了”,就飞快地跑得远远的,躲在一个柴火垛后偷看起来。 果然周边几户人家听到动静,赶紧跑了出来。 “哪里着火了?哪里着火了?” 突然看到柳萍儿家灶房里浓烟滚滚,忙喊道:“柳嫂子,你家着火了。” 话音刚落,王二狗和柳萍儿就手忙脚乱地从屋里跑了出来,被众人看了个正着。 这下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 没看到柳萍儿头发凌乱,脖子上全是痕迹,那露出的胸脯还可以看到一片粉红的鸳鸯戏水的肚兜。这王二狗更是袒着肚子,提着裤头,可见连裤带都还没来得及系上。 柳萍儿“哎呀”一声就捂着脸跑回了屋子,而王二狗也发挥了泼皮无赖的本色。 “看什么看?柳婶子家有老鼠,叫我来抓老鼠的。” 说着大摇大摆地走了。 抓个鬼老鼠!?这都抓到别人床头了,还不知道抓的什么老鼠。所有人都翻了个白眼,鄙夷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呸,真真是不要脸哟,大白天就干这事。啧啧,没羞没臊的。” “哎,说来按辈分,他们还是本家呀。那柳氏是二狗堂婶子呢!” “这柳氏就是个爱做妖的。一个半老婆子平日里就喜欢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站在门口搔首弄姿的,也不嫌丢人现眼哟!你们看到没,一个老寡妇还用的粉色肚兜呢!啧啧!” “作孽哟!也不知道王有盛在地下发现自己被带绿帽子,会不会气的活过来。” “你说这柳氏眼光真差,怎么会选王二狗这泼皮呢!?” “不选他,难不成选你!” 说这话的男立马被自个媳妇拧着耳朵回去了,惹来大家一阵笑,大家都忘了来是干什么的。 很快柳萍儿和王二狗勾搭的事像一阵风传遍了整个村子。 钱氏知道这事后,气得心肝脾肺肾都是疼的。这王桃花的事还没弄明白,又来个柳萍儿,这日子怎么过呀!? 她有心去找柳氏撕扯一番,不料王二狗一个巴掌呼了过来。 “贱人,你要敢去找萍儿的麻烦,老子就休了你。” 钱氏只能捂着脸,恨恨地躲在一旁呜呜地哭了起来。 王桃花教训了奸夫淫妇,又白得了只老母鸡,那心情好的不得了。 一进家门,就把母鸡提得高高的。 “少安,冬儿你们看这是什么?” 王少安立马兴奋地拍手叫了起来:“哇,姐,是老母鸡。” 王桃花瞬间笑容凝固了。 “这个小朋友请注意你的措辞,什么叫姐是老母鸡!?” 王少安这才发现自己说话的问题,很狗腿地说:“姐不是老母鸡,姐是顶顶漂亮的花孔雀。” 王桃花叉着腰,打趣道:“哼,花言巧语,油嘴滑舌,男人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王少安小朋友有些郁闷了,你跟我一个还不到七岁的小孩说“男人”有些超纲了吧。只能呵呵地傻笑着。 冬儿捂着嘴偷笑:“活该,谁让你嘴笨。姐,这老母鸡哪里来的呀!” “捡来的。” “吓,这鸡还有捡的?” “可不是,姐运气就是这么好。呐,就在那边的坡上。我打那边走过,它从坡上直接飞到了我怀里。我一路问过去,都说没丢鸡,可不就是捡来的。好了,好了,这不重要,咱们大吉大利,今晚吃鸡。” 说到吃鸡,两个小的都咽了口口水。 “少安你去院子里挖些土来,冬儿你去烧水。” “姐,干嘛要挖土呀?” “因为姐要做个不一样的鸡,保证好吃得让你们把舌头都吞掉。” 于是三人开始忙碌了起来。 第114章 叫花鸡 王桃花拿碗装了些水,又洒了点盐,然后去后院把鸡给宰了。 等鸡血流入碗里后,王桃花搅拌了开来。 这鸡血又软又嫩又鲜,可是个好东西,不能浪费。等待会凝固了,可以跟鸡杂炒上一碗菜。 “姐,泥巴挖了这么多够吗?” 王少安用破木盆端来泥巴。 “够了,够了,你加些水下去,把它搅成泥浆,不要太稀了,就可以揉成团的那种。” “好嘞,这个我在行,以前我和石榴他们用泥巴做过小人呢,我活的泥巴最好捏了!” 王少安听话照做。 等水烧好了,王桃花拔了鸡毛,开膛破肚。然后在鸡的身上抹上酱油,往肚子里塞了些姜片、大蒜和枣子。然后把脖子塞到翅膀下,双腿折断塞进肚子里。这样一来伸翅膀蹬腿的鸡就成了一个椭圆形的肉团了。 取来几张干荷叶,把鸡包裹得严严实实,用泡过水的稻草捆好。接着往上面裹了厚厚一层黄泥,那鸡就变成了一个椭圆的泥团。用树枝戳上几个孔,这样受热会更均匀,泥土不容易裂开。 “好了,接下来咱们就要把它放到灶膛里,埋上柴炭灰慢慢烤熟。” 对的,王桃花今日要做的就是让洪七公都流口水的叫花鸡。虽然自己以前没做过,但是电视上可看过呀,应该不会翻车吧!? “姐,这个鸡的做法好奇怪呀,还要裹泥巴。” “我跟你们说别看它寒碜,这可是大名鼎鼎的叫花鸡。” “叫花鸡?名字也好奇怪!是叫花子吃的鸡吗?” “算是吧,不过它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富贵鸡。这鸡还有个故事呢!想听吗?”两个小的点头。 “相传很久以前有个大将军有一次打了败仗,跑了三天三夜,敌人在后面穷追不舍,大将军精疲力尽,饥饿难忍。就在这时看到前方蹲着个老乞丐,他正烧着一堆火,火中间还有一个泥团,却散发着浓浓的香味。 大将军就好奇地问道:“老头你在这里干什么?”老叫花一看是大将军,就忙说:“我在烤叫花鸡,大将军要尝尝吗?”大将军一听非常惊奇,老叫花把泥团从火中取出,往地上一砸,泥巴碎了,喷香扑鼻。大将军边吃边赞不绝口。 后来这大将军当了皇帝,仍念念不忘这道菜,就让御膳房日日做这道菜。可他又觉得叫花鸡不好听,就封这道菜为“富贵鸡”。他还派人找到那个老乞丐,重重地奖赏了他呢!” 王少安听得一愣一愣的:“我觉得叫花鸡挺好听的呀,富贵鸡多俗气!” 这时王桃花已经把炭和柴灰都埋在了泥团的上面,然后又在上头架起柴烧了起来。 “好了。这老母鸡肉柴,咱们得多烧几把火,让这鸡慢慢烤。姐先给你们做个好玩的玩意。” 说着去取了几根鸡的尾羽,又拿来几枚铜板,用铁丝把铜板串在一起,然后把鸡毛绑在上面。 于是一个五颜六色的鸡毛毽子就华丽登场。 鸡毛毽子 “这叫毽子,漂亮吧!” “姐,这东西咋玩呢?” “用脚踢。姐给你们先展示展示,可别眨眼哦!” 这游戏王桃花并不陌生,小时候村里没啥玩具,她们几个就会去捡来啤酒瓶的盖子,把它敲扁了,穿上鸡毛或者五颜六色的毛绒线,玩个昏天暗地。 随之王桃花把毽子抛起,快落下时左脚迅速抬起,一踢,毽子如只燕子般飞了上去。等王桃花稍微适应了后,左右脚变换踢着,有时毽子落到身后,还用脚拐一下,毽子又飞了起来。最后一下,毽子飞过头顶,王桃花伸手一抓,收入手心。 王少安两人都看呆了。 特别是冬儿小丫头,嘴巴张成了o形,那崇拜的眼神一刻都没离开过王桃花。 “姐,你……你好厉害,那毽子飞得那么高,可你每次都能踢中。” 王桃花臭屁地甩甩额前落下的碎发,心道:“这才哪到哪呀,太久没踢了,都生疏了。想当年自己可是被村里小屁孩称为“毽子女王”,能连踢十八个拐子呢。” “好玩吧!来,姐教你们踢毽子。我跟你说,这个毽子多踢踢还能锻炼身体呢!” 接下来王桃花就开始教两个孩子踢毽子。 王少安的小短腿每次都踢不中,要么砸脑门上了,要么掉屁股上了,还差点一脚踢王桃花肚子上了。好不容易踢中一个,那毽子“嗖”地飞了出去,差点掉火炉子里了,烧个粉身碎骨。 反观冬儿就灵活多了,练了几遍,竟然能接上三四个,可把王少安嫉妒得发狂。 王桃花总结了下,在踢毽子这事上,男生果然肢体不协调,笨手笨脚的。 就这么玩了个把小时,几人出了一身毛汗。王桃花怕他们受寒了,就让两人去换了里衣。等两人出来,王桃花就带着他们去验收成果了。 一进灶房,那香味挡都挡不住。 王桃花赶紧用烧火棍把那泥团从灰堆里扒拉了出来。 现在那泥团干巴巴的,表面有几道裂纹,那香味就是从里面钻出来的。 “欧了,叫花鸡烤好了。不过现在还太烫了,得等它凉一凉。” 话刚说完,院外就传来脚步声。 “哎呀,桃花你又做了啥好吃呀,香得我哈喇子都流下来了。” 王豆香挎着个篮子走进院子,使劲吸鼻子。 “哎哟,看来我这菜做的很成功啊,把那么老远的小馋猫都给吸引了来。” 王桃花笑盈盈地拉着王豆香的手就进了屋子。 “豆香姐姐,你今天有口福了,我姐做了叫花鸡呢!听说以前是给皇帝吃的,又叫富贵鸡。”王少安赶紧卖弄道。 “别听他瞎吹了。快坐下,咱们开饭。” “啧啧,我这运气真好,给你送几根山药来,又赶上了吃好吃的,看来以后我要多往你家跑了。” 这边王桃花拿来碗筷,端来灰面饼子,就把叫花鸡连泥带碗地端了上来。 王豆香立马看傻眼了。 这是个啥啊?看起来像泥疙瘩,这……这也能吃?可是它怎么会散发香味呢。 王桃花眉头一挑:“亲们,屏住呼吸,不要眨眼,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 说着拿着洗衣的棒槌敲了敲,那干干的泥巴碎裂,纷纷掉了下去。就见里面的干荷叶已经濡湿,散发着醉人的香气。 王桃花揭开荷叶,一只肥嘟嘟的老母鸡出现在眼前。这鸡表皮金黄酥脆,冒着层层油光,一看就肥美无比。 叫花鸡 王豆香三人眼睛都看直了,肚子“咕咕”直叫了。 “嗨,嗨,别发呆了。鸡冷了就不好吃了!”说着撕下两个大鸡腿,分别给了王少安和冬儿,谁让这里面他们俩个最小呢? 接着扯下一只大鸡翅,放到王豆香碗里。 “快尝尝味道怎么样?” 大家这才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刘冬儿眯起了眼睛:“哎呀,姐,这叫花鸡皮是酥的,里面的肉好嫩。” 王少安吮着手指:“唔,唔,太香了,我感觉手指都变香了。” 王豆香腮帮子塞得鼓鼓的:“好吃,好吃,怎么办?好吃的,我都停不下来了。” 王桃花也津津有味地吃着。不得不说,这老母鸡做成叫花鸡,不但肉不发柴,而且肥美多汁,香嫩无比呀! 很快,一只五六斤的老母鸡就被四人吃干抹净了。 四人捂着肚子直哼哼。 “今天吃得可真痛快呀!” 王豆香后知后觉地醒悟了过来,一把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哎呀,桃花,咱们太败家了,这都什么时候了,咱们还敢吃鸡。” 想到这,王豆香就一脸后悔,自己应该早点过来拦住王桃花的,这样鸡就不会被杀了。 王桃花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哎,哎,想啥呢?别心疼啦,这鸡白捡的,不吃白不吃。” “啊,鸡还有白捡的?” 王豆香一脸不信。 王桃花把刚才那套话术说了一遍。 “……它就那么直直地扑我怀里,我就把它带回家给它洗了个热水澡,呵呵。” 王豆香托着下巴,嘟着嘴想了想:“村里也没听说谁家丢鸡了呀?” 突然眼睛一亮:“我知道了。去年,咱们村子打外面来了一条癞皮狗,见鸡就追。听我娘说,好几家人的鸡都被那狗撵到后坡了,后来就没找见了。这只鸡肯定是其中一只。” 王桃花暗自好笑,这都能凑上!? 嘴上却连忙说道:“就是了,就是了。肯定是老天爷看我过得苦,特意送来给我们打牙祭的。” 王豆香又仔细嘱咐道:“不过,桃花这吃鸡的事可不能说出去,免得有人找你麻烦。” “嗯,咱们今天哪里吃鸡了,咱们吃的是地瓜。” “对,这地瓜贼香!” 四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第115章 张大娘病了 这日罗氏给王桃花姐弟三个做了一副鞋垫子,让王豆香送去给王桃花。 王桃花看那鞋垫子针脚很密,纳的也很是厚实,知道罗桂花肯定费了不少功夫,不由得有些感动。 很多时候,这邻里之间的情感就是建立在你来我往地送些小玩意上。 “豆香,你回去代我跟你娘道个谢。这鞋垫子做得很细致,肯定得费她很多功夫吧!” “我娘就猜到你会这说?我娘说不碍事,反正山药也挖完了,冬日在家也是闲着的。我和我哥也有新的。” “好,那我留着过年时用。” “哦,对了,桃花,张大娘病了,你可知道?” “什么,张大娘病了?什么时候的事呀?”王桃花急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看来你真不知道啊,前几日就病了。” 说起来自从搬了地方后,王桃花就没再去过张大娘家,一来下雪不方便,二来她实在不想看到宋香芹那张晚娘脸。 王豆香又压低声音说,“我听我娘说,香芹婶子大半夜的想喝鸡汤,让张大娘起来杀鸡熬汤,这不就受了风寒病倒了,说来这个香芹婶子真是会折磨人!” “嗯,她是挺能作的。” 王桃花心想:也就张大娘为人慈善宽和,要是宋香芹遇到刁婆子那样的婆婆,够她吃上一打壶的。 “是吧,是吧,我娘还说我乱嚼舌根呢!” 王豆香回去后,王桃花就准备去看看张大娘。 说来张大娘是她来到这个世界遇到的第一个人,印象中要不是她时不时地接济和帮助自己,自己或许早就饿死了,所以对于这个老人,她打心眼里喜欢和爱戴。 她打开柜子翻了翻,还剩一盒桃酥,本来是打算过年时拿来吃的。又去装了些白米,一起放在篮子里。 “姐,我和你一起去看张大娘吧!” 王少安仰着头说道。 张大娘打王少安小,就对他特别好。当初王有贵要送王少安去铁铺子当学徒,张大娘为这事没少跟刁婆子几人吵嘴,听说后面气得好几天没吃饭。 现在王少安主动要去看张大娘,总算没让自己失望。 “行,那穿好棉衣,咱们一起去,冬儿那你在家看着。” “好,姐,你们去吧。” 等走到一半,天上下起了雪子。一粒粒盐花大小,落在脸上冰冰凉凉。落在脖颈上,让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于是两人加快了脚步。 现在村里的路上几乎没有几个人,这么冷的天,大家都窝在屋里烤火。 等到了张大娘家门口,还没进去,就听到了一阵老人撕心裂肺的咳嗽,而且明显有痰声。 王桃花心头一紧,这明显是支气管发炎了。前世,每到冬日村里就有很多老人犯这个病来找爷爷看,记忆里家里从白天到夜里全是咳嗽声。 刚要开口,就听到宋香芹在那里喊道:“栓子,我口渴了,你去娘屋里把茶壶拿过来。” 张大娘屋里立马传来张栓子的声音:“这就来。” “你快点呀!想渴死你儿子呀!对了,你过来时,顺便把前日罗婶子来看娘带来的炒花生拿来,就放在门口那柜子里。” 王桃花微微皱了皱眉,这宋香芹不就怀了个孩子吗?还真当自己怀了齐天大圣吗! 这边张栓子端着茶壶和炒花生刚出了张大娘的屋子,就看到王桃花姐弟俩。 “栓子叔。” “桃花和少安来了,别站着,快屋里坐。” 张栓子屋里的窗子瞬间推开了一条缝,不用猜,肯定是那宋香芹在屋里盯着自个呢! 王桃花也不理会,拉着王少安进了院子,就发现原本热热闹闹的鸡窝现在就剩一只鸡婆子耸着翅膀,耷拉着脑袋孤孤单单地窝着。 看来宋香芹这段日子没少霍霍呀! 堂屋的檐下有个炭炉子,上面有挂着铫子,正熬着药。 进了张大娘屋子,里面有些暗沉,张大爷正坐在床头抽着烟杆,空气很是浑浊。 王桃花暗暗地皱了皱眉头。这咳嗽本就大多是肺喉部的毛病,屋里要保持通风。这乌烟瘴气的哪里利于病人康复呀! “桃花你们来了。” 张大娘半靠在床头想要坐起来,王桃花赶紧放下篮子,过去按住她。 “大娘,你别动,好好躺着。我和少安来看看你,好点了吗?” 才半旬未见,张大娘憔悴了许多,那鬓边的头发全白了,整个脸都凹陷了进去,看得王桃花一阵心酸,王少安更是红了眼眶。 “哎,没啥大事,就是染了风寒咳着。你梅大娘给开了几天的药,吃了也好许多了。这大冷天的,害你俩又白跑这趟了。”可刚说完就是一连串的咳嗽,脸涨得通红。 王桃花一边帮她抚着背,一边说道:“大娘,你等着,我给你倒杯水去。” 可看了一圈,桌上并没有茶壶,忽然想起了刚才宋香芹让张栓子把茶壶拿过去了。 正要去把茶壶问过来,张大娘摆摆手:“不用了,大娘现在好多了。桃花你们坐,大娘好几天没见到你们,怪想你们的。” 王少安眼泪巴巴地抓着张大娘的手:“大娘,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 张大娘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哎哟,我们少安长大了,知道关心人了。你放心,大娘身子骨硬朗着呢,大娘还要看咱们少安娶妻生子呢!” 这话把王少安说得脸都红了,王桃花暗暗眨了眨眼,原来这个小屁孩什么都懂呀! “大娘,我给你带了点白米,熬点粥喝对身体好。还有一封桃酥,饿的时候垫巴垫巴。” 桃酥 说着从篮子把东西拿出来放在桌上。 “桃花,大娘好好的,不需要这些东西,快……快拿回去,你们自个吃。”这一急,又咳了起来。 “你瞧瞧,这还叫好好的!?大娘你甭跟我客气,你不是说我是你的孙女吗?孙女孝敬奶奶应该的呀!” “你这丫头说来也是个有后福的。自打那次撞了头后,大娘就发现你越来越机灵了,以后得享福哦。” “那肯定呀,我可是每年正月初一四方神佛都拜呢,总得保佑保佑我呀!” 说的两个老人都笑了起来。 “大娘,你记得要多喝温水,可以适当加一点点盐。然后大爷……” 王桃花故意生气地看向张大爷:“你老以后不能在这屋里抽烟杆了。书里说这烟气对咳嗽不好,而且每天那窗户得开上一指宽,让屋里通通气。” 张大爷忙认真地点头:“好好好,我老头子明日就不在屋里抽这东西了。” 张大娘看王桃花事无巨细地吩咐着,一张脸上全是慈祥的笑意。 “我老婆子这辈子就生养了你栓子叔一个,也没个女儿命,到头来却享受到了你这丫头的福了。” …… 几人就这么聊着家常,倒也让老人开心了许多。 “大娘,你好好养着。我就先回去了。” “嗯,去吧,去吧。这天寒地冻的,可不许再来。家里粮食还够吃吗?不够我让栓子叔给你装点。” “够吃,够吃,你别操那么多心了,好好休息。” 等姐弟俩刚出了院子门,宋香芹那屋子的门就开了。 王桃花拽着王少安躲在一处墙角,就看到宋香芹挺着个大肚子,张栓子搀着她来到张大娘屋前。 “娘,我怕过了病气,就不进屋子里了。刚才是桃花来了吧?” “嗯,桃花和少安来了。可是有事?” “哎哟,这几日你孙子很是闹人,我想着肯定又是那张嘴馋了。娘,我看桃花提了篮子来,有没有什么小孩子喜欢吃的呀!” 屋里沉默了片刻。 张大娘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栓子,桃花送来一封桃酥,拿去给香芹吧!” “桃酥!” 宋香芹立马眼睛一亮,嘴里已经溢满了口水。 张栓子挠挠头:“娘,还……还是你留着吃吧。” “拿去吧,娘不爱吃这东西。” 这一刻语气里充满了无奈。 宋香芹已是喜笑颜开:“谢谢娘。娘你对你孙子这么好,以后他肯定跟你亲香。” 张栓子还有些犹豫,宋香芹把笑脸一收,狠狠掐了他胳膊一下:“还傻愣着干嘛?娘都让去拿了桃酥了。” “香……香芹,咱娘还病着呢!那桃酥……咱们别要了吧。” “那我还怀着孩子呢!你以为是我想吃呀,还不是你老张家的种想吃。还不快去!” 最后张栓子还是埋着脑袋去了张大娘屋里,宋香芹翻了个白眼也回了屋子。 王桃花看得火大,这宋香芹也太不要脸了吧。 王少安则撅着嘴巴嘟嘟囔囔:“栓子叔眼里只有媳妇,没有爹娘了,我不喜欢他了。” 王桃花打趣道:“那你以后会不会只有媳妇,没有姐姐呀!” 王少安很狗腿抓着王桃花的袖子:“姐,你放心,我一定会娶一个知书达理的好娘子,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哼!小小年纪天天娘子,媳妇的挂在嘴边,不害臊!” 王少安脸又烫又红,跟个火炉似的。配上一对大眼睛,哎呀,真可爱!! 王桃花心里的不悦一时间散了几分。 “少安,你在这等我,我去去就来。” “姐,你去干嘛?” “姐姐的桃酥可不是谁都配吃的!” 于是着急忙慌地跑进张家院子,扬声叫道:“大娘,我忘了跟你说个事了。” 这时张栓子正拎着那封桃酥从屋里出来,看到王桃花顿时很是尴尬。 “桃……桃花,你……你咋又……又回来了。这……这个桃酥……你大娘让我放堂屋屉子里。” 王桃花也不点破,故意松了口气:“叔,我忘了跟大娘说个事。这桃酥里加了薏仁,属于寒凉的食物,那怀了身孕的妇人千万吃不得。” 张栓子就感觉那手里的桃酥跟团火似的烧人。 王桃花这话说的极大声,屋子想不听到都难。 就见张栓子屋子的窗子“彭”的一声关上了。 紧接着传来宋香芹尖锐的叫声:“栓子,还不快回来,这花生难不成让我来剥!?” “好好,这就来了!” “叔,那你记得跟大娘说声,我走了。” 最后张栓子只得又把桃酥送回了张大娘屋子。等他进了自个屋子,迎面就砸来一个枕头。 “栓子,以后别搭理那死丫头,上次是木耳饺子,这次是桃酥饼,我看她就是一肚子坏水,不安好心。” 等看不到张家院子,王桃花一想到宋香芹在屋里龇牙咧嘴的样子,就忍不住大笑起来。 看得到,吃不到,馋死你,痛快!! 后来有天晚上,张大爷没吃饱,就吃了块桃酥。 他盯着那桃酥纳闷了半天:“这里头也没有薏仁呀,这丫头想来不是被那点心铺子骗了吧。” 张大娘也吃了块,眼里闪烁着光:“老头子,这桃酥有没有薏仁有什么关系,这是桃花在给咱俩出气呢!这丫头实诚啊!” 脸上却是化不开的笑意。 第116章 张狂的周家 就这么一直到了过年前的几天,张大娘的病总算好了,不过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精气神也大不如以前。 这大病后,不得好好补补呀!可现在村里缺东少西,王桃花除了剩下的几条腊肉,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 可是谁家用腊肉来补身体呢!? 王桃花想了一圈,突然有了主意,就去找了王豆香。 “豆香,我记得你家有篾条呀,你给我编几个笼子呗!” “桃花,你要笼子干嘛?养鸡?” “啥鸡呀,就咱们村现在的情况,谁家还有蛋孵啊!?那张大娘不是病好了吗,我想去给她抓点鱼熬点汤。” 王豆香用手摸了摸王桃花的额头:“桃花,你没发烧啊?这大冬天的,河边都结冰了,谁能抓到鱼。” 王桃花白了她一眼:“你听我的准没错。这样你帮我编一个长一点的竹笼子,肚子大点,开口小一些……” 记忆里沟子村抓鱼纯靠手抓,其实这篾笼前世在桃花的家乡很是常见,小时候王桃花经常用它小河小溪里抓鱼捞虾。 篾笼是用竹篾编织成圆筒状,笼口如饭碗般大小,笼尾逐渐缩小,编成笼尾,笼尾用细软竹篾片拴紧。篾笼的长度为半米,腰部最粗处为半臂宽。另外用竹篾编织一个笼盖,笼盖上必须有倒须。使用时,将笼盖嵌入笼口,拴牢,因笼盖有倒须,因而鱼只能进去却出不来。 蔑笼 王桃花说完,王豆香略微想了想,就去拿来竹篾条编了起来。在王桃花指了几个地方后,王豆香就快速得编了起来。 不得不说,这小丫头的手是真灵巧,不到半个时辰,就编出了一个蔑笼。 王桃花拿起来看了看,虽然比前世的要小上一号,但外观基本一样,真是让人爱不释手了。 “豆香,就是这个东西。你这手艺真是绝绝子呀。” 王豆香臭屁地哼了声:“咱们村里要是论编东西,除了长水叔,我可是不服输的。” 哟,这小丫头,说她胖还喘上了呢! 有了第一个模板后,接下来王豆香越编越娴熟,快到午饭时,一共编了四个篾笼,最后一个已经跟前世大小一模一样了。 王豆香擦了把虚汗:“呼,不行,我手指头都在发抖。桃花,你得补偿我。” 王桃花捏捏她的脸蛋:“好吧,除了以身相许,怎么补偿你说吧?” “哎呀,桃花,你咋啥话都敢说,羞死人了。” 王桃花看她那样子,还真有些被调戏的害羞,不由得笑了起来。 “桃花,你看我闷在家里都要发霉了,我不管,你抓鱼可得带上我。” “就这事呀!好好好,那傍晚时,咱们一起去河边。要是抓到鱼,我煮给你吃,开心吧!” 王豆香点点头,很满意。 等到傍晚,王桃花和王豆香就拿蔑笼来到河边。 现在正值隆冬,河岸也堆满了雪,河中除了河心结了一层冰。 “桃花这扁担河的鱼可精明了,去年我哥摸了一个夏天也没摸到几尾鱼。这笼子真行吗!?” “你就放一千个心吧,只要这扁担河有鱼,我就保证能让你吃到鱼。” 河心的水流淌速度快,鱼儿停留时间短,不好抓鱼。于是王桃花直接去了个水泡,其实就是河边那些水潭子,多在河道的拐弯处。 这里水流迟缓,水草又多,最适合鱼儿栖息了。 王桃花用石头砸碎冰面,捡了几个石头塞进鱼篓子里,然后把半个灰面馍馍撕碎放进篓子里,又在篓子口系了根绳子,就把它沉入水泡子里面。 王桃花再把那绳子绑在了旁边的一棵树上。 “走,豆香,去下一个水泡子。! “这就好了?” “不然咱们还搬个小札子在这等鱼儿上钩呀!” “可是……” “别可是了,天快黑了,咱们还要放好几个呢。”说着把王豆香拖走了。 等放完四个篓子,天就黑了,那冷风一个劲地往衣服里钻,冻得两人浑身哆嗦。 两人赶紧跑回了家,约定明天早上去取蔑笼子。 再说黄元休带着三十万石粮食南下九江。 刚过镜州,发现十室九空,可见逃亡之人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多很多。 “这里到九江最快还要多久?” “大人,现在是冬日,路上冰雪极深,咱们运粮的马车速度慢了许多,最快……最快还需二个月。” “不行,二个月,这人等不住啊,吩咐下去,从今日起亥时休息,卯时出发。” “大人,这……这大家身体也吃不住啊!” 黄元休抬手。 “勿要多言。本官出此下策,也是无奈之举。现在河道冰封,两江的粮运不进来,那几县又都是下县,必定粮食不足。咱们早到一日,那流民就能多活无数。反之流民闹城,不堪设想啊!” 手下只得听令,赶紧去催促运粮队伍加快速度。 “哎,也不知道这九江三县能不能扛的住呀!” 平川县。 城门紧闭,士兵,衙役,连各富户家的护院全上了城墙守城。 现如今城外已经积聚了三万余众的流民,依着城墙一带搭建了许多的棚屋以躲避风雪,即使这样每日也有数十人冻毙。 丁汝章站在城头任由雪花扑来,他看着黑压压的人头,急得嘴里全是泡。 “大人,咱们粮仓里剩下的粮食不足二百石了,今日还要施粥吗?这城中百姓也有很多人家断炊了。” “施!不施,这大雪天,城外的百姓可就真熬不住了。一旦闹起来,咱们这城里拢共才一万多百姓,能守的住?要是流民进了城,那可是泼天的祸事呀!!” 以史为鉴,但凡流民进城,结局有几个是好的!? “可大人咱们的粮食就算煮成薄粥,也支持不了三日了。” 丁汝章眉头拱成了川:“走,去孙家,周家,黄家。” 这三家都是县里大户,家里囤积的粮食颇多。特别是周家本就是做米粮生意,据说城门关闭之前,已经存了上万石粮食,要是全拿出来熬成粥,足够全城百姓和外面的流民吃上一年了。 (注:按唐制一石约莫一百零六斤,正常情况下,成人每天约莫一斤粮,可此处是熬粥,一斤粮约莫五斤粥。) 孙家在县里口碑一向不错,这次守城的护院也多半是孙府拨出的。于是除了留下几十石粮食供应府里用度外,把剩余的八百石粮食全部捐了。 黄家倒也配合,把府里九成的粮食捐了出来,大概也有五百石。 最不识相的要数周家了,明明库里藏着上万石粮食,结果一个劲地哭穷。 “大人,不是周某不帮啊,这不年前我三只运粮的商队全折在了北路,损失了十几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啊!家里现在也捉衣见肘呀,这下人们喝的也全是粥啊!” 丁汝章也不恼,慢悠悠地捧起茶杯,呷了一口。 “东海兄,前儿个老夫听说百花楼新出了个花魁娘子,叫碧什么来着?” 一旁的冯师爷忙接嘴:“大人,那女子叫碧瑶。” 丁汝章一副恍然大悟:“对,是这名。听说令公子花了上万两银子为其赎身。古有汉武帝金屋藏娇,今有周公子万金赎人,这也算是本县的一桩佳话了。” 丁汝章这是直接不给周家面子了。 周东海脸色铁青,这语气也不再客气:“丁大人,前阵子我家莺儿递来消息,府台大人今年就会高迁,你说我这贤婿在知州的位置也坐了二十来年了,不知有没有这个机缘!” 话是这么说,可脸上已是十足的把握。为了助女婿坐上知府的宝座,他可是前前后后花费三十万两银子。 你要我捐粮,我就抬人压你!周满这已经算是赤裸裸的威胁了。现在的他早已不把丁县令放在眼里。 丁汝章气得七窍生烟,却又动他不得,只得放缓语气。 “周员外有这贤婿助力,将来必是飞黄腾达,富甲一方呀。不过这城外三万多的流民缺衣少食,要是闹起来,冲进县里,咱们县里这些大户人家又有几家能跑的了。这做人啊,还是得广积仁善为好。” 周东海听了这话,脸色阴晴不定,那脸颊肉跳个不停,最终还是捐了二百石粮食。 回到县衙后堂,丁汝章一脚踢开一把椅子。 “人呢,都死哪去了呀?快给本大人上茶。” 立马有侍女端来了刚沏好的热茶。 薛主簿愤愤不平:“大人,这周家也太不识抬举了。” “别人有知州大人这座大山靠着,哪里看得上老夫这小小的一县知县。” 丁知县也是一肚子火气,端起茶喝了一口,烫得不停地“呸呸”几口。 冯师爷眼珠一转:“大人,现如今圣上命小公爷主边关战事和流民安抚之事。小公爷也下了官文,要求长江沿线各州府县每五日汇报县中流民情况。” 丁县令放下茶杯,眼前一亮:“知松的意思是?” 冯师爷微微一笑:“听说小公爷对囤积居奇,鱼肉百姓的奸商富户最是不齿。县尊,咱们如实把今日捐粮的情况禀报即可。” 丁汝章抚掌:“上万石存粮只肯捐二百石,好好,这下有好戏看了,本官这就去写公文。哦,对了,这些年周家做了那么多恶事,你暗中安排人去收集一下。” “是!” 几人立马匆匆下去。 丁汝章冷笑一声:“姓周的,你的后山再硬,能硬得过那位爷吗!?就让你和你的宝贝女婿再笑上段日子吧。” 周家不知道,一场灭顶之灾很快就要来临了。 有了三家捐的这一千五百石粮食,熬成粥,也够城外百姓吃上月余了。 丁汝章总算松了口气。 第117章 鱼儿爆笼了 次日一大早,王豆香就裹得严严实实地来了王桃花家。 一见面,就兴奋地挽着王桃花,跟只麻雀似的叽叽喳喳地嚷了起来。 “桃花,你可不知道,昨日我做了个梦。梦到咱们抓了好多鱼,然后全煮了,馋得我直流口水,早上醒来枕头都湿了。” “豆香,那啥,我觉得你应该改个名儿。这么馋鱼,要不叫王小猫吧!” 王少安也在旁边起哄:“那我以后就叫你猫姐姐了,哈哈,猫姐姐。” 刘冬儿则一个劲地抿着嘴笑。 “好呀,你们姐弟联合起来欺负我,简直是无法无天。看我的绝招!” 说着,王豆香一手抱住王桃花,一手往她腰间挠痒痒,顿时王桃花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好……好了,我求饶了……你是王豆香,你还是我的姑奶奶,行了吧!?” 王豆香这才收了手,傲娇地说:“哼,知道我厉害了吧!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取笑我。” 说着又出其不意,一把抓住在旁边看戏的王少安。 “还有你,也笑我来着,别想跑。” 王少安像条泥鳅一样扭着:“姐,姐,快来救我呀!” 王桃花从床底下翻出一个木桶,笑道:“好了好了,豆香,别跟他闹了,咱们快走了。若是今日收获不错,我给你做好吃的。” 王豆香立马松开王少安,快乐地蹦了过来:“哎呀,桃花,我就知道你最好了。那咱们快走吧!说真的,我现在激动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因为是去河边,王桃花就没带上两个小的,为此,王少安嘴巴撅得可以挂油壶了。 等两人来到河边,就见河上弥漫着白白的一层水汽,似蒙着一块白纱。河边的芦苇,杂木,野草上也都结了一层冰晶,多了一份纯净的美。 “豆香,这石头上结了冰霜,走的时候小心点,别滑河里了。” “放心吧,夏日我常来这河里耍,这条河我可比你熟悉。” 两人来到第一个水泡,发现那绳子上都结了冰霜,可见昨夜有多冷。好在昨日砸开的地方只结了一层薄冰,不然还得费力气砸冰了。 王桃花正要拉绳子,王豆香赶紧喊道:“等等!” 接着闭上眼睛,神神叨叨地朝四周拜了拜:“水神爷爷保佑,龙王爷爷保佑,观音菩萨保佑,让我们今天多抓些鱼!” 看得王桃花一阵好笑。 慢慢地,篾笼子拉了上来,王桃花就发现那笼子里有动静。 “豆香,快往桶里装点水,里面有鱼!” “好好好,你慢点,我这就去!” 等把鱼笼子里的鱼倒出来,发现有六、七条手指粗细的小白条,还有两只张牙舞爪的螃蟹。 小白条 “桃花,咱们真抓到鱼了。” 王豆香兴奋地握着王桃花的手晃了起来。 王桃花忍俊不禁:“那不是,拜了那么多神佛总有一个听到了呀!” 王豆香很是傲娇地抬起小下巴:“哼,我就说管用吧!走,咱们去下一处。” 这下两人可是信心十足。 结果第二笼只有两条小白条。 “看来神佛们都去吃早饭了!”小姑娘有些失望。 第三笼甚至是空的,两人都傻眼了。 这下王豆香反而怕王桃花伤心,忙劝道:“桃花,估计是太冷了,鱼也在家猫冬吧!等开春来,那时天气暖和,用这法子咱们绝对能抓到大鱼。” “你放心,我才不难过呢!至少咱们没有空手而归呀,走吧,咱们还有最后一个笼子。” 最后一个水泡子最大,也最深,所以放的篾笼也是四个里最大的那个。 王桃花刚把篾笼拉出水面,那篾笼里就疯狂地晃动了起来。 “桃花,桃花,动静这么大,里头肯定有许多鱼。”王豆香大声地嚷着,脸上满是惊喜。 “倒出来看看就知道了。” 王桃花把篾笼子拎在手里,发现比之前几个重了很多很多。 等到进桶里,就听“啪嗒”一声,一条巴掌大的鲫鱼在桶里蹦跶着,溅了凑过来的两人一脸的水。 爆笼了 两个姑娘都惊呆了。 “我的天呀,咱们捞到鲫鱼了,还这么大个,比上次蛮子叔捞的还大。桃花,咱们运气也太好了。” 王桃花也开心地咧嘴直笑,这鲫鱼炖汤,可不是最养人的吗? 除去这条鲫鱼,里头还有七、八条小白条和四、五条麦穗鱼。看来这一笼爆笼了呀! 这下可把两人开心坏了。 “这冬天的鱼最是肥美,这鲫鱼我拿去给张大娘熬碗汤,这些杂鱼咱们拿去煮了,今晚咱们也香香嘴。” “哎呀,这绝对是最英明的决定。” 王桃花又拿出面团,重新把几个笼子放了下去。 “咱们明天再来看看!” 于是两人开开心心地提着木桶往家走去。 这边王大海正和村里两个玩伴在田埂边蹓跶。这场冬雪和流民把这些小青年堵在村里大半个月了,可给人憋得慌。 远远地就看到王桃花两人走来,手里还拎着个桶,顿时来了兴趣。 他朝两人使了个眼色,两人立马意会,吹了个口哨,一脸坏笑着。 王桃花两人自然也看到了他们,跟看到狗屎一样满脸嫌弃。 等王桃花路过,王大海三人凑过去看了眼,桶里面是活蹦乱跳的鱼,顿时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这大冬天的还能抓到鱼,这死娘们有点本事呀! 他舔了舔嘴唇,心里盘算道:“老子好久没沾荤腥了,现在肚子里一点油水都没有。那桶里面有好大一条鲫鱼,做碗鱼汤喝喝倒不错。” “二蛋,虎头,想不想吃鱼?” “想是想,不过老大,桃花那娘们死凶死凶的,咱们……咱们最好不要去招惹她。” “个怂样。咱们三个大老爷们,号称沟子村三狼,还怕她个娘们。” “老大,我娘说她可是敢动刀子的。” “爷我还敢动斧头呢!你们俩想想这么冷的天,喝碗鲜美的鱼汤,那该多舒服呀!” 虎头和二蛋家里比王大海还不如,要不是这段时间挖了这山药搭着灰面吃,家里早就断炊了。现在听到鱼汤,那嘴巴里的口水就泛滥了,于是欲望战胜了恐惧。 “老大,咱们听你的。” 于是在王大海的带领下,三人马上跑上前去,拦住了王桃花两人。 不得不说,这王大海也是个不长记性的,吃了那么多次亏了,还敢招惹王桃花。 “王大海,干嘛?没听过好狗不挡道吗!?”王桃花很不客气地喊道。 “我呸,你才是狗。你拿了我的鱼不得还给我。”王大海抖着腿,乜着眼睛,流里流气地说道。 “你的鱼!?你们要不要脸。那村头的癞皮狗都没你们几个龌龊!”王豆香立马炸毛了,指着三人骂了起来。 “王豆香你敢骂我们,老子捶死你。”虎头晃了晃拳头。 “你打我试试?我哥不扒了你的皮。” “我不管,今天你们必须把这鱼给我们。”二蛋说完,就要来抢木桶。 王桃花狠狠地把他的手给扇开了:“我给你们几个脸了,我的东西也敢动。全给姑奶奶滚开!” 王桃花这一吼,几人立马就有些怂了,特别是王大海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两步。 “虎头,二蛋别怕,这娘们就剩嗓门大。咱们三个一起上,看这死娘们有没有三头六臂。” 虎头和二蛋互相看了眼,觉得这话很有道理,于是朝两人走去。 “豆香,你站我后头,我今天非得把他们揍成猪头。” 不料豆香往前一挺:“桃花,我跟你一起对付这些癞皮狗。”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匆匆跑来,挡在王桃花跟前。 “二蛋,你们几个要干嘛!” “吴木,是你呀!”王桃花看清了来人。 “桃花,他们有没有欺负你们吧?” “哼,他就算有这个胆子,也没这个能力。” “吴木,关你屁事呀!要你出来逞英雄,快给老子滚开,不然连你一起揍。” “你们欺负两个小姑娘算什么本事,有本事跟我打一架啊!” 吴木高大壮实,手里又拿了根树棍子,三人顿时有些顾虑。 “嘶,我说吴木,你这么护着这娘们,不会跟她勾搭上了吧。啧啧,看不出来啊,我这堂妹老少通吃啊!果然是个水性杨花的小娼妇。” “王大海,你狗叫什么呢!?你那张嘴再喷粪,姑奶奶保准把它撕了。”王桃花怒不可遏。 吴木则脸一红:“王大海,你……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咱们都是同个村子的,你们这么欺负两个姑娘家,好意思吗? 还有虎头,二蛋你别忘了那山药可是桃花带着大家找的,你家这些日子能吃饱饭都亏了桃花。你们这么做,是恩将仇报。” 这么一说,虎头和二蛋就有些不好意思。 “大海,吴木说的没错,这事咱们做的有些不地道,毕竟桃花是同个村子的人。那戏文里不说了吗,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要不咱们走吧?” “是呀,我想想这鱼也没什么好吃的,净是刺。” 王大海被这两个临阵倒戈的狐朋狗友给气疯了: “滚,你们两个没出息的怂蛋。” 他本还想装一装,就见吴木双手一捏,骨节“夸夸”作响,王桃花也拿过吴木的木棍子,跟鬼一样冷冷地盯来,立马咽了口口水。 “得!看在我死去的二叔份子上,我就不跟你一般见识,咱们走。” 于是三人正要转身离去。 “等等,你们几个泼了脏水就想这么痛快走人!” 说着,王桃花抡起那根树棍子狠狠地朝王大海抽了过去了,王大海赶紧用手一挡。 “啪!” “嘶!”他不由得吸了口冷气,这死丫头也太用力了吧。 “王大海你给我记住,咱们断亲了,以后别没皮没脸地上赶着认亲戚。还有下次再来找我麻烦,就不是这棍子打你了!!” 王大海刚想还手,吴木就抓住了他的胳膊,跟个铁钳子似的。接着一甩,把他甩出老远。 “滚!” “你……你们给老子等着!” 说着三人跟只兔子似的飞快溜了。 王桃花鄙夷地看着他们:“真是又菜又爱玩。不过吴木今天谢谢你了。” 吴木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 下次他们几个再来欺负你,记得告诉我,我帮你揍他们。” 王桃花指着水桶:“吴木,今天我抓了鱼,要不你来我家吃鱼吧。” 吴木赶紧摆手:“不用不用,我屋里还有事,我先走了。”说着飞快地跑走了。 开玩笑,鱼就那么几条,他怎么好意思去凑热闹。 “桃花,这吴木可真怪!平日里跟个木头似的,也不爱跟人说话,想不到挺热心的……” “嗯,可能这就叫面冷心热。走吧,回家吃鱼去。” 再说王大海回了家,脑海里一直回荡着桶里的鱼,越想越不甘心。 这段日子王家的伙食是愈发差了,他嘴里都淡出鸟味了,甚至好几次半夜都被饿醒了。 “那扁担河的鱼都精明得很,老子都抓不到,那死丫头是怎么抓到的?不行我得去看看。” 不得不说,这吃食把人的潜能都激发出来了,平日里莽莽撞撞的王大海也变聪明了。 当下王大海就往河边跑去。一圈下来,还真被他发现了猫腻。 “嘿,原来是这么抓到鱼的,这死丫头果然狡猾。你三番五次不给我面子,明天老子就让你空欢喜一场。” 第118章 萝卜丝鲫鱼汤 再说王桃花两人回到家,两个小的看到鱼也是兴奋不已。 “姐,这个鱼好大,比我手掌还大一半。” “这是鲫鱼,熬汤最是补身子。咱们熬好就给张大娘送去。” “哎呀!还有两只石螃蟹。可惜这东西一点肉都没有,不好吃。” “肉没有,咱们就吃它的骨头!” “啥?吃骨头?” 王少安还在愣神,王桃花就把鱼提到灶房和王豆香清理起来。 等那些杂鱼去了鳞片和内脏,螃蟹去了腮心等物,王桃花倒了点酱油,切了生姜腌了腌。去米缸里看了看,白面刚好还剩一点底,于是全舀起来,连小半碗都不到。 “桃花你舀白面干嘛?快放下,快放下,你不会因为我来蹭饭跟我客气吧。你要这样我下次都不敢来了。” “放心啦,我才不跟你客气。我看就剩这么点了,做个面疙瘩都不够,就刚好拿来裹了鱼炸。” “啥,你都用白面了,还要用油炸鱼?啧啧,桃花你真是太败家了。要是被我娘知道了,非得念叨三天三夜。不过这鱼肯定很好吃,我喜欢!”说着捂着嘴直笑。 王桃花笑道:“好呀,你把婶子说得这么抠搜,回头我可要告状的哈。” “别别别,你饶了我的耳朵吧,我保证只吃不说话。” “这还差不多。” 沟子村这边吃鱼都是直接下锅煎一下,连油都很少放,然后放水煮。所以煮的鱼不香不嫩,还有股腥味,因此挺多人不爱吃鱼的。 现在大家日子过得这么艰难,王桃花用油炸鱼,确实“惊世骇俗”。不过王桃花可不担心,上次去县里油可是备得足足的。 等锅热了,王桃花把一罐子油全倒下去了,看得一个,二个,三个都目瞪口呆,心疼不已。 “放心,炸鱼不怎么吃油的。” 王桃花把面粉调成稠状的糊糊,洒上点盐搅匀,就把鱼放进去挂糊。用筷子往油锅里杵了下,筷子头滋滋冒油泡。 “好了,油热了,可以下锅炸了。你们让开点,别让油溅到了。” 王桃花抽出两根柴火,不然容易焦糊。 说着把一条条挂糊的小鱼放进了锅里。鱼儿先是沉了下去,很快就浮了上来,被炸得“滋滋”响,面糊也膨胀起来。用筷子轻轻拨散,防止粘连。不到一分钟,那小鱼儿就炸得金黄金黄,一股喷香扑鼻而来。 王桃花赶紧用笊篱捞了出来晾着。 王少安看着一根根金黄的小炸鱼,舔舔嘴唇:“姐,可以吃了吗?” “在等会儿!我复炸一下会更酥。” 紧接等油沸腾了,把小炸鱼倒进油锅,这次它们像小船一样飘在油面,上下翻滚,周身滋滋响。约莫复炸了十个眨眼的功夫,这鱼就真炸好了。 小酥鱼 “桃花你这鱼炸得真漂亮,以前我娘煎鱼都碎的,每一条是好的。颜色也好看,金黄金黄的。” “别光看啊!吃啊!” 每人拿了一根小炸鱼,一入口,哇,外酥里嫩,一点腥味都没有,连那骨头都可以直接嚼碎。等吃完,满口油香。 “姐,原来鱼可以这么好吃的呀!不对啊,我记得前年有次爹也抓了几条鱼,你弄得可难吃了,黑乎乎的,还很腥呢!”王少安皱了皱眉头,看来那次记忆深刻呀! “这你就不懂了吧!以前咱们家没油,再好吃的东西煮出来能香吗?!” “嗯,这个我懂,我娘老说''油多不坏菜,礼多人不怪来''着。” 就这样四个人一边聊着,一边把一盘小炸鱼吃光了。 “桃花,我现在好想快到明天呀,然后笼子里都是鱼!” 王桃花把炸鱼剩的油舀回罐子里,果然没有少多少。又留了点底油,打算用来煎鲫鱼。 “那容易,你明早得多拜拜了。” “哼,只要能抓到鱼,让我把所有神仙拜一遍都可以。” 这边王豆香几个在屋里玩起踢毽子,王桃花开始熬鲫鱼汤了。舀了半勺猪油进去,这样熬出的鲫鱼汤更香浓。 锅热了,下几片姜,然后把腌好的鲫鱼放了进去。立马油花四溅,滋滋作响。等鲫鱼两面煎的金黄,倒入两大海碗的开水,盖上锅盖小火熬上一刻钟。 等再次掀开锅盖,那鱼已经断成好几节,鱼肉也大半融入了汤中。现在那汤奶白奶白的,看着就诱人。 王桃花把切好的萝卜丝放进去,这样汤会更加鲜甜,而且冬天吃萝卜对咳嗽也是有些好处的。又熬煮了十来分钟,撒上一些盐,这鲫鱼汤就算熬好了。 萝卜丝鲫鱼汤 几人闻着鲜香味围了过来。 “哎呀,这汤熬得好浓啊,一看就很鲜美,张大娘一定喜欢喝。” 王桃花盛出一碗汤,放在篮子里,用另一个大点的碗扣在上头。然后把剩下的汤分给几人喝了。 “啧啧,桃花,我发现鱼汤比肉汤还好喝,又鲜又甜。要不明日抓了鱼咱们熬汤吧,还不费油!” “那小杂鱼熬汤可没这么好喝。好了,你们先玩着,趁着汤还热乎,我先给张大娘送去。” 怕汤洒了,王桃花走得那叫一个小心翼翼。 好吧,等到了张家门口,汗都出了一头。 张大娘正在院子里扫雪,看王桃花来了,忙迎了上去:“桃花,这大冷天咋又来了?我身子都好了。” 王桃花笑道:“咋,大娘不欢迎我呀!?那我走!”说着作势要走。 张大娘一把拉住她:“哎呀,你这丫头现在精怪的很,还打趣起老婆子我来了。走,跟大娘进屋去!” 王桃花就跟着进了屋子。 宋香芹打王桃花进了院子,那心思就活络了起来,猫在窗缝使劲往外瞅去。见王桃花又挎了篮子,立马喜上眉梢。 这死丫头保准又带了好东西来!?虽说上次的桃酥没吃到,可是那两斤白米都留给自己熬粥了,加上糖,也是香甜可口得很! 想到这,她推了推在一旁剥花生的张栓子:“栓子,待会你去娘屋里一趟,看看桃花带了什么东西来!?” 张栓子想都没想就摇头:“我不去,哪有上赶着去瞅别人带来的东西,那不是哈巴狗子吗!?” “你去不去!?” 宋香芹眉头竖得老高。 张栓子还是摇头。 宋香芹直接伸手往栓子胳膊拧去,可张栓子疼得龇牙咧嘴也没答应。 宋香芹愣了愣,嘴一张,就开始抹眼泪:“好你个张栓子啊,你丧良心呀!当初我娘不让我嫁你,我偏嫁了你。这才几年呀,你就这般对我。 我现在肠子都悔青了,我一个清白姑娘嫁你这憨货,好衣服没一件,好首饰没一根,还得给你生孩子……呜呜呜……” 张栓子平日里最怕宋香芹哭了。这下一个头两个大,忙哄劝道:“哎,你别哭,你别哭,你这还怀着孩子呢!” “孩什么孩?给你老张家怀孩子,我过的是什么日子!你现在就这般对我,等孩子生了后,我还不被你张家踩到泥底子里了。” 不得不说,这宋香芹怀了孩子后,性子是越来越孤拐,刻薄了,隐隐有些刁婆子的影子了。 张栓子没得法子,只得应道:“好好好,我的姑奶奶,我这就去,行了吧!?别再哭了,待会肚子又该难受了。”说着垂头丧气地出了屋子。 宋香芹一抹眼泪,脸上哪有半点难过之情,得意地笑道:“哼,木疙瘩一个,老娘还拿不住你。” 再说王桃花进了张大娘屋里,见张大爷不在家。 “你大爷被前院地瓜他爷叫去帮忙了。” 王桃花找了条凳子坐下,发现这屋里依然没有火炉子,冷得很。 “大娘,你这屋子怎么连炉子都不生一个?你这身子刚好,可不能再受寒了。” 张大娘眼睛闪了闪,笑道:“我这屋子小,平日没事时都窝床上了,倒也不冷。我想着你婶子屋子宽敞些,眼看还有两个多月就得生了,这冬日里的孩子娇气,就让你叔把炉子搬他们屋里去了。” 王桃花哪里能不明白,肯定又是那宋香芹作妖了。哎,这人还真是越来越让人讨厌了。 她把篮子布揭开,把倒盖的碗揭开,那鱼汤散发出淡淡的热气。 “大娘这是我给你熬的鱼汤,还热乎着,你赶紧喝了。” “桃花,这天寒地冻的,哪来的鱼呀!”突然似想到了什么,紧张地抓着王桃花的手:“哎哟,你这丫头该不会下河里捞的吧!?” 王桃花拍拍她的手,笑道:“大娘,你放心,我不傻,没下水呢。这是我下笼子抓来的。” “哎哟,没下水就好,咱们姑娘家家的冬日得少沾冷水,不然容易坏了身子的。以前大娘还是姑娘时,村里有个丫头就是沾多了冰水,后来嫁了人十来年都没怀上……。” 想到王桃花还是个黄花闺女,讲到这赶紧打住,认真叮嘱道:“听大娘的,冬日里可千万别下水,平日在家洗衣做饭也烧点热水。” “好好好,我晓得的,你呀别老为我们几个操心。快喝汤吧,不然冷了就腥了。” “那老婆子就尝尝桃花的手艺!嗯,这鱼汤闻着就鲜香。” 张大娘刚要喝,门就推开了,一股冷风涌了进来。 “娘!”张栓子走了进来。 “栓子叔!” 王桃花不咸不淡地叫了一声,就转过了脸。对于这个耳根软的“妻管严”她不大想搭理。 “栓子,可是香芹有事?” 张栓子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哦,没……没事,娘。我……我就来看看谁来了?”可眼神却瞥向了张大娘的碗,又看向了一边的篮子里。 毕竟是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张大娘哪会不知栓子的心思,微微叹了口气:“这不桃花捞了条鲫鱼,给我熬了鱼汤。” 张栓子憨憨地笑道:“桃花你可比叔厉害多了,这大冷天也能抓到鱼。娘,那……那没其它事,我先回房了。” 王桃花自然也猜出了张栓子来的原因,心里不禁冷哼一声:“这宋香芹果然是个眼皮子浅的。” 有了这么一茬,张大娘浅尝了一口就把鲫鱼汤放了下来。 王桃花自然知道她的心思,这是想留给宋香芹喝了。不过自个辛辛苦苦熬的汤,可不是谁都配喝! “大娘,这鱼汤咋样啊!?” “好喝,我老婆子活了几十年了,这鱼汤是我喝过的最鲜香的鱼汤了。我家桃花呀,手艺越来越好,将来在婆家也能抬得起头咯。” “大娘,你就骗我吧,肯定是鱼汤难喝,不然你怎么不喝了!?” 说着,王桃花装出一脸难过的样子,还故意垂着不再说话。 张大娘可急坏了,忙哄道:“傻丫头,这汤好喝得很,大娘……大娘这就喝。”于是端起碗喝了起来。 王桃花这才抬起头来,可脸上除了笑,哪有半点伤心。 第119章 报应不爽 等张栓子回了屋子,宋香芹灵敏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两眼直放光。 “栓子,那死丫头拿什么来了?” “没什么……就一碗鲫鱼汤。” “其他的没有?” 张栓子点头。 “这死丫头小气吧啦的,上人家探门就端碗鱼汤来。” 宋香芹咬牙切齿地抱怨了两句。 “鲫鱼汤呢?” “啊!?” “啊什么啊,整天跟根木头似的,我都七八天没吃过一口荤腥了,有鱼汤不得先可着我吗?” “那……那是桃花特意熬给咱娘的,咱……咱不好去要吧。” 张栓子肯定张不开口。 宋香芹虎着眼睛:“你脑袋被石碾子给碾了呀!咱们家现在谁最重要?当然是咱们儿子了。这鲫鱼汤本就是补身子的,我喝了,说不定你儿子更机灵,以后考个状元不是轻而易举。” 张栓子有些为难了:“芹儿,咱娘身子刚好,上次那白米娘也都给你熬粥了,这次就让娘喝吧,咱们不差这口。你要真想喝鱼汤,明日我去河边瞅瞅,给你抓两条鱼来熬汤。” 宋香芹恨铁不成钢地用指头戳着张栓子。 “你……你个憨货,是要气死老娘吗?半点本事没有,还成日这般给我气受!要不是现在出不了村子,我就收拾东西回宋家村了。” 张栓子忙又作揖打千地哄了起来。 “哎呀,你别老在我面前晃,你给我出去,老娘现在看到你就烦。” 张栓子只得蔫头耷脑地出了屋子,正好碰到王桃花和张大娘出来。 “大娘,那你记得不要太操劳了,多歇歇。等过两日有了鱼,我再给你送汤。” “桃花下次别送了,留着自个喝。大娘身子骨好的很。” “那可不行,就这么说好了。”说着就挎着篮子要走。 “桃花,再过几日就得过年了,家里记得收拾收拾,把那尘土扫一扫。不过那床铺可不许挪动,可是明白?” “好,记下了。” 这沟子村年前都要扫尘。只因这尘”与“陈”谐音,“扫尘”就是扫去那个陈旧不好的东西,把那些晦气、霉运、穷气“扫地出门”。 至于为什么不能动床,古人认为床是“藏气纳财”的位置,随便变动床位这样会影响人的运气。 王桃花回去后,想着今日出了太阳,还算比较暖和,于是招呼几人把屋子里外又清扫了一遍。 第二日吃过早饭,王桃花和王豆香再次雄赳赳,气昂昂地往河边走去。 等第一个篾笼拉起,里面空空如也。 接下来两个也是空的。 直到最后一个拉起,里面依然什么都没有。 “桃花,难不成这鱼看出了咱们的把戏,不上当了?” 王桃花也觉得奇怪,这冬日食物少,鱼儿最馋嘴,怎么会忍得住诱惑?再说书上不是说鱼只有七秒的记忆,难道还能记住之前同伴发生的事? 她往四周看了看,突然看到岸边有半个脚印。那是河水与岸边交接处,冰层比较薄,所以湿软的泥巴上留下了痕迹。 看来有人来过这里! 她心思一动:这么大冷天,谁没事会来河边逛?自己捞鱼的事算下来就周边几个人知道,也没其他人……不对,昨日那三条癞皮狗是知道的,看来是有人捷足先登了。 “豆香不是鱼变聪明了,而是有人变聪明了。” “桃花你的意思是有人把咱们的鱼给偷走了?” “嗯,你看这个脚印就是那人留下的。” 王豆香看了脚印也相信了,这下气得跳脚。 “被我知道是哪个人偷的,姑奶奶非得拔了他的舌头。” “那你赶紧去拿钳子,我现在就带你去抓贼。” “桃花,你知道是谁干的?” “你说咱们昨日遇到了谁?” 王豆香瞬间一拍手:“王大海他们三个。” “虎头和二蛋虽然不靠谱,不过还没那么下作。我猜应该就是王大海了!” “王大海!这个条癞皮狗,姑奶奶现在就去找他算账。” 王桃花拉住王豆香:“你现在去,他保准不会承认,咱们先躲他们家旁边看看。” 往几个蔑笼里重新下了灰面馍馍,两人就往王有贵家跑去。 再说王大海今日一起床,就拎着个木桶往河边跑去,冻得他鼻涕都流出来了。 等他把蔑笼里的鱼全倒了出来,看到竟然有二十多条小白条,七八条麦穗鱼,笑得见牙不见眼。 “那臭丫头肯定想不到是老子把鱼给取走了。哈哈,这下非气死她。好呀,有这笼子,以后我每天都有鱼吃了。” 说着哼着歌,拎着鱼往家走去。可是快到家时又停住了脚步。 “不行,就这么点鱼我一个人吃都不够,干嘛要拿回去和他们分。再说了娘有鸡蛋都不给我吃,以后老子也要学聪明点。”于是把桶藏在墙角的柴垛后面。 等他进了灶房,随便拿了两个灰面饼子,喊了声:“娘,我去趟虎头家。”就匆匆地跑出了家门。 王桃花两人正往村里赶去,远远就看到王大海拎着个桶偷偷摸摸地往村口走去,两人赶紧藏在了田埂下头。 “桃花那鱼果然是被这癞皮狗偷走的!” 王豆香气呼呼的。 “没事,咱们的鱼他绝对吃不到。走,跟上去瞧瞧。” 等人走出了段距离,两人赶紧跟了上去。 “咦,桃花,他好像去了那个破庙。” 沟子村村口边有个矮矮的山坡,上面有座不大的破庙,也不知道是哪朝哪代留下来的。里头的神像早毁了,只剩脖子下的半截身子,墙也塌了一堵,不过屋顶倒还留了大半拉。 这地方很是荒芜,所以平日里很少有人会来这里。 “嘘,别说话,咱们绕到后头去看看。” 再说王大海进了破庙,径直来到神台前。这里有个用三块石头架的灶台,是前段日子流民留下的。 “这小白条也没什的肉,要不烤了吃吧!” 于是王大海蹲在檐下把那些鱼的内脏给挤了。又寻来几根棍子把鱼串成一串,正要烤鱼。 “哎呀,忘了柴火了。娘希匹的,这天寒地冻的老子去哪里找去。” 突然视线落在门口倒下的那扇破门上。 “嘿,真是老天爷都帮着老子呀!” 于是把那扇破门拉到庙门口台阶上,对着它开始又踩又踹。 王桃花两人本就躲在那塌墙的侧边,里面的情景依然一清二楚。 王豆香跟王桃花咬着耳朵:“桃花,我们现在就出去揭发他,然后把鱼要回来。” 王桃花看着王大海在前头疯狂地折磨着那扇门,心下一动。 “等等,这么要回来太便宜他了,我得给他点颜色看看。你在这等着,我去去就来。” 说着站起身子,蹑手蹑脚地跨进了破庙里。 王豆香想喊住已经来不及了,紧张得心都要蹦出来了,那捏着的手心全是汗。 一步,二步,三步…… 呼,拿到那几串鱼了。 王桃花赶紧朝原来的位置挪了过去。 好在此时王大海正背对着两人在掰着木板,根本没看到后头发生的事。 “桃花!” 王豆香又兴奋又紧张。 “嘘,赶紧走!” 就这样两人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后坡下去了。 等王大海回了破庙,发现鱼不见了,嘴巴张得都要砸到脚面了。 “这鱼怎么突然不见了!奇怪,我一直在庙这边,没看到有人来呀,难不成被老鼠叼走了。” 可他里里外外找了一圈也没踪影。 突然他想到一个传说,说是以前村里有个寡妇日日被婆婆折磨,于是某个夜里,穿了嫁衣吊死在这破庙的横梁上。 想到这,他不由得抬头看去,横梁上确实垂着半截绳子,已经被风雨水侵蚀得发白,现在正左右摇晃着,似乎在跟自己招手。 “娘呀!” 王大海哭爹喊娘地跑出了破门,没跑几步,脚下一滑,像个球一样滚下了坡。 “哎呀……” 等王桃花两人回了家,王豆香不解地问道:“桃花,咱们刚才怎么不好好教训一顿那只癞皮狗!咱们俩一定能打过他的。” “哼,狗打一顿,是不会长记性的。我要给他一个更大的教训,让他知道得做坏事的下场。” “快,快跟我说说,不然我今天晚上肯定睡不着觉。” 王豆香很是八卦地竖起了耳朵。 王桃花只得把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 “桃花,这法子好是好,就是不会闹出人命吧?”王豆香有些担心。 “我的姑奶奶,那水泡子才比膝盖深一点,那王大海又不是猪,还能爬不起来!?” 这么一说,王豆香总算放下心来。 王桃花冷笑一声,王大海等着瞧好戏吧! 第二日,天刚亮不久,王桃花就拎着桶顶着寒风出去了。此时白雪千里,村子里静悄悄的,连鸡都没叫几声。 王桃花一路来到几个水泡子前,取了笼子,发现每个笼子里都有好几条小白条,心里也是欢喜。 昨日的鱼还冻在雪里,刚好跟今日凑一锅红烧了。 卸了篾笼里的鱼,王桃花直接把每个水泡子边上踏脚的石头下挖空。用一根小木棍子撑着。只要人一踩上去,棍子一断,人保准滑进那水泡子里。 就算第一个失败了,后头还有三个呢,只要他不放弃水里的鱼,就一定会中招。 果然她前脚刚走,王大海后脚就鬼鬼祟祟地出了院门。 很快他就跑到了河边。 “娘希匹的,昨天见鬼了,白白丢了那么多鱼。今天老子拿去虎头家煮了,看这鱼还能跑哪里去?哎,就是便宜了虎头。” 王大海放下木桶,就去拉那笼子的绳子。 第一个什么也没有,什么事也没有。 于是他骂骂咧咧地去了第二个。 可是脚刚踩到岸边的石头上,整个身子就不由自主往下倒去。 “娘呀……” “扑通!” 王大海中招了。 “救命,救命。”他在水里喝了好几口水,不停地扑腾着,又惧又慌。 很快他就发现那水还不到腰间,赶紧往岸边爬去。 现在他棉衣全湿了,冻得瑟瑟发抖,上下牙齿不停地打着架,嘴唇也冻白了。 “冷,冷,好冷……” 他赶紧往回走去,可吸了水的棉衣跟山一样压在身上,脚都冻得打颤。 好不容易挪到家门口,再也支持不住了,像堵墙一般倒了下去。 “大海,大海,当家的,快来呀,大海不好了……” 很快王有贵家再次鸡飞狗跳。 后来听说王大海发了一夜高烧,那胡话说了一箩筐,病了三四天才好了。 等王桃花看王豆香有些闷闷不乐,笑道:“豆香,你不会再为那癞皮狗的事伤脑袋吧?你放心,他没事了。” “ 桃花我就是有些后怕,你说他要是……要是高烧死了,那咱们……咱们……” “豆香这事,你别内疚,这是他自找的。他要不想着做坏事也不会中招了,而且我只是把少安的痛苦还给他罢了。” 说着把去年王少安被王大海推下水的事给说了一遍。 王豆香立马把所有的包袱都扔了,啐了口:“哼,竟然推少安下水,他……他怎么这么坏。这次没烧死他,算他运气好。” 王桃花笑道:“四个水泡子,他偏偏落了那个,我想这就是报应吧。” 因为她问过王少安,当初他被推下去的水泡子就是王大海落水的那个, 真是太巧合了。 王大海有了这一遭后,整个人就留下阴影。打那之后,再也不去河边了。 第120章 两家除夕夜 转眼就到了除夕夜了,可今年的村里却少了往年的热闹和喜庆。 以往再穷的人家也会买上两挂鞭炮,迎新纳福,可今年城门关得早,大家连粮食都没来得及买,又怎么会有炮仗呢? 于是整个村里冷冷清清的。 刁氏几人坐在饭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饭。 今日桌上就一碗炒白菜,一碗腌萝卜。清汤寡水的,半点油星都没有。 王大海拿着筷子戳着碗,里面的灰面面条烂成一团。 “娘,今天可是除夕呀,家里怎么还是萝卜白菜的。就这东西咱们家都连着吃了十来天了,我现在放个屁都是萝卜味。再说了,我这身子刚好,不得吃点好的补补!?就大哥躺床上还有鸡蛋吃,也不知道我是不是你亲生的?” 刘氏脸一红,拧着眉头,没好气地说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你不是老娘肠子里爬出来的,难不成石头里蹦出来的! 我说你这兔崽子别不知好歹,咱们家有这东西吃就不错了,你春芳婶子几家老早就开始一日一顿灰面糊糊了,要不是挖了些山药凑合着吃,都要吃草了,你还挑三拣四的。” 王有贵家现在是没银钱,没有细粮,也没有鸡,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还有好几大袋的灰面。 这时一阵风吹来,一股股浓浓的肉香飘了过来。 一家人都不约而同地咽了口口水,第一次发觉这灰面面条这么难吃。 “这是谁家在炖鸡呀!?啧啧,太馋人了。往年除夕咱们家又是鸡又是肘子,还有大肉饺子,再不济也是白面馒头呀!今年就吃这玩意,哎,命苦苦一年呀!” 闻到肉香,王香香也没胃口了,放下了筷子。 “娘,我也想吃肉。” 这下可是捅了马蜂窝了。 刁婆子一拍筷子:“肉肉肉,哪里来的肉?咱们家现在什么光景你不知道。这么大个丫头成天想着吃肉,害不害臊。来来来,你现在就去灶房拿刀来割我老婆子的肉煮了去……” 王香香被刁婆子骂得狗血淋头,把筷子一扔,憋着一泡眼泪跑回了屋里。 “哟,这是摆脸子给老婆子看呢!好,好,好,这饭你就不要吃了。一个丫头片子,有口饭给你吃就烧高香了,还敢给老婆子丢筷子!!!” 刁婆子对着王香香屋子骂道。 这下王大海也不敢再抱怨了,只能嘟嘟囔囔地说道:“这过得啥日子啊,比那猪狗都不如。” 王有贵一个眼神瞪来,王大海只能气呼呼地把碗里的面条一口扒光,然后也满脸不爽地回了自个屋子。 王大坤一声不吭地吃着饭。 刘氏就把王香香没吃完的半碗灰面条倒进了他的碗里。 “坤儿,多吃点,今天这面里还下了荤油的。” “谢谢娘!” 王大坤故作开心地吃着,眼里却全是嫌弃和无奈,曾几何时,这别人吃剩的东西会轮到自己吃了? “都是那贱人害的。” 想到这里,他把面条当作王桃花狠狠地咬了一口。 刁婆子夹起一块齁咸的萝卜,吃得也是味同嚼蜡。 “老大媳妇,那粮食可得把着点,明日正月初一咱们家做上一锅灰面馒头,后面咱们也开始喝稀的。还有若是王蛮子家的来借粮,可不能应了。若是被老婆子发现,非扒了你的皮。” 自从出了周家那事后,刁婆子对刘氏是愈发嫌弃和不信任。 “娘,你放心,媳妇心里清楚着呢,半粒粮食都不往外借。” “哼,就你做的那些破事,老婆子我放心才有鬼。个心眼子多得跟个蜂窝子似的。” 说得刘氏一脸尴尬。 刁氏实在是吃不下去了,想着屋里还有零嘴,就把碗一推回了屋里。 “娘,你不吃了呀!?” “不吃了,不吃了,这上了年纪哪有什么胃口。哎,可怜我老婆子活了大半辈子,养了两个儿子,这大过年连个精米白面都吃不上哟!” 这话剌得王有贵脸红了半边。 刘氏则嘴角抽了抽,如果她没记错,这灰面条那死老婆子可是捞了三碗了。 等刁婆子进了屋子,就赶紧把门给关上了,然后跟只耗子似的钻到床底下,再出来手里多了两个油纸包。 打开后,一包是炸了的麻花,上面还洒了些黑芝麻,一包是殷红的猪肉脯子。那张老脸立马笑开了花,拿出四五根麻花,两三片猪肉脯子,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不得不说,这刁婆子是真能藏东西。上次涂家三兄弟翻遍了屋子,也没找到这东西。 正吃着,那门不妨从外头推了开来。 “娘!明日那个……” 刘氏愣住了。 刁氏也愣住了。 刘氏看着刁婆子嘴角的油渣子,嘴巴塞的鼓鼓的,手里还捏着根麻花,咽了口口水。 “刘氏,你是个死的呀,这婆婆的屋里怎么跟只巴头苍蝇似的就往里头钻,你娘就是这么教你规矩的,还不给老婆子我出去!” 不料那王大海也走了过来。 “奶,你竟然吃麻花,哎呀,还有猪肉脯子,快给我吃些。”跟个饿死鬼投胎似的。 刁婆子赶紧把油纸包往身后藏去:“没有,没有,就剩这么点了,老婆子身子骨不好,吃不下饭,拿来当零嘴的。你这么大小伙子眼馋老婆子的东西,害不害臊。” 这王大海也是个不要脸皮的,立马跑过去,做乖讨巧地拉着刁婆子的手摇个不停。 “奶前几日我病了那么一场,也没吃点好的。你那肉脯子那么一大包,就给我一片吧,我可是你顶顶喜欢的大孙子呀!” 刁婆子瘪着嘴,看着眼前那张尖嘴猴腮的脸,嗫嚅了好半天,才不情不愿地拿出两根麻花,一片肉脯子:“呐,拿去吧,拿去吧,别成日跟你娘一样眼皮子浅,就知道盘算着老婆子的东西。” “啊,才这么点!?” “咋,还挑三拣四起来。要不要?不要……” “要要要。奶对我真好。” 王大海立马咬了口麻花。 “嗯,这麻花又酥又香,真好吃。” 突然他眼珠子一转,捧着东西得意洋洋地出了屋子。 等王大坤和王香香看到王大海手里的零嘴,又是羡慕又是渴望。 王大海慢慢地嚼着肉脯,很是得意地拉长调子:“大哥这肉脯好吃是好吃,但是肯定比不过海棠阁的酒菜了。可怜小弟我还从没去馆子里吃过呢!” 王大坤眼神暗了暗,心中滑过一丝恨意,“哼”了一声回了自个 屋子。 自打出了那事后,自己在家里的地位一落千丈,在村里也是被人指指点点,他现在过得特别憋屈。 不行,我王大坤智谋卓绝,堪比诸葛孔明,我一定要翻身…… 而王香香的眼珠子至始至终都盯在王大海手里的肉脯和麻花,那口水都快泛滥了。 “香香,你一个女孩子家家怎么这么馋?盯着我看半天了,跟只哈巴子狗一样,真不害臊。想吃找奶要去呗!” 王香香气得一跺脚,去了自个屋里。 这边刁婆子见刘氏还杵在那里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不由得拉下了脸。 “咋,你也想讨吃的?” 刘氏赶紧回过神,摆摆手:“没没没,娘,我看那库里头还有些枣子,我就是来问明日蒸馍馍要不要放些枣子在里头,这样香甜……” 话还没说完,刁婆子就拿起个鞋子砸了过去。 “你那张嘴是镶了金了,还是嵌了玉了,这都什么年景了,还这般胡吃海塞的。这家迟早给你败光了!去把那枣子拿来我屋里,没得霍霍了。” 最后刘氏只把枣子拿去了刁婆子屋里,心里却把刁婆子骂了个遍。 再说王桃花几人正围着火炉吃起了火锅。 其实也不能叫火锅,就是碳炉子上架了口小点的锅。再把上次那个腊好的野猪头拿来,把骨头拆出来了和萝卜炖汤,当作了锅底。 然后腊猪脸切成片,在火锅里煮软了,随即一股腊肉香味便弥漫了整个屋子。 腊肉火锅 王少安大口大口地嚼着腊肉:“阿姐,这样吃饭真有意思。这饭菜一直热乎乎的,全身都暖洋洋的。” 刘冬儿也赞同:“嗯,阿姐,这腊过的猪脸肉太香了,连萝卜都好吃了许多。” 王桃花放了一把白菜叶子下去,又夹了一块腊猪脸,嚼得喷喷香。 “这冬天就得吃火锅。可惜的是咱们家只有白菜,萝卜。要是再有鸭血,肉丸,金针菇,方便面,香菜,牛羊肉那才叫爽歪歪。” 王桃花就看王少安突然停下了筷子。 “少安,咋了,吃啊!?” “阿姐,去年的除夕夜咱们包的饺子一个都没吃上。” 王桃花一愣,瞬间想起了去年的事。 去年,直到腊月三十的中午,王有财才拖着疲惫的身子从县里回来,给姐弟俩带来了小半袋白面,还有二两猪肉,说除夕夜包一顿猪肉饺子,可把姐弟俩开心坏了。 二两猪肉不多,王桃花赶紧去挑了几个萝卜出来,打算和肉活在一起,这样就可以多包几个了。 等白白胖胖的饺子刚出锅,刁婆子就跟卡了秒钟似的来了。 一进门就干嚎了起来。 “王有财你丧良心呀。老婆子怀胎十月,吃不好,睡不好,千辛万苦把你生出来,给你娶妻生子,这大过年的你连件好料子都没给我老婆子扯两尺呀!自个还躲在家里包猪肉饺子。我的天爷呀,我是做了什么孽,生了这么个六亲不认,不孝不顺的狼崽子。” 不用说,最后那两碗饺子全被刁婆子端走了,还把王有贵剩下的几个铜板也全要走了。 当时王少安端着空碗眼泪吧嗒吧嗒地掉,王桃花也委屈得红了眼眶,可王有贵只会埋着头,一个劲地叹气。 后来还是张大娘送来了一碗饺子,才算是过了个除夕夜。 王桃花给王少安碗里夹了块腊猪肉。 “吃吧,以前的事别想了,以后咱们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姐,这都是你的功劳。” 说着王少安夹了一大块肉给王桃花。 刘冬儿也想起了往事,红了眼眶,自言自语道:“去年,我还给娘烧火蒸馒头呢。” 小丫头肩膀一耸一耸的。 王桃花摸了摸她的头:“冬儿,今年是你新的开始,记得以后你有我和少安呢!” “嗯,二姐,以后我会保护你的,不让别人欺负你。” 刘冬儿乖巧地点头。 “好了好了,今天可是除夕呀,明天就是新年了,咱们得开心点!来,大口吃肉。” 说着分别往两人嘴里塞了一大筷子的猪脸肉…… 窗外的雪静静地落着,大地白茫茫一片,不惹半分尘埃。 这简陋的屋里烧着炉子,暖烘烘的,锅里的肉香喷喷的,姐弟几人度过了最难忘的除夕夜。 第121章 祖宗都不饶你 大年初一。 一大早,王少安就把王桃花叫醒了。 王桃花看着窗外还黑乎乎的。 “少安,你这么早起来干嘛?天还没亮呢?让我再睡一会儿吧。” 王桃花卷着被子就要继续睡去。 “阿姐,阿姐,你忘了,咱们待会得去祠堂了。去晚了,会被人说嘴的。” 王桃花想起了前两日张大娘特意来交代的事,自己和刁婆子几人断了亲,自己这一支算是自立了门户。今年是头一年,更不能迟到,免得被人说嘴。 想到这,她这才不情不愿地坐了起来。 临出门前,王桃花从枕头下摸出两个小布袋。 “少安,冬儿,来,姐给你们压岁钱。” 两个小朋友第一拥有自己的压岁钱,开心得手舞足蹈:“谢谢姐,姐新年快乐!” 因为刘冬儿不是王氏族人,王桃花就让她留在了家里,省的站在祠堂里吹冷风。 姐弟俩穿上簇新的棉衣就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雪朝着祠堂走去。 这大年初一祭祖一事,向来是村里的头等大事。所以今日的祠堂布置得极为隆重,门口挂了一对斗大的红灯笼,也贴上了对联,连门环上都系上了红绸布。 祠堂里头也洒扫得很干净,最前头摆了好几张条桌,每张足有三米多长,上面摆满了祖宗牌位。 牌位下头还放了三张八仙桌,最中间的桌上供了一副香烛,也摆了小三牲,分别是一只留了尾羽的公鸡,一刀猪肉,和一尾腌鱼。 小三牲 现在村子都出不去了,能弄来这东西,王孟山也是颇费了周折的。 旁边的两张桌子上则是堆满了白胖胖、拳头大的馒头,地上则摆了好几个大箩筐,里面装满了灰面。早来的人看着馒头直咽口水。 祠堂里已经来了很多人,今日大家都把家里最好的衣裳给穿好上了,妇人们也插戴上了压箱底的簪子,镯环。 现在祭祖还没开始,大家三个一伙,五个一群地聚在一起交谈。因着野猪肉和山药的事,大家对王桃花的热情了许多,纷纷点头打起招呼。 王桃花姐弟俩一路礼貌地叫过去,然后找到了罗氏几人,开心地聊了起来。 很快王孟山和族老们就来了,他们身上除了袄子,还套了一件丝绵的暗红色衫子,收拾得整整齐齐。发髻左侧压了一枝柏树枝,手里还拿着一炷香,看得王桃花很是新奇。 等这行人把香依次插进香炉,大家就很自觉地闭上了嘴巴。 王孟山唱了一句:“大梁宣景二十一年,九江府平川县沟子村王氏祭祖起。” “等等,我们还没进来呢!” 就见刁氏几人气喘吁吁地闯进了祠堂。 王孟山被人打断,又看几人头发凌乱,衣裳不整,就有些不喜。 “既然来了就赶紧整理整理,快入列吧。” 王有贵歉意地拱了拱手,就有些尴尬地带着一行人去了队伍里。 本来今日刁婆子是不打算来的,所以一直赖在床上。按她的话说,王孟山落了自家好几次面子,就要给他一次没脸,这可把王有贵急得够呛。 这祭祖都不参加是打算自个脱族吗,那以后在沟子村可没法做人了? 好在刘氏来到窗口幽幽地说了句:“娘,再不去,祭祀分恩可就结束了,听说今年除了粮食,还跟去年一样每人可以分到一个白面馒头呢。” 刁氏听到这话立马从床上翻了起来。 “走,可不能便宜那些穷骨头。” 一家人这才急匆匆地赶去祠堂。 这重要的的日子,王孟山也不想为了刁婆子几人误了好时辰,于是念起了祭文。 “王氏太始祖考王公文渊,追根溯源,源远流长。历三百年,男女老幼齐聚于祖祠……孝心长天可鉴;虽扎根乡里,代代有光……亦心亦德,盛备酒馔:刚鬣柔毛,香帛宝煊。素馐时粢,果品糕点;金瓯玉筷,筵席丰满……遵祖之遗训,安好吉祥;五谷丰登,百业兴旺。承先启后,千古流芳!” 老长一篇祭文念完,王桃花都有些昏昏欲睡了。 等祭文燃尽,王孟山开始带着众人三跪九叩。 “拜……” 一套流程结束,终于到了所有人期待的环节。 前文已有交代,沟子村有五亩好田是祭田,每年收成除去祠堂维修增补,剩下的粮食将藏在祠堂里。大年初一这日会把剩余粮食分发给王姓族人,以不忘祖宗之恩。 接下来,众人按族里的辈份排列着。王桃花虽然很不情愿,但爷爷那里是没断亲的,所以还是跟刁婆子几人站在一处。 王香香看着王桃花穿着崭新的棉袄,头上还插了根梅花簪子,耳朵上还有好看的耳坠子,再看看自己灰扑扑的袄子,那酸水立马止不住地往上涌。 “奶,你看那个小贱人,打扮得花枝招展的。” 刁婆子正抬着下巴,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原因无他,每年这个时候她都要狠狠打扮一番,按她的话说自家可是村里的大户,岂是那些破落户能比的。所以今日更是把压箱底的绸面袄子拿出来穿了,就是想出出风头,听听恭维话。 等看到王桃花的新棉衣和银闪闪的簪子,耳坠这些,气得鼻子都歪了,恨不得跑去把她那一身东西剥下来。 “哼,香香你别眼热。有些人就跟她那死了的老子娘一样净学些狐媚子手段,这穿的,戴的还不知道是不是躺哪个男人床上张腿挣来的。做这种伤风败俗的事,那上面的祖宗们可都看着呢!” 王桃花才不惯着他们,于是很不客气地怼了回去:“哼,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我看是有人得了红眼病吧。” “啊呸,老婆子我有房有地,犯得着眼红你个没爹没娘的小杂种!” “哼,是啊,你过得好,就是不知道安不安心了。这逼死儿子,虐待媳妇,残害亲人,药人盗窃……啧啧,这一桩桩一件件可都摆着呢!这堂上的祖先要是知道知道后世子孙成了这模样,保准一道雷把他们劈死。” 这话说得王家众人眼里喷火,要不是碍于这么多人看着,非得扑过去把王桃花生吞活剥了。 特别是王大坤阴狠地看着王桃花。 王桃花毫不畏惧地瞪了回去。 王有贵也拿出长辈的姿态教训起来:“你个没大没小的小畜生,怎么敢这么和你奶说话。” “小畜生叫谁?” “小畜生叫你。” 王桃花瞬间笑了起来。 “王家大伯,你什么时候变成畜生了,哎呀,那刁大娘不就是老畜生了吗,啧啧,果然随根得很。” 王有贵见自己被王桃花耍了,气得就要伸手打人。 “有贵,干嘛呢?祠堂里打打闹闹成何体统,也不怕扰了祖先的清静。” 有王孟山看着,王有贵这才不情不愿地放下了手。 开始领祖恩粮了,每人半斤灰面,一个白面馒头。 王家的细粮被抢走后,已经有半个月没吃到米面细粮了。这下看到喧腾柔软的白面大馒头,瞬间各个肚子咕咕叫起来。 王孟山用干荷叶包了六个馒头递给王有贵,又让人装了三斤灰面。 “等等!” 刁氏立马竖着眉头冲上前头,嚷嚷了起来:“村长你是不是给错了。去年我家都是九个馒头的,今年怎么才六个!?还有灰面也少了一斤半。” 王孟山不急不慢地说道:“去年,有财家的三个都被你领走了,今年既然断了亲,他们独算一支,合该让他们自己领去。再者逝者不领,这是规矩。” “不行,我不同意!这馒头和灰面必须给我家。他们姐弟俩跟我断亲了,又没跟老头子断亲,也没跟祖宗断亲,只要她姓王,这祖宗给的东西必须是我的。” “刁氏,你别胡搅蛮缠了,那断亲文书还在祠堂里供着呢!” 刁氏才不管那么多,直接往地上一躺,哭闹了起来。 她本来身子就肥,棉衣又穿得厚,这一滚,就像个土拨鼠似的。 “哎哟喂,欺负死我老婆子咯。大家快来看看呀,他王孟山刁难我呀,少了馒头,也少了灰面。这是要了我老婆子的命呀!” 村人看刁婆子一大把年纪还这般耍赖,也是无语,纷纷侧目。就连跟王桃花不和的几人,这次都难得没站出来帮腔。 王桃花才不管她哭闹,直接领了两个馒头和一斤灰面就要走。 “死丫头,你给我站住!” 刁婆子猛地爬起来,冲上去抓住王桃花的衣摆。 王桃花往她手上用力一抽,刁婆子松手往后退去,撞上了摆放牌位的长桌。接着那上面密密麻麻地摆着牌位就跟多米诺骨牌一样倒了下去。 所有村民都惊呆了! 这大年初一,祖宗牌位就倒了,这可是很不吉利的呀! 末了,滚下一个牌位正砸在刁婆子脑门上。 “哎呀!” 刁婆子惨叫一声,额头上很快起了好大一个包。 王孟山赶紧朝牌位拜了拜:“扰了各位祖先清宁,是我等不孝,还请原谅则个。”接着和一干族老、村民七手八脚地捡起了牌位。 等到捡起砸中刁婆子那块牌位时,几个人眼珠子都要蹦出来了。 就见上面写着“王公孟喜之灵位”。 天爷呀,这是王桃花爷爷的牌位!!! 在场的人顿时大气都不敢出,这祠堂供奉着成百上千的牌位,偏偏怎么就是这块砸中了刁婆子?可见是王桃花爷爷也看不惯刁婆子欺负自己的子孙了。 真是天意呀! 刁婆子在得知是自己相公的牌位后,也是吓了一跳,不再吵着要馒头和灰面,一伙人灰溜溜地走了。 当天夜里王家又闹翻了天。刁婆子说是见到了王孟喜要拉她走,于是又哭又闹,又喊又叫,折腾的一家人骨头都要散架了。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只能赶紧去请了梅婆子来。 梅婆子对祠堂里的事也是知晓的,存着为桃花报仇的心思,直接拿了最粗的针往她人中扎去。 “哎呀……疼死老娘了。”刁婆子一脚踹到了王有贵的眼睛…… 就这样扎了三天的针,刁婆子才好了。 该! 这下可把王桃花几人开心坏了。 第122章 闹粮荒 原本以为过了年,流民就会散去,县城里也会开了城门。可是王孟山派去打探的人带回的消息,却让沟子村阴云密布。 县城门口已经聚集了三万多人多流民。这要都涌入沟子村,骨头渣子都会没了。于是村口守得更严了。 这种情况一直到正月底,依然没有改观。 现在村里十户人家有九户的存粮已经吃完了,就连年前挖的山药也所剩无几,于是顿顿都是煮点萝卜白菜,就这也得数着下锅。 村民天天来找王孟山诉苦,把他吵得脑袋嗡嗡疼。可他又不是大罗神仙,这粮食一事也实在是无能为力。 只能安抚到:“这青黄不接的时候,在谁家也没存粮,大家只能勒紧裤腰带苦熬一下。再说这活人哪能被尿给憋死是不?再有一旬那野菜就出来了,也能垫垫肚子。还有明日咱们去远点的坡上找找山药吧。” 众人只能垂头丧气地回去了。 这没粮食吃,是要饿死人的!一时间,人心惶惶,所有人脸上再次笼罩了阴霾。 王桃花知道这事后,再次嘱咐两个小的,自家还有粮食的事,在外头千万不要说漏嘴了。 接下来家家户户都想尽办法寻摸粮食。 那晒谷坪上堆成山的稻草杆,豆子杆再次拿出来敲打了一遍,也有些漏网之鱼。就连那谷壳,玉米芯子都全磨成了粉,煮成了糊糊来吃。那味道比灰面还难喝,极为粗糙,刮得喉咙疼。解手时,更是让人撕裂般的疼痛! 就这么一圈折腾下来,日子总算翻到了二月二龙抬头。 天气开始暖和起来,大地解冻,除去周围的大山依然白雪皑皑。田野、道路上的雪已经开始慢慢融化。荠菜、灰灰菜也相继冒出了脑袋,大家的脸上总算多了一份期待。 荠菜 这日王桃花打梅婆子那边回来,老远就看到王豆香和他哥叽叽喳喳地走了过来。 “桃花!” 王豆香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抱住自己。 “咱们有好多天没见了。” 接着就见豆香的哥哥王强也走了过来。 “大强哥。” 以前王桃花时常去找王豆香挖野菜,跟王强也是熟的。 王强点头,一挑眼皮:“桃花,要不你把这只家雀带走吧,在家吵得我脑壳疼。” 王豆香瞪了自家哥哥一眼:“哼,自己脑袋大,成天像个铃铛一样晃荡,哪能不疼,还硬要赖上我,我们桃花才懒得理你。” 王强打小脑袋就比别人大上一圈,不过他也习惯了,从不忌讳别人拿这个说事。 “你这丫头……连哥哥都敢说了。” “你还连妹妹都嫌弃呢。” 看着她们俩个斗嘴,王桃花却极其羡慕。 两人虽说互相揭短,但没看到那眼底都是笑吗?这是兄妹间拌嘴的乐趣! 前世父母死的早,自己是独生子女。这一世王少安和刘冬儿太小,又乖巧懂事,自己也跟他吵不起来! 王桃花看王豆香背着篓子,王强又拿着锄头,不由得有些奇怪。 “豆香,你们这是去干嘛呀?” 王豆香有些不好意思地咬着嘴唇,好半天才开口道:“桃花,上次咱们不是挖那山老鼠洞,挖出了粮食吗?我带我哥去挖挖看。” 王桃花顿了下,看来王豆香家也断粮了。 见王桃花没有说话,王豆香又飞快地补了句:“桃花咱们上次去的地方,我保证不带我哥去。我们就在山边看看,你可别生气!” 王桃花哭笑不得,拧了拧她的脸:“小丫头,你想什么呢,我为什么要生气呀?” “因为那个挖田鼠洞找粮食是你想出来的呀!” “你这傻妞!我又不是土地公公,还管着地上大大小小的洞,那地方你们去就是了。” “桃花你不生气!?太好了,哥我跟你说,上次我和桃花在那条废了的河沟里,一个洞就挖出好几斤粮食呢!” 王大强听了也颇为兴奋。 打元宵后家里就断粮了,连山药都吃没了,这些日子都是清水煮萝卜白菜,那胃里空空荡荡,老呕酸水。 王桃花把王豆香拉了过来。 “说吧,家里是不是断粮了?” “嗯,断了好多天了。好在我家今年萝卜收了挺多的,现在每天就是煮萝卜,炒萝卜,萝卜干,我感觉自己都快变成只兔子了。你看我是脸是不是瘦了许多!” 王桃花刚才没注意看,这么一看王豆香还真瘦了。原先是鹅蛋脸,现在都快成鸡蛋脸了。 “豆香,我那还有点粮食,我余点给你。” “不行,不行,我怎么能要你的粮食。我家再难,还有爹娘哥哥在。可是你还有两个小的要照顾,你的粮食自个留着吃。”王豆香把个脑袋摇得飞快。 王桃花就喜欢王豆香这份纯真,善良。 “那小河里可是还有去下笼子?”过年后,王桃花想到王豆香家的情况,就都让王豆香去下篾笼子了。 王豆香摇摇脑袋。 “桃花你是不知道,现在去那河里抓鱼的人比鱼都多,哪里还有鱼呀!?”” “哦!也是了,现在河水解冻了,肯定去的人多。那这样,你今天先去挖鼠洞,要是没挖到粮食,记得来找我一下。” “嗯,好!” 王桃花还是不忘提醒道:“豆香,要是挖回了粮食,记得洗了后,一定要放锅里先煮上一遍。” “晓得了,晓得了,我的管家婆。” 看着兄妹俩走了,王桃花继续往前走去。 她边走边盘算着,这一个月三人连吃带啃的,地窖里应该还剩下三十来斤大米,二十来斤灰面。 稍微节省点,应该能吃上两个月,那时城门总开了吧! 想到这心下稍微安定了些。 可她不知道,世事无常,很快她就受到了惊吓!!! 这天早上,王桃花正在灶房里煮粥,就看到张大娘在自家院子前踟蹰着,赶忙热情地喊道:“大娘你来了,外面冷,快进屋坐。” 张大娘身子一顿,脸上强挤出个笑脸:“桃花……大娘……就是来看看你这屋子雪多不多,要不要让你栓子叔来清一下。” “大娘,不用了,前两日大烈叔帮我刚清过的。我这边刚煮了点粥,快进来喝碗暖暖身子。” “不了,不了,你芹婶子还在家等着我做饭呢。那啥,我先走了,有空去大娘家坐坐。”说着逃也似的走了。 王桃花看着张大娘远去的身影,嘀咕道:“平日里张大娘挺爽利的一人,今天咋这么奇怪?” 因惦记着这事,王桃花匆匆吃了饭,就准备去趟张大娘家。 刚走到她家院门就听到宋香芹扯着嗓子在那里喊着。 “娘,这碗里全是白菜叶子,连个灰面疙瘩都没有,这让我怎么吃啊!?” “香芹,你这碗已经是咱们家最好的饭食了。娘和爹的碗里只有白菜帮子。” 张大栓忙讨好地说道。 “好什么好,清汤寡水的猪都不吃。张栓子,我可是怀着身子呀,就吃这些东西你还要不要你儿子了。呜呜,老娘真是后悔,当初怎么就嫁了你这么个窝囊废,连老婆孩子都养不活。” “香芹啊,咱们家里是一粒粮食都没了。待会我去村里找人先借点。” 为了这事,张大娘愁得好几日都没睡好觉了。 “娘,我记得桃花年前买了那么多粮食,她们家一个大的两个小的能吃多少?你去他们家要点呀。” “不行,她们两个房子地什么的都没有,那日子多苦,我怎么能向她开口。” “怎么就不能,这些年里里外外咱们帮了他多少,就他爹死了,连装老衣服都是咱爹的。吃她点粮食不是应该的吗?” “这……这不是这么个理呀。咱帮人又不是图人家报答的。”张大娘辩驳着。 “娘!你怎么这么狠心,你孙子都要饿死了,还舍不下你这张老脸?” “不是……我……那个……哎……” 张大娘都急得语无伦次了。 “没事,你不去,我去!栓子扶我去找王桃花。” 张大爷往桌上一拍,桌上的碗筷跳了起来。 “够了!栓子把你媳妇拉回去,这么大个人了这脸皮子还要不要!回头我就让你娘把那只老母鸡杀了。” “老头子,那鸡连过年咱们都没舍的杀,那是留给香芹坐月子的,她这差不多还有个把月就要生了……” “走一步算一步吧,说不得到时这县里就能去了呢!这事就这么定了。” 宋香芹被吼本来还有点不爽,可听到自己有鸡吃眉飞色舞,也不再闹腾了。 “娘,记得多加点水,我要多喝几碗鸡汤,给你孙子好好补补。哦,我记得柜子里还有些枣子,也放点,更香。” 张大娘本来想拒绝的,那枣子也是留来坐月子的,可现在鸡都要杀了,还留着干嘛? 只能无力地叹了口气:“哎,娘晓得了。堂屋里天冷,这杀鸡熬汤也得好一会儿,你去屋里歇着吧。” “嗳,好!” 宋香芹现在心情很好,扯着张栓子进了屋里。 张大娘看着桌上两碗清汤寡水,也抹起了眼泪。 王桃花悄悄地往回走了去,心里寻思着:看来张大娘来找自己是准备借粮的。没开口,是怕拖累自己吧。 她回首望去,整个村庄笼罩在白色里。现在是早饭时间,可烟囱里并没飘出多少烟气,看来很多人家都断炊了,还好自己提前备好了粮食。 可这流民什么时候回去呢?县里有什么时候开城门呢?自己存下的粮食真够吃到那时吗? 呼,困在这小小的村子里,这样的日子真让人压抑啊! 第123章 呜呜,粮食没了 等回了家,王桃花从米缸里挖出一大碗灰面,大约有个两斤的样子,拿个布袋装好。本来还想装上一条腊肉和半斤白米,但想到宋香芹那尿性,自己就是把所有粮食给她,也不会记你的好,王桃花还是放弃了。 心想:就这两斤灰面若是加上白菜萝卜一起煮糊糊,也够宋香芹吃到生孩子了。 不过最后还是切了指头长的一截腊肉,算是看在孩子的份上吧。 王桃花把这些东西放进篮子里,盖上一块布再次往张大娘家走去。 路过王有贵家,就见黄春芳被从院里推了出来,接着“哐”的一声,门关上了。 “刘翠兰亏了老娘平日里还把你当姐妹,如今这才借几斤粮食就翻脸不认人。我呸,老娘要是再跟你结手帕,我黄字就倒过来写。” 就听“哗啦”一声,一盆刷锅水从院墙里泼了出来。 “天爷呀!” 黄春芳赶紧蹦开,差点就被泼了个透心凉。 “哪来的狗老在我家院外吠呀!要吃屎去村口排队去。” 这是刁婆子的骂声。 黄春芳又气又怒,指着那大门骂道:“有几个粮食,屁股都要翘上天去了,也不怕戳到自个。就你家这德行,那粮食吃了也不怕噎死。老的折磨死儿子,小的又是药人又是卖人,这十里八乡谁家做的出这事哟! 你看这报应不就来了,自个孙子的屁股眼连屎都搂不住,家里银钱首饰也全败光了,就连那盗贼村里这么多人家偏偏谁家不去,就去你家霍霍,瞧瞧,这老天爷都看着呢!” 王桃花被黄春芳一番“慷慨激扬”给震撼了,第一次看这娘们顺眼了几分。 不得不说,她是真懂打人先打脸的!!!老王家上不得台面的腌臢事全捅咕了出来。 果然院子里顿时鸡飞狗跳。 “姓黄的,你这嘴里喷屎的娼妇,老娘非撕了你不可。” 随即院门被打开,刁婆子和刘氏拿着棒子怒气冲冲地跑了出来。 黄春芳见状也不再骂了,跑得比兔子还快。 刁氏跺脚指着黄春芳又是一通骂。 “老娘的粮食就是喂狗,也不会给你这娼妇一颗。你这不要脸的破落户,竟然敢来我家耍赖皮啊,你也不瞧瞧就你那贱骨头能比不比得过狗……” 正忙着瞧见一旁瞧正好戏的王桃花,刁婆子没好气地往地上吐了口痰。 “一大早,这乌鸦就落门槛边,晦气。老大媳妇进院子,关门。今年这打秋风的人忒多,咱们可不能便宜那些白眼狼。” 说着头也不回地进了院里。 刘氏没有动,似笑非笑地看着王桃花。 “桃花,按说你也叫过我几年大伯娘,这剩饭剩菜的本来倒些给你,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很不凑巧,昨日的剩饭全拿去喂猪了。要的话下次赶早饭,我绝对给你留着。” 王桃花这才明白对方以为自己也是来借粮的,不由得怼道:“刘婶子,吃了你家的粮我怕穿肠烂肚,你还是留给你家那位屙不住屎的宝贝儿子吃吧。” 说着也不理会刘氏,径直向前走去。 刘氏恨的牙痒痒,一跺脚:“好,老娘就看你三个怎么饿死!” 说着把门重重一关。 等王桃花来到张家,就看到张大娘抓着那只老母鸡,拿着菜刀正要杀,忙喊道:“大娘!” 张大娘抬头见是王桃花,忙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桃花,你咋来了?” 王桃花也不客气,自个进了院子,故意指着鸡问道:“大娘,我记得这老母鸡你不是要留给婶子做月子吗?” 说来这鸡也养了快2年了,张大娘有些不舍地看了眼鸡。 “那啥……你婶子最近没吃好饭,我就想着提前杀了给她补补,等坐月子再去买也一样。” 王桃花也不点破。 “大娘你先不要杀鸡,你来,我有事找你。” 张大娘只得放下手里的鸡,往围裙上擦了擦手:“嗳,啥事呀!这般神神秘秘的。” 那老母鸡躲过一劫,飞快地跑向鸡圈,缩成一团,“咯咯哒”地叫着。 进了堂屋,张大爷正愣着神抽着烟杆,见王桃花开了,点点头。 “张大爷。” 张大娘拉着王桃花到角落,小声地问道:“桃花,你找大娘有啥事呀?” 走近了才发现这两个老人脸瘦得都塌了下去,眼睛下是掩不住的愁绪,可见这段日子为粮食愁的够呛。 王桃花把篮子放下,笑着说道:“大娘,说来也没啥大事。我想着年前你家粮食备得也不多,我那还能挤出点,就给你送点来。” 说着把篮子揭开,拿出里头的东西。 “这是两斤灰面。这里还有小半截腊肉,是上次野猪剩的一点,我用烟火熏了下。家里东西也不多了,只能带这些过来,大娘,你别嫌少。” 老两口看着这两样东西,那是又惊讶又感动。 现在村里什么光景? 有点存粮一日三餐都只敢吃一餐面糊糊,谁家还敢往外送粮食。 “不用,不用,桃花你现在三口人吃饭,也不容易。再说现在这粮食太金贵了,大娘怎么好意思收。” “嗳,大娘你放心吧,我那边还留了些的。再有半个来月就开春了,野菜长出来了,还怕没东西吃!” 张大娘嘴唇张了张,最后还是擦了擦眼角:“桃花这次大娘就厚着脸皮收下了,跟你说句实话,咱家已经断粮三四天了,本来有些萝卜白菜也能凑合着饱个肚子,可是你婶子怀着孩子,还是得吃些粮食。” “大娘我晓得。你也别担心,这流民总有回去的时候,你呀,就安安心心等着抱孙子吧。到时,那孩子有你忙的。” 一句话把张大娘说的眉开眼笑。 等王桃花回去后,宋香芹睡醒了,挺着个大肚子从屋里挪了出来。 看到桌上的灰面和腊肉,眼睛瞬间就亮了。 “娘,这灰面和肉哪里来的?” “桃花送来的。” “啧啧,我就说那丫头精明得跟只耗子似的,都这时节家里有灰面和肉。” 张大娘皱起眉头。 “不过这丫头心思太重了,这人都快饿死了,才拿来给咱们,这是要咱们记她的恩呢?啧啧,真是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张家老俩口被儿媳妇这番奇葩的言论给雷得外焦里嫩。 “香芹,你这么说就不对了。现在谁家有粮还会送给别人,桃花对我们已经没话说了。” “切,娘,你不要被这点小恩小惠给骗了!别人指不定天天在家吃白米饭配大肉块呢。”宋香芹语气颇有些酸。 “香芹,你记住她家就是吃山珍海味也跟咱们没关系?她姓王,不姓张,她不欠我们家的。你若这般糊涂,这东西我老婆子没脸收,我这就还回去?” 张大娘有些火大,这儿媳妇怎么就这么不着调呢。 宋香芹赶紧抱住那灰面袋子:“好了好了,娘,我不说了,不说了,可以了吧。” 张老头敲敲烟杆:“这事咱们烂在心里,谁都不许去外面提,没得给那孩子惹去麻烦。” 毕竟现在家家缺粮,又都是乡里乡亲的,若是王桃花家有粮食传出去,大家都去找王桃花,非得把她愁死。 “嗯,是这个理。” 老两口都看向宋香芹。 “爹娘你们看我干嘛?放心,我这人嘴就跟锁头一样紧。” 老两口心里叹了口气:“防的就是你!” 张大娘想了想:“既然有了这灰面和腊肉,那鸡咱们就先留着吧!” 本以为能饱餐一顿的宋香芹,顿时垮了脸。 “啊!这可不行,爹答应给我杀鸡的!?” “这鸡是我养的,我老婆子想什么时候杀就什么时候杀。你也别瞪着我,反正迟早也是进了你的肚子的。”张大娘还有些生气,于是怼了一句。 宋香芹顿时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本来还想掰扯几句,看老两口脸色不好,只能气呼呼地回了自己屋子。 给张大娘送了些粮食,那米缸就剩点底了,王桃花就准备去地窖拿些粮食。 这已经隔了快一个月没进地窖了,也刚好去看看。 扫开雪,挪开草堆,拉起门板上,王桃花就扶着梯子往下走。 脚刚落地,一个巴掌大的黑影就从脚面爬了过去。 “妈呀,什么东西?” 王桃花吓得跳了起来,等看清了才发现那是一只硕大的老鼠。 她拿起篓子就砸过去,不料对方刷地一下就顺着楼梯爬了上去,不见了踪影。 “见鬼了,地窖里怎么会有老鼠呢,还那么大?老鼠!不好,我的粮食。” 王桃花赶紧朝几缸粮食看去,这一看心拔凉拔凉的。 那米缸上盖着的木板已被老鼠啃了一个大洞,再看灰面的也是。 掀开盖子一看,王桃花又给吓了一跳。 十几只溜光水滑的老鼠“嗖”地蹿了起来,在小小的地窖里四处奔跑。王桃花本就不怕这东西,反应过来后赶紧踩了起来。可对方机灵得很,全往缸的后头钻去,很快不见了踪影。 王桃花赶紧出去缸里,这一看,差点气得当场去西天找佛祖诉苦了。 原本大半缸的米都快见底了,再看灰面,我的娘啊!也只剩浅浅的一层了! 她眼神落在缸的后面,那里有七八个拳头大老鼠洞。鼠洞很是光滑,外头全是豆大的老鼠屎,一看就经常走动的。 “你妹的死老鼠,破老鼠,才一个月就吃了我几十斤粮食,难怪那么肥一只。敢偷吃姑奶奶的粮食,回头被我抓到非得把你千刀万剐,扒皮抽筋。” 等她把米缸搬开,从缸底的地洞里拿出木盒子看了看,首饰,银子还在,心下稍微好受一点,还好这耗子不爱这黄白之物。 叹着气把所有的粮食归拢了,发现大米只剩一斤多点,灰面约莫还有个三、四斤,这是一夜回到解放前呀。地瓜和黑豆倒是还有一小半,有个十几斤,看来这老鼠也是懂得吃的。 这地方不适合藏粮食了,王桃花只能把首饰,银子放回原来的地方,然后把剩下的米粮全给带走了。 千万别说老鼠吃过的粮食为啥还要,当人饿极的时候,哪里还有的选择呢!? 第124章 刘氏使坏 回到家,王少安两人看王桃花愁眉苦脸,忙跑了过来。 “阿姐,你怎么了?” 王桃花把背篓里的粮食拿了出来,指着它们苦笑道:“喏,咱们家所有粮食都在这里了,从今天起,咱们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 说着把地窖里的事说了一遍。 两个小的顿时心疼不已,义愤填膺。 王少安更是卷起袖子:“姐,我现在就去把那些该死的长尾耗子给灭了。” 王桃花忙拉住他:“那地窖底下的泥巴老硬了,你这细胳膊细腿的能挖几米!?没事,粮食不够还有姐,姐会想出办法来的。” 好在现在天气日渐暖和,野菜也长出来了。再过几天,山里的雪就该化了大半,往山的外围走走应该没什么问题。 刘冬儿托着下巴,皱着小眉头思索着,突然眼神变得坚毅起来。 她认真地跟王少安和王桃花说:“姐,你煮粮食太大手大脚了,从今天起,让我来管饭好不好?” 王桃花愣了一下,这还是冬儿来家里后第一次提要求。她老担心这孩子融入不了这个家,现在主动担起担子,很是开心。 “好好好,我的冬儿最能干了,以后你就是我们家的小管家婆。” 有些时候,话不能说的太满了! 这不第二日,王桃花就被当头一棒,打回原形。 刘冬儿这个小管家婆,把早饭的米粥直接取消了。按她的话说,这白米就剩那么点了,一下子全吃完了,后面就该惦记了。还不如隔几天吃上一顿,解解馋就好。 王桃花听了,好像有些道理,于是捧起那碗灰面糊糊。可才吃了两口,就默默地放下了碗。 这段日子无论做饼子还是煮糊糊都是灰面和白面混在一起吃,味道倒也还好。可单吃这灰面糊糊又涩又苦,实在是难以下咽。 “冬儿,咱们能不能把灰面糊糊做成面疙瘩或者饼子,这样至少好吃点!” 小丫头眨巴着好看的大眼睛:“姐,咱们缸里的灰面只有那么点了,如果做成饼子吃不了几顿的。待会我和少安出去走走,看看能不能挖到野菜。这样咱们中午就吃野菜糊糊,又省粮又好吃了。” “啊!中午还是糊糊啊!” 王桃花直接一脑袋趴桌子上了。 最后在小丫头虎视眈眈下,王桃花只能闭着眼睛把面糊糊给吃完了。 哎,果真是应了那句话“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呀!想当初刚穿越来,连面糊糊都没得喝呢,现在还嫌弃起来了。 吃了饭,王桃花挽着篮子正要出门去找王豆香挖野菜,就看到院门口站了七、八个婶子,婆子。 那些人一看王桃花出来,一窝蜂地涌了上去,把王桃花围了个严实。 “哎哟,桃花,我是你刘婆婆,可还记得?!” “刘婶子,我先来的。桃花呀,我是春芽婶子,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你那算啥。我男人跟桃花爹可是拜把子兄弟,桃花肯定先应了我。” …… 王桃花被吵得脑袋一阵疼。 “停停停,各位婶子,婆婆你们来我家到底有什么事?” 人群顿时安静了下。 一个年长点的婆子满脸讨好地开口了: “桃花,听说你家有粮食,咱们今儿个舔着脸来向你借点粮食。老婆子我也是没得法子哦,你那婶子做着月子,几天没都吃一粒米了,这奶下不下来。你放心,这粮食我会还的。” 说话的婆子姓佟,王桃花认识,跟刁婆子走得挺近的。 “是呀,等那县里能买粮了,我们保证还你。” 另外几个人忙附和着。 王桃花眉头皱成一团。 屋里的冬儿和王少安听到这消息,赶紧把门偷偷地掩上了。揭开缸盖,里面还有一斤多的大米,四斤的灰面和两条腊肉。 “少安,咱们赶紧把屋里的粮食藏起来。” “二姐,屋里就那么小藏哪里呢?” 刘冬儿上下左右地看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王少安的棉袄子上。 “有了!” 冬儿眼珠子咕噜一转,忙脱下棉衣,拿来剪刀在棉衣里头剪了个洞,把白米全倒了进去。又拿了个布袋装了腊肉,也塞进衣服里。 这棉衣本就絮得极厚,扯了扯根本看不出来。 王少安也如法炮制,从里头把那棉衣剪了口子,扯出一些棉花,然后把灰面分装在两个布袋里,塞进了衣服里。 王桃花指着那摇摇欲坠的茅草屋:“婶子,大娘,就我家这光景,在村子里都数的上号的,粮食早就吃完了!你们都听谁说的我家有粮食呀!?” “那个……那个……” 几人眼神闪烁了起来,并不肯说出对方来。 “丫头呀,你匀点粮食给大娘吧,大娘可怜呀!”说着那佟婆子开始假模假样地抹起了眼泪。 见王桃花无动于衷,那佟婆子眼睛一闪,干脆“嗷”了一嗓子,膝盖一弯就给王桃花跪下了。 王桃花飞快地跳开,语气也重了几分:“大娘,咱们俩也没什么仇啊,恨啊的,你这是要折我的寿吗?!我说了家里真没有粮食!?” 事到如今,王桃花更不能借粮了,不然得得罪大半个村子的人。她心里飞快地思考着,怎么把这些人劝回去。 “吱扭!”,屋门开了。 就见刘冬儿和王少安提着个空空的篮子从里面走出来。 “姐,我和少安去外面挖野菜了。对了,昨日那只老鼠竟然去钻那空米缸,真是笨死了。姐,今日日头好,你记得把缸拿出来洗一洗,不然埋汰死了。” 米缸里啥时掉过老鼠了?! 刘冬儿又朝王桃花眨了眨眼睛。 王桃花瞬间意会。 那些村人看两个孩子提着篮子去挖野菜,又听她这么一说,心里顿时嘀咕了起来,这……这也不像有粮食的样子呀。 两个孩子刚走,王桃花就大声说道:“大娘,婶子们,我家是真没粮食,你们要不信,跟我去屋里看下。” 说着大大方方地带着众人去了屋里。 果然揭开盖子,两个米缸都是空的。 王桃花暗暗地舒了口气,干脆把衣柜也打开了,里面除了几件旧衣服,果然什么也没有。 大家这才信了,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桃花,想是婶子们听岔了,今日这事你也别往心里去,实在是家里困难。我家都半个月粮食没挨嘴了。” “是呀,是呀,我就说桃花是个大方心善的,不会诓人。不然上次也不会给大家分猪肉了,还有那山药也教着咱们挖……” 众人忙打着哈哈。 王桃花依旧一副笑脸。 “没事,婶子们,这年头大家都难。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就不留大家了。我还得去坡上看看,听说那边荠菜长了些出来。” “是咯,是咯,耽误了这半晌功夫,咱们也得赶紧去挖点野菜,不然中午只能灌水饱了。” 说着众人鱼贯而出。 王桃花就听到走在最后头的一个婶子跟另一个婶子咬着耳朵说:“我就说大海娘的话不能听吧,这桃花就算会摘点药草能卖几个钱?哪能买那么多粮食存着!” “哎,这下好了,咱们几个向一个没爹没娘的小丫头要粮食,说出去保准让人笑话一顿,啧啧,真正是被鬼打了哦!” “这还不得都怪刘氏乱嚼舌根。说桃花跟粮店的掌柜认识,年前送了几大袋粮食来。天天白面馒头,大米饭吃着,没看到那缸里比脸都干净。刘氏这说话跟放屁似的,咱们以后可得远着她!” 王桃花眼神一凝,朝王有贵家的方向看去,原来是刘氏在散播的谣言。这根搅屎棍还敢来惹自己,看来这是没有吃够苦头呀! 没过几分钟,王少安和刘冬儿就回来了。 “姐,姐,你知道粮食藏哪儿了吗?” 王少安神秘兮兮地笑着。 王桃花瞥了眼他鼓鼓的衣服下摆:“还能藏哪里?保准是被你的衣服吃进了肚子里呗。” “哇,姐你好聪明,这都能猜到。”说着拍拍自己的棉衣,“二姐想的主意,把粮食全都灌进了棉衣里。姐,你快帮我把它们倒出来吧,死沉死沉的。” 王桃花赞赏地朝刘冬儿看去:“冬儿你这法子妙得很,不愧是我家的小管家。” 倒把个小丫头夸得眉开眼笑。 等家里一切收拾妥当,王桃花就拎着篮子去找了王豆香挖荠菜。这时节荠菜极其鲜嫩,做成菜团子比那灰面糊糊好吃多了。 荠菜团子 两人走在去田里的路上。 “豆香,你们前几日去挖鼠洞怎么样?” 说到这个,王豆香脸上多了一抹兴奋。 “桃花,我跟你说,这几天我和哥沿着那条河沟一路挖,又顺着田埂挖,后来我爹娘也来挖。你猜我家挖了多少粮食?” 王桃花想着上次一个山鼠洞都有三斤来粮食,这次他家挖了好几天…… “二十斤!?” 王豆香看怪物一样盯着王桃花。 “桃花你也真敢想,要有二十斤粮食,我做梦都能笑醒。” “不对呀,上次咱们一个洞都那么多?” “桃花,平日里你那么聪明,今天咋这么笨了呢?那山鼠过冬也得吃呀!我们忙了这三、四天,拢共就挖了五斤粮食不到。你是不知道,有些洞里一颗粮食都没有,估计这山鼠也是有懒鬼的吧!” 王桃花顿时把挖鼠洞的计划给打消了,开玩笑,他们全家总动员三、四天才挖到五斤粮食,自己这瘦胳膊,瘦腿的估计一斤都挖不到。 “就这些粮食我娘都笑开了花,掺上萝卜白菜,省着点够我们家吃上十来天了。这不天不亮,我爹就和我哥去地里坡上找田鼠洞了。” 王桃花心里明白,现在青黄不接,有得粮食的机会谁又舍得放下? “对了,桃花,我们还打了两只老大的山鼠了。我娘说等山鼠熏好了,给你拿一只来。” “咋?现在不怕了?”王桃花想起刚见山鼠时,王豆香整个人都在发抖,眼睛都不敢睁。 “哎呀,在饿肚子面前,那东西就是一碗肉。再说我连它的肉都吃了,怕它干啥?!” 见王豆香家的粮食危机暂时解了,王桃花的心里也轻松了几分。现在轮到自己努力了,不然和两个小的就得喝西北风了。 可没成想,过两日王豆香家挖鼠粮的事,全村都传开了。 很快坡上田埂上河边到处是村民扛着锄头挖啊,刨啊,大家干的热火朝天,这下田鼠可算是遭了灭顶之灾了。 附近的地方野菜早已经被人薅完了,两人干脆走远了点,上了之前最早挖山药的山坡。 这里灌木丛上的雪已经融化了,开始露出点点绿豆般的芽儿。地面被挖得坑坑洞洞,那些山药的枯藤被雪水泡烂了,黏糊糊的一团。不过许是土被翻过,这野菜倒比别处生出得要多。 两人赶紧蹲下身子挖了起来。 挖荠菜 这时节荠菜就长出五六条叶芽,嫩的能掐出水来。王桃花用小铲子朝根部一铲,一挖,一颗绿油油的荠菜就出来了,然后甩掉根上的土,扔进篮子里。 王桃花抬头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大山,雪已经化了大半,一点点新绿慢慢地晕染开来,心下盘算着过几日该上山看看了。 第125章 一斤五十文 半个时辰后,两人挖了半篮子的荠菜,就挽着手往家走去。 路过叶大丫家门口时,王桃花瞥见叶大丫正在院子里挑捡野菜。好些日子没见,这胖女人竟然瘦了一大圈,看来也是缺粮闹的。 正要走,心下一动,就故意叹了口气。 “哎,豆香,你说这顿顿野菜的日子什么时候才到头呀!” “对呀。天天一肚子的野菜,感觉自己都变成了一只兔子了。” “我看啊,现在整个村里就刁大娘家有粮食了!” 听到粮食两字,院里的叶大丫果然竖起了耳朵。 “她家还有粮食?” “那当然!你看啊,他们一家六口人,打过年起,我都没见他们出来挖过一次野菜。就上次大家都去挖山药了,他家也没人去。还有啊……” 王桃花故意压低声音。 “我昨儿个还看到王大海拿着个灰面饼子吃得香喷喷……看到我就赶紧塞嘴里了。哼,就我跟他家的关系,饿死我也不去她家借粮食。” 叶大丫心里已是波涛翻滚,瞅了眼院外咬耳朵的两人,撇撇嘴:“死丫头,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装清高,迟早饿不死你。” “天啊,都这时候了,还能吃灰面饼子呀!”王豆香吞了口口水。 王桃花故意朝四周看了看:“你不知道,我奶……不,刁大娘最是会攒东西,你还记得上次那歹人来村子嘛。当时歹人只拿走了白米白面,那天库房没关门,我看到里头啊还有好几大袋子灰面呢!啧啧,羡慕死人哟!” “吓,这么多粮食!”小丫头眼睛瞪得溜圆。 “那可不是。可惜不是咱们的,不然让你娘掺上这荠菜贴了饼子,肯定能香掉舌头。” 王豆香舔舔嘴唇:“桃花别说了,说的我肚子都饿了。咱们快家去吧。” “好好,我也得回去把这野菜收拾出来了。” 两人走后,院子里的叶大丫难受得抓心挠肺。 “我呸!这刘翠兰太不是东西了,昨天老娘去找她借粮食,她还哭穷!哼,老娘这就找她去。” 正要走,突然眼珠子一转,往另一个方向跑了去。 很快叶大丫就找到了黄春芳,把这事给说了一遍。 黄春芳往地上了吐了口唾沫,气呼呼地叉着腰:“我早知道那娘们家有粮食!可那贱人一点面子情都不给,上次去借粮,我还被她赶了出来。” “哎哟,春芳,说到这我就来气。上次明明是她自己用一斤灰面换我的鸡蛋,后来竟然说是我强买强卖,那死老婆子还来跟我闹了一顿,气得我心肝儿疼。” “要说他们那家人啊,就跟那狗屎似的谁沾了谁埋汰。可谁让人家有粮食呢?现如今他们就是把咱们这张脸踩泥底子里,咱么也得笑着不是!?” “哎,这老天爷真是不长眼呀!那这粮食咱们还借不借了?” “借!不过咱们两个上门可不行,这次咱们得多叫上些人,看那娘们怎么推脱。难不成她能把村里人全得罪了!?”。 “呀,这主意好。走,咱们这就去叫人。” 很快浩浩荡荡的人就往王有贵家走去。 王有贵几人正在吃饭。 今日刁婆子嘴馋,特意挖了一大勺子猪油去了灶房。 “老大家的,老婆子我今日胃口不好,你给我烙两张猪油饼。” 刘氏看着雪白的猪油直吞口水,心道:“这个死老婆子,别以为自己不知道,半夜常常起来偷吃猪油,也不怕噎死了。” 手里却忙接过猪油。 “哎,娘,我这就给你烙。” 心想着等她走了,扣下一半猪油,留着自个烙两个饼子给大坤,大海吃,反正猪油化开后,那死老婆子也抓不到把柄。 不料刁婆子插着手,虎视眈眈地站在灶房门口看着。 这死婆子站着自己还怎么藏油呀,于是刘氏笑道:“娘,这灶房里油烟重,你要不去屋里等着。等好了,媳妇给你端过去。” 刁婆子哪能不知道刘氏心里的小九九,哼了一声:“刘氏你一撅屁股老娘都知道你要拉什么屎,是不是想打这勺子猪油的主意了?” 刘氏哪里敢承认:“娘,媳妇哪敢呀!媳妇就看你今日穿了这件细面的袄子,怕被油烟染了味道。” “别唧唧叨叨了,你现在就当着我老婆子的面烙吧。” 刘氏的表情瞬间支离破碎,好半晌,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脸。 “好好,我这就烙去。” 虽是灰面,可是掺了猪油,也立马变得油光光的,软绵绵的。 等烙好后,整个院子里都是油香味。 王大海吸着鼻子走出屋门,大声嚷着:“娘,娘,咱家这是炖肉了?” 刘氏被刁氏监督着烙饼,就没好气地说了句:“这时节哪来的肉?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吃吃。村里像你这么大的孩子,起码能去山里捡点柴火回来吧。” “娘,你骗人,我这鼻子可比那狗都灵上三分,你绝对做肉了。你是不是又像以前一样想藏起来给大哥吃?这可不行,我也是你儿子,你一碗水可得端平了。” “你胡扯什么呢?这是你奶胃口不好,娘在烙猪油饼给你奶吃。想吃,问你奶去。” 好一招祸水东引。 果然下一秒,刁婆子就被王大海缠上了。 这王大海虽没什么脑子,但成日里跟附近村子的泼皮无赖混在一起,最会察言观色,卖乖讨好。 “奶,我哥都那样了,以后这王家不得靠我。我要身体不好,怎么给你生重孙子。” “奶,我都好久没吃荤腥了,全身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你让我吃个猪油饼子吧,求你了……” 直把个刁婆子吵得头晕眼花。 “哎哟,我的个小祖宗哎!别唧唧呱呱得跟三月蛤蟆似的,老大媳妇多做张饼子吧。” 王大海立马喜笑颜开:“奶,这全村就属于最好了,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这可把屋里的王大坤和王香香气的嘴都歪了。 刁婆子却嘀咕着:“有你们这几个讨债鬼,老婆子不折寿就阿弥陀佛了。” 很快午饭就烧好了,王有贵六人围在桌子上吃了起来。 除了刁婆子和王大海,其余人面前都是一碗灰面疙瘩汤。 桌上有一碗腌萝卜条,还有一碟霉豆子。 王大海拿起那张烙的香喷喷的猪油饼大口大口地嚼着,把王香香馋得直咽口水。 王大坤云淡风轻地吃着碗里的面疙瘩,仿佛根本没听见王大海砸吧嘴的声音,其实心里抓挠得难受。 “奶,这灰面难吃的要死,想不到加了猪油这么香软。” “那可不是,猪油可是个好东西,多香呀!” 刁婆子夹起一块腌萝卜条用猪油饼子一卷,嚼得喷香。 “奶,咱们明日还吃猪油饼吧!这次给大哥也烙上一张吧。” 王大海故意这么说。 果然刁婆子的火气立马拱了起来:“这猪油饼子也堵不住你的嘴,不吃就给我放下。”说着朝王大坤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好好好,我不说了。” 接着又故意嘀咕道:“也是,大哥几两银子的席面都吃了那么多,咋会在乎这灰面饼子?!” 王大坤放下了筷子,脸色阴晴不定地看向自个弟弟,这没脑子的蠢货什么时候说话也会夹枪带棒了? 果然刁婆子听了这话,面色更是一冷,斜着眼看王大坤,里头全是嫌弃鄙夷和愤怒。 王大坤手中的筷子顿时重如千斤,这饭自然是吃不下了。 “我吃好了!” 放下筷子就匆匆逃回自个屋子里了。 “哎,大坤,你咋就吃这么点呀,再吃上点呀!” 刘氏还在后头喊。 王大坤也没回头,“哐”屋门被重重关上了。 自从出了那事后,这儿子的心思越来越难猜了。 回头看小儿子一脸得瑟嚣张,拿着筷子敲了敲他的碗:“大海,那是你亲哥,以后那事别老挂在嘴上了。” 刁婆子不干了:“哼,他自个做了那丢人现眼的事还怕人说了?他霍霍了老娘那么多银子,换成其他人家,老早就被赶出了家门。咱们家还能让他上桌,已经是老婆子我菩萨心肠了。” 这下王有贵,刘氏两人是一句帮的话都不敢说,不然王大坤以后在家就更难过了。 屋里的王大坤捏紧了拳头,他木木地看向窗外,这一切的根源都是那小贱人惹出来的。当初她要是乖乖从了周少爷,这后头怎么会生出这么多事来? 王桃花,我要你的命! 不得不说,王大坤现在的内心已经扭曲到了极点。 几人正吃着,突然院门被敲的砰砰响。 “谁呀!?敲这么急干嘛,催丧呢!” 这门一开,呼啦啦地涌进了一堆人。 王有贵几人顿时呆住了。 刁氏最先反应过来,大声喝道:“站住,你们横叉竖眼地跑我家干嘛?还有没有王法了!” “刁大娘,你别气,我们就是来向你借点粮食。”众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刘氏几人心里“咯噔”一声,糟糕! “说啥浑话呢!我家自个都是吃了上顿,没得下顿的,哪来的粮食借?” “刁大娘,你这是没粮食,还是不肯借呀?” 黄春芳说着嗅了嗅。 “啧啧,这猪油香味够浓的呀。” 刁氏赶紧想把没吃完的猪油饼子藏起来,不料黄春芳几个已经快步来到桌前。 “我的天爷呀!我家大半个月连面糊糊都没得吃了,你家还能吃面疙瘩。” “哎呀,你们瞧,还有猪油饼子呢,我连做梦都不敢想。” “啧啧,刁大娘看来你家余粮很多呀!” “看见没,还有菜呢!啧啧,果然人比人得气死人。” “还说没粮呢,这……这是不肯借咱们呗,真是铁石心肠。有点银钱就看不起人哟!” 立马人群里就议论开了。 刁婆子脸上阴晴不定:“姓黄的,你捣鼓什么呢?我不是让你不许进我家门吗,你属狗的呀,光长鼻子没长脑子呀,给我滚出去。再说我家有没有粮食跟你有什么关系!难不成青天白日的,你还想抢了去!” “刁大娘,你这话就说的就难听了,咱们都是一个村子的,这有困难搭把手不是也显得咱们香亲吗!再说你这家大业大,向来也是个大方的……” “得,你也别给老婆子戴高帽子了,别说我们家没粮食,就算有,这都什么时候了,我老婆子敢借吗?一个个破落户拿什么还?好了,好了,我家还要吃饭呢,你们别跟个讨饭的花子似的赖着不走!” 这话直接惹火了众人,好几个人那脸色涨得通红。可毕竟有求于人,还是咬着牙软了下来。 “刁大娘,咱们这也是被逼的没法子,才厚着脸皮来找你。这粮食咱们也不白借,等有了我双倍还你。” 刘氏听到双倍还是有些心动。 “娘!” 刁婆子虎着脸看她,顿时就不敢说话了。 “刁大娘,你发发善心吧。咱们大人不吃粮食能熬,孩子肠啊胃啊的弱,可不能一直吃野菜。你借我几斤粮食吧。要不我向你买也行!” “是呀,我娘吃多了那糠解不出手,肚子鼓得像个球似的。再不吃点粮食,我怕她老人家熬不住呀。刁大娘我求你了,卖点粮食给我吧。” 刁婆子看众人这般激动,就暗暗盘算起来。库里头还有三四袋灰面,差不多二百来斤,黑豆也有四五十斤。现在野菜也出来了,从明日开始灰面菜糊糊吃吃,拿出一些卖倒是没问题。 于是觑着眼睛,颐指气使地说道:“要说咱们也是一个村子的,老婆子我也是个心善大度的。这样,一斤灰面五十文,要不要?” 第126章 月黑风高把墙浇 话音刚落,人群里炸开了锅。 “啥?一斤灰面五十文!刁大娘,你真敢开这个口。往年那灰面二文一斤都没人买,你……你……你这是掉钱眼子里了吧。” “你也知道那是往年!年前那粮食可就涨到四十文了。这过了一个月卖五十文都是我看在同村的分子上!老婆子话就撂这里了,你们爱要不要!” 想着家里大半个月没沾粮食味了,还是有人妥协了。 “刁大娘,我要两斤。这是一百文,你老收好。” 刁婆子忙接过那串钱,一张老脸上笑开了花。 “哎哟喂,这才是个聪明人嘛!我告诉你们,我家粮食也不多了,要买的赶紧的!要是卖光了,可别又挤兑我。老大媳妇还愣着干嘛?去称面呀!” “哎……好,好,我这就去。” 能卖五十文一斤,刘氏那也是喜笑颜开。 有了第一个,接下来的人那就被带动了起来。 “刁大娘,我那个银钱没那么多。我这里有个银镏子,你看能买几斤。” 刁婆子掂了掂,露出满口发黄牙花子:“这镏子也就一钱左右,算了算了,我吃亏点。老大媳妇给她两斤半粮食吧。” 那妇人惊讶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刁大娘,我这银镏子还是我的陪嫁呢,我娘说快三钱了。” “我说一钱就一钱,你要是不换回家拿银钱去。” 那妇人木了一下,最后还是颓败地点头:“我换,我换。”然后含着泪拿着两斤粮食走了。 接下来大家一个接一个的买粮食,刁婆子捧着一大堆银钱,笑得见牙不见眼。 很快院子的人只剩黄春芳和叶大丫没买了。两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挨上前去。 叶大丫:“刁大娘我要二斤!” 黄春芳:“那个我要五斤!” 刁氏看着两人冷笑一声。 “你们两个我不卖!” 两人脸色一滞,对视了一眼,忙蹭到刁氏跟前,讨好起来。 “刁大娘还生我俩的气呢!?哎呀,我这张臭嘴啊就是把不住门,其实内里也没啥坏心思。你就当我是放屁好了,你老还得多多体谅下!” “是呀,大娘。在咱们心里呀,你是这村里最有福气的人了。你看呀,有那么多田,又住着青砖大瓦房,就跟那员外府的老夫人一样,着实让人羡慕呀!” “哼!你们俩别以为说两句好话,老婆子就会忘了之前的事。”突然又眼皮一挑“要买粮食也行,你们俩六十文一斤。” “什么?六十文!” 黄春芳提高了声调。 “凭什么卖他们五十文,我们俩要六十文,太不讲道理了。” “凭什么?就凭那粮食是咱家的,我老婆子想卖多钱就卖多钱。一句话要不要,不要我可就涨到七十文了。” “刁大娘,你也太不讲情面了。咱们都一个村子的,走路都能碰到腿,保准哪天你就求到我跟头来,还是不要太过份了。” “老娘我还就过分了。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破落户一个。就那五六亩地的营生,我求的到你吗?!” 这下真是杀人诛心了! “哼,这粮食老娘还不买了,你自个留着烂在家里吧。” 说着气呼呼地走了。 叶大丫见状也走了,主要是她没那么多钱呀! 刁婆子很是嫌弃地朝两人离开的方向吐了口唾沫。 “我呸,没钱还想吃粮食,直接去那茅坑吃屎吧。”说完,拿来个篮子,把那一堆银钱全扫了进去,然后喜滋滋地准备回屋里数去。 临进门,她还不忘交代刘氏:“那两个娘们要是再来,就按六十文一斤卖,可是听清楚了?” 刘氏赶紧点头:“娘,我明白的。” “哼,你那双耳朵最好给老娘记住。你要是敢瞒着我乱来,我就让有贵休了你。” 王有贵家有粮食卖,很快像一阵风传遍了村子,众人都激动不已。 王有贵家的灰面卖五十文一斤,又给众人泼了一盆冷水。 可是家里有老人,小孩和孕妇的还是咬咬牙凑钱去买上了三两斤,总算尝上了粮食的味道。 众人对这件事是又气又恨,却半点闲话也不敢说,因为黄春芳的事他们也听说了。 王桃花知道这件事后,冷冷地笑道:欲让其亡,必先让其狂。看着吧,这家人迟早要遭来祸事。” 夜沉如水,月光洒在雪地上,竟把夜色照亮了几分。 两个人影偷偷地走在村子的路上。 “当家的,等等我。” “懒人屎尿多,就你这婆娘,每次干点事磨磨唧唧!” 等到了王有贵家,王有金和黄春花从篓子里拿出两个陶罐子,就往那院门,院墙里一路泼去。 一股冷风吹来,顿时熏得两人胃里一阵翻滚。 “不能这么便宜了那死老婆子。走,去他家菜园子。” 王有贵家的菜园子就在院子后头,用篱笆围了一圈。 要说这王有贵伺候庄稼还是有些能力的,这里头现在还剩下些萝卜和白菜,个头都比较大。 “当家的,咱们这……这算偷吗?”黄春芳还是有点怕的。 “偷啥偷,那老婆子骂了你不得赔偿点东西?还愣着干嘛,快动手。” “好好,我这就来。” 于是夫妻俩趁着月色把地里大的萝卜和白菜全拔了。 第二日,天才刚蒙蒙亮,刁婆子就往屋外喊道。 “老大媳妇,还躺尸呢!还不赶紧起来烧水做饭。跟头懒驴似的,越来越懒!” “哎,这就起来。” 刘氏不情不愿地从暖和的被窝里爬起来,心下早把刁婆子骂了个狗血淋头。 等她披上棉衣,就打着哈欠往灶房里去。 刁婆子见院里有了动静,又缩在被窝里睡起了回笼觉。 再说刘氏刚走到院子,一股冲天的恶臭就扑面卷来,熏得她差点一个后仰。 等她回过神,就看到院墙上沾满了黄色的屎粪之物,已经结成了一根根冰溜子。 “娘,娘,不好了……” 刘氏扯着嗓门喊着,捏着鼻子站得远远的。 刁婆子好不容易睡着,正梦到吃烤鸡呢,这下被吵醒,那火气噌地就涌上来了。 “刘氏,你大清早的叫魂呢!是死了爹,还是死了娘呀……” 话刚说出口,意识到自个也是她娘,赶紧呸了呸。 “老婆子说话有口无心,菩萨神仙莫怪莫怪。” 等刁婆子慢悠悠地出了门,就看到其他人都醒了,不约而同地捂着鼻子。 “你们这一个个做这副鬼样子干嘛,吃饱了撑着呀……” 话还没说完,那浓烈的恶臭冲进了鼻腔,刁婆子打了个重重的喷嚏。 离得最近的王香香头发上,脸上顿时落满了刁婆子的口水鼻涕。 这刁婆子本就从来不刷牙,加上昨晚尽吃些腌萝卜,干霉豆,酝酿了一晚上,那味道可想而知。 王香香一张脸瞬间垮得稀烂,忙拿帕子不停地擦拭着。 站在侧边的王大海突然张大嘴使劲地呼吸了两口。 心里大声地呐喊着:“我的娘啊,奶这嘴巴比那粪还臭。” 刁婆子见王香香这副样子,很是不喜,正要骂去,刘氏赶紧插嘴。 “娘,不知道是哪个遭瘟的畜生,泼得咱们院墙上全是黄粪汤子。” 刁氏气得脸上的肉都在跳动,飞快地走到院门前一推,“扑”,一个装粪肥的篮子就罩在了头上。 刁婆子看不清路,直接摔倒在了地上,张牙舞爪地叫着:“哎呀喂,还不快把这东西给老娘扯掉。” 王有贵赶紧上前摘掉篮子,就见刁婆子头发乱糟糟的,上面落满了粪土灰。 刁婆子抹去脸上的粪灰,跳起脚来骂道:“是哪个挨千刀的,黑心烂肺的做这没屁眼的事啊!有本事来找老婆子我呀!” “下三烂的,敢来我家闹。我咒他不得好死,绝子绝孙!” 这刁婆子足足骂了半个来小时,才气咻咻地进了屋门。 等看到几人还呆呆地杵在那里没动静,张口骂道:“这臭烘烘的东西还不给老娘弄干净,一个个杵在家里啥事不干,什么都得老娘操心。” 王有贵几人赶紧动了起来。 这边王大海一盆水泼了过来,那肮脏物就溅了王香香一鞋子。 “二哥,你能不能看着点泼水,我这鞋都没穿几次呢,就被你弄脏了。” 王香香忙拿帕子去擦。 “脏了就洗呗!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说的倒轻巧,这大冬天的洗鞋子多冷呀!” “哎,香香,你别嫌二哥说话直,我瞅着全村的丫头就数你最懒了,再不改改,将来可是嫁不出去的。” “娘,你看二哥咒我嫁不出去。” 刘氏白了王香香一眼:“这么臭,你们俩还有心情斗嘴?别看了,快干活,不然早饭不要吃了。” 王香香看自家娘偏袒王大海,一跺脚,气呼呼地跑回了屋里。 王大坤眼睛闪了闪,忙跟刘氏打了个招呼:“娘,我去解个手。” “去吧,去吧,这一个两个都不是个干活的主!都是些讨债鬼。” 王大坤来到王香香门口,敲了下门。 “香香,我是大哥,能进来吗?” “大哥,你进来吧。” 王大坤推门进去,就看到王香香正趴在床头哭的梨花带雨,就递了个帕子过去。 “好了,香香别哭了。哭花了脸,可就不好看了。” 王香香这才拿着帕子一遍擦眼泪,一边抽噎:“大哥,明明是二哥做错了,咱娘就知道偏心他。” “你二哥就那样,仗着娘疼,向来无法无天。我都被他气到了好几次。” 王香香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大哥,他连你都敢欺负呀!?” 王大坤装出一副受伤的表情。 “看来整个家里,就我们俩最不受待见了。” 说到这王香香又哭了起来,这次是真伤心,那眼泪不要钱地往下掉。 “好了,香香,咱不哭了。以后你和大哥混,咱们一起教训老二。” “大哥那我要做什么呢?” “你不需要做什么,你就帮我看着他,他做什么你告诉就行?” “好!” 等到众人累得腰酸背痛,才把院墙冲洗了干净。 这边刘氏去菜园子里拔菜,看萝卜白菜全没了,回去跟刁婆子一说。 那老婆气得晕了过去,王家又是一顿鸡飞狗跳。 第127章 宋香芹生了 平川县半月前捐来的一千五百石粮食已近告罄,这可把丁汝章愁得头发都白了。 往九江府告急的信发了无数封,得到的回复都是“上府无粮接济,各县劝捐富商为计”。 丁汝章只能四处求爷爷告奶奶,脸都快磨光了,总算凑了三百石粮食,够应付几日了。 可这次周家一粒粮食都没再拿出来,把丁汝章气得直翻白眼。 这天丁汝章正在和师爷商议筹银子去隔壁的昌州买粮,赵大明兴奋地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节烤得黑乎乎的东西。 “大人,大人,属下在流民里发现了这个。” 丁汝章颇为诧异地问道:“这是何物?” 赵大明剥去外边的皮,露出里面白生生的肉:“大人,这东西叫山药,是几个流民从山坡上挖来的,说不仅可以填肚子,味道比灰面还好,他们都吃了快两个月了。” 听到可以填肚子,丁汝章激动地站了起来。 “哦,快给本大人瞧瞧。” 等丁汝章仔细打量后,也不讲究,直接往嘴里咬了一口,面面的,还有股清香。 “嗯,这东西果然有粮食味!快,快把这事去打听清楚。” “属下这就去。” 等赵大明再次回来,就把这事摸得清清楚楚。 原来当初那批流民从沟子村出去后,并没去县城,一来县里流民太多,他们带着这么多山药怕被抢了,二来县城外好点的地方早被占了,去了那里只能受冻。一行人干脆顺着那官道一路往下走,想着再找个村子住下来。 可村子没找到,后来却找到了一座废弃的寺院,于是就在那里住下来了。 这一个多月来,流民把附近的山坡翻遍了,靠着找来的山药熬了下来。 这次来县城,是因为寺庙周围已经没山药可挖了,加上天气暖和,路上的雪也化的差不多了,于是想着来县里领上一碗薄粥。 “太好了,看来咱们平川县是长这东西的。这附近多的是山坡,少说有百来个,赵大明你赶紧带上那些流民去这附近转转,要是发现了此物,赶紧来回禀本官。” 张大明立马带着人在这附近几十里的山坡,田野里认真寻找了起来,倒还真发现有几个大山坡上到处都是这东西。 这下丁汝章激动得得胡子都拔下了几根:“真是天不亡我呀!” 接下来县衙组织青壮流民去挖山药,很快数万斤山药运回了县衙,把它切碎和灰面一起熬粥,大大地解了平川县无粮之危。 (注:现在种植山药亩产在二千斤左右,文中是野生的以亩产五百斤为例。) 丁汝章忙把这事写了公文,连同几节山药和藤一起给小公爷寄了去。 等洛子玉看到“沟子村”“王姓妇人从书中识得此物”几个字时,不由得眼皮一跳。 “扫墨,那个王桃花哪里人来着?” “爷,是平川县。” “废话,这个爷当然知道,我问的是具体哪个村?” “好像……好像叫什么沟子村。” “果然是她!” “爷,你是说这山药是这女侠发现的?” “十之八九吧。看来你的这个女侠颇有些能力呀。这样,你安排些人,去附近山坡田野找找有没有这东西,若是有也可为咱们省下些粮食了。” “是,属下这就去办。” 这日,王桃花正在院里挑着野菜,突然王豆香飞快地跑来。 “桃花,我娘说香芹婶子要生了。” “啥,不是还有个把月吗?” “我娘说张大爷和栓子叔去挖鼠粮了,张大娘去地里挖野菜了,香芹婶子想去拿柜子上的花生,就摔了一跤。当时肚子就发作了,好在被路过的人看到了。” “走,咱们去看看。” 在古代,妇人生孩子就是鬼门关走一圈,虽然那宋香芹自己不喜欢,但还是希望她们母子俩平安。不然张大娘该多么伤心! 等两人刚走到张大娘家门口,就听到一阵又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听得王豆香一身鸡皮疙瘩。 “桃花,生孩子这么痛啊,那我以后不生了。” “你这话要是被婶子听到,你这耳朵保准被拧下来。” 在这个时代,女人生来就是为男人延续子嗣,哪有选择生或不生的权力呀!不过自个可不吃这套,将来自己嫁人了,生不生猴子得看老娘心情。 两人刚要进院子,就被来帮忙的罗桂花给拦住了。 “这妇人生孩子,你们两个姑娘家家的来干嘛?这可不吉利,快一边耍去。” 两人只能在院门口张望起来。 听着一阵比一阵高的惨叫声,两人心里都有些毛毛的。 约莫一刻钟后,屋里传来一声清脆的婴儿啼哭。 “哇……哇……” “哎呀,生了,生了。”王豆香兴奋起来。 等帮忙的人陆续出来,王桃花就想进去看看孩子。 可刚走到堂屋,就听里面传来宋香芹的哭声:“我不信,我不信,我娘给我求的签,说我这胎一定是小子,怎么会是个丫头,呜呜……你这死丫头跑这么快干嘛,抢了我儿子的道了。我的儿子呀……” 在平川县这代一直流传着个古怪的传说,说这女人生孩子时,地府的阎王会让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同时起跑,谁跑赢了,谁就投胎转世。 此刻宋香芹怨毒地看着张大娘手里的孩子,恨不得把她重新塞回肚子里。 “香芹,咱们家不论是姑娘还是小子,我和你爹,还有栓子都喜欢。再说咱们日子长着呢,先开花,后结果也没什么不好的?当初你白嫂子不就是先生了桃花,后生的少安嘛!” 可宋香芹想到那撕裂般的痛楚,哭得更大声了。 “好孩子别哭,这坐月子要是哭多了,以后迎风眼睛就得痛了。” 张大娘忙劝道。 “娘,那丫头不是我的孩子。这几日我明明梦见老大一条花蛇呢,怎么就生了个丫头片子呢!老天爷呀,你是瞎了眼吗?我要的是小子。” 在古代民间有种说法,孕妇梦到蛇会生小子,梦到花是生姑娘。 张大娘唬了一跳:“香芹可不许乱说,娘不是说了吗,这姑娘咱也喜欢的很。来,你瞧瞧这孩子眉眼多周正,脸蛋多俊啊,以后长大保准跟桃花一样漂亮。” “桃花,桃花,娘,你眼里只有桃花。这小丫头片子以后要像那个牙尖嘴利,伤风败俗的死丫头,我现在就把她扔尿桶里溺了。” “香芹,你胡说什么呢?这是你肠子里爬出来的丫头,你咋能有这想法!再说这桃花可是个好孩子,就你那吃的,喝的,她哪次少了你!可不许再乱说,没得让人听到笑话。” “啊!你帮着外人说话,你就是嫌弃我生了个姑娘……老天爷呀,我的命咋这么苦啊!” 得,又扯到了这茬。 接着张大娘又开始一通劝! 现在的宋香芹就跟只疯狗似的,见人就咬…… “豆香今日我不去看孩子了,省的她又闹腾起来,没得麻烦了张大娘。” “好,那我也不去,咱们下次再来看孩子吧。” “行。走吧!” 两人刚走到半路,就听到苗明翠也生了,这次依然是个带把的小子。 王桃花心想:这两个孩子在同一天前后脚出生也太巧了!要是被宋香芹知道苗明翠生了小子,非得气吐血不可。 她不知道的是,等宋香芹知道苗明翠生了个带把的,气得把床头一碗浓香的鸡汤摔了个粉碎。 “是她,就是苗明翠这个贱人抢了我的儿子。呜呜,苗明翠,你这般恶毒,不得好死!” “她凭什么生儿子!?我的儿子啊,你跑错地方了,快来娘这边呀!” 说着又哭闹了起来,喊着张栓子要把孩子拿去王家换了。 “你们不肯去,我去!我要去抢回我儿子。”说着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张栓子赶紧拦住她。 看着宋香芹这般疯魔,老两口一脸颓丧和苦闷。 最后还是张栓子吼了几句,宋香芹才算消停了下来。 转眼就到了张家和王家给新生孩子洗三的日子。一个在未时,一个在申时,刚好错开了。 可千万别小看了这洗三,它是古代诞生礼中非常重要的一个仪式。通常婴儿出生后第三日,要举行沐浴仪式,会集亲友为婴儿祝吉,这就是“洗三”,也叫做“三朝洗儿”。 “洗三”的用意,一是洗涤污秽,消灾免难;二是祈祥求福,图个吉利。 午后,王桃花穿戴整齐,把准备好的礼物拿了出来。 两家的礼物一样——两尺月牙白的细棉布! 这还是从上次马氏送的那匹细布裁下来的。王桃花摸了摸,还算柔软,拿来给孩子做件小衣裳还是不错。 这礼物说来在沟子村也算是重礼了! 谁让王桃花和张大娘,苗明翠处得不错呢! 等来到张家,发现院子里已经来了十来个人,见罗桂花也在,赶紧过去打招呼。 接着就见院外走来一个年岁很高的婆婆,满头白发,却精神矍铄,满脸笑呵呵的。 王桃花听王有财说过她,姓胡,是个接生婆婆。沟子村大半的人都是她接生的。等上了年纪接不了生,就给人家做“吉祥婆婆”。 准备洗三了,大家都进了堂屋。 张大娘早在里头候着,跟众人打着招呼。当看到王桃花来了,脸上笑容多了一分。 “好孩子,你也来了。” “大娘,恭喜了。” 就见堂屋的桌子上燃着香烛,地上摆了个澡盆子,里面已经放好了温水。从那散发的气味来看,应该是用艾草煮的。 胡婆婆从随身带着的褡裢里拿出三张红纸:“这三张红符是供过碧霞元君、琼霄娘娘、云霄娘娘、豆疹娘娘、眼光娘娘等十三位神像,你把它分别放在堂屋供桌上,香芹枕头下,最后一张埋在院子里。” 张大娘神色认真地收下了三张红符,赶紧唤张栓子去办。 接着自个去屋里把孩子抱出来了。 第128章 洗三 t 第129章 三十万石粮食到了 再说黄元休押着十万石粮食日夜兼程,终于在二月初赶到了九江对岸的江州。本来上旬就该赶到,可是路上突然下起了冰雹子,路不好走就给耽搁了。 黄元休站在城墙上看着不远处的长江,波涛汹涌,浩浩荡荡地流着。 “大人,搜遍所有渡口,才找到三、五艘船,其余全随流民去往了九江。”随从黄安来报。 “这好办,你拿着本官的印信去趟九江府,让姜昆山两天之内把船全收罗了,驾过来运粮。” “卑职这就去办!” 眼看黄安就要下去,黄元休忙叫住了他。 “等等,你此次去,且说咱们运的是三十万石粮食,而且要大张旗鼓地把这事散播出去。” “大人,这是为何?” “咱们这十万石粮食说多也不多,这一州三县分一分,也就够城中百姓和流民混个半饱。小公爷早就派人调查清楚了,这州府里的大户商贾至少囤积了粮食四十万石。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把城中那些贪官商贾积存的粮食骗出来了。要不然咱们这些粮食也是杯水车薪呀!” 光九江府城中在册人数就有二十余万众姓,城外还有十来万流民,若是把粮食都给了州府,下头的三县可就没活路了。 黄安跟了黄元休十来年,略微一下想就明白了其中关节。 “大人,这主意真是太妙了。咱们把三十万石赈粮的消息一放,他们怕粮食砸在手里,必将降价出售粮食。可是后头,他们会不会来找大人您麻烦呀?我听说九江府好几个官员认了京城里的大人物为干爹呢!” “老夫说有三十万赈灾粮,又没说都运来九江府。哼,找得上老夫吗!?” “再者,小公爷已经向圣上请了旨意,准许本大人对九江贪赃枉法的官员和鱼肉百姓的商贾进行严惩,他们现在躲老夫还来不及呢!这次,老夫要让这些蠹虫剥一层皮。 …… 没一日,朝廷三十万石赈灾粮已经到了江州的消息就如长了翅膀似的传到了九江城里。 一时间,九江城里闹开了锅。 知府姜昆山把州里所有属官都召集在了府台衙门,把安排船只的事给说了一遍。 可台下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心不在焉,满面愁容。 在座的这些官员自家都有粮食铺子,或者与粮商勾结在一起。年前,私下去两湖地区花高价买来大量粮食。 现如今九江城中精米已经涨到二百文一斤,白面一百五十文,就连最差的灰面都涨到八十文一斤,比之前足足涨了几十,上百倍啊! 这一个月的时间,这些官员可是赚到盆满钵满。 姜昆山看着面如死灰的同僚,端起茶碗怡然地呷了口热茶,心中冷笑不止:“平日里老夫再三提醒劝阻,你们非是不听,仗着京里有靠山惹了多少阴私官司,现在这黄阎王来了,怕了吧!哼,晚了,且让老夫好好看看你们的人头还能在那腔子上待几天。” 九江知州是个五十来岁的半老头子,名唤涂文松。现在正从府台衙门出来,那脚下跟踩了棉花似的没一点力气。 等下人搀扶着他坐上轿子,就一叠声地喊道:“快,快回府。” 城里几个大粮商现在也是愁眉苦脸,坐立不安。这个月粮食已经卖到天价,本来还想过个几日把粮食价格再翻上一翻,大赚一笔。现在赈粮一来,自己的粮食如何高价卖出去?再等商路一通,非得亏得吐血不可。于是各个提上礼物往各大人家府里跑去。 最开心的要数平头百姓和流民了,他们熬了这么久,苦了这么久,朝廷的粮食终于来了,这下总算可以吃个饱饭了。 于是城里城外洋溢着一股喜悦。 几乎一夜之间,全城的粮价疯狂降了一半,可是各个铺子里并没有等到疯狂买粮食的场景,反而冷冷清清,门可罗雀。 这次所有人就跟商量好了似的,没有百姓和流民去买粮食,他们宁愿排着老长的队去各个城门口排队领上一碗薄粥。 江对岸的黄元休正看着小公爷送来的密信。 一旁的黄安稍微瞥了眼,就看到“杀鸡儆猴”,接下来就是几个人名,心下不由得一震:被那位爷点名,看来这九江府有人要倒霉了。 这天晚上,知州府一个下人拿着密信骑着快马朝平川县飞奔而去。 九江与平川相隔有二百余里,可第二日中午周东海就收到信件。之后,一直愁眉不展。 “夫君,这女婿来信怎么说?” “朝廷赈灾粮下来了,说是有三十万石。分到这平川少说也有五六万石。” “到就到呗,这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咱们也管不着,反正这铺子还不照开。” “无知。这赈灾粮下来了,流民返籍了,咱们库里一万多石粮食咋办?那可都是老夫花高价买来的,难道全烂在库里呀。” “哎呀,那咱们怎么办?” 周东海略微思索了一番:“为今之际,趁着那消息还没传到平川县,咱得赶紧降价卖了。” “那……那咱不是亏死了吗?”柳氏一阵肉疼。 “这批粮食七七八八算下来可是花了十万两银子呀!” 周东海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心疼地闭上了眼睛:“能买一些算一些吧,看看能不能把本收回来。” 说着大喊道:“管家,去,去把几个铺子的掌柜全给我叫来。” 很快周家七个粮铺堆满了粮食,插排上改了价格,百姓们一看,比昨日低了一半的价格,顿时又是纳闷又是惊喜。 粮铺 众人正要去铺子里抢购,就听一个衙役敲着响锣大喊:“喜报,喜报,各位平川县的父老,朝廷赈灾粮食下来了,合计三十万石呀,已经在江州渡口了。过几日就会下发到各县里了!” 话音刚落,原本还蠢蠢欲动的百姓顿时心花怒放,忙来到那衙役面前。 “衙役大哥,这事可是真的,朝廷真送那么多粮食来了?” “那还有假!这是小公爷派黄元休大人亲自从北边运来的,听说有三十万石呢!” “哎呀,娘,这下我们有救了!” “可不是吗,这段日子为了买粮食,家里能当的都当得差不多了,在这么下去,我就得卖宅子了。” 一时间百姓们眉飞色舞,手舞足蹈。 只有米粮铺子里的掌柜和伙计各个呆若木鸡,等人群散去,只剩唉声叹气。 这就是黄元休的厉害,当初派黄安去九江送消息时,同时又给三县知县送去了消息,这攻心计用得恰到好处,难怪能被称为定国公府第一谋士。 很快城外的流民也听到这消息,是又哭又是笑,有的干脆趴在地上给皇上磕起了磕头…… 一时间,所有人百姓的脸上郁气散去了大半。 随着九江渡口上的船只越来越多,九江府包括各县有存粮的官宦商贾欲哭无泪。那插排上的价格一夜三降,现在灰面已从原先八十文一斤降到了十文一斤了,可是买的人依然不多。 几乎所有人都在观望! 知州府后院。 “哐当!” 涂文松接连摔碎了好几个上好的青花茶盏了。 “岂有此理!这些刁民,老夫已经把价格降得这么低了,竟还嫌贵,难不成要本老爷白送给他们不成!” 一个约莫十八九岁,打扮得十分妖娆的女子一边用涂满丹寇的手指给涂文松抚摸着胸口,一边轻声软语地劝道:“老爷动这么大肝火干嘛,小心伤了身子,奴家可是会心疼的。” 没错,此人正是周东海的大闺女,周莺儿,现在是这涂文松的九姨娘。不得不说,这周东海也是个狠的,为了傍上涂文松,不惜把女儿送给比自己年岁还大的老头。 不过周莺儿颇有些手段,这才进府一年多的时间,把涂文松这老头子伺候得舒舒服服,拿捏得稳稳的。 涂文松抓过那柔嫩的小手亲了口,一张老脸挤出半分笑容:“我的好莺儿,咱们库里可藏着值二十万两银子的粮食啊,这是在割老爷的肉啊!” 周莺儿干脆整个人都依偎上去了:“老爷,听说那渡口已经摆满了船要去对岸运粮,奴家真希望那江上卷起一道浪把那船全给卷走了,没了船看那姓黄的怎么运粮。这样老爷就不会烦心了。” “这桃花汛还有早着呢,哪来的大浪……等等,没了船要怎么运粮……哈哈,老夫怎么就没想到呢!?你可真是我的宝贝,帮了老夫的大忙了。”说着狠狠地在周莺儿脸上亲了好几口。 周莺儿立马娇羞地圈住涂文松的脖子,眼带春水地嗔道:“老爷这大白天的,让下人看到了告去夫人那边,奴家又得挨罚了。” “那黄脸婆她敢!老夫的心肝宝贝谁都动不得的。”说着一脸淫笑地抱起周莺儿就往床上去。 很快床帷中娇喘吁吁,春光无限…… 第130章 拔出萝卜带出泥 是夜,寒风瑟瑟,冷月如钩,九江渡口已停满上百艘大大小小的船只,均用铁链锁成一线。 突然几个人影从树丛里闪了出来,悄悄地跑向离得最近的大船。 “马爷,那看船的大头兵已经被咱们的人灌醉了,现在睡得正香着呢。” 马大眼兴奋地搓着手,满脸狞笑:“好,老六,回去爷给你记头功。” “这还不都托了马爷的福,马爷英明神武才能想出这绝妙的法子……” 马大眼很是受用,抬着鼻孔:“行了,别给爷灌迷魂汤了,快动手吧。” 侯老六一挥手,几人从腰间解下皮袋子,拔掉塞布,顿时一股刺鼻的气味蹿了出来。 接着那七、八人把皮袋子里的东西朝十几条船洒去。 马大眼得意地抖着腿,当初他舍了平川县的宅子和田地,投了涂知州的门下。 这月余来,自个在九江城那是横着走,吃喝玩乐一样没落下,连衙役见了自己都得客客气气地拱手。更快哉的是,每日还有商户上赶着给自个送白花花的银子,啧啧,这才算没白活一场! 今日涂知州特意交代了要事,自个必须办成咯。要是成了,自个可就真成了他的心腹,这日后…… 想到这,那喜悦之情把最后一丝惧怕冲散了。 “够了,今日风大,有这猛火油,只要这十几条船烧起来了,这上百条船就一个都跑不了。快点火,等做完了这趟,咱们去群芳阁找姑娘松快松快。日后那良田美妾可就等着咱们了,哈哈哈。” 可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只因十几个兵丁手拿长矛从黑暗中冲了出来,把几人团团包围住了。 “你们这些杂种,可知道爷是谁?敢拿长矛指着爷,是不想活了吗!?” 马大眼大喝一声,可这些兵丁连眼皮子都没眨一下。 “哟,好大的口气。你是谁呀?说来听听。” 就见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扶着腰间的刀走上前来。 “赵……赵金,你……你不是喝醉了吗?” 猴子吓得张口结舌,双腿如筛子一般抖着。 马大眼狠劲一出,刷地一下就从腰间拔出一把剔骨刀,其余几人也纷纷从腰间掏出匕首。 兵丁们瞬间操起了长矛。 “贼子,别乱动!否则这长矛可是不长眼睛的。” 马大眼桀骜不驯地看去。 “爷知道你有点手脚功夫,不过今日你们插翅也别想逃!”说着拍了拍掌。 很快后头又传来了脚步声,就见几十个弓箭手跑来,拉着弓瞄准几人。 “黄大人早猜到你们这群跳梁小丑会来烧船,拖延粮食进城,所以我们就将计就计,陪你们演了一场戏。你们若是现在放下手中的刀,咱们让你们少受点苦头。若是冥顽不灵,哼,就让你们尝尝这穿心箭的厉害!” 侯老六第一个把匕首刀子给扔了,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哎呀,大人饶命呀!我……我都是被马爷……呸,被这马大眼给胁迫的,我要是不做他就要杀了我全家呀,求大人明察啊!” 马大眼狠狠地瞪向猴子:“你这狗杂种,敢反水,老子今天非撕了你。” 说着一把抓起猴子正要动手,“咻咻咻”几根羽箭射在了他身前,吓得他连连后退。 其余几人见状,纷纷扔了刀子。 马大眼气得目眦欲裂。 赵金看向五大三粗如铁塔一般的马大眼:“马大眼你为虎作伥,连烧运粮船也敢烧,已是犯了大罪。我劝你老老实实地跟我们走,不然有的你罪受。” 马大爷脸颊上的肉跳了跳,看着地上插着的羽箭,最后不甘地扔下了刀子。 “来人,给我全部绑了,押入大牢,等候大人发落。” 赵金一挥手,立马有人上去把几人绑了手。 马大眼就这般乖乖地走着。 等众人走到一段河堤时,马大眼突然撞开两侧的官兵,从河堤上滚了下去。 “快,放箭!” 咻咻咻…… 数十支羽箭射下。 这河堤下是茂密的芦苇群,连绵十来里,又是黑灯瞎火的,马大眼往里头一钻,瞬间不见了人影。 “汰!竟让这鸟人跑了,下次再碰到他,非剁了他的双脚。走吧,大人还等着咱们复命!” 等一干人消失在夜色中,马大眼才从淤泥里爬了出来。从手臂上拔出半支残箭…… 夜沉如水,一夜无话。 第二日,当涂文山从美人怀中醒来,得知烧船的几人被抓时,脸色剧变,如丧考妣。还不等他收拾细软逃命,黄安就派人把他的院子给围了个严严实实。 涂府管家刚想出来打探消息,就被兵丁拔刀架在脖子上。 黄安上前一步,朗声道:“奉黄大人命,涂知州官商勾结,鱼肉百姓,且派贼人夜烧粮船,阻碍圣上救济灾民之仁心。现涂府所有人不得出府,等待大人发落。来啊,上门封。” 立马上来几人把涂管家赶回了府里,然后在门上贴上了封条。 这下涂府人心惶惶,鸡飞狗跳,那哭声彻夜不绝。 夜里,有人想翻墙逃出去,直接被射成了刺猬,这下再也没人敢轻举妄动,只能乖乖待在府里等候发落。 听闻知州府被封,这下全城都震动了。那些本还犹豫不决的商户被吓破了胆子,哪里还想着赚钱,赶紧把粮食低价抛售,于是粮价半天之内恢复到了最初的价格。 这下百姓们总算吃到了饱饭,就连城外的流民也托城里的百姓代买,一时间九江城里城外欢声一片。让这本来还有寒气的二月温暖了许多! 等周东海得到知州府被困的消息,直接一头栽倒在了地上,周府顿时乱作一团。 第二日周东海醒来,赶紧命管家带上火油去粮仓,准备一把火把粮食烧了,来个毁尸灭迹。可惜被早就埋伏好的衙役抓个正着,于是周家也如同知州府一样困在了自个院中。 直到第三日黄元休带着十万石粮食进城时,各大小官员粮商才发现自个上当了。可是为时已晚,手里的粮食早已清空,亏得那叫一个剜心抽肠。 有人想发难,人家一句话怼了过来:“老夫是有三十万石粮食,又不是光赈济九江一府三县,还有北边的镜州,沧州,黄州不都得用粮食。” 有人质疑他软禁知州是以下犯上,不料人家直接拿出了圣旨,这下所有人噤若寒蝉。 涂知州现在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等黄元休把他这二十年的罪状念了一遍,当场大小便失禁,晕死在了地上。 后来知州府被查抄了,发现这涂文山家中藏银百万之巨,还有十几大箱子金银珠宝,另外还有粮食近三万石,可见这些年做了多少贪赃枉法的事! 黄元休连夜写了奏章送去了京城,又写了密信给小公爷。 结果是涂知州及其爪牙十七人全部斩首,女眷充入教坊司。 拔起萝卜带起泥,这周家与涂知州勾连的信件找出来后,加上这么多年祸害乡里,结局也好不到哪去,家产全部抄没,男丁发配丁山石场,女眷也全部充入教坊司。 一时间九江三县清明一片。 “大人,人员,银两,粮食全部核算清楚了。” “说吧。” “ 这次九江一府三县违法乱纪的官员商户合计三十一人。查抄银两合三百七十一万六千八百四十二两三钱,粮食合四十二万石。” 黄元休气得一拍桌子:“看啊,一个小小的州府竟然出了这么多蛀虫。外头流民饿死了多少,他们家里粮食都生霉了吧!” “大人,那这些东西咱们该怎么处理?” “小公爷已经向圣上请了旨意,银两分三份,一份送往北边充作军饷,一份留下来安抚流民,还有一份送去京师。至于粮食一半送去给小公爷,另一半留下来分给这三十万流民吧。” 日子一天天过去,前方捷报频频传来,到二月上旬,小公爷已收复边关八城,把胡人赶出了大梁。 捷报传来,举国同庆。 与此同时在黄元休的组织下,九江一府三县有条不紊地安排着流民返籍。自此流民南下一事终于解决了。 等到沟子村得到这消息还是在三天之后,那时有一队衙役亲自去往各村进行报信。 听到流民回籍,县城恢复进出,关了两个月的沟子村村民全都喜极而泣,唯有刁婆子几人脸色僵硬,怨愤不已。 “要命哟,这城门早不开,晚不开,偏偏这时候开,这不断了老娘的财路吗!?这当官的真是个挨千刀的短命鬼。” 刁婆子气得直拍大腿…… 第131章 抓斑鸠 就这般等了三、四天,进山的雪终于化得差不多了。 王桃花实在等不下去,没见米缸里的粮食都快见底了吗?她今天必须去山上走上一趟,看看能不能找到些吃的。 她把柴刀、绳子扔进了篓子里,又用块灰布把头发给包好了,不仅暖和些。待会钻林子也方便些。 这边刘冬儿忙端来两个煎好的灰面饼子:“姐,这饼子你带上,路上饿了吃。”说着拿来一方帕子把饼子仔细地包裹好来。 王桃花接过饼子,塞进棉衣里,热乎乎的还挺舒服的。 “姐,要不你带我们俩去吧,反正我们待在家里也没啥事?” “不行,现在那山里雪刚化,山路泥泞,你们两个跟不上的。”还有一点她没说,这开春了,熬了一冬的野兽都出来觅食了,自己一个半大姑娘带着两个小不点,要真遇上狼啊,虎啊的,跑都不好跑,那就是直接等于投食了。 看王少安有些蔫头巴脑地,拍拍他的肩膀:“你们俩若是无聊了,就去附近的田里挖点野菜吧,我瞅着那灰灰菜也有了。再不然在家里把那字练一练,等县里解封了,姐就好给你找学堂了。” “那好吧,姐,你上山小心点。可千万别去太里头了,我听大烈叔说有狼的。” “放心,那地方姐熟得不能再熟了。哦,对了,我中午若是没赶回来,你们自个吃。”说着背上篓子出了门。 刚走到晒谷坪,就看到一伙村人正扒拉着一堆腿粗的木头,于是好奇地走了过去。 就见有个老婆子拿着刀把木头的外面那层粗糙的树皮劈掉,等露出里面白色的一层软皮后,就拿刀子刮了下来。 王桃花见石榴的奶奶也在里头,忙问道:“叶婆婆,你扒拉这木头干啥呢?” 叶婆子看是桃花,忙指着那木头:“小丫头不认识了吧,这是榆树,是你大叔几个费了大力气去那边山里砍来的。咱们家没粮食了,拿这树皮去当粮食呢!” “啥?树皮也能当粮食。” 王桃花惊呆了,她瞬间想起前世看过的电影和书籍,灾荒年间有人吃草根树皮原来是真实存在的! “叶婆婆,这……这么硬的树皮咋吃呀?” 叶婆子从篮子里拿出一截白色的软皮递给王桃花:“你们年纪小不经事,自是没见过这东西。呐,把这层白皮在锅里慢慢烙干咯,用石碾子碾成末末,再用筛子筛上几遍,可不就是榆皮面了。” 榆树皮 王桃花把那皮往嘴里咬了一口,实实在在的木头味,不过奇怪的是不苦反而有点甜。 “叶婆婆这个榆皮面好吃吗?” 叶婆子苦笑一声:“嗨,好不好吃有啥关系哟,家里都断粮十来天了,哪能挑三拣四。这东西再怎么说,也是可以填肚子的。” 她看王桃花盯着那树皮发愣,又嘱咐道:“丫头,听老婆子一句话,有其他吃的呀,尽量别吃这东西。哎,光吃这东西呀对肠胃可不好,不克化呀,十天半月地也解不出手哟……” 王桃花明白什么意思,也就是拉不出屎,心道:“这树皮都是纤维,哪能消化呀!可不都留在肠胃里头了。” “婆婆那你……” “哎,我糟老婆子有几年好活,怕啥!?年轻那会这东西呀,也没少吃。不碍事,不碍事!” 王桃花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心道:“这县城再不解封,村里人可真没活路了!?老天爷你可不能不做人事呀!” 于是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现在天气逐渐暖和了,那雪融化了许多。刚上坡,就可以看到灌木丛上只留下东一片,西一片的残雪。周边到处是凌乱的脚印,还有些坑坑洞洞,露出新鲜的泥土,看来早有人上山寻摸山药了。 这雪一化,山路泥泞不堪。王桃花尽量往草丛里踩去,可还是踩了满脚的泥巴,跟灌了铅似的,只能不停地在枯叶堆里磨蹭。 等她到了那片槐树林,竟然比平常多走了一半的时间。不过到这里脚印明显没有了,前头的深山都是茂密的大树,气温比外面低上几度,所以还被厚厚的一层冰雪盖着。 “看来,采决明子那地方还去不了,只能在这附近走走了。” 于是王桃花往槐林的右边走去,上次王烈就是从那边蹿出来的,应该没什么危险。 等她走了十来分钟,就来到一片松林。这里的松树每棵都有腰粗,挺拔参天,顶头落满了雪,可下头的枝叶依旧是那般绿。给这萧条的冬日带来几分色彩! 王桃花看着满地的松球,随手捡起一个,拨了拨,里面扁扁的。 “哎,真可惜,这些都是马尾松不结松子。” 正遗憾着,一道影子扑啦啦地从眼前飞过。 王桃花就见二十米开外有七、八只斑鸠,长着灰色的羽翼,脖子上有一圈黑白相间的斑点。正用爪子刨着残雪,寻找着食物。 斑鸠 “天,好肥的斑鸠,回去烤一烤……哇,不能再想了!” 王桃花吸溜了一下口水。 “我得想办法把它们抓住。可是这玩意会飞,我也跑不过它老人家呀!!拿石头砸,不行,距离太远了……” 王桃花往周边看了看,除了树就是灌木,这条件自己一点都不友好呀。 “要是能把它引过来……哎,有了。我来个守株待鸟。” 王桃花轻手轻脚地把背篓取下来,拿出里头的东西。又从地上捡起一根棍子绑上绳子,撑住篓口。从怀里拿出一个灰面饼子,撕成黄豆大小的一粒撒在篓子下面。 然后自己偷偷地退到一棵松树后头,蹲下身子,拉着绳子,静静地等待着。 这一等就是小半个时辰,王桃花蹲的脚都麻了,手也冻得通红发僵,心里更是把那斑鸠骂了个狗血淋头。 好在斑鸠终于朝篓子那边走去。 这斑鸠又唤野鸽子,最是机敏警惕。它们在篓子四周转了两圈,又飞到高处的树枝上看了看周围,发现没有危险后,才落了下来,一蹦一跳地往篓子口走去。 “快进去,快进去!我求你别磨磨唧唧了行吗?” 王桃花心里急得不行,可是那鸟儿就是不进去。 这么磨叽了几分钟,一只受不住诱惑的鸟儿率先跳进了篓子底下,开心地吃了起来,还发出“咕咕”声。有了这声音,剩下的斑鸠也全飞了进去。 可就算是吃,这些斑鸠也时刻抬起头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不行,不能急,现在拉会打草惊蛇,得让它们再吃上两口。” 果然等吃了几口,那些斑鸠就不再张望,在里头欢快地蹦跳着,吃着,叫着。 “好,就是现在。” 王桃花猛地一拽,那篓子立马盖了下去。还在享用美食的斑鸠惊慌失措,想要飞走已是晚了,于是在篓子里上蹿下跳。 “哦耶!抓住了!” 王桃花兴奋地从树后面蹦了出来。 等她伸手进去,那斑鸠闹腾了起来,在里头上蹦下跳,还用爪子把王桃花手背挠出了道口子。 “好呀,你这扁毛畜生还敢挠我,就别怪姑奶奶我心狠手辣了。” 于是粗鲁地拽出了一只,扯过旁边的树藤把它的脚和翅膀绑得严严实实,现在这斑鸠可怜兮兮地缩成一团,咕咕地叫着,好不伤心! 王桃花摸摸它的头:“斑鸠斑鸠你莫怪,本是桌上一道菜!” 斑鸠心里一阵发狂,你才是菜,你全家都是菜,恨不得挠死眼前这只两脚兽。 等一只一只抓出来,竟然有四只! 王桃花倒提一只掂了掂,这斑鸠很肥,约莫有半斤了。除去羽毛之类的,还是有几两肉了。 看来今天能好好吃上一顿了。 这斑鸠极小心眼,在这里受过惊吓,保准之后不会再来了,于是她把斑鸠放进篓子里。看时间还早,就打算继续往前走走。 又走了约莫二十来分钟,前方竟然有一片绿色的乔木,在这萧瑟的冬日还是有些乍眼。 这些树大多有两层楼高,海碗粗细,树皮纵裂,片状剥落,枝干上长满了层层叠叠的叶子。 王桃花看着那椭圆形的叶子总感觉有些眼熟。 没走两步,脚下硌到了什么。往地上看去,落了许多褐色的果子。 捡起一粒瞧了瞧,这东西跟那栗子长得极像,尖头饱腹,不过只有栗子的一半大。褐色的外皮还带有竖条纹,咬开一个,露出里面白生生的果仁。咬上一口,微湿的果仁略带有苦涩的味道。 苦槠子 奇怪,这东西总感觉哪里见过。 再看树梢,还零星挂着一些这样的果子,外面还裹着一层跟荔枝似的皱巴巴的皮。 “哎呀,我想起来了,这是苦槠(zhu)子,以前我还晒帮奶奶晒过,奶奶那时候用这个做过苦槠豆腐。”顿时脑海中回想起苦槠豆腐特殊的味道,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 “这下找到宝了!奶奶说他们小时候没东西吃就去山里捡着玩意。它磨的粉浆是可以的当粮食,很是扛饿。嘿,这趟来山里来值了!!” 王桃花看着四周巍峨的大山,多了一份自信。 她赶紧在地上扒拉起来,哇,到处是苦槠子。可惜有许多都被雪水沤烂了,毕竟这东西十月底就成熟了,哎,可惜了。 接下来王桃花埋头捡拾了起来,不到一个时辰,就捡了大半篓子,估摸着有二、三十斤了。现在地上还有些残雪,许多都埋在了底下。 “好了,今天先捡到这。剩下的明天再来捡。” 看看日头,已是正午,王桃花就捡了个干净的地方,拿出剩下的灰面饼子嚼了起来。 放眼望去,前方是数不尽的山峦,如巨龙横卧于大地。大部分山顶依旧是一片白色,飘飘渺渺的寒气环绕,恍如人间仙境。 心下不由得想到:其实这小山村挺好的,空气好,风景美,大部分人也善良,若是盖上一所大宅子,种上些果树,花草,养上一只狗……哇塞,简直就是前世追风田园。 嗯!为了这个目标我要努力! 一个饼子下肚,身上多了些暖意,就背着苦槠和斑鸠往山下走去。 第132章 炒苦槠子 回了家,王桃花让王少安把门关上,就把那几只斑鸠从篓子里掏了出来。 “姐,你会变戏法吗?怎么鸟都给抓来了。” “怎么样,喜欢吗!?” “喜欢。哇,这鸟真肥。” 王少安用手指捅捅一只斑鸠,对方立马“咕咕”两声,脖子上的毛耸了起来,飞快啄来。 王少安赶紧把手指缩了回来。 “这斑鸠气性很大的,你别动他,小心啄你!” 可两个小的很是新奇,还是拿来几颗野菜逗着那斑鸠,只不过人家傲娇地转着脑袋不理人。 “你们俩别白费功夫了,这东西性子急养不活的,冬儿你去烧水,咱们今晚吃顿好的。” “姐,有四只呢,咱们都吃掉吗?” 刘冬儿勤俭节约的本领又发挥了出来。 “冬儿,这东西新鲜才好吃。再说姐还找到了其他好东西,这下咱们暂时不会饿肚子了!”说着从篓子里掏出一把苦槠子。 “姐,这是什么?看起来有些像栗子,但没栗子大。” 这边王少安已经动嘴了,结果没嚼两下,就“呸呸”吐了出来,一张脸扭了起来。 “姐,这啥呀?也太苦了,比那灰面糊糊还难吃。” “这东西叫苦槠子,把里面的果仁磨成浆水后,可以当粮食吃,还可以做菜。这下虽是苦的,等姐加工后,它就成粮食了。好了,现在让我先去处理一下这几只斑鸠,咱们今天晚吃烤斑鸠。” 恰好这时水也烧好了,王桃花把几只斑鸠杀了,褪了毛,去了内脏,也就剩三指大小的一团了。 切了些姜片泡水,然后均匀地抹在斑鸠身上,又用粗针扎了下皮,往上面抹了一层酱油,就放一旁让它腌一下。 接下来王桃花要处理那些苦槠子。 把苦槠子倒进了个大木桶,过水把上面的泥沙给洗掉,然后搬来两个匾箩,倒上去沥干水分。 又让王少安把锅烧得旺旺的。 对的,王桃花就是要把这些苦槠子烘干,取出里面的果仁。 这苦槠子的壳极硬,若是就这样用石头砸,那果仁容易砸碎不说,还不好剥出来。 按理来说在日头底下晒上几天,苦槠外壳就会开裂,再用木板砸,或脚踩碎外壳,里面的果仁就会滚出来。可现在的日头并不大,估摸要十来半个月才能晒干,所以王桃花决定直接放锅里烘干。 这边把苦槠子沥干了水,王桃花搬起匾箩往锅里一倒,滋啦,一股青烟冒出,同样另一口锅也倒上了。 “冬儿,烘这苦槠子要不停地翻炒,不然容易烧焦。你来翻炒这锅少的,要是翻不动了你和少安换换手。” 于是王少安烧火,王桃花和刘冬儿翻炒苦槠子,一通鼓捣下来,几人头发全被那热气蒸湿了,脸也蒸得红扑扑的。 约莫半个小时后,就听“噗噗”的声音此起彼伏,那苦槠子的壳就跟爆米花似的一个接一个地裂开了。 王桃花赶紧把它们全铲出来,晾在匾箩上。 “呼!累吧!?” 王桃花问两个小的。 两人点点头。王少安更是甩甩手:“感觉手都不是我的手了。” 王桃花一挑眉:“累了,今晚刚好吃斑鸠补补。” 这么一说,三人又开心了起来。 等苦槠子晾凉了,王桃花就拿来洗衣的棒槌敲了起来。 就见那苦槠壳碎成几瓣,一颗颗白色的苦槠子果仁滚了出来。 王少安和刘冬儿则去剥那些没敲出来的。 又过了半个小时,总算两匾箩的苦槠子都剥出来了。白生生的有一脸盆,估摸着快有二十斤了。 苦槠子果仁 王少安往嘴里扔了一颗,很快眉头又拧成了一团。 “姐,这熟的比生的还苦,好难吃,呸呸呸!” “那当然,里面的水分烘干了,可不就剩下苦味了,不然怎么叫苦槠子。接下来咱们得给它用水泡上,每天都得换水,直到把苦味全泡出来。” “那要泡多少天呢?” 王桃花想了想,记忆里奶奶好像是泡了好久的。 “应该……应该要十来天吧。” “啊,这么长时间!难怪这东西没人去捡,这饿死了都还没吃上。” “少安,我算了下咱们剩下的粮食省着点吃,刚好够吃上十天,这不就刚好接上了。这苦槠子简直就是来救咱们的。”刘冬儿开心极了。 “瞧瞧,咱们冬儿多能过日子呀!小子,学着点!” 这边苦槠子处理好了,王桃花洗了个脸,整理了下头发,就去找王豆香。 刚好斑鸠有四只,把这小妮子叫来香香嘴。 路过王有贵家门口,就见两个婆子拿着个布袋愁眉苦脸地走了出来。 “哎,这刁妹子心太黑了呀,前儿个还卖五十文一斤,咋今日就卖六十文了?” “全村就她家有粮食,还不她说了算。你没看到她收钱时,那下巴都要抬到天上去了。” “哎,要不是家里两个孙子还小,吃不得那榆树面,老婆子我是真不舍得买这粮食哟!这哪是在吃粮呀,明明是在吃钱呀!” “谁说不是呢?我家老大家媳妇这刚有了身孕了,咱只能咬着牙买上点,总不能光喝野菜汤哟!” “这城门再不开,咱们呀迟早得饿死。” “走吧,走吧,能活一天是一天,真到了那天,咱呀就找棵在脖子树吊死自个,也别拖累几个小的了。” 说着两人步履蹒跚地向前走去。 王桃花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往王家院子看了两眼,里面还有几个妇人在买灰面,刁婆子一脸嚣张嘚瑟地坐在桌前,数着铜板。 “趁人之危,无可救药了!” 等来到王豆香家,就看到罗桂花正在檐下拿着个石臼杵着,旁边还有一簸箕炒的微微发焦的花生壳。 “婶子,你在干什么呢?” “哟,桃花来了!香儿别猫觉了,快起来,桃花来了。” 罗桂花也不遮掩,大大方方地说道:这不花生壳扔了也怪可惜,把它烘干了,臼成粉末,搭着那灰面吃,也能多吃几顿。” 王桃花心下一震:“这……这花生壳干巴巴的也能吃啊!?” “能啊,把它烘到焦黄,磨成粉末跟那灰面差不多,就是粗糙了些,没啥黏性,只能煮糊糊。” 这回答再一次震碎了王桃花的三观。 “丫头,现在这光景咱们也没那条件挑呀。你甭说这榆树面,花生壳,甚至雁子屎,婶子都吃过呢!” “啥,雁子屎!你说的是那大雁拉的……”王桃花感觉胃里有些膈应了。 看王桃花大惊小怪的样子,罗桂花笑道:“对呀!这大雁子是个吃完就拉的主,那肚子里很多种子呀,粮食呀都没克化,我那时比你还小点,去那湖边河头捡来雁子屎,用水漂洗了,可不就得到了些粮食。现在想想,那时比现在还苦呢!” 正好这时王豆香出来了:“娘,啥雁子屎啊,尿啊的,别说了,太埋汰了。” 然后就拉着桃花的手:“桃花,你来找我挖野菜吧?我这就去拿篮子。” “哎,豆香,我今天不去摘野菜。走,去我家有事和你说。” “桃花啥事啊,这么神神秘秘的干嘛?” 王桃花瞥了眼朝自己看来的罗桂花,心道:“我滴姑奶奶,我要是说让你去我家烤斑鸠吃,你娘保准不同意。说不定还会苦口婆心地劝我一番,毕竟现在谁家不是一粒粮食都要分两顿吃!!” “哎,别问了,你跟我走就是了。” 等王豆香出了家门,王桃花呼了口气:“你呀你,差点就吃不到烤斑鸠了。” “啥,烤斑鸠!?哎呀,桃花抓到斑鸠了。你咋这么厉害,那天上飞的鸟儿也能抓到?” 王豆香一脸崇拜。 “哼,不要迷恋姐,姐只是个传说。走吧,那斑鸠我已经腌下去了,就差烤了。我跟你说那斑鸠可肥了,有小半斤一只呢!!” “哎呀,桃花你说的我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咱们快走!” 就这样两人说说笑笑地往家走去。 等两人刚走到王孟山家,就看到一大堆村民围在了他家院子外。 “这是干什么呢?村长家怎么这么多人围着。” 等两人走近了,才看到院中有七八个衙役,为首的正跟王孟山说着什么,王孟山满面红光,连连点头。 “呀?是他!”王桃花认出那捕头就是上次帮了自己的人。 “他来这里干什么呢?” 很快,就见王虎从王孟山家院里出来,拿着个大锣“咚咚”地敲着,兴奋地喊着:“各位父老乡亲,好消息。那些流民回去了,县城解封了。县里的粮食很多,咱们可以吃饱饭了。” 听到这消息的村民先是一愣,接着欣喜若狂,眼泪都飙出来了,赶紧往家里跑去。 王豆香抓着王桃花的手蹦跶着:“桃花县里解封了,咱们能吃饱饭了!哎呀,我今天好开心呀! 我娘终于可以不磨花生壳了,你是不知道那花生壳的糊糊黏在嗓子眼,非得灌一大碗水才能咽下去。这下我爹和大哥也不要一大早就去那老远的山里寻山药……” 王桃花也是又惊又喜,心里长长地舒了口气,总算熬过来了。 没一刻钟,整个村子里的人知道这喜事,家家都传来了笑声,唯独王有贵家阴云密布。 第133章 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边王孟山把赵大明几人送到了村口,跟来了大半个村的村民送行。 赵大明看着那深沟,树堆,笑道:“王村长还是颇有能耐的,要知道这次咱们县下的二十二个村子,有多半都被流民侵扰了。哎,有些村子更是洗劫一空啊!” 王孟山抚着胡须:“全赖村民们协力,才保住了家园。” “听说那山药也是贵村带着流民去挖的,也算是活民无数了,功德一件了。你放心,县太爷都记着,稍后必有嘉奖。” “老夫不敢居功,那山药是本村王有财的闺女王桃花书中所学。” 赵大明眼睛闪了闪,心道:“明白,明白,那姑娘不但能攀上小公爷,还能从书中找到山药,可不一般啊!” “王村长过谦了,那我们这就告辞了。” “赵捕头,他日我村子收拾妥当,欢迎来喝杯薄酒。” “必定必定。” 赵大明正要上马,突然想到个事: “王村长,黄大人要求严查流民期间囤积粮食,哄抬粮价的奸商,你们村子可有这类人?” 王孟山心中一震,正犹豫着要不要把刁婆子几人的事说出来,一旁的黄春芳赶紧站了出来。 “有,有啊,官爷,咱们村子可不就有一个奸商吗!哎呀喂,这人都快饿死了,她家灰面还要卖我六十文一斤哟。官老爷,你得要为大家做主啊!” 赵大明皱着眉头看向王孟山:“可有此事!?” 王孟山有些不喜地看向黄春芳:“赵捕头别听这妇人胡说,那家人也不是商贾之流。只不过是家中存粮较多,拿出来卖了些。” “王村长,此次县令大人特意交代,无论商户与否,若是粮价超过五倍来卖,均要入案。这人既然不念同村之情,这般抬价,我看也不是个良善的,请村长带我们走一趟吧,咱们回去也好交差!” 这下王孟山也无法了,只能带着一干人去了王有贵家。 王桃花肯定不能错过这场好戏,忙拉上王豆香也跟了去。 这边刁婆子正在屋里数着今日卖粮得来的铜板。自从家里的银钱被连抢了两次,刁婆子现在把每一个铜板都看得跟眼珠子似的。 床上除去那堆铜钱和一些碎银角子,还有几件簪环。 刁婆子爱不释手,是摸了又摸,亲了又亲。 “哎,可惜了,要是再封上个把月,这银钱保准多上一倍。想不到平日里两文钱的东西被老婆子我赚了这么多,啧啧,我真是太厉害了。” 于是又开心地摩挲起银钱来,那温柔的样子仿佛那些钱是自个刚生的孩子。 这时院外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 刘氏从屋里扭了出来,抠了抠眼角的眼屎。 “谁啊?” 等她开门,看到是一伙身穿缁衣,腰挎长刀的衙役,顿时大惊失色,整个人都软了下来。 “娘……娘啊……” 声音里全是恐惧。 “刘氏你这嘴是装了个喇叭呀,又鬼叫什么?” 刁婆子藏好钱匣子,骂骂咧咧地从了屋里出来,看到院里站了七八个衙役,顿时双腿也抖了起来。 而王有贵几人也吓得大气不敢出,乖乖地站在一边。 “这里可是王有贵家!?主事的出来下。” 王有贵看向刁婆子,对方埋着头不吭声,只能哆哆嗦嗦地答道:“官……官爷,我……我是王有贵,你……你们来咱家有……有什么事吗?” 赵大明并不理他,而是看向跟只鸡婆子一般缩在角落的老婆子。 “你就是王刁氏?” “正……正是老婆子。” “有人告你高价卖粮,可是有此事?” 刁婆子身子一抖,声音如蚊蝇一般:“没……没有,我老婆子最是守法,不做这亏心事。” “哪没有?你两斤粮食就收了我一百文。天爷呀,那钱还是我东拼西凑的呢!” “还有我,我的陪嫁银簪子,半两多重,你说簪子样式老,就给了我五斤灰面。你这心可太黑了呀!” “还有我,把家里棉衣抵给她家才得了半斤粮食……呜呜……她还骂我是破落户,穷酸样。” “还有我……” …… 眼看爆料的人越来越多,赵大明几人的脸色越来越沉。 “你这蠢妇,还说自己没高价卖粮?” 老话都说“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刁婆子被众人一激,立马把心里那份害怕给忘记了。 接着插着腰,对着刚才暴料的几人破口大骂:“老娘活了几十岁了,就没见过你们这般没皮没脸,当初求老娘的时候恨不的跪下来舔我的鞋子了。 咋,现在是狗脸不长毛,翻脸不认人了!?我跟你说,没门!这买卖咱们可是你情我愿的,你们就是告上衙门,老婆子我也不怵。我呸,真真是贱人把戏多。” 几个诉苦的村民还真被震慑住了,不敢再吭声。 赵大明眼睛一瞪:“你这老婆子倒挺蛮横的呀!去啥衙门,咱兄弟几个不就站这边了!?本捕头今天还就通知你,县令大人有令,流民期间,商贾若为一己之私,哄抬粮价,鱼肉百姓,务必严惩。念你们是乡邻买卖,你把多出的银钱还给人家,这事也就了了。” “什么?还钱!这是老婆子我辛辛苦苦赚的,是给了粮食的,凭什么还给他们?难不成你们这些当官的的可以胡作非为,欺压百姓吗?” 说着又拿出老三样,一哭二闹三上吊。 往地上盘腿一坐,拍着地大声嚎着:“鸡穿大褂,狗戴帽,这当官的心黑呀,欺负我这一把年纪的老婆子哟!老婆子没得活路了呀,我要去金銮殿告御状,让圣上砍了这些黑心肝的脑袋!” 见这刁婆子越说越不像话,王孟山劝道:“刁氏,可不得乱说,几位官爷是奉了县令大人的令来的。” “我呸,我看那县令也不是啥好人,迟早……” 话还没说完,赵大明“哐”一声从腰间拔出刀:“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这老婆子胡搅蛮缠,敢违抗县尊大人的令,兄弟们拿铁链来绑回去。” 见到明晃晃的刀,又见到两个衙役真拿着铁链子走来,刁氏顿时吓呆了,那话堵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半句,身子不听使唤地抖了起来。 忙爬起来,跑到王有贵后头:“有贵,那狗官要来抓我了,你快护着娘啊!” 王有贵只能不停地拱手:“诸位官爷,我娘向来糊涂,说话没有遮拦,还请高抬贵手。” 王孟山也在一旁说些好话:“官爷,乡里婆子说话粗鄙,还请见谅。我这就叫他家去把银钱拿出来退了。” 赵大明也懒得绑个老婆子去县衙里,没得脏了自己的手。 于是严肃地说道:“看在村长的面子上,本捕头给你家一个机会,快去拿银钱退人吧,不然你和这婆子一起抓走!” 王有贵不敢再耽搁了,忙劝道:“娘,去把银子拿来吧,不然咱们得被抓去牢里了。” 刁婆子只能呜呜地哭着,去屋里拿来了钱匣子。 于是王孟山当着官兵的面,组织了村民过来退钱。 拿回银钱的众人欣喜若狂,忙朝赵大明几人拜道:“谢谢几位官爷为民做主。” 赵大明几人很是受用! 等刁婆子看着空空如也的钱匣子,心里恍若插进了一把刀子,疼得喘不过气来,接着两眼一翻,就倒了下去…… 好吧,辛辛苦苦了半天,到头来一文银钱都没留住,也真是造化弄人。 王豆香小声地说了句:“这样看来刁大娘挺倒霉的,白白送了那么多粮食。” “咋说呢?做人吧,还是不能太贪心。你看啊,那几只斑鸠就是贪嘴吃我的灰面饼子,这不就送上了自己的肉吗! 再有咱们村本就穷,二文钱的粮食你涨个几文,十几文,大家保准念你的恩。可你让人家倾家荡产去买粮食,这就不厚道了,可不是趁人之危吗!” “嗯,桃花你说的有道理,我家隔壁的胡二叔为了凑银子买粮食,把棉衣都拿去抵了,冻得只能躲在屋里。这心里哪能没有怨气哟!” “对呀,又不是什么大仇大怨的,这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走吧,豆香!” 这王有贵家已经烂到根子了,王桃花才不会觉得他们可怜,不落井下石已经算她良善了。 等到了家,王少安已经生好了碳炉子。他们俩个也得知了县城解封的事,开心地手舞足蹈。 “姐,咱们今晚吃顿饱饭吧!” “好,我做主了!今晚咱们吃灰面饼子!” “欧耶!终于可以不用吃野菜糊糊了。” 刘冬儿还有些担心:“姐,要不再看几天,要是明日城门没开咋办?” 王桃花捏捏她的脸蛋:“我操碎心的大妹子耶,那衙役都来了,还能有假,你放一千个心吧,明日姐就去县里买粮食。” 刘冬儿这才笑开了脸。 王桃花削了四根竹签子,把斑鸠串上,四人就围着碳炉子烤起了斑鸠。 那斑鸠肉本就嫩,不消半刻钟,那肉香味就散了开来,油滋滋地往下掉。 王桃花看了看:“再烤个二盏茶的功夫就该好了。豆香你帮我烤着,我去烙灰面饼子。” 王豆香忙接过了斑鸠:“去吧,我定帮你烤得香喷喷。” 等王桃花把灰面饼子端来,四只斑鸠已经烤得金黄流油,香气四溢。 拔了只腿咬上一口,我滴个天呀, 烤斑鸠 这皮酥脆可口,油香四溢,里头的肉很是鲜美,一丝丝的又很有嚼劲,比上次的叫花鸡还好吃几分。 “姐,这个斑鸠太好吃了,我连骨头都嚼了。” “桃花,你哪里抓的斑鸠,赶明儿咱们再去吧。” 刘冬儿也吃得满嘴流油。 “山上抓的,不过这些家伙太狡猾了,下次能不能抓住就不好说了。” 就这样四人一边聊着天,一边吃着烤斑鸠,不亦乐乎。 等刁婆子醒来已是日落黄昏,黯淡的光透过窗户落在她花白的脸上,显得无比憔悴。 想到那白花花的银子没了,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突然她感觉有些不对劲,自己左边的嘴怎么漏风啊,还不受约束地抖着。使劲想闭上,却毫无用处,那嘴又往上翘了几分,这下心里害怕了。 “来……来人……” 那发出的声音含含糊糊,口水流了一脸。 刁婆子更急了,叫得更大声了,可还是没人听到,只得推翻了床头的椅子,这下刘氏总算听到了。 等刘氏看到刁婆子左边的脸耸了起来,嘴角往上斜,不停地抖着,也是怕了,忙去找王有贵。 “有贵,快去看看,咱娘恐怕不好了。” 王有贵正窝在床上打盹,听了这话吓了一激灵,赶紧跑去了刁婆子屋里。 “娘啊!娘啊!” 王有贵带着哭腔跑进了刁婆子屋里。 “我……我……还没……洗……哭……哭什么!” 王有贵这才发现刁婆子正瞪着自己,忙问道:“娘,你哪里不舒服!?” 刁婆子抖着手指指着自己的嘴。 王有贵心下一咯噔。 刘氏心里其实已是欢蹦乱跳了,可面上还是装出几分焦急:“哎呀,娘这不会是中风了吧!” “你胡扯什么?中风了,娘咋还能说话。娘,你等着,儿子现在就去请梅大娘来。” 这梅婆子也是郁闷,这一个月去了这王家有五、六趟了。 这把完脉,又查看了下病症,就和王有贵出去了。 “你娘是小中风,我看不好,你去县里请大夫吧。” 说着又一摊手:“有财呀,老婆子孤寡一人也没田没地的,就靠村里看病挣点嚼口,这好几次的诊费和药钱,你今天得结一下了吧!?” 王有贵顿时尴尬地张了张嘴,好半晌说不出话:“这……这事……” 刘氏却急急地抢道:“哎哟哟,这事整的。梅大娘,你放心这钱咱们家记着呢,只是现如今家里没有一文银子,我……我家……也难啊!” 梅婆子自是知道这婆媳俩人的秉性,也不恼:“这银钱吗?说来也不多,拢共就百来文钱。我可以不收……” “哎哟哟,梅大娘你可真是活菩萨哟,我就说咱们村里最心善就得属你呀!”刘氏开心得直拍手,就差给梅婆子跪下了。 “等等,老婆子话还没说完,钱可以不要,那就拿袋粮食来抵吧。” 刘氏脸上的笑容瞬间破裂。 最后王有贵只得乖乖地扛了一袋灰面去了梅婆子家。 毕竟人吃五谷杂粮,哪能不生病,这梅婆子向来诊病比县里头便宜一大半,还是不能得罪的! 翌日,王有贵用牛车把刁婆子送去县里的医馆看病,这一通下来花了八两多银才把病给治好了。没钱就把王桃花还回来的两亩地,又添了两亩旱地卖了,才堵了这个窟窿。 不过这之后刁婆子留下了一个后遗症,嘴巴总会歪斜着,止不住流口水,只能天天帕子不离身。 可下把刘氏心疼得直跺脚,背地里不知吐了多少口水,诅咒刁婆子…… 第134章 羊皮肩垫子 阔别两个月,再进平川县城,感觉一切既新鲜又陌生。 远远地就看到城墙根已经空荡荡地了,那些流民搭的棚子已经被拆了,要不是墙角和空地上还有许多火堆的痕迹,谁又知道这地方曾经有二、三万的流民驻扎。 进了城,哗,人可真多。 虽然现在东西南北的商路刚通,很多铺子里的货物还没有补齐,但并不妨碍百姓们逛街的热情。毕竟这两个月来,缺衣少食,又锁在家里头的日子太难熬了。 王桃花一路逛着,发现那吃食摊子最受人欢迎,那馄饨摊子,包子馒头铺子,炸果子摊子……被挤得水泄不通。 平川县几个大粮商这次都倒下了,挖出五、六万石粮食,粮价一下子恢复如初。彻底点燃了大家消费的热情,来了一波报复性消费。 等她来到周大年的粮食铺子,看到铺子里的粮食满满当当。 “周叔!” “哎呀,桃花丫头好久不见咯!”说着从柜台后赶紧小跑了过来。 “咋样?年前存下了粮食,这次封城影响不大吧?” 王桃花苦笑一声:“哎,别说了,临了被那老鼠偷了家,差点就饿肚皮了。” 周大年先是有些惊讶,接着感同身受地点点头:“哎,像你这般聪慧,想不到也拐了脚。叔这个年也过得惨啊,本来备好了二百斤粮食回去的,一家十几口人也算够了。可架不住这城门一关就是两个月多月。后来也是一顿野菜一顿糊糊熬过来了。你婶子都说咱自个卖粮,还差点饿死,说出去没得被人笑死。” 王桃花也笑了起来:“好在咱们总算熬到头了。这大难不死,咱们必有后福,你说是不?” “嗯,丫头说得在理。看看,今天要点什么粮食?” “周叔,我看你店里粮食挺齐全的。这样大米给我来五十斤,白面五十斤,灰面来个三十斤。还得麻烦你帮我送家里去。” “丫头,你买这么多吃的完吗?现在粮食不紧张。” “叔,不瞒你说,我现在馋这白米白面都快馋疯了。再说有了锁城这么一遭,我家又没地,总得多备点粮食以防万一,你说是不?” “嗯,丫头考虑得周到。行,大叔这就给你装上。现在有黄大人坐镇九江,这粮食价格总算稳了,这时候买也不亏。” 周大年一边量着米,一边笑盈盈地说道:“你看这米雪白晶亮,都是好粮食呀!这可是周家存粮。可惜这家人心肝黑,跟那当官的合谋着高价卖粮,鱼肉百姓,这不被一锅端了吧。” “周家!”王桃花心里“咯噔”一下,“哪个周家?” “还有哪家?不就是石狮子胡同那家!这周家好几代的家业了,这下全玩完了。男的全流放了北边苦寒之地,女人啊全卖去教坊司了,所以啊,我爹在世就时常提醒我为富不仁,必有灾殃哦!” 王桃花已笑开了花:“哈哈,竟然是他们家,抓的好!他们家做了那么多坏事,活该!” 一想到周胖子在那苦寒之地砸石头,垦荒地,心里超级爽! 正要离去,突然想到个事。 “叔,你这边有没有卖黄豆?” “黄豆?丫头你说的可是硬豆。这东西通常都是喂驴马的,咱铺子没有。你要的话叔有个老友是卖这马料的,待会我去帮你问问。平日这东西贱得很,好像一文钱可以买上二斤。” 王桃花听了心下一喜,这黄豆可是个宝,在这个时代竟然拿来喂马驴,真是暴殄天物呀! “行,叔,那麻烦你了。有的话你先给我买个几十斤。” “好勒!丫头你买这么多硬豆干嘛?难不成你要养牛驴?” “嘿嘿,山人自有妙用,叔你就等着瞧吧。” 对的,王桃花打算开启做豆腐的计划。上个月月底林老头已经把那石磨送过来了,王桃花看了一看,跟前世一模一样,不得不说这林老头手艺可真好。 本来想磨点豆腐,后来那点黄豆放地窖都被那老鼠霍霍了,这才作罢。 等出了粮食铺子,王桃花又去了趟杂货铺子。 “掌柜的,那辣子,大蒜,生姜都给我拿一斤!” “酱油也来一壶!” “还有那……” 零零散散买了一大通,干脆把东西送去了粮铺,索性让周大年一起送回去,反正他有马车也方便。 王桃花一身轻快地在街上逛着,想到两个小的,看到那金黄的的炸果子,酥脆的牛角儿烧饼,香喷喷的大肉包子……全来了一份。这样一来,篓子里又满满当当了。 路过当铺,王桃花摸了摸怀里的东西,走了进去。 很快再出来,脸上挂满了笑容。从周家顺来的四五个金银锞子,搭上一根金簪子,总共换了四十两银子,加上之前剩下的银子,约莫有五十七两银子了。 是的,她打算建所新宅子。 这翻了年,刘冬儿就九岁了,王少安也七岁了,三人在睡一张床不方便。加上那破院子连只狗都挡不住,今后自己还要发家致富呢?银子放家里一点都不安全。 她曾经听自个娘提过一嘴,王有贵家连屋子带院子当时花了三十来两银子,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涨价了没有!等回了村子就去找王孟山打听一下。 她要在沟子村建一所青砖大瓦房,起高高的院墙,剩下的打算买上几亩地,自己种粮食终究是安心点。 正想着,前方闹哄哄的一片,王桃花随着人流凑去。 就看到一个年轻的汉子正被一个半老头子拽着,两人手里还拉扯着个羊皮肩垫子。 肩垫子 “大爷,你咋恩将仇报呢?你再不松手,别怪我不客气了!” “快来人呀,这后生无法无天啊!拿了老汉的羊皮肩垫子,还想打我。有本事,你就把我老头子打死!”说着挺着瘦卡卡的胸脯往前凑去。 围观的人都纷纷指责起来。 “我说这位小哥,你跟个老头子闹什么?这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不得被他们家人给赖上了。” “真不要脸面呀!连老人都欺负,真是世风日下。” “年轻人,这人穷志不能短啊,年纪轻轻的做什么营生不好,非得占这便宜?” 方贵被说得面红耳赤,只能不停地喊着:“我没说谎,这羊皮肩垫子真是我的,你们怎么就不信我呢!” 那老头眼珠子滴溜滴溜转,脸上全是得意之情。 王桃花心道,得,就这副跟只耗子似的面相,一看就有问题。 方贵想着家里还有事,就用力把羊皮肩垫子拽了回来,急冲冲就要走。 那老头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抱住他的腿,躺在地上。 “你不能走,你必须还我羊皮肩垫子,老头子命苦啊,就剩这么件值钱的东西,想不到还要被你昧了去。你丧良心呀!” “大爷,你不要睁眼说瞎话好吧!刚才明明是你摔倒了,我扶你起来。你就拽走了我的羊皮肩垫子说是自个的,你……你咋这般不讲道理!” “汰,你怎能颠倒黑白?这羊皮肩垫子是平日里我打柴火用的,不然我这把老骨头老早就被那柴火给压折了。” 众人听了这话,更是一边倒地指责汉子。 王桃花却看着那羊皮肩垫子若有所思。 方贵现在是有嘴说不清了,想要走,腿又被抱住了,想强行掰开老人的手,对方就“哎哟哎哟”地叫嚷着:“打人了,哎,我这胸口一抽一抽地疼。” 方贵气得抓耳挠腮,面红耳赤。 “这位小哥,这大爷说这羊皮是拿来砍柴垫肩的,你是拿来干嘛用的?” 一声清脆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方贵看去,是个十三、四岁的姑娘。 “我是南城码头扛包袱的,这羊皮肩垫子是平日里我扛东西用的。今日我给一个路过的粮食行商扛了好几十袋面粉,赚了几十文钱。想着来这边摊子给我娘买点零嘴,就碰上这么个不讲理的大爷。” “你才不讲理呢?坑蒙拐骗,欺负我这老头子。” 那老头立马骂了起来。 “小哥,既然你们两个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那为何不去衙门找官老爷判案呀!?” “去啥衙门?没听过八字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我老头子可不敢去。没得丢了羊皮,还被扒了一层皮。” 老头别着嘴说道。 “那既然不去衙门,本姑娘到有一计可以证明这羊皮肩垫子是谁的?敢不敢让我一试。” 王桃花心道:“既然遇上了,就让本姑娘当一回英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吧!” 老头恶狠狠地瞪着王桃花:“哪来的黄毛丫头多管闲事?哦,老头我知道了,你肯定跟这小子是一伙的吧!?” “你管我是哪里来的?反正不是你肚子里生出来的。” 众人顿时笑了起来。 “咋样敢不敢让我试一试?你放心,这么多人看着呢,我绝对公平公正!” “我方贵同意!”方贵举手。 老头还在那嘀嘀咕咕,犹豫不决。 周围的人不干了,忙催促起来。 “我说大爷,人家小姑娘有主意,就让她试试呗!” “这老头不敢试,不会刚才说的都是骗人的吧?” “还真有可能,你看那小哥可一点都不含糊。” 听着人群窃窃私语,老头只得一挥手:“试就试,老头我看你怎么把黑的说成白的。” 王桃花一摊手:“把羊皮肩垫子给我吧!” 方贵忙把羊皮递了过去。 “你们俩放心,我定会让羊皮肩垫子物归原主。” 第135章 是坏人变老了! 接着王桃花去路边的摊子上借来一根支棚子的棍子。 “诸位,既然这羊皮肩垫子迷糊了,认不清主人了,本姑娘就好好收拾它一顿。保准打完了,它就是清醒了。” 围观的人“轰”的一声议论开来。 “这丫头疯了吧,羊皮肩垫子还会认主!?” “哎,可惜了,多水灵的姑娘,这脑子咋就出了问题!” “这下好了,我二舅家还有一个傻小子一直为找不到媳妇发愁呢,跟这丫头刚好配!待会哟得问问这丫头是哪个村子的!?你们可别跟我抢哈!” “哎,别吵别吵,咱们好好看戏,看这丫头哭鼻子!” 方贵也张了张嘴,脸上爬过一丝尴尬。唯有那老头一副趾高气扬的嘚瑟样子。 王桃花也不理会众人的议论,把羊皮垫肩子平铺在地上,拿起棍子就狠狠打了几下。 “看你认贼作父,该打!” “看你一声不吭,该打!” “看你……看你浑浑噩噩,该打!” 这几棍子打下来,众人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丫头也太有意思了,她还真把羊皮肩垫子当成只羊了! 王桃花收了手,大声说道:“诸位,刚才羊皮肩垫子已经认错了,它说它的主人是这位小哥。” 老头不服气了,立马气咻咻地跑过来:“你个臭丫头胡说什么?我看你俩就是一伙的,装模作样的瞎搞一通,就是想占了老头子的羊皮!老头子打死你个不要脸的。” 刚要挥拳,就被方贵抓着手腕,动弹不得。 “疼,疼,疼,手要断了,快……快松开!!!” 方贵用力一甩,老头子就踉踉跄跄地往后退了几步,瞪着一双要吃人的眼睛,却不敢再造次了。 王桃花给方贵递去一个赞赏的眼神,接着清了清喉咙说道:“并不是本姑娘偏袒这位小哥,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大家请看!” 说着从地上捡起羊皮,就见青石板上多了一层白白的粉末。 旁边一个做包子的摊贩忙惊讶地说道:“咦,这不是面粉吗?!” “对的,这些都是面粉,是我打羊皮肩垫子时从上面掉下来的。这位小哥说过自己今日扛了几十袋面粉,那羊皮里沾了些面粉是很正常的。 可这位大爷说羊皮是用来搭肩膀扛柴火的,里面却不见一星半点的叶子,树枝。可见羊皮不是他的。” 事情到这里,所有人都明白了,纷纷向王桃花投去赞赏的目光。刚刚还说人傻的几人,脸都红了。 那老头子又气又慌,趁人不备,把人一推,就跑了出去。 “哎,你别跑呀,这么大把年纪了,也不怕摔着!”方贵在后头喊着。 “得,跑得还真!” “算了,别追了。呐,还你羊皮,下次记得收好了。”王桃花把羊皮递给方贵。 “好,我也没想到这老头这么坏。这次谢谢姑娘,姑娘要不我请你吃包子吧。”方贵咧嘴一笑,露出满口大白牙。 “不用了,只是举手之劳而已。还有不是老人变坏了,是坏人变老人,拜拜了!”说着和人群一起散了。 “这姑娘心地真好!”方贵看着王桃花的背影说道。 王桃花做了这么件好事,顿时觉得自己多了几分英雄气概,走路都带了几分侠气之风。 等她正走在一条僻静的巷子里,就发觉后头有人跟着。 她加快速度走去,后头也跟了上来。很快自己的去路被人给拦住了。 “老大,老二,就是这个臭娘们坏了爹的好事。去,替爹好好修理他。” 就见是刚才那老头,旁边还站着两个二十来岁的男人,不过也是一副尖嘴猴腮,流里流气的模样,果然随根得很。 “爹,我看那娘们长得挺水灵的,要不给我当婆娘吧……嘿嘿!” 其中一个脸上满是痦子的男人摸着下巴,色眯眯地瞅着王桃花。 “老二,我都没娶媳妇呢,哪轮得到你!这娘们必须归我先。” “凭什么归你,我先看上的。” “就凭我是你大哥!” “好了,好了,别吵了。抓回去当你们两个的媳妇,反正咱们家也没钱给你们俩娶媳妇。单天归老大,双天归老二。” 王桃花像看傻子一样呵斥到:“喂,你们三个要不要脸!这坏事做尽,还敢打老娘的主意。” “死娘们,敢坏我爹的好事,还敢骂人,待会就让你尝尝我们哥俩的厉害。”说着阮二撸起袖子就要上前抓人。 王桃花左右瞅了瞅,没人,也没什么趁手的东西,心想只能跟他们拼了。 好在这两个月来,伙食也算跟上去了,这身子比刚来的时候好了太多,加上防身术对付两个二流子……不行,双拳难敌四手,我不能硬碰硬,我要出其不备! 于是故意装着害怕,不停地往后退去。 阮家兄弟顿时眉开眼笑,刚才那丫头还凶巴巴的,看来都是装出来的。 王桃花退到墙角,故意抱着身子蹲下去,嘴里喊着:“不要过来,呜呜,我认错了还不行!求你们放了我吧?” 那阮老大看着这娇滴滴的姑娘,那是哈喇子流了一地。 他搓搓手,流里流气地说道:“姑娘,既然做错事了,不得补偿哥俩个?放心只要你跟了咱们哥俩,保准啥事不让你做。到时你给咱生十个八个带把的……” 王桃花暗暗撇撇嘴:“我去,十个八个,你怎么不去娶头母猪。” 阮家兄弟刚凑上前来,王桃花抬头,眼睛一瞪,脸色一紧,嗖地从怀里拔出那匕首就划去。 “哎呀!” 阮老大手背被划了一大块口子,阮老二就没那么幸运了,因为想去摸王桃花的脸蛋,食指直接被割了下来,血顿时喷涌了出来。 “爹,爹,我的手指头没了。”阮老二瘫坐在地上了,捂着手指哭爹喊娘。 阮老大也捂着手背,心有余悸。 “老二!”阮老头吓得赶紧跑了过来。 王桃花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把飞溅在嘴角的血抹去。 “咋样,还想娶我做婆娘吗?我告诉你们,我爹我哥都是猎户,我打小给那野猪开膛破肚就跟玩似的,还怕你们两个牲口。来,过来再跟姑奶奶比划比划!” 阮家三人听了这话都跟见了鬼似的,大气都不敢出。 阮老大有心上前,王桃花拿着匕首劈砍了两下,登时就害怕了。 “哼,记住以后别来惹姑奶奶,不然就不只是断根手指了,下次可能就是……” 说着往脖子上比划了一下,就昂首阔步地走了。只留下目瞪口呆,心跳如擂的阮家三父子。 刚出巷子,王桃花就飞快地跑入人群。现在两只手飞快抖了起来了,一颗心更是扑通扑通地要跳出嗓子眼了。 呼——呼——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砍伤了人,上次是那涂老三。嗯,不怕不怕,这是他们自找的,纯属活该!咱这都是自我防卫。 再说了,这个时代自个不狠起来,会被这些人吞得渣子都不剩!嗯,自己做的没错! 王桃花想通后,揉了揉脸,使劲呼吸了几口,心跳才缓了下来。 出了这事她也没得心情逛街了,急忙回了家。 到家不久,周大年就把粮食送来了,同时搬下了一袋子黄豆。 “丫头,那黄豆前段时间粮荒,我朋友拿来吃了部分,剩下的不多。给我匀了一袋子,约莫有五十斤的样子,可够?” “够了,够了。叔,多少银钱,我给你?” “哎,这东西也不值几个钱,甭给了!” “那可不行,怎么能老占你便宜。”最终王桃花坚持给了银钱,果真是一文二斤,五十斤才花了二十五文,实在是太便宜了。 这边王桃花盛出两斤豆子泡在水里。记得奶说过一斤豆子可以出六斤豆腐,那豆腐脑更水润,应该能八、九斤吧。 “姐,你泡黄豆是打算做你说那个豆腐吗?” “哟,你这小脑袋记事挺利索呀!”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弟弟!”王少安又开始溜须拍马了。 “你这张嘴跟抹了蜜似的哟!”王桃花捏了捏,“不过姐这次要做的是豆腐脑。” “豆腐脑!?比那豆腐更好吃吗?” “那是当然,我跟你说豆腐脑又白又嫩又鲜,哎呀,等做出来你就知道了。” 在回来的路上,王桃花仔细地想了想,这做豆腐太累了,还是做豆腐脑吧,既简单又好吃。 这老话不常说“世上活路三行苦,撑船打铁磨豆腐”,她可不想累出一身病来! 吃过午饭,王桃花拎上一封点心,去了趟王孟山家。 “村长爷爷,找你有个事?” “啥事呀,丫头?”王孟山现在看这王桃花是越看越喜欢,心里猛地想起老大媳妇前段日子提的那事,想着待会探探这丫头的口风。 “是这样的,村长爷爷我家那边只有一间屋子,我想着重新起几间屋子。” 王孟山知道那屋子窄小破烂,住三人确实有些憋屈。再说王少安毕竟是个男子,老跟两个姑娘家住一起也不太好。 “嗯,你那屋子是该起新的了。你这边打算搭几间茅草屋,那木料啥的我家还存了几根,先拿去用,不够我让你叔去山里砍几根。” “村长爷爷这次我不想搭茅草屋了,我想起起所青砖大瓦房。” 王孟山正捋着胡子,听到这话,颇为惊讶地看去。 “啥!青砖瓦房!?丫头,这起青砖瓦房可不是儿戏,少说得三、五十两银子……” “村长爷爷,你放心,这银子我已经备好了。” “哦!” 这下王孟山心里只剩震撼! “老夫果然没看错人,你这丫头是个有主意的,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起房子?” “村长爷爷,我想着现在离播种还有个把月,大家都有空,这几日就动土开工吧。” “好,康婆子那屋子既然村里已经给了你,老夫明日就让人去把地契先给你换了。省的日后起了屋子,有人来找麻烦。” “哎呀,那太好了,谢过村长爷爷了。到时办地契和打点的银钱我来出。” “这些倒不急。丫头你起房子打算叫哪些人呀?”王孟山目光灼灼地看去。 “我已经想好了,就让长水叔帮我建房子,其他人就由他安排了,我信他!” 王孟山点点头:“嗯,长水为人处世还算不错。” 两人又聊了些细节,王桃花就准备起身告辞了。 “丫头,爷爷问你句话?” 王桃花站定了身子:“村长爷爷,你说?” “丫头,你过了年也十四了,你爹娘又都不在,你这终身大事可要上心。老夫对这十里八乡的后生倒也认识一二,若有看上的,老夫可以添作长辈,帮你掌掌眼!?” 王桃花被这话问得有些囧了,赶紧摆手道:“村长爷爷,我暂时不考虑这事呢,一来我弟妹还小,需要我抚养。二来为人子女,我想为我爹守孝三年。至于以后的事,就等三年后再说吧。” 她才不想这么早嫁人!自个快乐的日子还没过够呢! 王孟山是个人精,自然知道王桃花这是婉拒了,只能叹息自己大孙子和她没有缘分。 等王桃花走了,赵婆子从里间走了出来。她解开桌上那封点心,发现竟然是玫瑰酥。 “老头子,瞧瞧,这丫头送来的是玫瑰酥。这东西老大说得卖三十文一封,这小丫头是个能搂钱的。” 王孟山喝着热茶:“哎,确实是个厉害的,这一声不吭都要起青砖宅子了,这十里八乡谁能比得上她。可惜跟咱们成顺没有缘分,不然咱们家也许也要富贵一回呀!” 赵婆子很是认同,毕竟这王桃花没爹没娘,没地没房,竟然在短短的三个月内赚来了这么多银钱,想想都是佩服的! 老俩口都是实在人,根本没去推敲这钱是咋赚的! “这玫瑰酥咱们拿一半给老二媳妇,剩下一半咱们留着,再过半个月咱们得办满月酒咯,倒是可以上的供桌。” 第136章 起青砖大瓦房 从王孟山家回去后,王桃花就拿来一张纸,打算把自己要建的房子画一下。作为一个文科生,那啥设计图纸是高不可攀了,只能画个简笔画。 院子最中间是三间屋子,中间是堂屋,左右两边为正房。自己和冬儿住一间,剩下一间给王少安。院子左边是两间厢房,一间可以拿来当书房,一间可以做客房。右边两间一间当灶房,一间当仓库。 然后是院子里。左边她要种一棵桂花树,下面搭上一个是石桌。在靠院墙种上些花,春天到了,美得很。右边开几畦菜地,靠屋子脚搭一个狗窝。 至于后院则建个茅房,刚好后坡上有一条很小的溪流,可以用竹子引些水来洗手。当然也从左边的厢房连了条长廊去茅房,这样下雨天就不怕了。剩下的地方则搭了个鸡窝,架了个柴火棚子,再种上几棵果树也就齐全了。 又认真检查几遍,把一些零零碎碎的地方改了改,添了添,王桃花人生中第一张设计图纸就火热出炉了。 虽然上面的房子画得有些丑,树之类也有些歪扭,倒还是一目了然的。 两个小的听说要起新屋子,早就已经兴奋得跟只上蹦下跳的土拨鼠似的,现在见这屋子这般齐全,更是拍手叫好。 “姐,这屋子真好,以后等果子熟了,咱们还可以摘果子。我还要养只狗,看谁还敢来咱们家闹事。哇,我感觉跟城里那些员外家一样了。” “小伙子,你可真敢比,就他们家那些丫鬟都比咱们住的好。咱们这就是农家小院,图个舒服自在。” “姐,我喜欢这个院子。” 第二日,王桃花拿上一封点心直接去找了吴长水。 “长水叔在家吗?” 王桃花隔着院子喊。 吴长水从屋里出来:“是桃花丫头来了!” 吴木正在后院补篱笆,听到王桃花来了,扔下手里的竹棍子就跑到前头。 “木头哥!” 王桃花有礼貌地叫了一声。 “那个桃花你来了。” 接着站在那里,就有些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 吴长水看他那怂样,也是叹了口气。儿子的心思他还是明白的。可是这丫头是个能干的,也不知道能不能看上自家这个傻小子。 “桃花快进来坐吧!”看了眼还愣在一边的吴木,“还傻站着干嘛?去烧壶热水来呀。” 吴木赶紧点头:“好,我这就去。” 王桃花赶紧拦着:“木头大哥不用麻烦了,我就跟长水叔说件事就走。” “不麻烦!”吴木还是去了灶房。 等两人坐下,王桃花开门见山:“长水叔,我要起座青砖瓦房,你来帮我吧!” “啥,丫头!你莫不是来寻叔开心的吧!?” 王桃花见对方眼睛瞪得溜圆,嘴巴都能塞下个拳头了,忍不住笑了起来。 “叔,我没开玩笑。你上次不是说将来我要起房子得叫你吗,我这不就上赶着来了。” 吴长水回过神来:“这是真的呀?啧啧,丫头你好本事呀,小小年纪就能起青砖大瓦房了。嘶,这说出去非得跌碎了大家伙的下巴呀!” “这不运气好,在山里采了点好药,卖了些银钱。就想着弟妹长大了,起个屋子大家住着也宽敞些。” 王桃花昨夜想了想,还是决定用采草药来说明银子的来源,省得大家胡猜乱猜,传得乱七八糟的。反正那连绵几百里的大山有的是草药,有本事你就自个去挖呗! “是了,丫头想的周全。这起屋子可是大事,马虎不得。怎么盖,你可有想好?” 王桃花有些不好意思地掏出那张图纸:“叔,你帮我按这个建吧。” 吴长水看到纸上的图画,也有些忍俊不禁,不过很快就认真看起了图纸。 “这院子布置得倒也清楚,屋子也不算多,建起来不复杂。咦,这灶房里头你画了两个门是啥意思?” “哦,我打算把 灶房建大点,然后隔出一间来,当作洗浴的屋子。这样就不需要抬水去屋里洗了。” “嗯,这点子好,离灶房近,加个水之类的也方便。” 又解释了几个地方,吴长水就把这图纸摸得清清楚楚。 “丫头,你这院子要是盖好了,可是咱们村子头一份呀,不得羡慕死了人哦!”吴长水打趣道。 王桃花爽朗地笑道:“没事,羡慕的话,我大方点把图纸给他们,让他们自个盖去。” “嘿,你这丫头够损的,就咱们村里有几家人能盖的起青砖大瓦房!” 站在一旁的吴木怔怔的,心里有些患得患失。本来他为王桃花终于可以住上好屋子感到开心,可她这么有本事,自个与她越来越远了…… “叔,你帮我看看,起这屋子大概需要多少银钱?” 吴长水稍微估摸了下:“这木头山里多的是,费点人力也就砍了,不花钱。关键是这砖瓦费些银钱,所以才没人盖的起。 屋子加上院墙的砖头怎么着也得几万块砖头,这里估摸着就要二十来两银子了,瓦是的话咱们这边烧的人少,有些贵,算下来也得十两银子。加上底墙用的石条也要个三、四两,还有这些石桌,果树之类的有个一、二两银子倒是够了。再有就是人工这块了,拢共得四十多两银子。” 王桃花点点头,跟自己预估得差不多。 “好,叔,我晓得了。那这事就托付给你了。” “丫头,你想什么时候开始建房子?” “越快越好。” “这样我去查下黄历,选个好日子咱们就动土开工了。” 等王桃花出了吴长水的院子刚到家,王有泉就把地契送了过来。 “丫头,听说你要起大宅子了,恭喜呀!我爹说你这地方周围多是荒地,也不值什么钱,就把它一起划给了了你,到时好种些菜之类的。” 王桃花看到地契上面的果然多了百来个平方,这下院子可不就够大了,心里自然开心极了。 在村里,谁家起宅子,想把周围的空地划进院子里是需要村长同意的,不然是写不进地契的。 “叔,村长爷爷想得太周全了,改日我得好好谢谢他。对了,叔,这办地契打点的银钱我得给你。” “那个甭给了,统共也没花几个铜子,就当叔给你的贺礼了。”说着飞也似的走了。 王桃花心道:“这人情先欠下吧,等苗明翠给孩子办满月酒再还吧!” 下晌,吴长水就来找王桃花,顺带查看下屋子四周的地形。 “桃花,我查了黄历,后日动土是个好日子。” “叔,那就后日吧。然后这边空地你也帮我包进来,已经过了地契了。” “这下妥了,我还瞅着这院子小了点,按你那图纸建稍微窄巴了点。那我今日下午就去窑村定青砖,瓦片可能没那么快,反正这东西也没那么早用,倒是不耽误事。” 王桃花当下去屋里拿了四十两银子交给吴长水:“叔,这是四十两银子是材料钱,你先拿着。若是缺了,你在跟我说。这起房子的事,我也不懂,就全赖你了。” “丫头,你就不怕叔吃了你的银钱呀?” “怕的话,我就不会去找你了。” “好,有气度!你放心,叔绝对给你起个漂漂亮亮的屋子。” “那感情好!对了,叔,这起房子得请人,每日工钱怎么给呢?” 吴长水摸摸下巴:“现在春耕未到,人多事闲,城里扛活差不多一天十文左右,管一顿灰面饼子饭。” 王桃花想了想,说道:“我家灶房小,做那么多人的饭也不方便,这样我每日出十三文,不包饭,可行?” “哎呀,丫头这太行了!这灰面饼子值几个钱?你这条件一出,叔估计来帮工的人要排到村口。其实你就不是不包饭,咱们村里也上赶着来的。毕竟这活计比扛包袱要轻省些,还不要出村。” “没事,都是村里人,多一文我也富不起,咱们起宅子也图个乐呵。至于叔的话,我每日付你三十文工钱,木头哥按出工钱算,可行?” “丫头,不需要这么多?叔给人起房子顶天了也就二十文一天。”吴长水忙摆手拒绝。 “叔,他们是他们,我是我。这工钱是你该拿的,别跟我客气,不然我可生气了。” 吴长水只能笑道:“那叔就腆着脸应了。咱多攒几个银钱给我家木头娶媳妇。” 吴长水心中默算着,加上吴木的工钱一日有四十多文,这房子少说得盖上一两个月,这就有二两多银子了。想到这里,内心一片火热! 一席话说得一旁的吴木脸红的像烧了起来。 “叔,那我这房子你可得给我看紧了。至于用多少人,用谁你来定。就是有几家人他们要是来,你给我推了。” 说着把王有贵,黄春芳,叶大丫和王二狗几人的名字报了一遍,吴长水认真地记在心里。 “叔晓得了。要说这几家人,平日里叔也不爱搭理他们。那叔这就去叫人了,明日先去山头先伐些木头来晾着。” 正要走,突然问道:“丫头这院子要起地基,那你们几个住哪儿?” “哎呀,完了,我倒把这事给忘了?我得去找村长爷爷问问,这村里谁家有空屋子!” 吴长水笑道:“我倒知道一处屋子。葫芦他家有间老宅子,还算能住人,你要不去借他家宅子住下,刚好叔把他叫来帮忙。” 这王葫芦,王桃花还是有些印象的。那日给王有财抬灵也有他的身影,是个豪爽热心的汉子。 “好,我待会就去找葫芦叔。” 于是吴长水父子喜滋滋地回去了。吴木一回头,看到王桃花静静地走回屋子,那背影美得像一幅画。 很快王桃花要起青砖大瓦房的消息跟风一般吹遍了村子,瞬间掀起了轩然大波。 一时间众人内心又是惊讶,又是羡慕,更多的是佩服。这孤女一个也能起青砖瓦房,这……这简直太能了! 等到又听说她要花十三文钱请人帮工,这下更激动了,毕竟宅子跟自己没关系,这帮工的钱可是实打实呀! 这时节,去县里渡口扛大包,累死累活的一天也就十文钱。这不用出村,就能挣十三文钱,这是泼天的好事呀! 当下就有很多人去找王桃花,王桃花直接说选人的事给了吴长水。 很快吴长水家被堵得严严实实,真是门槛都要踏坏了。 事后,等吴长水找王桃花诉苦时,对方捂着嘴笑个不停。哈哈,本姑娘就是怕理这些人情关系,才全权交给了你呗! 王有贵家得到这消息已是快晚饭时候了,王香香急匆匆地从外头跑进屋里。 第137章 点豆腐脑 “奶,奶,不好了,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刁婆子正跟只老母鸡似的窝在堂屋的椅子上打着盹,腿上盖了条毯子,怀里还放了个汤婆子。这两天嘴巴没那么翘了,整个人也舒坦了些。这下被吵醒了,不由有些光火。 “一个姑娘家家的成日里大呼小叫的,跟只赖秋的蛤蟆似的没得规矩,以后哪个人家敢要你!” 刁婆子这话一说完,口水就跟瀑布似的一串流了下来,把个王香香恶心得直皱眉头。 刁婆子擦完嘴巴:“跟烟囱子似的愣在那干嘛?不是有话说吗,赶紧说。” 王香香这才回过神来,义愤填膺地说道:“奶,那小贱人要起屋子了。” 刁婆子一怔,瞬间明白说的是谁,不在意地扯了扯腿上的毯子。 “起就起呗,就她那三两重的骨头这辈子也就配住几个茅草屋子,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奶,哪里是茅草屋呀!她要起青砖大瓦房,吴大叔已经去量地了,我去看了,比咱们家足足大了一溜呢。” “啥!?青砖大瓦房!” 刁婆子瞪着眼睛,“霍”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那汤婆子摔在地上滚了两滚,渗出一点热水。 “个臭丫头,就她那短命样,也配住青砖瓦房,她也不怕夜里那横梁砸下来砸死她。” 这下是她是真气了,那口水流又开始止不住往下流,拉着丝在阳光下闪烁着。 看刁婆子这么生气,王香香继续拱火。 “奶,她那宅子故意建那么大,这是在跟咱们打擂台呢,是要给咱们没脸!” 刁婆子果然思考了起来,那嘴角翘得更高了。 “奶,你想啊,她跟咱们断了亲,田啊屋子都没了,现在来这么一出,不就是想让外人知道咱们家有眼无珠,把个宝贝当土坷垃给扔了吗!这不明摆着是给咱们没脸吗?还有建那么大的宅子,不就想压咱们家一头吗!?” “我呸,就她也配跟咱们比。个狗肉包子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老娘见到她非啐死她不可。” “奶,我还听说她出十三文一天请人帮工呢!” 刁婆子脸皮使劲地抖着,露出一股狠劲! “什么!?这轻狂的小娼妇有点银钱烧的慌,哪天付不出银钱看她怎么哭……”说着又一串口水流了下来! 等到吃晚饭时,王家几人都食不知味,腹中怒火燃烧。 “奶,这小娼妇非得给她点教训不可!还想压咱们家一头,我这就去拧了她的胳膊,叫她显摆。”王大海又开始吹牛皮了。 “去什么去?她跟咱们家有什么关系?” “奶,那这事就这么算了。” 刁婆子眼里精光一闪:“老大,明天你去找吴长水,你可是懂泥瓦活的,我就不信他不要!这丫头不是有钱吗?咱们先赚点钱花花。等过几日我去找下马道婆,那丫头不是神气吗,我就让她家宅不宁。” 众人心下一凛,这马道婆可是十里八村最有名的神婆,听说法术高强,可以驱使小鬼呢! 这下有好戏看了! 再说黄春芳几家知道这事后,嫉妒得发狂,可又想捞点好处,就都打算第二日去找吴长水。 宋香芹正拿着上次王桃花送的那块细布剪裁着,听张栓子说了王桃花起宅子请人的事,冷笑着把那布扔到了一边。 “芹儿,怎么不剪了?” “我就说那丫头是个没良心的吧!你瞅瞅这才多久呀,就能起青砖大瓦房了,那银子还不是老早就把着了。来送庆生礼才带着这么一块布来,真是忘恩负义的东西。” 张栓子捡过那布:“芹儿,桃花不是那样的人。” “不是那样的人是哪样的人,有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咱们掏心掏肺地对她,保不准别人还当个笑话。天天顶着一张狐媚子脸,难不成你也被她迷住了。” 张栓子见她越说越难听了,起身就要出去。 “张栓子你给我记住,这份活计你必须去,这是她欠咱们家的……你听到没有!” 张栓子早逃之夭夭了。 宋香芹咬牙切齿:“凭什么你们一个个都比我过的好,我宋香芹论相貌,干活哪点比不过你们了。哼!谁笑到最后还不知道呢,咱们走着瞧!” 这时小灵儿哭了。 “哭哭哭,就知道哭!个小丫头片子磨人的很,再哭扔你去后山喂狼。” 宋香芹黑着脸把灵儿往胸口那鼓胀处一怼,任由婴孩吮吸…… 再说王桃花拎了封点心,去找了王葫芦借老屋子住。 王葫芦满口就应下来了。 “丫头,那屋子挺破旧的,你若不嫌弃就住着吧。” 王桃花笑道:“叔,那租子多少?我给你。” 王葫芦婆娘孙杏花就打住了:“桃花,不是婶子说你,咱们都同个村子的人给啥租子?没得让人笑话。再说你叔还在你家帮工呢,算下来,还是我们占你便宜呢!” “婶子,这一码归一码,叔去上工是付出劳力的。我总不能白住屋子呀!” “哎,桃花你也别跟婶子客气了,这事就这么说定了。那屋子空着也空着,你们住了,我还沾点人气,屋子还更扎实呢!” 农村确实有句老话“屋子不住十年倒,屋里有人百年在”,其实这事挺玄乎的,解释不通。 “你这丫头若还要给钱,那婶子可不让你住啦!” 王桃花不好再推脱,只能笑道:“婶子对我真好!” 心里却想着:“回去就跟吴长水说下,私下把王葫芦的工钱提到十五文。” 等王葫芦带着王桃花去了他家老宅子,发现离自己现在住的地方挺近的,就百来米的距离,心下更是欢喜。 这老宅子也是茅草房,一共就一间大通房,外头灶房,里间睡人。现在堆满了破桌子,烂椅子之类的杂物,好在屋顶是全的,不漏风雨。 “丫头,这屋子破是破了点,不过那灶台倒是好的,也省得再砌了。至于这里头的东西都没啥用,你直接拿来当柴火烧了吧。” “葫芦叔,这已经很好了,比我们最早住的老宅子还好些呢,真是太谢谢你了。” 就这样,这间大通屋成了王桃花几人的临时住所。 第二日吃了早饭,王有贵几人就火急火燎地去找吴长水,不料吃了闭门羹。 “有贵,你们几个我自然知道是好手,可是我这边人已经满了。不好意思了!” 王大憨瞪着一对铜泡眼:“长水,这银子又不是你出,你把咱们几个加进去也没啥关系吧。” 吴长水收起来笑脸:“那可不行,既然桃花把这事交给了我,那我就得担着责任。你们回去吧!” 王大憨一把拽住吴长水的领子:“你个鸟人,老子来找你是给你面子,你还真拿自己是盘子菜呢!敢在老子面前拿乔了。” “放开我爹!” 身材高大的吴木拿着把斧头就从屋里出来,那眼睛都要吃人了。 王二狗有些怂,赶紧打哈哈:“大憨,咱们都是一个村子的人,别为了这事伤了和气。既然人满了,咱们就先回去,先回去。” 王大憨几人这才带着一肚子气回去了。不用说刁婆子几人又是气得跳脚。 特别是王大坤牙齿咬的咯咯响,这个贱人凭什么盖青砖瓦房?凭什么她越过越好?不行,我的把这些全部抢来,一个很毒的念头在心里生根发芽! 没多久,村里就传出王桃花不守妇道,去县里勾搭有钱人,才有了这银子盖屋子的消息。而且越传越离谱,还说王桃花肚子里已经有了孽种。 王桃花还没出去找罪魁祸首,王孟山就把那几个嚼舌头的给骂了。 “这姑娘家没爹没娘,咱们同村同族理应帮持,哪有这般碎嘴,害了人家孩子,还没得败坏咱们村子的名声。 老夫今日跟你说明白,那银子是她上山挖草药卖的,你要眼红,自个上山挖去。但老夫提醒你,那山里头老虎,狼多的是!下次再让我听到传这些腌臢话,老夫绝不轻饶。” 有了王孟山这番话,那些碎嘴的婆娘这才收了嘴,王桃花对此感激不尽。 不过从这天起,还真有人去山里挖草药。要么挖了一堆乱七八糟的野草,一文钱没卖到,要么听到虎狼声,吓得从山里哭爹喊娘地跑回来……大家这才知道,有些银钱不是自己能赚的。 第二日搬家,吴木,王有泉,王豆香,张大娘几人都来帮忙了。 “桃花,你知道吗?我娘说你要建大瓦房时,我惊讶得饭都喷出来了。你说咱们都是一个脑袋,两只手,你咋就这么能呢!” 王豆香笑着抱住她的胳膊,语句里全是祝福和羡慕,没有半点嫉妒和不悦。 “这个嘛只能说运气好,采了值钱的药草。” 张大娘满眼都是欣慰:“丫头,你这日子过好了,大娘开心呀!你娘在地底下也安心了。” 王桃花屋里东西本来就不多,不过一个上午就腾得干干净净。 午后也没事,王桃花就把那石磨里里外外地洗了一遍,准备做豆腐。 那黄豆泡了两天,吸了水,一颗颗饱胀了开来。 “冬儿,我磨磨,你往这孔里一勺豆子,一勺水地下。少安,你去拿个木桶放在这流槽下,然后帮我把柜子里的那块纱布拿去洗一洗。” 王桃花吩咐完,几人就动起手来。 随着磨盘有节奏地旋转,乳白色的浆水混合着白沫沫慢慢地流进了木桶里。这磨磨是个耐心活,不能太急,不然那豆子磨得不均匀,都是渣块。 磨豆浆 等两斤豆子磨完,已是半个小时之后,有大半桶黄豆浆水。 王桃花的手有些酸胀,不由得甩了甩手。这磨豆子果真是个力气活!! 接下来是十分重要的滤渣。那纱布展开来有一米多长宽,王桃花让王少安和刘冬儿站在灶台的两头,把纱布拉直,下头正对着铁锅。 (注:滤浆的工艺有两种,即生浆法和熟浆法。我国北方多采用熟浆过滤法,即先把研磨的豆糊加热煮沸,然后过滤除渣。南方多采用生浆过滤法,即先把研磨的豆糊除去豆渣,然后再把豆浆煮沸。) “少安,冬儿我要下浆水了,你们俩可得拉住。” “姐,你尽管倒吧,我保准拉好。” 随着第一瓢黄豆浆水倒入,纱布中心瞬间往下坠成一个漏斗状。那乳白色的浆水从纱布眼里流向了铁锅里,最后纱布底下只剩一层黄白色的豆渣。 如是一番波折,那半桶的浆水全部都过了一遍,留下了一大碗豆渣。 王少安正要端去倒掉,王桃花忙叫住了他。 “少安,这豆渣别倒,可以做好吃的。” “啊,这烂乎乎的东西也能吃啊!” 刘冬儿叹了口气:“大姐的本事你还怀疑呀,真是不长记性。” 王少安立马疯狂点头:“信信信!”狗腿十足。 接下来把那浆水煮沸,很快冒出许多泡泡。随着泡泡有一个一个破裂,这豆浆才算煮熟了。 锅里散发着一股浓浓的豆香味,表面还多了一层淡淡黄色的油皮。 煮豆浆 “姐,这就是豆腐脑吗?” “还还是豆浆呢?不过味道也很香浓。你们俩尝尝!” 说着去拿来两个碗,又去橱柜里拿出两块粗糖,舀了一勺滚烫的豆浆冲入碗里,顿时甜香味溢了出来! “喝吧,小心烫!” 王少安就看那雪白的豆浆上浮着点点泡泡,轻轻吹一口,那豆浆表面还似结了一层薄薄的油皮。 浅浅地喝了一口,眼睛瞬间睁大了! “哇,这豆浆好香好甜呀!比糖水还好喝。” 刘冬儿也频频点头:“真好喝,喝了全身还暖烘烘的。” 王桃花双手托着腮:“好喝吧,我跟你们说这豆浆很养人的,咱们以后每天喝一杯,保准皮肤白白嫩嫩的。” “嗯,姐,我喜欢喝。” 等两个小的喝完,王桃花开始点豆花了。 她从床下罐子里翻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一些白色的晶状石块。 “姐,这是什么?” “这是寒水石,豆腐脑成不成功,可全靠它了,所以咱们一定要保密!!” 还有一点她没说,这寒水石就是石膏,有微毒,每次不能多用。 寒水石即石膏 接着她取了一小块用臼子磨碎,然后加水调成石膏糊糊,倒入豆浆里,然后轻轻搅拌均匀,就见豆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成絮状,就盖上了锅盖。 接下来就让这豆浆慢慢凝固成豆花吧。 第138章 仪式感好强 等再次揭开锅盖,小半锅白嫩嫩的豆腐脑就呈现在眼前,上面汪着些淡黄的豆腐水。 “好了,大功告成!冬儿,拿那个铁勺子给我。” 王桃花看着白玉似的豆腐脑都有些不忍心下手了。 她斜着挖了一勺,那洁白如雪的豆腐脑就颤颤巍巍地在勺子上晃动,果真是吹弹可破呀! 甜口豆腐脑 等挖了三碗,王桃花把那粗糖臼碎了洒在豆腐脑上。她前世是南方人,这豆腐脑更爱吃甜口的。至于两个小的,还是孩子脾性,有的吃也顾不上啥口味了。 果然才第一口就把王少安和刘冬儿征服了。 “姐,姐,这个豆腐脑太嫩了,我根本不要嚼呀!就滑进肚子里了。” “是呀,姐,豆腐脑又甜又软又鲜,太好吃了,比那豆浆还好吃。” 王桃花也连吃了好几口,然后沉浸在回忆中。 记得小时候村里面会有个大爷骑着三轮车叫卖豆腐脑。那时爷爷会给上三毛钱,可以买上一大碗,王桃花一个人可以全吃完。 后来奶奶觉得不划算,就自个做豆腐脑,让王桃花吃了个够。哎,好想爷爷奶奶呀,他们都离开自己快十年了…… “姐,姐,你发什么呆呢?” 王桃花回过神,就见两个小的举着碗。 “嘿嘿,姐,我还要一碗。” 就连一向颇为老成的刘冬儿都如小鸡啄米般点着头。 “行,今天这豆腐脑管够。” 就这样三人连吃了三碗才歇下了嘴。 “冬儿,少安,你说我们去县城里卖这个咋样?” “姐,这个东西又好吃又暖和,肯定能卖出去。” “嗯,要是我是路人,保准买八碗回去。” “哈哈,既然你们都觉得好吃,那我得好好琢磨下,让咱们的豆腐脑生意一炮而红。” 这豆腐脑运去县城卖,这一个小时的路途就自己这三两肉可扛不去,所以得买辆牛车吧。还得买个铁桶,这样保温一点,而且可以直接在铁桶里点豆花,还有那筷子,碗…… 哎呀,看来明日得去一趟县里把这些东西给备齐了。 想到这就有些发愁,如今手头上的现银就剩几两碎银子了,那牛车不得十来两银子,看来还得去当一根金簪子。 我去!我应该是所有穿越人士里混得最惨的吧! 王桃花嘴角直抽抽。 打定主意后,这边王桃花看豆腐脑还有一大半,就把它装了几碗,又洒上了些粗糖末,准备送去给张大娘几家尝尝。 一路送去,大家都对这豆腐脑赞不绝口,特别是王豆香那崇拜的眼神都快溢出水来了。 “桃花这就是你用那硬邦邦的黄豆做出来的吃食?” “嗯,好吃吧!我打算去县里卖这个吃食行不?” “太行了,这东西又香又嫩,保准抢破头。” “哈哈,那就借你吉言了。以后你想吃尽管来我家。” “桃花,我可当真了,到时你可不能嫌弃我哟!” 罗桂花笑道:“没羞没臊的,这是桃花要拿去卖的。桃花你可不能总是依着她,不然她这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没事,没事,婶子,到时吃了我的东西,她可逃不了,我可得安排事给她做的。” “呀,奴婢但听桃花小姐吩咐!”王豆香尖着声音说道。 “一口吃的就把自己给卖了,真是促狭鬼哟!” 等她去了张大娘家,就看到张大娘埋着头在院子里浆洗尿布。 现在院子里到处晾晒着五颜六色的尿布,仔细一看,都是些旧衣服改的。也是,这年头谁家有闲钱去给孩子专门置办尿布。 她刚要打招呼,就听屋里宋香芹还在那里嚷着:“娘,这丫头片子又拉了,埋汰死了,快来把她抱走。一天天的净折腾人呢。” 接着就是一阵婴儿的啼哭响起。 “哎,来了,来了。”张大娘赶紧起身往围裙上擦了擦手,头都没抬就急匆匆地进了屋子。 王桃花看着忙的跟个陀螺似的的张大娘,心里有些不好受。可这是她的家事,自个不好插手太多,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 等张大娘抱着孩子从屋里出来,一眼就看到院外的王桃花。 “桃花你什么时候来的!你这孩子来了也不叫一声,快进来。” 王桃花挤出一个笑脸,故作轻松地说:“刚来呢,正要喊人,可不你就出来了。” 说着快步走过去,准备逗逗小灵儿。 就看到这孩子精神并不太好,脸色有些发黄,还能闻到一股酸酸的气味。再去摸摸肚子,果然鼓鼓的跟个皮球似的。 “大娘,我瞅着小灵儿有些不大得劲呀!” “你也看出来了!这两天我也感觉她精气神有些恹恹的,平日跟她说话,可会乐呵了。”张大娘眉头也多了一抹担心。 “还得去找梅大娘看看,放心点。” “嗯,你栓子叔砍柴马上就回来了,回来就带去看看。” 王桃花点点头,把篮子里的那碗豆腐脑端了出来。 “大娘,这是我新做的吃食,拿来你和大爷尝尝。” 屋里的宋香芹瞬间竖起了耳朵。 张大娘见那东西雪白软嫩,散发着豆香,不由得笑道:“丫头,这东西一看就好吃,你这小脑袋净会鼓捣。” “谁叫我管不住这张嘴呢!你瞅瞅,我感觉自己腰上都胖了一圈。” “你这丫头又胡说了,哪里胖了,全身都没二两肉。再说胖点多好,你瞅瞅那观音娘娘身旁的金童玉女,多有福气。” 王桃花自是知道无论前世今生,这胖娃娃就是奶奶、姥姥心里的梦中情娃,也不辩驳,就那么笑吟吟地看着。 正说着,张栓子扛着一挑柴火进门,王桃花想着他们还要去找梅婆子,打了声招呼,就先走了。 这边张大娘和张栓子前脚刚走,还在坐月子的宋香芹就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然后去灶房把锅里温着的豆腐脑吃了个精光。 等张大娘皱着眉头回来,就来到宋香芹屋里。 “香芹,梅大娘说了,这灵儿没啥问题,就是有些积食了。你别她一哭就喂奶,小孩子肠胃娇气,容易撑着,然后记得多给她揉揉肚子。” 宋香芹撇撇嘴:“晓得了!这小丫头片子多吃点也能积食,果真是个没福气的。” 张大娘听了这话有些不开心:“可不许乱说,咱们灵儿谁见了不说生的好,保准是个有福气的,以后说不得穿金戴银。” “切,一个乡下丫头能蹦跶到哪里去!?这芝麻点的麻雀还能变凤凰!?以后安安生生地嫁个泥腿子,隔三差五能回来看看我,也不枉我生她一场了。” 语句中满是嫌弃和不屑,把张大娘气的一个倒仰。 这还是一个当娘的说的话吗! 有心说几句,想到小灵儿还睡着,只能暗暗吞了这口气,出了屋子。 宋香芹盯着那丫头看着,自言自语地说:“你说你为什么不是个带把的呢?为什么偏偏要投到我肚子里?” 不得不说她已经疯魔了。 张大娘来到灶屋准备摘菜做晚饭,就看到那碗豆腐脑已经吃光了,勺子还随手扔在一边,不由得叹了口气,默默地收拾起来。 次日,阳光灿烂,天气愈发温暖,现在山顶的雪也化得差不多了,那暖风一吹,树梢也慢慢地吐出了嫩芽儿。 一切都是那般新鲜美好! 今日是新宅子起地基,王桃花三姐弟穿戴一新来到旧屋这边,就见吴长水带着二十多个村民已经等在那里了。 众人见面,均是拱手喊声:“恭喜,恭喜。” 王桃花几人一一回礼。 这起地基和上梁在古代起宅子中极为重要的环节,有道地基不稳,家宅不宁,所以今日要拜地神。 对于这些,王桃花还是颇信的,不然自己怎么穿到了这个世界?有句话不是说的好,举头三尺有神明,多拜拜总没错! 吴长水已经早早地过来布置了,院子的正东方放了一条条椅,上头摆了一只鸡,一叠炸果子,一叠福饼,一叠梨子,又点上了一对蜡烛。 吴长水倒了一杯茶水让王桃花在供桌前撒下,又倒了一杯酒,照例洒下。 昨儿晚上,吴长水已经过来细细嘱咐了一番,所以王桃花做起来并不慌张。 接着点了三柱香,王桃花姐弟三人各一根,拜了三拜,就插入了香炉里。 就听吴长水喊道:“王氏女桃花今日动土起宅,焚香奉请本境城隍老爷,民主公王、山神土地福德正神、土府尊神,虚空过往监察尊神,仗此真香普同供养。” 说着就让王桃花几人把准备好的金银元宝烧了。 “今日吉日良辰在此动土,兴建宅第,恐有冒渎神威。座上虔备香灯花果,金银财宝,请来众神监纳斋诚,开恩赦罪,下祈城隍山神土地龙神列圣尊神,慈悲给予成全,宅子竣兴,人口平安,万事大吉。” 说着让姐弟三人跪下磕了三个响头,一串炮仗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 吴长水又带着姐弟三人来到院子一角:“丫头,大叔已经帮你看过了,这地方是吉方,第一捧土咱们从这里挖。” 说着递给她一把锄头。 王桃花挖了一锄头,吴长水大喊道:“动土咯,家宅平安,顺利长福。” 说着把柏树枝,桃树枝扔进那挖的地方烧了起来。 “诸邪避去,万事皆宜。” 随着青烟散去,二十来人开始热火朝天地挖了起来。 祭地神仪式结束了,王桃花几人便往家走去。 “姐,这屋子什么时候能盖好啊?” “长水叔说要是天气好得两个月,不然要三个月。” 这春季雨水多,可不是会耽误些日子。 “啊,还要这么久呀!” “咋,就想住新屋子了?” “姐,我看少安他就是小馋狗等不了肉骨头。” “好呀!二姐,你竟然说我是馋狗,看我不挠你痒痒!” “娘耶!” 见王少安冲来,刘冬儿赶紧跑了去。 王桃花见两人打打闹闹,也是乐呵呵的。 她回头看着刨着地的众人,心道:看来自己要加快速度赚钱了,不然付不起这每日将近三百文的“巨款”呀! 拖欠农民工工资是可耻的,所以豆腐脑全靠你了! 第139章 告发恶人 t 第140章 买牛 牛马市集在南城最里头,靠着墙根圈出了一块地方。 王桃花还没进去,就听到那里头牛马羊等动物,此起彼伏地叫嚷声。 “吁嘘嘘!” “哞!” “咩!” “呃啊……呃啊……” 因怕牲口跑出来,那市集的入口还摆了几排木栅栏。 王桃花不禁笑了起来:“这里还真像个动物园,就差个检票人员了。” 走在牛马市集里,到处都是高头大马,跟堵墙似的牛……王桃花看得眼花缭乱,对于怎么挑牲口自个是一头雾水呀! “姑娘,可是买牲口,来,来,我家棚里看看。牛呀,马呀,骡子,驴子都有,包你满意。” 就见一个胖乎乎,留着八字须的男人朝自己招手,跟只招财猫似的。 王桃花想着光逛也不是个事,先进去看看也行,于是走了过去。 “姑娘,要挑什么牲口啊?我这牲口摊子在这市集里摆了十来年了,卖出去的牲口少说上千了。我敢说我张来福卖的牲口保准是这市集里最好的。来来来,你要看什么牲口,我带你去看看。” 王桃花前世就怕这种过于热情的推销,每次去店里都会躲着导购。于是淡淡地说道:“掌柜的,我想买头牛,先看看吧!” 张来福眼珠子咕噜一转,那笑脸更是深了几分:“买牛好啊,旺家!姑娘你放心,咱们家的牛个顶个的粗壮,有力气。” 很快他就把王桃花带到了牛栏,那里头有七八头高大健壮的牛,见人来了,纷纷抬起头,甩着尾巴,“哞哞”直叫。 王桃花看看这个,瞧瞧那个,有些犯难了。 张来福看在眼里,喜在心里。这丫头一看就是生娃蛋子,看来今天要好好赚上一笔了。 “姑娘,我这些牛都是好牛,看上哪一头了,你跟我说,我给你算便宜点。” 王桃花也不懂啊,看了一圈,就看到一头黑牛一身牛毛溜光水滑,那牛角也比别的弯,于是指着它:“掌柜的,要不看看这头吧!” 张来福看她选了那头牛,开心得都要冒泡泡了,心想:肯定是自家祖坟冒青烟了,不然这银子怎么能上赶着送来呢!? “哎,姑娘你眼光可真好,就这头牛啊,可是这栏里最好的了。啧啧,你这是一下子就把我的镇栏之宝给挑走了呀,厉害!我这就去上绳子,给你拉出来瞧瞧。” 很快那头大黑牛被上了鼻绳,拉了出来。 张来福拍拍黑牛的身子:“姑娘,你瞧瞧这腱子肉多扎实!” 又掰开牛嘴:“你看这牙口多齐整!” 王桃花好歹也是在前世各种促销活动中摸爬滚打了多年的人,自是知道这些商家夸货的心思。 为了显得自己稍微懂点行,于是她假装这里摸摸,那里捏捏,不经意地问道:“嗯,还行吧。掌柜的,这牛多少银钱?” “姑娘,说好的给你个好价,你放心。这牛才二岁多点,刚好是卖力气的好时候,原本是要卖十五两,看在你我有缘的份子上,叔给你减这个!” 说着伸出一只巴掌。 “五两银子!?”王桃花惊喜地喊了出来。 张来福嘴角抽了抽:“姑娘你可真会开玩笑了,减这么多,叔不得亏死,给你减五钱银子!” 这下轮到王桃花嘴角抽抽了:“掌柜的,你先忙吧,我再去别家看看。” 说罢,作势要走。 张来福哪里会放过这么个冤大头,忙喊道:“哎,姑娘,别急呀!这做买卖不都讲究个你来我往吗。咱们遇到也是有缘分,这价格吗,我再让让,十四两,可不能再少了。” 说着一副肉疼的表情。 王桃花对这些“花言巧语”可熟悉得很,况且来之前他问过吴长水,一头壮年的牛差不多在十三两左右。 于是张口便说:“十二两银子,若是卖,我立马就牵走。” 张来福的笑容僵硬了。 “那算了,麻烦你了掌柜的,我再看看。” 王桃花战术性地往外走去,心里却喊着:“等着瞧,保准叫住我。” 果然出门的那一刻,那张来福才不迭声地喊道。 “好,好,卖你了!” 王桃花嘴角一翘:“小样,拿捏!” 就见张来福撮着牙花子:“姑娘,你这是在割叔的肉啊,这价讲的也太狠了。行吧,这牛就十二两银子卖你,就当咱们交个朋友吧。哎,现在这买卖是越来越难做了。姑娘你等会,我去拿契纸过来。” 这牛在古代可是宝贝物件,每一头都在衙门里有登记的。除非老死,病死,否则不允许宰杀,否则要吃牢饭的。 牛马市集里卖的牛都要写上契纸,即牛契,要拿去衙门里备案一份。 王桃花见他去拿东西,就无所事事地逛了起来。 突然听那羊圈栅栏外有人在喊自己。 “姑娘,姑娘!” 王桃花就见那栅栏后头站着的人,正是那日在街上遇到的羊皮肩垫子的主人——方贵。 “方贵,你怎么在这里?” “我恰好给主顾送草料过来,想不到在这里能碰到姑娘。姑娘来这边是买牲口?” “嗯,买了一头牛,那掌柜的去拿契纸了。” 方贵点点头:“姑娘,你选了哪头牛,方便指给我看看吗?” 王桃花不疑有他,指了过去:“呐,就那头黑色的,上了鼻绳的。” 方贵认真打量了几遍,皱起了眉头:“姑娘那头牛,这掌柜的卖你多少银钱?” “十二两!” 王桃花有些沾沾自喜。 “哼,果然是个奸商。” “咋?这牛不好?” 王桃花心里突突的。 “你仔细看那牛是不是走路有些怪?” 这么一说,王桃花还真发现了那牛站着时右边身子有些往下倾,走起来,牛肩处有些颠簸。 “还真有些不正常。它这是怎么了?” “右边那蹄子应该是以前拐过了没及时治,落下了病根。这头牛犁田,拉重物一时半会没事,但久了就使不上力气。就这种牛顶多卖个七八两银子。” 什么!?原来闹了一圈,小丑竟是自己呀!! 王桃花顿时变了脸色,气呼呼地骂道:“奸商!我这就跟他说不买了。” 突然远处传来脚步声,方贵赶紧说道:“姑娘,你若信的过我,你就选最里面那头毛发棕红色的牛。”说着赶紧走开。 就见张来福屁颠屁颠地拿着契纸跑了过来。 “姑娘这牛契已经拿来了,你这边画了个押,按了手印就行了,我送一份去县里登记就行了。” 王桃花玩味地笑着:“掌柜的,这头牛真是栏里面最好的?” 张来福眼睛闪了闪:“那可不是,合该姑娘你长这么漂亮,这眼光也胜别人一筹。” 见王桃花就那么定定地看来,也没下一步动作,又补充道:“姑娘你放心,我铺子里卖出去的牛啊都是顶好的。要是有问题,你尽管回来找我,我这么大个牛马铺子也跑不了不是?” 心里却暗暗哼道:“出了这门,我老张可就不认了。这牛马会闹腾的,瘸个腿,断个脚,那是你自己没管好!” 王桃花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现在心里十分鄙夷。 “张掌柜,我要换一头牛。” “好,好……啥!?换牛?” 张来福白面皮上多了一丝紧张。 “姑娘你这牛就是最好的了,你……你还要换啊?” “哎呀,我突然想起我最不喜欢黑色了,怎么不可以换吗?张掌柜,我可是把镇栏之宝都还给你了,你应该高兴呀,难不成这牛不好?” 王桃花似笑非笑地看去。 这下张来福被堵得张口结舌,不过到底是久经“沙场”的人,很快就面色平静了下来。 “可以换,可以换,姑娘看好哪一头跟我说下就行了。我这不是替姑娘可惜吗!” 王桃花心里呸道:“哼,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你是替自己可惜吧!” 王桃花装模作样地往牛栏里左看右看了一会,突然指着最里头红色毛发的牛喊道:“我要那头,红色多好看,红红火火。” “啊!那头啊!” 张来福立马一张脸皱成了苦瓜,忙“好心”提醒道:“姑娘,那牛才一岁半,要是地里干活的话得再养个一年半载,不划算,要不你再挑过一头。” 王桃花当作没听见,朝着那牛招了招手。 那牛竟然慢哒慢哒地小跑了过来,侧着脑袋,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自己,长长的睫毛还一闪一闪的。 牛儿 王桃花摸了摸它的头,对方竟然吐出粉红的舌头舔了起来,痒痒的,怪舒服。 “不挑了,就这头吧,嫩就嫩点,反正我家也没什的田要耕。瞧,你看它多喜欢我。” 张来福心疼得在滴血,这头牛虽然才一岁多,可是它是正宗的川西红毛牛,还是母牛,再养上半年至少可以卖上十五两银子。可是话都说出去了,这……这…… 张来福瞅瞅旁边也没什么人,心道:“要不就撕破脸好了,反正一个姑娘家家也闹不出什么名堂。” 他正要开口,就听王桃花摸着牛头说道:“牛儿,你一身红毛,以后我叫你小红吧。你这么乖巧懂事,咱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五哥,六哥,七哥一定会喜欢你的。” 对的,王桃花早就瞥到了这掌柜脸上的悔意,她就是要搬出“七个葫芦娃”来压压这个市侩的妖精。 果然听完那一串“哥哥”后,张来福脸上更是不自在了,最后只能化为一声不甘地叹息,勉强挤出一个笑脸:“姑娘,你家哥哥倒是挺多的。行吧,这牛你拉走吧!” 王桃花心中那叫一个欢呼雀跃。 “行,那咱们写牛契吧!” 很快王桃花画了押,按了手印,就掏出十二两银子给了张来福。 看到白花花的银子,张来福脸上总算多了一抹笑。这头牛自个九两银子买来,除去官府的牛税和这些天的草料,还是赚了些银子的。 “掌柜的,你家有牛车卖吗?” “有有有,我家的牛车那是个顶个的结实,用的木头都是好桦木……” 得,又开始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了。 很快两人就来到了存放牛车,马车的空地。这里放了十来辆崭新的牛车。 王桃花看了一圈,选中了一辆中规中矩的牛车。 有了买牛这事,王桃花对这老板是一点都不感冒,于是拿出了前世砍价的本领。 “掌柜的,我都在你这边买了牛,你这牛车不得便宜点!?” “哎呀,你看这把手刨得不光呀,摸上去刺啦刺啦的,我小姑娘的手皮可嫩了,说不得被挂个血呼啦啦的,是不?” “还有你看这里,这根木板都裂了一条缝,说不得跑上几次就得换木板了,又得费功夫?” “掌柜的,这牛车也不是天天有人买,放在这里日晒雨淋,那都是在损耗呀,你说是不?” …… 一通话下来,张来福根本没有招架之力,整个人就跟吃了屎一样,脸色难看到极点。 最后王桃花只花了一两二钱银子就买到一架崭新的牛车。 她之前可打听过,这牛车少说得卖一两三、四钱银子。哎呀,又省钱了,我可太优秀了! 等王桃花拉着牛儿要出门时,回头还不忘说句:“掌柜的,下次我买牲口,还来你家!” 张来福脸皮跳了跳,只能苦笑道:“姑娘,谢谢你勒!不过下次可别这般砍价了,我的心受不了哟!” “哎呀,那就得看掌柜你的诚意了!” 说着大摇大摆地走了。 张来福肉痛地看着那牛,那车,离自己远去,摸了把脸:“这一天天的,生意可太难做了!” 王桃花拉着牛还没走上几步,就看到那方贵在街头蹲着。他看到自己后,立马跑了过来,然后目光落在了自个身后。 “姑娘,你真听我的买了这头牛!你不怕买错了?” “那啥,你看起来还好,不像个坏人。” “姑娘你放心,这头牛十二两银子,只赚不亏。” “你不是扛包袱吗?咋还会相牛?” 方贵挠挠后脑勺:“那个啥,我祖上以前是马商,会这相牛马之术,不过到我这里就只剩一点皮毛了。”说的有些不好意思。 王桃花笑道:“今天谢谢你帮我的忙,不然我吃大亏了。” “不客气,不客气,你那天也帮了我。姑娘,我看你拉着牛也不坐车上,是不会架牛车吗?要不我教你。” “太好了,我还正愁着找谁学呢!那得辛苦你了。” 接下来,方贵把王桃花带到旁边的一块空地上教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王桃花就基本掌握了架牛车了。 “姑娘,你可真聪明,这么快就学会了。当年我可是学了大半天呢!” “主要是小红性子好!我一拉绳子它就走,稍微用点力它就停下了。” 小红牛被夸了,侧过脑袋“哞”了一声,仿佛很是高兴。 “嗯,这牛是川西红毛牛,很通人性的。” “方贵,今日多谢你了,要不改日我请你吃饭吧!” “不用不用,小事一桩!小事一桩!姑娘,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说着飞奔而去! 王桃花眨眨眼,真是个怪人! 第141章 入赘钱家? 王桃花新鲜劲上来了,就自个驾着牛车去了一趟济世堂。 “石头哥,好久不见了。” “哎哟,是桃花来了。怎么样,这个年过的。” 王桃花苦笑道:“一言难尽!你呢,石头哥?” 石头惨兮兮地笑道:“嗨,我呀,差点就饿死咯。好在吴大夫去给几家员外家看病,要了些粮食才活了过来。你是不知道过年后,那粮食真真是涨到了天价。后来实在没粮食了,你猜我们吃什么?” 王桃花想了想:“莫非是树皮草根。” “也差不多。呐,你看这药格里能当粮食吃的草药都磨成粉吃了。所以这开城门半旬了,还差一小半没补齐呢!” 王桃花也知道有些药材是可以当粮食吃的,例如那土茯苓,陀螺果之类,可是味道吗就不言而喻了。不由得点头:“难为你们了。” “好在咱们都熬过去。说吧,今天来买什么?” “我要十斤寒水石。” “桃花这寒水石性寒,多食可是伤身体的,你要这么多干嘛?” “石头哥,我自有用处!你放心吧,我保准不是拿去做坏事。” “嗯,这点我倒是信你,再说这寒水石能做什么坏事哟!?” 于是给王桃花称了十斤寒水石,二文一斤,一共才花了二十文。 “石头哥,你再给我包点那个痒痒粉呗!” “你这丫头怎么竟要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哎呀,你可不知道上次我从县里回去,遇到几个泼皮无赖,得亏有这痒痒粉。”说着把涂家三兄弟的事简单说了几句,不过省去了伤人的环节。 石头听得心惊胆战:“桃花,你这胆子可真大,换做其他姑娘早吓晕过去了。行,我再给你配一些,你一个姑娘家来往这县城,还是要有点东西防身。” 于是这次给她配了拳头大一包,王桃花心道:“这小伙子可真实在。” “桃花,现在医馆里药材极缺,价格也涨了些的。你要是家里有草药记得拿过来,就是那寻常的家用草药也是收的。” 王桃花心里寻思着,这两天还没做豆腐脑,倒可以去山上多走几趟,赚上些银钱。 谁让现在自己穷呀! 想着又问了些药材的价格,立马点头:“过几日我会来县里,到时给你送些来。” 出了医馆,王桃花去杂货铺买了二十个木碗和勺子。 想着豆腐脑要加糖,可这粗糖杂质太多,加在雪白的豆腐脑上卖相不好看,于是一狠心买了十斤细糖,又买了几斤干辣子,两斤生姜大蒜,算下来又花了小半两银子。 最后去肉摊子买了一刀肉,就驾着牛车晃晃悠悠地回去了。 等王桃花回了村,自是又风光了一回。 这一个月之内又是盖屋子,又是买牛车,还是个没爹没娘的丫头干的,这下可真是半夜敲钟,一鸣惊人了! 最为郁闷的仍然是刁婆子几人,在家里骂骂咧咧。 “我呸,这小娼妇就是秧子蛾的尾巴净会浪。买头牛回来又咋样,还不是被人退了亲,没人要。成天净会作妖,迟早把自己给作死。” 刁婆子站在堂屋门口,指着王桃花家的方向骂去。 “就是!那牛我看了,可没咱们家大青牛健壮,没得是贪便宜买了病牛,过几天准得死翘翘,气死她!” 王香香也鼓着嘴诅咒。 “老大媳妇,咱们明日就去找那马道婆,我看那妖蛾子还能得瑟几天。” 一席话说得几人都开心极了,王桃花这下有你好看的了! 现在,王少安正围着那头牛转呢。 “姐,小红好高呀,比我高一个头呢!” “姐,小红好乖呀,刁大娘家那头大青年就很坏,以前我给它喂草,他老用头把我顶倒。还朝我鞋子上撒尿呢!” 刘冬儿则是轻轻地摸着小红的脑门:“姐,它一直瞅着我,好像在跟我说话呢!” “是吧,我也觉得小红特别有灵气,所以咱们要把它当成一家人,可不能随意打它骂它。” 王少安立马跳了出来:“姐,我不打它,骂它,以后我还要带它去散步,割最最最嫩的草给它吃。” “这可是你说的哦,以后这牛就交给你们俩了。” “姐,保准没问题。”王少安胸脯拍得砰砰响。 有了牛,新宅子就必须做个牛棚,于是王桃花去找了趟吴长水。 最后商量把牛棚搭在鸡窝的旁边,反正现在院子足够大。 再说李家村,李东荣家。 “夸嚓!” 一个茶杯摔得粉碎。 李东荣脸色铁青地看着站在下首的李康平。 “李康平,你有种再说一句!” “爹,你别生气呀!我就算去了钱家,难道我就不是你儿子了。” 李东荣气得脑袋嗡嗡响,随手又拿起一个杯子砸过去。 李康平赶紧跳开:“爹,你这是做什么?” 李东荣指着李康平骂道:“做什么?你要敢入赘钱家,老子今天就打死你。枉你读了这么多年,脑子还这般糊涂,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吧。 你入赘他们钱家,咱们李家可就断了香火。我就说这婚事那姓钱的怎么答应得这么痛快,原来打得这算盘,真是个老匹夫!” “爹,我这也是被逼无奈呀!儿子空有满腹才学,但总是少了那么点运道。有了钱教谕的帮助,儿子今春下场举试,必能中秀才。 再说我这也不能叫入赘,一没过族谱,二来衙门户籍也没改,就是住到他们家去而已。换一万步来说,这钱教谕还能活几年,到时候我再回来不就行了。再说了他家就这么一个姑娘,百年之后那家产不都是我的。” 李康平下场两次均败北,现在对秀才的功名渴望到了极点! “好啊,好啊,你还敢肖想这事,老子今天非打断你的腿!” 李东荣转身拿过花瓶里的鸡毛掸子就要抽去,柳氏赶紧拦在前头。 “老爷,老爷,可不能打!”一边又唤着:“平儿,快给你爹赔不是。” 李康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泪俱下:“爹,这是儿子唯一的机会。错过了可就没了!儿子要考不上秀才。将来还怎么做官,光宗耀祖。” 李东荣却一点也听不进去,气得胸口一阵疼,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逆子,逆子,你是猪油蒙了心了。你连祖宗都不要了,还光耀哪门子门楣。” 柳氏赶紧给他抚胸:“老爷,老爷,你别急,这事咱们还没定下来呢!康平只是跟咱们商量先。” “商量什么商量,这事没得商量。想我李家在这十里八乡也是数的着的人家,没缺他吃穿用度,这个孽障竟然还想入赘,你让我李家的脸往哪里搁去?!” 见李康平冷着脸一声不吭,那气又冲了上来。 “这男婚女嫁天经地义,他这些年的书都白读了!当初把那沟子村的婚事退了,不就想着咱们能大大方方地娶妻吗?他竟这般让人不省心。 我看以后县学也不要去了,回家把那铺子接了,安心学着做生意吧,总归账簿是看的懂的。” “爹,你这是要逼死孩儿吗?” “那你就去死好了。” 柳氏一拍巴掌:“好了,好了,我的天爷呀!你们爷俩闹腾这般做啥?谁说咱们平儿一定要入赘了。” 这话一出,父子俩同时看了过去。 “夫人可是有好的法子?” “娘,快快说来!” 柳氏见两人不闹了,施施然地坐回椅子上,看着院中飞落的一对麻雀,冷笑一声:“现如今咱们有求于他钱家,自然是百般刁难。那咱们就想着让她家来求着咱们娶。” “娘,你的意思是?” “若是那钱如儿失了身子,不就由着咱们家搓圆捏扁。” 李康平眼神闪闪,舔了舔嘴角,心里蠢蠢欲动。 其实这李康平早就不是童子鸡了,这些年县里的花楼也去了不少,不过这黄花大闺女还真没尝过。虽然那钱如儿长相颇为不堪……可是灭了灯,又有何妨? 李东荣觉得有些不妥:“夫人,那教谕再怎么说也是九品学官,要是他找平儿麻烦咋办?” “放心,这钱万山最是迂腐,好面子,出了这事保准不敢声张。” “娘,这法子甚好!可是这钱如儿守得紧,平日里多碰都不让,儿子也没法子得手呀!” “哼!亏你是我肚子爬出来的,这般没有城府。她不让,难不成咱们就干等着?明日我去找下花婆子,她手里有一味药最是好用!” 父子俩同时吃惊地看了眼对方! “娘,那花婆子不是媒婆吗?咋有这种禁药?” “哼,媒婆!?早些年她可干了许多恶心人的勾当。那些姑娘有几个愿意嫁去山里头,还不是她这一味药送去的……好了,这事你就等着娘的信吧!” 说着一叠声喊道:“莲儿,没看到这地上有碎瓷片吗,还不赶紧来收拾了。” 叫莲儿的小丫头赶紧埋着头进来收拾…… 第142章 马大眼死了 此刻王桃花正走在去山里的路上。 现在已到二月中旬,山里的雪几乎化了,那绿意慢慢晕染开来,处处孕育着勃勃生机。鸟儿在树梢间蹦跶着,欢快地叫着。 果然春天的山林是热闹的,快活的。 王桃花一路去了小溪那边,发现到处是一丛丛又肥又绿的窖头,想着待会采完药一定拔些回去炒鸡蛋,又是一道好菜。 接着便开始四处找起了草药。 经过一冬天大雪的覆盖,许多大树和藤蔓上都没了叶子,新出的芽儿又跟芝麻点似的,找起来颇费些力气。 王桃花埋着头一寸一寸地找过去,总算找到了几株黄芪。 这时节土还有些硬,王桃花足足花了半个时辰,才总算把那几株黄芪根茎给挖了出来。每根足有两指粗,看来有些年头了,可把她笑开花了。 黄芪 这干黄芪上次卖十五文一斤呢!! 她掂了掂,这几根足有小二十斤了,按一斤出六两来算,小两百文就到手了。 可接下来就没那么幸运了,直到走到了猴头菇那地方也没找到什么像样的药草了。 不过像车前草,牛筋草,鸡爪草这些东西则满地都是。 阔别两个来月再来这地方,王桃花颇有些奇怪。就见这四周很是凌乱,留下了许多脚印,大槐树下还有一堆熄灭的篝火。 这两个月大雪封山,这才刚解冻几天,谁会来呢? 正打算原路返回,就听不远处传来脚步声。 糟了,有人来了,也不知道是好人还是坏人,先躲起来再说。 王桃花见其他地方也不好躲,抱着树干,飞快地爬了上去。 很快树丛里钻出个人影,那人人高马大,胡子拉碴,衣服已被树枝刮得破破烂烂,左手手臂还缠着厚厚一圈布带,上面渗着血迹。右手则提着只兔子,慢慢朝大槐树这边走来。 等走近了,王桃花的心不受控制地跳了起来。 我的天! 竟是他! 马大眼! 那个曾经害死王桃花的男人。 脑海里瞬间浮现了当日原主被欺辱的场景,一股害怕涌上了心头。 这杳无人迹的荒山野岭都能碰到这人渣,真是冤家路窄! 此刻王桃花趴在树干上是一点动静都不敢发出。可不管她如何调整呼吸,四肢还是软弱无力,汗水如水一般往下淌。这是原主本能的恐惧! 对于原主的遭遇,王桃花十分同情、气愤,这份杀身之仇也一直没有忘。可为什么一直没去报仇呢? 主要是这马大眼可是平川县最有势力的泼皮无赖,手里有二三十号人,自己去找他算账,简直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所以就想着等自己实力强大了,再把他给一锅端了。 那马大眼并没抬头看,他把兔子随手扔在地上,靠着树坐了下来。 “娘希匹的,那姓黄的狗官真不是人,竟然派人追到了平川县。看来老子得沿着山下的官道去雍州避避。” “那姓涂的狗知州真是个卵蛋,忒没用了,老子这才跟他享了几天福,他就被砍头了,害老子成了这丧家犬……” …… 抱怨了一大堆,王桃花基本明白什么情况了。 这厮应该是帮那涂知州干了坏事,现在被官府通缉了,于是这一路从山里逃跑,准备去雍州。 王桃花已经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半刻钟了,心里是又怕又急,难不成今日要在这树上过夜?! 好在,那马大眼突然打了一连串哈欠,嘟囔道:“昨晚被那几只狼崽子吵得不安生,老子得补个觉去。” 说罢,树心里传来一阵声响。 这马大眼倒是个会找地方的,藏在树洞里风吹不到,雨淋不了,还安全。很快树洞里就传来震天响的呼噜声。 王桃花从上头的洞口往下看,就见马大眼蜷缩着身子靠在树壁上睡着了。那出去的洞口用一个树根挡了挡,还是挺聪明的。 “得,趁现在赶紧跑。” 这马大眼身材魁梧,还有些手上功夫的。王桃花并没想过要跟他硬碰硬。 王桃花刚要挪动身子,那马大眼就“倏”地一下睁开眼睛,王桃花吓得赶紧缩回了脑袋。 “呼,太危险了,差点就被他发现了。不行,这人太警惕了!得等他睡熟了再走。” 又过了一会儿,那呼噜声更大了。王桃花探头看去,那马大眼垂着头,把手搭在膝盖上睡死了过去。 王桃花这才顺着树干往下滑去。 刚落地,王桃花一个转身,差点吓死在原地。 那马大眼哪里还在树洞里睡觉,他正像座铁塔似的杵在那里,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 “你……你装睡!?” 马大眼摸着下巴,满眼淫光地把王桃花扫了个遍,仿佛要把她给看穿了。 “老子行走江湖三十多年,要是能被你这小家雀给骗了,老子坟头草早就十丈高了。啧啧,老天爷待老子不薄啊,送来这么个水灵的小娘们。刚好老子憋了十来天,正好松快松快!” 说着大踏步地朝王桃花走去。 “马大眼你别过来!” “哟嘿,你认得本大爷!?” “大爷你个死人头!你就是一个畜生。” 马大眼盯着王桃花又看了两眼:“我说咋这么眼熟呢?原来是你这个小丫头片子。咋,上次没把自己给磕死啊!?不过没死好,咱们这次刚好把洞房补上。啧啧,这几个月没见,这皮子更白嫩了,屁股也更翘了……” 说着仰头哈哈大笑。 王桃花气得想上去一脚踹死丫的。 “马大眼,你好歹也是混江湖的,你这般欺负一个手无寸铁的姑娘也不怕害臊,就不怕别人笑你!” “笑我!?我马大眼谁敢笑。再说了这地方我就是把你给要了,再把你给宰了,谁他娘又知道?” 见王桃花脸色剧变,又满脸嚣张地说道:“小娘皮,你要是今日把本大爷伺候舒坦了,老子就饶你一命。还不快乖乖过来。” 王桃花四处张望,想着往哪里跑。 马大眼不屑地嘲讽道:“小娘皮你别想着跑,抓你,老子易如反掌。” 此时王桃花急得满头大汗。 怎么办?难不成真要委身给这人渣!?太恶心人了!可自己确实打不过他。 她突然想到怀中的药粉。自从那次被蛇咬了后,每次上山自己都会准备一包驱虫蛇的药粉,以防万一。 只能用它试试了! 她故意害怕得把双手抱在胸前,偷偷地摸出药粉,用大拇指抠破了纸。 “你……你说的是真的?我……我要和你那样了,你就放我走?” 马大眼看着王桃花娇娇弱弱的模样,就像一只任人宰割的小白兔,那下身更是一阵火热。 “那当然,难不成老子还骗你个小娘皮!快,把衣服脱了!” 眼睛中却闪过一丝杀意,等老子玩够了,你就等着喂狼吧! 王桃花摸了摸手心,已全是粉末。她故意唯唯诺诺地解着扣子,见马大眼已凑到身前。手一扬,那粉末全洒马大眼的脸上了,顿时把他的眼睛给迷住了。 接着拔腿就跑! “呀!你个贱人敢使诈,老子非活剥了你!” 马大眼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追了上去,接着一个猛扑就把王桃花压在身下。 王桃花顿时觉得身上如压了一座大山,动弹不得,男人粗重的鼻息让她有些恍神,脑海里迅速划过同样的场景。 不,三个月前我已死过一次了,这一次我要活着! “放开我,你这个畜生!” 她使出全力用脚踢踹着,马大眼却愈发兴奋,把她箍得死死的。 “小娘皮跑不了了吧,敬酒不吃,就得吃罚酒,看老子怎么收拾你!”说着胡乱去扯王桃花的衣服。 慌乱之间,王桃花摸到了腰间的匕首,直接朝马大眼的心口刺去。 “扑!” 一声利刃入肉的声响。 “啊——” 马大眼的眼睛瞬间睁大,大的仿佛要夺眶而出,脸上更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接着喷出一大口鲜血,喉咙里发出“嗬嗬”两声,就扑倒在了王桃花身上。 王桃花赶紧从他身下爬了出来,就见地上流了一大滩鲜血,马大眼的身体在痉挛着,很快就不再动弹了。 王桃花咽了口口水,她看着双手沾满鲜血,身子不由得瑟瑟发抖,那上下牙齿打着寒战。 杀——杀人了! 作为一个从小奉公守法的好市民,王桃花现在绝望到了极点。 我——我杀人了! 王桃花跟傻了似的,反复念叨着,心儿怦怦跳着…… 过了良久,一丝凉风吹来,王桃花总算清醒了过来。她长长地舒了口气,想站起来腿有些发软,试了好几遍,总算站了起来。 “马大眼,你杀了原来的王桃花和王有财,今日又想杀我,你死了也是罪有应得,姑奶奶我一点都不亏心。咱们几人的恩怨今天清干净了。” 王桃花走过去背起篓子,顺手把那只野兔子给拎上了。末了又去那树洞里看了看,果然在角落里有个包袱,拿起来颇有些沉重,也顾不上打开看,一股脑地塞篓子里,就急匆匆地往山下走去。 冷风吹过,那血腥味散得很远,很快附近就有狼仰天长啸,一声接一声…… 谁能想到一个,一个在平川县横行霸道了三十多年的地痞最终死在一个弱女子手里,最后还将成为山中野狼口中的一块肉…… 等王桃花来到那溪边,就隐隐听闻身后林间到处是动静,更是加快了脚步…… 直到太阳下山前,终于赶回了家里。 第143章 一笔横财 从山里回来后,王桃花连晚饭都没吃,和两个小的交代了几句,就窝进了被窝里。 王少安两人很是着急,以为王桃花是累着了,说话做事都尽量放慢了动作。 哪料睡到夜里,王桃花突然说起了梦话,那汗更是一层层往下流,连枕头都濡湿了。 刘冬儿摸了摸她的额头。 “哎呀,姐发烧了。少安,快,快去倒盆温水和拿帕子来。” 王少安也顾不上穿鞋,直接从床上跳了下去,光着脚去打水。 刘冬儿点亮了油灯,昏黄的灯光下就看到王桃花一张脸烧得通红,那嘴唇都裂开了,嘴里不停地说着:“你该杀……不……不……是我杀了你……不要过来……” 刘冬儿唤了好几声,王桃花都没醒来,吓得眼眶都红了。 “姐,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呀!” 等温水打来后,刘冬儿赶紧浸湿帕子,敷在王桃花的额头上。接下来不停地换水,可王桃花还是烧得火热,那身子也微微地颤栗了起来。 刘冬儿带着哭腔说道:“少安,怎么办?姐的额头更烫了。” “二姐,你在这看着姐,我现在就去找梅婆婆来。” 说着随便披了件衣服,借着月光跌跌撞撞地跑在村里的路上。 这一路上他摔了好几个跟头,等到了梅婆子家门口,膝盖和脸上被擦破了好几处皮。 “梅大娘,梅大娘!” 梅婆子向来睡得浅,迷迷糊糊就听到有人在敲门,赶紧点了油灯,披上衣服去开门。 “谁啊?” 一开门就见哭成泪人的王少安。 “梅大娘,梅大娘,我姐发高烧说胡话了,你快去瞧瞧。” 梅婆子心下一凛:“孩子你别急,大娘拿了医箱子就去。” 等到了王桃花家,梅婆子看了她那模样也是吓了一跳,赶紧从箱子最底层拿出一粒紫雪丹喂了下去,又喂了一碗温水,那烧总算没再往上升。 接着就是施针,推拿,擦拭…… 王桃花就像一艘小船,在一望无际的大海里漂啊漂,晃得她头晕乎乎的,五脏六腑都翻了个面。 突然她看见了好多人,有前世的父母,爷爷奶奶,好朋友……也有白氏,王有财,刁婆子,张大娘,王少安,李康平……最后竟然是马大眼! 对,就是马大眼! 他,站在那棵大槐树下。脸色苍白,睁着空洞的眼睛,眼角有两行已经风干成黑色的血迹,嘴角以常人无法想象的程度咧开,发出狰狞猥琐的笑声,对着自己挥手:“王桃花,你杀了我,你杀了我,你是个杀人犯。” “不,我不是杀人犯!” 王桃花捂着耳朵不想听,可马大眼总在自己耳边絮絮叨叨。自己越来越心烦意乱,头仿佛要炸裂了! “闭嘴!这不能怪我,是你先想杀我的吧。再说你做了那么多恶事,害死了那么多人,我杀了你没错,我是为民除害……马大眼你就该死!” 王桃花大声地吼了出来,马大眼惨叫一声,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了。 “姐姐,谢谢你帮我和爹报了仇!!我好开心,终于可以投胎转世了。”模模糊糊中一个跟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小姑娘拉着一个中年汉子朝自己挥手告别…… 对,我没错! 她这艘小船终于不晃了,脑袋终于不晕了…… 等王桃花睁开眼,已是天亮,感觉全身就像被车轮碾过一样,又酸又疼。挣扎着坐起来,就见王少安趴在床头睡着。屋外传来老人沙哑的声音:“冬儿,把这碗药给你姐喂下,过一会应该就能醒了。” “好,辛苦梅大娘了!” “嘎吱!” 门开了! “姐……姐……你醒了……你可吓死我们了,呜呜……”刘冬儿放下药碗,就扑在王桃花身边哭了起来。 王少安也醒了,看王桃花醒了,也是抓着她的手又哭又笑:“姐,我好怕再也看不到你!你醒了,我好开心,好开心!你不要离开我们,我以后保证听话。” 王桃花看着两人哭得稀里哗啦,眼下黑了一圈,心里也是一阵感动。 “姐就受了点风寒,不要紧的。快,别哭了!哭成小花猫就不好看了!” 正说着,梅婆子进来,手指搭在王桃花的手腕上。 须臾,笑呵呵地说道:“烧退了,内里还有些虚空,不过没啥大事了!丫头你这是在鬼门关上走了一圈呀,伤了元气,这几日得好好休养。好了,我有些乏了,就先回去了。” “梅大娘又麻烦你了,改天我做好吃的去谢你,冬儿帮我送梅大娘回家。” “不用,不用,我老婆子腿脚好着呢!” 可还是被刘冬儿搀着回去了。 屋里只剩王少安和王桃花。 “姐,你昨晚太吓人了,说了一晚上的胡话,那脸烫得能煎鸡蛋了。我……我以为你跟娘一样要抛下我呢!” “傻瓜!姐才舍不得抛下你们两个呢!姐会陪着你们两个好好活下去。” 昨晚梦魇惊魂,让王桃花受尽折磨。可生死一线中,心结也彻底解开了。 自己这一世的缘由起于马大眼。现在他死了,从此再也没有人可以束缚自己了!! 她彻底与过去告别了! 下午阳光晴好,她感觉身体没那么难受了,就来到院子里散散步。 “姐,你怎么出来了,梅大娘说你身体还没好,要多休息?” 刘冬儿刚挖了野菜回来,赶紧冲过来,就要拉王桃花进屋子。 “放心吧,姐现在头不晕,脑不疼,老呆屋子里反而闷的难受!多活动活动,身体还恢复的快。” “好吧,那……那你就在院子里走走,其他地方可不要去。” 王桃花哭笑不得:“冬儿,姐又不是豆腐做的!” “不行,你这是……是固执己见,阳奉阴违。” “哟,咱们冬儿现在是出口成章了呀!” “哼,还不是我教的好!”王少安这时也从院外走来,手里还拎着个大篮子。 就见他从里头拿出一碗鸡蛋,半袋枣子。 “呐,姐,这是梅大娘让我拿来的,说给你补身体。” “这……这我就受个风寒,发个小烧,哪需要补啊?再说她那日子过得也不宽裕,我哪能收她的东西!?” 王少安翻了个白眼:“姐,你确定是发个小烧?昨儿个梅大娘说你烧得可以在脸上煎饼子了。” “啧啧,那敢情你姐我长着一张大锅脸呀!” 瞬间把两个小的逗笑了。 王桃花突然想起昨日的篓子。 “冬儿,我昨天的篓子呢?” 刘冬儿一拍脑门:“哎哟,昨天都忘了把东西腾出来了,在门后头呢,姐,我这就去给你拿来。” “不用,不用,咱们进去说话。” 说着让王少安把门关了。 把篓子里的兔子拎出来,王桃花闻了闻,好在现在天气还凉,才放了一个晚上倒是没坏。 “姐,你又打到兔子了!?” ‘’算是吧,咱们晚上吃红烧兔肉!” 好吧,馋得王少安咽了口唾沫。 把几根黄芪拿出来,剩下的就是那个包袱了。里面的东西晃晃荡荡,丁玲当然的,王桃花大概猜出了是什么。 她手指有些微微颤抖地解开包袱,就见是一堆金银珠宝。 顿时三人都看呆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姐,好多银子。” “嗯!” 王桃花已经激动得说不出话了。 她拿起一个银元宝掂了掂,足有五六两重,就这样的元宝里头还有三四个。其中还有两个金元宝。然后是一对拇指粗的金镯子,金银簪子也有四、五根,再有就是一支珍珠簪子。那上头的珠子足有花生大。 珍珠簪子 这时代的珍珠价值不菲,想当初李康平就不只一次在王桃花面前吹嘘,说她娘有支珍珠簪子,上面有颗黄豆大的珠子,就价值三十两,要拿来给王桃花做聘礼。 另外里头还有些散碎的银子和一个指长的黄铜小药瓶。 看来这些是马大眼这些年敲诈勒索来的财物了。她还真没猜错,当初马大眼从九江府一路逃回了平川县。这厮也是个心眼多的,投靠涂知州时卖田卖地卖宅子,一半拿去打点了关系,一半藏在了平川县郊外的一处破庙里。 本想着在用这些银钱在平川县东山再起,哪料缉拿自个的告示已经贴在了城门口。马大眼只好拿了钱财连夜躲进了山里,准备顺着官道直奔雍州,不料被王桃花截胡了。 “少安,冬儿,这些银钱是姐从山里捡来的,咱们千万不能说出去,免得遭人眼红,惹来祸事。” 这“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道理亘古不变。 “姐,我们记下了!” 王桃花拿起那小瓶子看了下,上面篆刻了几个小字“软筋散”! 我去! 这武侠里的东西还真有呀!这软筋散若是真有效果,不失为一件保命的好东西,于是把它放在了一边。 这包金银少说值五、六百两银子,这下王桃花的财政困境一扫而光。 王桃花拿出两锭银元宝和碎银子,其余的当下就藏去了趟地窖,免得夜长梦多。 第144章 葛仙姑来了 这天晚上,在王桃花的指导下,刘冬儿把那兔子给红烧了。 “嗯,二姐,这兔子肉烧得真好吃!”王少安嚼得喷香流油。 “还不是姐教的好。以前我娘得了猪肉都是炒两下就放水,那味道跟这个简直没法比。现在才发现要做好一个菜得讲究呀!” 王桃花也吃得连连点头。 “冬儿,你这第一次煮兔子肉就这么好吃,很有做菜的天赋呀!以后呀,不知道便宜哪家儿郎呀!” “姐,你……你坏死了,我……我以后跟着姐谁都不嫁。” 刘冬儿红了半边脸。 “跟着姐干嘛?当尾巴呀!” “哼,我就要当姐的小尾巴,姐走到哪,我就跟到哪。” “二姐,那要是姐放个屁可咋办?” “哎呀,你埋汰死了。再说就不要吃我做的兔子肉,哼!” 就这样,三人一边聊着天,一边吃着兔肉,别提多快活了。 又在家待了一天,王桃花这身子也就恢复的差不多了,年轻果然就是好。 这隔了两天没去新房子那边看了,再去时竟然发现已经挖了好几条长长的沟,足有半米深,这就是地基坑了。 吴长水见王桃花来了,忙放下东西迎了上去:“丫头,来了。快来看看这地基打的多深!今日咱们要去河边挖石头和了泥,填这地基了,然后上面铺上一层条石,保准这房子牢固,住上个一百年都不成问题。” “叔,辛苦你们了。那我这个百年老宅子就看你的了。那你忙,我去逛逛。” 是的,王桃花打算去王豆香一趟。 路过柳萍儿家,就看到她家院门大开,柳萍儿正坐在院门口的一把椅子上,一边晒着太阳,一边嗑着瓜子。 仔细看,这半老娘们脸上施了粉,嘴唇还咬了唇纸,更是穿了一件粉色暗花的夹袄,上面的领子还故意松了一颗扣子,堪堪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 端的是徐娘半老,风情万种的。 自从上次她和王二狗的奸情败露了,后来他儿子王大宝回来,带了几个朋友去王二狗家大闹了一场,非说王二狗调戏良家妇女要拉去见官,最后王二狗赔了一两银子这事才算了了。 有了这次教训,王二狗再也不敢去找柳萍儿。至于村里其他男人见了她都绕路走,渐渐地,这柳萍儿又寂寞空虚冷了。 这不在路口摆了五六天了,也没一只“苍蝇”愿意叮上来! “哟,这不是桃花吗?这是哪去呀!” “柳婆婆,晒太阳呢?没去哪,就瞎逛逛。” 这声“柳婆婆”让柳萍儿气得吐血,自个才四十出头,生得又这般好看,村里有几人比得上?这死丫头竟然叫我婆婆,我呸,真是个没眼力见的。 可她家死鬼辈分大,还就得这么叫,她也不好发作。 只能闲闲地说了句:“啧啧,听说你这丫头要盖青砖大瓦房,哎呀,这男人都干不了的事,竟然让你个姑娘家家的干成了,可真是个厉害的。跟咱说说,这银钱都怎么赚的,也让我沾沾那个财气。” “婆婆不知道!?这银子啊是我去山里挖草药赚的。” “哎哟喂,这是个啥仙草呀,能卖这么多银钱!?长啥样子?仔细跟咱说说。” 一双眼珠子里全是贪婪和算计。 可接下来王桃花就光笑不说话。 柳萍儿耸起眉头:“咋?你还怕我去挖呀?放心,我还没那般眼皮子浅。我们家大宝可在城里最大的酒楼当差,每月月钱就有五钱银子呢,咱不差钱。 我这人心善,想着你没爹没娘的也不容易,就寻思着大宝在城里多少认识些人,以后你再挖了好药材可以让他给你去卖,兴许也能多卖上几分银钱。” 王桃花哪里不知道她打了什么算盘,冷嘲热讽道:“柳婆婆,那就不需要麻烦大宝叔了,毕竟端茶递水也挺忙的。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看王桃花不给自己脸面,柳萍儿往地上啐了口:“不识抬举的东西。什么挖草药赚的,我看就是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做了那伤风败俗,水性杨花的事,还真是小浪蹄子一个!” 说着一扭腰进了屋里。 再说王桃花来到王豆香家,拉着她进屋说起了悄悄话。 “豆香,你想不想赚钱?” 王豆香立马眼睛都亮了。 “想,当然想。桃花我悄悄跟你说,我娘现在都快愁死了。这过了年,我哥都十八了,还没有讨媳妇呢!相看了很多家姑娘,可我家没啥田地都不愿意把姑娘嫁过来。” 这年头讲究“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田地是农家人生存的根本。王豆香家没啥田地,人家自然也怕女儿嫁过来连饱饭都吃不上。 “我娘托人好不容易去山里头找了一家姑娘,可人家开口就是五两银子的聘银,还不论那下定的东西。这不县里一解封,我爹和哥已经去县里揽活了。桃花你是不是有啥好的赚钱法子?” “法子倒真有一个。你听我说,前日我去县城,那医馆现在药材紧缺,就连普通的药材都涨价了。这时节其他药材也没怎么长出来,可那车前草,蒲公英咱们村可到处都是。我问过了,都卖一文钱一斤呢!你去挖了来,这几日咱们拿去卖了,也能小赚一笔。” 车前草 “啥,这车前草,蒲公英还能卖钱?我娘说这些东西家家户户都有,没人要。” “此一时彼一时!城里被封了两个多月,南北水路刚通,现在很多药材都还没来呢! 咱们这就是赚个先机,过上几日说不得就不要了。这东西好挖,你叫上婶子一起挖。其他医馆收不收我不太清楚,但济世堂那里保准收。” 王豆香拉着王桃花的手,感激得眼眶都红了:“谢谢你桃花,有啥好事总是惦记着我。” “又说傻话了吧,咱们可是好姐妹。以前王香香她们欺负我,可都是你帮我出的头。呐,就你手上这疤还是那年我差点摔到河沟里,你拉我刮的呢!” “我的天,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你都还记得呀!?” “那可不!谁对我好,我心里可是门儿清。” “桃花那……那我去挖这个,你怎么办?” “你呀,这东西横生贱长你能挖的完?再说我马上就要去卖豆腐脑了,哪里有这空哟!” 做豆腐脑确实是没时间,可王桃花更是打心眼里希望这善良的一家人能把日子过好来,所以这挖车前草,蒲公英的事自己并不打算沾手。 可王豆香却认为这是王桃花故意把机会让给了自己,心里更是感激了。 就这样,王豆香和罗桂花开始在村里村外挖起了车前草,蒲公英,一大堆,一大堆地往家里送去。 看到的人都笑她们娘俩傻,这东西走几步就是,谁要呀?别到时白白浪费了力气。 可等她们家真卖银钱后,却后悔得呼天抢地!再挖去卖,医馆药铺已经不收了。 王桃花从王豆香家回来,屁股都没坐热,吴长水就一脸慌张地来找自己。 “桃花,你快去看看,房子那边出事了。” “啥!” 王桃花赶紧站了起来,紧张地问道:“可是有人受伤了?” “没,没……就是那葛仙姑来了。” 在路上,吴长水把这事说了一遍。 原来刚才大家正要开工,那葛仙姑就和刁婆子几人走了过来。 这葛仙姑是十里外葛家村的神婆,供奉的是三霄娘娘,据说驱鬼除妖的法术十分高明,在这十里八乡很是有几分名气。 “葛仙姑一来,就说咱们那宅子地下藏了一只百年的妖精,若是建了宅子会激怒它,轻则动土之人短了阳寿,重则家破人亡。”说完,又补充了句:“丫头,那葛仙姑还是很有本事的。” 说实话吴长水心里也有些发怵。 “叔,不急,让我先去看看。” 王桃花心里有数,这刁婆子带过来的人能有好的?肯定是些江湖骗子。不过这些人最会装神弄鬼,蛊惑人心,今天就让姑奶奶去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 来到新宅子这边,好家伙,围了里外好几层的人,估摸着小半个村子的人都来了。看来这仙姑的影响力非同小可呀!不过里面大多是老婆子和妇人。 “哎,桃花来了!” 人群自动让开了一条道。 王桃花走去,就见最前头是个六十来岁的老婆子,脸上的皮尽打了褶儿,跟那老松树皮一样。一双浑浊的老眼精光四射。上嘴唇长,下嘴唇短,红丢丢的,最奇怪的是人中竟然好巧不巧地长了一颗黄豆大的黑痣。 你别说跟那《天书奇谭》动画片里的老狐狸精真有几分相似。 老狐狸精 身上穿着一件五颜六色的袄裙,腰间系满了各种乱七八糟的杂物,如铜镜,拂尘,桃木小剑,五色香囊……跟棵圣诞树似的。 王桃花在打量葛仙姑,葛仙姑也在打量王桃花,见是个嫩得能掐出水的小姑娘,心下一阵欢喜,看来今日这二两银子拿稳了。 是的,刁婆子把上次卖田剩下的二两银子全拿来请了葛仙姑,不得不说,在对付王桃花这块她是真舍得! “葛仙姑,这臭丫头就是王桃花。” 葛仙姑绕着王桃花转了一圈,就啧啧了两声:“牝鸡司晨,果然是个戾气极重的丫头。” 接着又掐指算了算:“嘶,竟是天煞孤星的命格,稀罕,稀罕!” “哎呀,仙姑呀,你说得太准了,这丫头可不是会克人吗?我那可怜的儿子和儿媳妇都被她给克了。” 王桃花看向葛仙姑:“这位婆婆,你是没刷牙吗?嘴巴这么臭!如果我是天煞孤星,那你绝对是个扫把星。” “你这死丫头一点规矩都不懂,这是葛家庄的葛仙姑,那是三霄娘娘座下的徒儿,怎么敢这般说话?” “得,这扫把星的狗腿子还真多。” 王桃花翻了个白眼。 “哼,牙尖嘴利的,你建这宅子,害的村里都要遭殃了!我看你跟大家伙怎么交代!?” 随着刁婆子的话落下,周围的婶子,婆婆们果真都议论了起来。 “刁大娘,你能不能不要喷粪了?造谣可是要吃官司的!这地方康大娘住了几十年了都没事,你眼睛瞎呀!” 有人就疑惑起来。 “是呀,这地方又没那老坟墓碑的,怎么会有鬼怪住着?” “可是葛仙姑都说有呀!哎,你说会不会是山里跑下来的,毕竟这地方靠那山太近了,有什么山精野怪也说不定。” “你这么说来,那康婆婆不会就是被那山精野怪给害了吧!?” 那葛仙姑把众人的议论听在耳里,得意地笑了一声,然后抽出腰间的拂尘一甩,像只大马猴一样蹦跳了起来,嘴里念念有词。 “哦呀!” “咦呀!” “呜呼!” “咕咕!” 她就跟唱大戏似的又跳又喊了一盏茶功夫,掏出三张黄符,在指尖抖了抖,往地基上空一扔,黄符竟然凭空烧了起来。 这下可把众人吓了一跳,脸色纷纷变了颜色,大气都不敢出。 与此同时,一队衙役进了村子直奔王孟山家去。听说是县太爷要奖赏王桃花山药之功时,王孟山忙带着一众人往王桃花家走去。 葛仙姑神神叨叨地又是摇头晃脑,又是掐指念经,最后眼睛一睁:“这地方妖气极重,我这黄符都压不住呀!” 刁婆子很是配合地问道:“那可咋办哟?这不得祸害了村子。” 葛仙姑也不说话,又拿出一张空白的黄符:“请烛火来!” 刁婆子跟早就猜到似的,拿出一小节蜡烛点了起来。 葛仙姑嘴里叽里咕噜地念着众人听不懂的咒语,最后眼睛一瞪,厉声喝到:“我乃三霄娘娘座下,尔敢造次。”接着就挥着拂尘又跳了起来。 好半天,才皱着眉头说道:“尔等有什么话就在这纸上写出来吧,待我看完再议。” 说着把那黄纸往火上转了一圈,纸上竟然出现了两行字。 “天爷呀,那……那纸上有字了!” “嘘,可不敢说话,这是葛仙姑的绝活,烧纸传信,听说那些鬼怪大白天不敢出来,就写了字跟仙姑说话呢。” “这葛仙姑可真是神人呀!” “那可不是!我娘家侄儿那年丢了魂,就是她给叫回来的。” 王桃花就那么插着手,冷冷地看着那妖婆子在那里卖力地表演。 就见葛仙姑指着纸上写的字念叨:“此乃我修炼之地,不可动土,否则动者家破人亡,全村必遭祸事。”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动容了。 就连吴长水都颤着声音说:“桃……桃花,这下可咋怎?咱们要不……要不……” 第145章 被抓了 王桃花笑道:“长水叔,这世间哪有那么多鬼鬼怪怪,妖妖魔魔的,就她那几手法术都是些障眼法而已。” 就葛仙姑这些手段要是自己也能被糊弄了,自己初中物理可就白学了。 当初物理老师可是特意给大家看了江湖骗局中的物理原理,还当场做了实验的。 说着王桃花跨了出去,趁葛仙姑不注意,把她腰间放符纸的牛皮袋子扯了下来。 葛仙姑脸色剧变,尖声叫道:“大胆,连本仙姑的法器你也敢动,就不怕折了阳寿吗!?” 王桃花拍拍胸脯:“哎呀,姑奶奶好怕怕呀!你这妖婆子装神弄鬼,今天我就让你现出原形。” 说着把里头的符纸拿出来,轻蔑地笑了一声,用手抖了抖,随意一扔,符纸竟然全都烧了起来。 葛仙姑脸上古怪极了,那嘴角是抽了又抽。 “咦,这桃花什么时候会法术了?” 王桃花笑道:“秀兰婶子,这可不是法术,这就是个把戏。这黄符纸上沾有火石粉(即白磷),只要在空气中快速抖动,生了热,便会燃起火来。” 那葛仙姑见自己的法术被揭穿了,脸色黑沉了下来。 “桃花,那……那烧纸传信也是假的?” “当然是假的。前朝有人写过一本书,叫《万工考证》,这书里记载过一种法子。用白醋在纸上写字,用火烤后就能显现字迹,很多江湖人士都喜欢用这招装神弄鬼,骗人钱财,不信你们去闻闻那张黄纸。” 葛仙姑哪里敢让人闻,因为王桃花说的都是真的。 “死丫头,你冒犯我葛仙姑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我现在就把你做的恶事告知地府,让阎王来拘你的魂魄。” 说着从布袋里又拿出一张半透明的绵纸,一边念咒比划,一边折成长条形,然后放在手心,用那蜡烛一点。 很快那纸就烧到了底部,葛仙姑大喝一声:“去!” 就见那符纸带着最后一丝火花直直地飞了上去,直飞了一米多高,最后消散在空中。 这一手直接看傻了众人,刚才的怀疑全忘得一干二净。 有个上了年纪的老婆子当场就跪了下来:“这法术了不得啊,果真是仙姑啊。” 很快呼啦啦地跪下了一半的人。 王桃花依旧不急不慌,她把手一摊:“你能向阎王告状,我就向菩萨许愿。可否借张纸来用下呀!” 葛仙姑忙拽住自己的布袋。 “死丫头,我的法器岂是你这种天煞孤星能碰的!?” “哦,那我就不碰呗,省的脏了我的手!” 王桃花突然看向葛仙姑脚下,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 “哎呀,那钱袋是谁的?” “我的,我的。” 葛仙姑下意识地低头,王桃花趁机一把拽过了她手里布袋。 回过神的葛仙姑又气又急:“死丫头,快还我袋子。” 想过去抢,吴木突然跳了出来,挡在葛仙姑前头。 “谢谢木头哥!” 王桃花也不客气,直接拿出一张刚才的纸,三两下折成长条形,也放在手心用火一点,很快一声“起”,那纸条也飞了起来。 现在众人脑袋都晕乎了,这……这葛仙姑会的,王桃花可都会呀! “大家不要奇怪,其实这也是个戏法,关键还在这丝绵纸上。你们要有这纸呀,保准也能成为大仙!” 接连三个法术被拆穿了,葛仙姑已经急得满头是汗了,正想着怎么脱身,就看到一队衙役朝自己走了过来,立马吓得跟筛子似的抖了起来。 “ 桃花姑娘,咱们又见面了。” “呀,是赵捕头来了,有失远迎!” “刚才的事我们几个也看到了,桃花姑娘可真是聪明呀!这老婆子装神弄鬼,造谣生事最是令人可恨,看来得押回去关几天!” 说着一使眼色,两个衙役就上前要抓人。 葛仙姑吓得瘫坐在地上,忙喊了起来:“官爷,别抓我,别抓我,我承认这些都是假的。今天这事我也是受人所托!” 赵大明眼睛一瞪:“说,受谁所托呀?” 那葛仙姑赶紧喊道:“是刁三妹,她给了我二两银子,让我来坏了这丫头建宅子。然后让我说她是妖孽,把她赶出村子。” “刁三妹何在?” 刁婆子正要偷偷溜走,被这一喊,所有人都闪开了,于是整个人暴露无遗。 两个衙役上前把人抓了过来。 “官爷,官爷,饶命呀!我……我没有给她银子,我不认识她。” “刁三妹怎么说咱们也是几十年好姐妹了,你敢说不认识我。是你求我来这一趟,还说事成之后,那丫头家的东西都是你的,到时再给我三两银子。你别打马虎眼,那银子还在我怀里放着。” 说着从怀里翻出一个钱袋。 赵大明倒出来果然有二两银子。 刁婆子就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了! 这下所有人都清楚了,纷纷对两人指指点点,骂了起来。特别是那些被葛仙姑骗过的人纷纷告起状来,葛仙姑顿时一张脸惨白如雪。 最终葛仙姑被两个衙役绑了。 这刁婆子伙同他人造谣生事,自然也要被带走,可老婆子也是个狠的,又哭又闹又打滚,然后还咬人吐口水,最后被衙役打了一巴掌才老实下来。 那闻讯而来的王有贵眼巴巴地看着王桃花,希望她能开口救人。王桃花弹着手指头当作没看到,最终王有贵只能陪着刁婆子一起去了县衙。 据说县令理清事情后,直接下令葛仙姑关押三个月,刁婆子则是打二十板子。 刁婆子就哭天喊地了起来,然后拉着王有贵:“老大呀,你可忍心看着娘挨打呀!娘这把身子骨要是打了二十板子,明儿个就得去见你爹了。” 王有贵只能跪下向县太爷请求。 这丁汝章最后看在刁婆子年纪的份子上,就让王有贵代打了十五板子,刁婆子还是打了五板子。 于是接下来整个县衙都是刁婆子的凄厉的惨叫声。据说回去后,又在屋里躺了大半个月。 赵大明见搅事精没了,就笑着说:“桃花姑娘,今日我等是来送县太爷的奖赏的。桃花姑娘找到山药来救济流民,也算是功德一件,县尊大人感念你的功劳,特奖赏纹银五十两。” 说着让人端上一个托盘,扯开红绸布,五个白花花的十两银子亮瞎了众人的眼睛。 一时间羡慕,嫉妒,渴望,欣慰的眼神从四面八方射来。 王桃花心里乐开了花,这银子来得太及时了,这下自己攒下的银两就可以明目张胆地用出去了。 “赵捕头还请代民女谢过县尊大人。” 等几人要走时,王桃花偷偷塞了一两碎银子给赵大明。 “赵捕头,这大老远来一趟辛苦了,还让你看了一场笑话。我这边也没准备好茶水,这点银子还请收下,和几位大哥去喝杯茶水。” 赵大明推拒了几番还是收下了,心道这丫头是个会来事的,难怪能入贵人的眼。 王桃花得了五十两赏银不到半天就传遍了十里八乡,虽然有很多人眼红,可并没人敢打这笔银子的主意。 第二日王桃花神清气爽地架上了自己心爱的小牛车,带着王豆香和一大筐车前草、蒲公英去了县里。 两人直接去了济世堂。 王豆香担心地看着两大筐药草:“桃花,这个真能卖钱吗?” “你就放一千个心吧,记得卖了钱要请我吃肉包子。” 这边石头就过来扒拉了下车前草和蒲公英:“嗯,这两样草药倒是收拾得挺干净的。”接着喊人拿来秤。 最后一秤,车前草八十二斤,蒲公英六十五斤,都是一文一斤。 王桃花把那些黄芪也买了,涨价了,差不多二十文一斤,也到手了近二百文。 当王豆香拿到一百四十七文钱时,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 “桃花我这不是在做梦吧,你快来捏我一下!” 王桃花捏了下她鼻子! “哎呀,这是真的,桃花我太开心了。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银钱呢!” “咋样,现在可以请我吃肉包子了吧!” “请,你吃什么我都请!” 王豆香豪气地一挥手。 于是两人就在街上痛痛快快地逛了起来。 等罗桂花拿到那一串多的钱,手都在发抖:“就那些东西卖了这么多?” “嗯,娘,那医馆的小哥说咱们家的草药打理得好。要咱们这几天有多少送多少过去。” “哎呀,阿弥陀佛,这可真是沾了桃花的福了。” “那可不是!娘,等咱们卖完车前草,蒲公英咱们得好好感谢下桃花,可不能抠搜。” “哎哟,你娘是那眼皮子浅的吗?放心,娘心里有数。” 第146章 咬碎牙往肚里咽 眼看离三月的院试不过十来天时间,钱教谕和几个学官每日奔波于县衙和府邸之间。 这日好不容易沐休,可丁汝章对道考题不太满意,于是又把几个学官叫了去。 钱教谕一走,李康平就来寻钱如儿。今日是二月十五,月儿圆,于是约她今晚一起去县学里头的望月亭赏月。 这李康平和钱如儿相好的事早就过了明路的,现在就梗在“娶妻”,还是“入赘”这个档口,所以两人来往倒是没有阻止。 钱如儿母亲欧氏想着有丫头跟着,又是在县学里头,也就准了。 李康平早就在亭子中备下了几个果子、小菜,两人一边讨论诗文,一边赏着月亮,倒也快活自在的很。 “平郎,那事你爹娘怎么说呀?” “如儿,这事难办呀?你知道我娘就生我一个……” “哼,你们男人都是花言巧语,那时你说为了我可以赴汤蹈火,这才几日功夫呀!?” 钱如儿瘪着嘴,眼里含着一泡眼泪。 若是一个娇柔的小家碧玉那也算我见犹怜了,关键钱如儿那副样子…… 李康平强按捺住内心的不喜,抓着她的手,深情凝望:“哎呀,天地良心,我为了这事都想破了脑袋,就想着早日和你双宿双飞。” 钱如儿这脸色才好了几分。 “我可告诉你,我爹说了那事不答应,咱们俩就没戏。他说下旬就找人给我相看去。” 李康平眼中闪过一丝气恼,心道:“这个老匹夫,老子做低伏小了半年,竟然还这般无情无义,那就别怪老子不客气了。” 他摸了摸手中的酒杯。 “那可不行,如儿我是非你不娶的。你别急,我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在我不断劝说下,我娘终于松了口,现在就剩我爹了。” “真的呀!?”钱如儿一个蒜头鼻激动得满脸通红。 “这事我还能骗你不成?” “平郎,那可太好了!可你爹不同意咋办?”钱如儿依偎在李康平怀里,嘟着厚厚的嘴唇撒娇道。 “没事,我娘多吹几次枕边风就差不多了。如儿,为了咱们的好事,咱们今晚喝上两杯。”说着给钱如儿倒了一杯酒。 旁边的丫头茉儿赶紧拦道:“李公子,我们家小姐可不会喝酒?” 李康平不满地瞪了她一眼:“如儿你性子太好了,这丫头都敢做你的主了!” 钱如儿侧头呵斥道:“茉儿,你退一边去。” “可是小姐,要是老爷知道你喝酒了可不得了。” “你怕啥,爹那边自有我呢?再说平郎是我未来的夫君,喝杯酒又有何不可!?” 于是粉面含羞地举起酒杯:“平郎,奴家酒量不行,喝了这杯可不许有第二杯了。” “如儿你可是我的心头宝,我怎么舍得让你醉了。来,咱们这般喝!” 说着两只手如灵蛇般交缠在一起,喝起了交杯酒。 李康平见钱如儿把酒喝下,嘴角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 两人又聊了片刻,钱如儿突然那脸火辣辣的烧红了,接着脑袋晕沉沉的。 “如儿,你怎么了?” “平郎,想是我喝醉了。” “哎呀,山顶风凉,那我赶紧扶你下山歇息。” “好……”还没说完,整个人就趴在了桌子上。 茉儿急得不行,不停地喊着:“小姐,小姐,你快醒醒呀!” “茉儿别叫了,我背如儿下山,你在后头跟着。” 现如今也没其他法子,茉儿只能跺跺脚跟着下去了。 等路过了李康平的舍房,李康平突然停了下来。 “李公子怎么不走了?” “没力气了。我舍房就在那边,平日就我一人住着。刚好今日沐休,左右几间房间也都没人,要不让你家小姐去我那里休息一宿。” “那……那可不行。这夜不归宿,夫人会剥了我的皮的。” “如今我一点力气也没有了,要不咱们先把如儿扶去我屋里歇着。现在春寒料峭,在这里站着容易染了风寒。然后你回府里叫几个婆子抬了轿子来。本来我去会好些,可我毕竟是个男子去传这话多有不便。” 茉儿想了想,只能交代道:“李公子,那麻烦你在这边照看着小姐,我去去就来。” 李康平心下登时激动不已:“虽说钱府离这边并不太远,但这一去一回也有两刻钟了,足够自己…… 面上却很是正经地说道:“你放心,有我护着如儿,必没人敢欺负她。” 茉儿这才放心,急匆匆地离去。 李康平赶紧把钱如儿的衣裳给剥了个精光。钱如儿睡梦中有些冷,不由得身子瑟缩了一下。 借着月光,看着钱如儿那张脸李康平实在提不起兴趣,干脆拿了件外裳盖在了她脸上。接着脱了自己的衣裳,就开始了…… 窗外头的月亮又大又圆,月光落满了窗前,寂静的屋里里传来木床“嘎吱嘎吱”的声响…… 再说等茉儿一路小跑着赶去了钱府,刚好碰到钱万山一脸疲惫地从县衙回来。 看自个女儿的贴身丫头满头大汗地跑着,便疑惑地问道:“茉儿,你不在屋里照顾你家小姐,这大晚上的跑出去干什么?” 茉儿吓得身子一抖,垂着头说道:“老爷,我……我是来叫人的。” “叫什么人?” “小……小姐和李公子吃了酒,现在醉倒在县学里头,我回来叫人抬轿子去把小姐带回来。” “什么!?如儿喝醉了,还跟姓李的那小子在一起?” 钱万山整个脑袋“轰轰”直响,隐隐中感觉到一丝不好。 “嗯……在……在李公子房舍。” 夸嚓! 一道惊雷从钱万山心头劈过,一脚就把茉儿踹翻了。 “你这个蠢货!!” 接着连轿子也顾不上坐,火急火燎地朝县学跑去。 可等他满头大汗赶到李康平的舍房门口,就听到了里头传来一声声暧昧的叫喊声。 钱万山也是过来人,自是明白里头在干什么! 几个下人你瞧瞧我,我看看你,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钱万山脸色铁青地挥退下人:“你们先下去,今日之事若是传出去一星半点,直接打一顿发卖去石山。” 等下人走了,他才气急败坏地踹开了房门。 “啊——” 立马传来了钱如儿的尖叫声,借着月光就看到床上浑身赤裸的两人。 这李康平也是个心思多的,掐好时间给钱如儿吃了解药。 钱如儿醒来发现木已成舟,也只能认命了。 “老天爷呀!我钱万山做了什么孽呀,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蠢货。” “爹!” 钱如儿抱着被子呜呜地哭了起来。 李康平光着身子就翻身下床,跪倒在钱万山面前:“钱大人,今日之事都怪小生今日喝了些酒,我……我又实在是太喜欢如儿了,才情难自持,做下这荒唐事。要打要骂,我都认了。” 钱万山直接甩了李康平一巴掌:“畜生,你竟然敢毁了我家如儿!” 李康平把头磕得砰砰响:“钱大人你放心,如儿已经是我的人了,我发誓这辈子一定会对她好的。” 钱万山脸色阴晴不定。 他自然知道这是李康平设的局,可现在钱如儿已经掉进了圈套里,再说其他已经晚了。 “呜呜……爹……你别打他了,呜呜……女儿已经平郎的人了,这辈子非她不嫁。” 钱万山闭上眼睛,心口一阵疼痛,完了,自己的筹谋化为灰烬。 现在钱如儿失了身,自己还有什么资格和李家谈判,罢了,罢了,这入赘一事就算了吧。 “如儿,这是你的选择,你好自为之。” 接着又竖着眉头瞪向李康平。 “他日你若是负了如儿,老夫必将你千刀万剐了。明日,你就让人来提亲吧,这三书六礼一样都不许省了。” 李康平心下大喜,忙点头:“是,是,岳父大人,小婿一定照办,把如儿风风光光地娶进家门。” 床上的钱如儿一脸娇羞,眼里闪烁着幸福的泪花…… 第二日,李康平回了趟李家庄,很快李东荣和柳氏就带着媒婆去了钱府。 没几日,县里就传出了钱教谕的千金和李康平定亲的消息。 书院里熟知李康平的人,不由得抚掌大笑。 “和远知相比,咱们远远不如呀!” 李康平的字是远知。 “这是为何?” “嘿嘿,为了这秀才功名,远知是连猪食都愿意吃呀!” 众人顿时又是嘲讽又是羡慕,一时间李康平在书院里“风光无限”! 昨日王桃花已从铁铺把铁桶铁勺子都取回来了,不得不说,这唐大龙的手艺真不错。 那桶打磨得很光滑,两侧的把手还细心地包了一层麂子皮,这样就不会烫手了。勺子也跟前世的豆腐勺子几乎一样。 想到牛车颠簸,王桃花又去找吴长水按着桶身帮忙做了一个木框,这样把铁桶放在木框里就固定住了。缝隙里再裹上一床破棉被,就可以保温了。 昨晚王桃花仔细盘算过,这一斤豆子磨成浆水大概可以做二十碗豆腐脑,这一桶大概能装二百碗。 深思熟虑后,她决定每天就做这么一桶,一来两边来来回回太过辛苦!二来吃不到才是最好的,搞个饥饿营销,生意才能做长久。 “姐,豆腐脑咱们卖多少钱一碗呢?” “我算了下,豆子一文两斤,也就是每天才用十斤豆子,才五文钱。就是那细糖贵些,二十文一斤,每碗一勺子糖大概可以用在三十来碗,也就是每碗糖的成本在一文钱。再加上咱们烧柴火,卖的力气啊,咱们就卖五文一碗。” “啥,五文一碗!?姐,那肉包子才二文一个,有人会买吗?” 刘冬儿有些担忧。 “二姐,你放心,这豆腐脑可是只有咱们家有,又那么好吃,肯定有人买。” 王桃花想了想:“冬儿的话倒提醒了姐,咱们这县里能吃的起五文钱一碗的豆腐脑的人还是有数的,所以咱们要选个好地方卖。” “姐,你想到那里卖嘛?” “嗯,咱们去县学门口卖。” 这平川县学在附近几个县里颇为出名,只因前朝考出了一个状元,所以其他县的学子也会来求学,粗粗算去也有六、七百号人。这年头,能去读书的大部分家境颇为殷实,加上年轻人消费观念强,那县学门口绝对是摆摊的好去处。 “好,那咱们就去县学门口卖豆腐脑。” 一锤定音,王桃花打算后日就去卖豆腐脑。所以现在她把十斤豆子清洗后,泡了下去。 “姐,姐,这苦槠子还要吗?咱们已经泡了八、九天了,我每天都给它换了一道水,颜色好像更白了些。” 王桃花一拍脑门:“哎呀,咋把它给忘了。要,要,当然要,这个可是个好东西。” 等王桃花拿起一颗捏了捏,已经泡的松软了,里面的淀粉已经浸透出来了。 “嗯,泡得恰当好处,可以磨浆了。咱们现在不缺粮,就拿它做苦槠豆腐。” “姐,就跟做豆腐脑一样吗?” “倒是没那么麻烦,来,咱们现在就动手磨了它。” 很快,那苦槠果仁就磨成了糊状,比豆子的浆水要黏糊很多。 然后用纱布过滤渣渣后,王桃花往锅里添了水:“少安生火。” 等水煮开后,把苦槠浆倒了进去。王桃花开始不断搅拌,不然很容易糊锅烧焦。 等到锅里的浆水变成黏稠状了,倒在盆里放凉就成为了苦槠豆腐了。 “姐,这就好了!?” 王少安看着这一大盆棕色的黏糊糊的东西,还散发着一股奇特的香气。 “还不能吃,等它凝结了,再得用水泡个一天,不然那苦味太重了。” “吃这个可真麻烦呀,前前后后要十天呢!” “好饭不怕晚,等你吃的时候就知道值得了!” 果然大半个时辰后,那棕色的浆液凝结成块,就像一块咖啡色的玉石。用手指按了按,十分富有弹性。 苦槠豆腐 王桃花把它切成巴掌大小的几块,泡在清水里,就等待着它的蜕变…… 第147章 宋香芹被打 下晌,王桃花去找了一趟王孟山。 “村长爷爷,我想问问咱们村里有没有谁家要卖田?” “丫头,你要买田?” “嗯,咱们庄稼人自己有田心里踏实。再说我那豆腐生意也要用到许多硬豆,自己种些也可以省些银钱。” “嗯,你这打算是好的。” 说着王孟山去屋里取出一个册子。 “哎,咱们村子小,好田可不多,大多都是旱地,所以这些年来都是只够温饱。现在卖田的有三家人,一块是王有土家的四亩水田,一块是胡大铁家的二亩水田,二亩旱地,最后一块是王有贵家二亩旱地,价格倒是不贵。” 王桃花眼睛一闪,看来王有贵家是真的山穷水尽了,前段日子刚卖了四亩地,现在又要卖二亩。也不知道自个爷爷地下有知,会不会气得跳出土来。 她不知道的是刁婆子伙同葛仙姑装神弄鬼,祸害他人,被丁知县罚了五两银子。这不要卖田凑银子呢! “村长爷爷,那王有贵家的哪怕一半价格我也不要,没得抓不到狐狸,还惹得一身骚。” 王孟山点点头:“是这个理。” “村长爷爷,这水田,旱田都怎么卖呢?” “今年遇了那流民之难,田价并不景气。现如今水田卖五两银一亩,旱地二两一亩,倒比平常少上了几分。” 王桃花想了想,一共六亩水田,二亩旱地差不多三十几两,倒也不算贵。 “村长爷爷,我如果把这几亩田都买了,能否再少上点?” “丫头,这两家都是急卖,早跟老夫交过底了。若是不单买,可以每亩少上一钱银子。若是再少,可能就需你亲自去谈了。” “村长爷爷,那就按这个价吧!那咱们村还有荒地吗?” 王孟山笑道:“丫头,咱们村的情况你是知晓的,哪有荒地呀!” 也是,沟子村哪怕河边的犄角旮旯也被人种上了粮食。 王桃花捏着下巴思考一番:“村长爷爷,我家后头的荒坡可以买吗?” “啥,你要买荒坡?丫头,这荒坡可是种不了什么粮食,而且离山近,经常有野兽出来糟蹋粮食,你可要想清楚了。” “村长爷爷,这坡我不拿来种粮食,我打算买些果树来种,以后吃果子就方便了。” 王孟山颇为诧异地看去,好半晌才点头:“丫头,结这果子得花上几年些时间,不合算。” “这倒没事,书中不是说吗,种下千果树,代代子孙富。我慢慢等着,三五年后总能吃上自己种的果子。” “丫头,你这眼界倒比我老头子要远呀!这荒坡倒是不值钱,就你宅子后头那坡不大,上头又都是些杂木,这样卖你二两银子吧。” 王桃花大吃一惊!! 那么大块坡,有好几亩呢,就只要二两银子,真是太值了。 “村长爷爷你真是太大方了。” 王孟山笑眯眯地说道:“丫头,那明日我就让你叔去县里把那地契给办了。” “好。这是三十五两银子,多出的留给叔去打点。”王桃花从篓子里拿出三锭十两的银子和一锭五两的银子。 “打点怎要的这么多?” “村长爷爷,这几次都辛苦叔了,多的就当是我请叔喝杯茶水了。你千万别推,不然我倒不好意思了。” 王孟山很是满意地点点头。 出了王孟山家,王桃花一阵激动,自个现在总算是有房有地有车有存款的人了,欧耶! 这些地光靠自己姐弟三人来种非得累死不可,于是她打算把地租出去。 首选就是王豆香家。 “啥,丫头,你买了八亩地?” “嗯,刚好这边不是县太爷奖赏了几十两银子吗,留着也是留着,还不如买点地,种点粮食也是心安。” “是这个理,是这个理。这过日子可不就图个温饱吗!” 想到自家就是没有田地,相公和小子才常年在外头奔波,脸上多了一份落寞。 “婶子,我来呢是有个事跟你商量。我那粮食也种不太来,就打算把两亩旱地拿来种黄豆。剩下的六亩水田,想着拿四亩水田给你家种,每年除去交税,收成的话咱们对半分,可好?” “啥?给我们种?” 罗桂花惊呆了,王豆香也惊呆了。 王桃花见母女俩反应这么大,难道是对租子不满意? “嗯,给你家种。咋,可是那租子收太高了?那我再降点……” 罗桂花赶紧摆手:“不是,不是,桃花,婶子这是太……太欢喜了。婶子啊,都好多年没摸过地了……听到这事心里有些慌张。”说着就红了眼眶。 几年前,王豆香爷奶病重,家里卖尽了田地给两老治病。 “桃花,婶子谢谢你。你能给咱们地种,婶子已经感激不尽了,不能再占你便宜。这样那收成我们只要三成。” “婶子,你就甭跟我客气了。不说我和豆香情同姐妹,就是你的为人我也是信的过的,说好了对半分就对半分。你若是推辞,我可不敢把地租给你了。” “那……那……” 罗桂花还是觉得不合适,这要是传出去会被人说自家欺负人家小姑娘的。 王桃花也猜到了她的担心。 “婶子,这眼皮子浅的人,你就是拿一成也有人说道。所以咱们呀,不要去管那些碎嘴的人,自个把日子过好才是正理。” “娘,我觉得桃花说的很有道理。” 罗桂花擦了擦眼角,笑道:“瞧婶子糊涂的,竟然还没你这小丫头活的明白,好,那婶子就舔着脸应下了。丫头你放心,这地呀婶子保准帮你种好,过两日我就捎信让你叔回来耕地。” “那这事就这么说定了。” 还剩两亩地,王桃花决定留给张大娘家。毕竟他们家自个也有几亩地,给的太多也种不过来。 等她刚到门口,里头就传来宋香芹撕心裂肺的哭声,脚下顿时一滞。 “张栓子你没良心,当初娶我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那话都进狗肚子里,屙成一堵臭屎了吧!你这个挨千刀的,为这么个便宜货来打老娘,你不得好死哟。” 接着就是椅子“哐当”倒地的声音,然后是婴儿细弱的啼哭声。 “娘,你别拦着我,这娘们就是欠收拾。这一天天的净瞎折腾,你看把这孩子带成什么样了!” 接着是张大娘的声音:“栓子,可不能打,香芹这还坐着月子呢。” 王桃花心头一紧,张栓子这么老实的男人今天也“家暴”了,这宋香芹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呀!? “张栓子你要敢动老娘一下,我就去投河,让你们老张家吃官司,砍脑袋!”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 “好啊,你真敢打我!?老娘是瞎了眼才跟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木头。你不是疼这死丫头吗?老娘今天开始不喂她奶了,饿不死她!” “啪!” 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老娘跟你拼了!” 接着就是各种抓挠撕咬的声音。 “啪!” 第三记耳光响起。 屋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王桃花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屋劝个架,“彭”,屋门被从里面用力推开。 “你们一家人都欺负我,我不活了,我这就去跳河,如了你们家的愿。” 就见宋香芹哭哭啼啼地从屋里跑了出来,披头散发,脸上红肿得跟个猪头似的。 路过王桃花时,还把她狠狠地推到了一边,朝着河边的方向跑去。 张栓子拿着只鞋,从屋里跑了出来,脸上被挠了好几个口子。 “你还愣着干嘛,赶紧去追人呀!这闹出人命可咋整哟!?” 张栓子气得一拳砸在门上,最后还是朝着宋香芹的方向追去。 张大娘这才看到王桃花站在门口,眼泪瞬间就滚了下来:“桃花,桃花呀,快去看看灵儿……” 王桃花也顾不上问了,赶紧进了屋子,就看到地上、床上有一大滩呕吐物,散发着奶发酵后的酸味,一看就是小灵儿吐的。 再看小灵儿脸涨得通红,哭声小得跟只小猫似的,那肚子鼓得像个球一般,嘴里还不停地往外溢着奶。 王桃花摸了摸她的额头,滚烫得像烧火。 “大娘,灵儿这是咋了?” 王桃花也急了。 “我……我也不知道呀!” “不行,不能再拖了。走,咱们现在就去县里看病。” 说着用那小被子把灵儿一裹,就匆匆出了屋子,张大娘赶紧跟在身后。 王桃花赶着牛车很快到了济世堂,吴文山摸了摸肚子,硬邦邦的,又用牙板看了下舌苔,赶紧把小灵儿带进内堂施针,又让石头赶紧去熬了一壶药。 经过一个多时辰的折腾,这小灵儿总算不再啼哭,沉沉地睡去了。 “吴大夫,这孩子是怎么了?” “宿食不化。这孩子喂奶过甚,脾胃则不能克化,积停中脘。又感染了风寒,故腹痛膨胀,或呕或哕!若是再拖个一两天,大罗金仙来了都救不了。” 张大娘腿一软就要跌倒,还好王桃花及时扶住了。 “这位老夫人不必忧心,孩子已经退烧,腹中恶气也排的差不多。开几副药回去,养上一旬也就无碍。不过,千万要注意保暖,喂乳也要节制一二。还有孩子不足一月,尽量不要责打!” “责打!?我家没有打过这孩子呀!” 吴大夫见对方一脸疑惑,就掀开灵儿后背的衣服,就见那后背有些淤青,看那痕迹明显是大人掐的。 “哎呀,我可怜的灵儿!” 张大娘的眼泪立马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王桃花看着那白白嫩嫩的小丫头被折腾成这样,恨不得抽死她。这虎毒还不食子呢,这宋香芹是疯了吧! 走在回家的路上,王桃花驾着牛,张大娘抱着灵儿直抹眼泪。 “桃花,今儿个让你看笑话了,你嫂子她不懂事呀!” “大娘你说啥呢,这谁家能保证事事顺心。希望经了这次教训,她能改了去。不过上次灵儿积食了,梅大娘不是交代了吗,怎么这次这般严重?” “哎,作孽呀!你嫂子夜里嫌起床喂奶冷,就让灵儿夜里含着睡觉,白日里灵儿一哭,也是喂奶…… 那日我去地里挖点野菜,回来就看到孩子扔在摇椅里,小被子也没盖,你嫂子她自个倒是呼呼大睡。这不就染了风寒。” 合着这当娘的只会喂奶!? “这些年因着咱们家穷,香芹又是你栓子哥自个求的,我们两个老的对她做的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不到却报应在这孩子身上了。大娘这心里不是滋味呀!” 王桃花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插了句嘴:“大娘,一味的忍让只会让对方得寸进尺。咱们为人心善是好的,却不能一直心软,不然会害了自个和身边的人。” “丫头,你说得大娘都懂。我那些老姐妹呀都劝我厉害点,可大娘总想着一家人住在一个屋檐下,和和气气多好。现在想想,都是大娘太纵着你嫂子了,才会让她变成这般。 哎,大娘活了半辈子了还没你活得通透呀!这次回去我就把灵儿抱来养,你嫂子啊,让她自个反思去。” 王桃花侧过脸看去,张大娘眼神里多了一分坚毅,不禁心想:经了这事,张大娘应该能立起来了! 再说那宋香芹那日跑出去后,直嚷着要跳河,可磨蹭了半天也没动静。张栓子干脆不管她,自个回了家。 这宋香芹又羞又气,就躲回了娘家。 后来张大娘去了一趟宋家,也不知道跟宋香芹爹娘说了什么,第二日宋香芹就被哥嫂送了过来。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宋香芹还真老老实实的,没再作妖。 这小灵儿也渐渐地康复了,一张脸白白嫩嫩的,眼睛又水汪汪的,别提多可爱了。她还最爱对着王桃花笑,把她的一颗心都融化了。 第148章 卖豆腐脑咯 这日天刚蒙蒙亮,王桃花三姐弟就起来磨豆腐,煮豆浆,点豆花。 等豆腐脑做好,那日头也刚好爬上了坡顶。 三人呼噜呼噜地吃完一大碗豆腐脑,全身的寒气都散了。 “姐,我有预感咱们的豆腐脑今天一定会大卖。” “好,借你吉言!出发!” 王桃花和两个小的合力把那桶豆腐脑给抬上了牛车。果然有了那木框,桶就被固定得牢牢的。再用一床破棉把缝隙塞得严实了,就不怕豆腐脑晃荡烂糊了。 接着又往上放了一张小木桌,两个木桶,碗筷之类的……等三人坐上,整个牛车满满当当。 王桃花一拉牛绳,小红打了个粗重的响鼻,就慢悠悠地朝前走去。 这几日王少安一有空就带小红去吃草,或者挖来嫩嫩的野菜喂它,王桃花眼瞅着好像长大了些。 今日是他们第一次去卖豆腐脑,三人都激动得很,一路上有说有笑。 半个时辰后,她们就进了县城,然后直奔县学。 这县学坐落在城中一座叫堆秀山的山坡上,分上院和下院。上院在坡上,教授的是秀才,下院在坡下,教授的则是童生。 按理这童生是没有资格进县学读书的,奈何平川县是下县,并无其他书院。童生若是要举业则去百里外的九江府青莲书院。 于是平川县便想了这么个折中的法子,把县学分成了上下两部分。一来免了学子奔波之苦,二来若是童生进了秀才,直接去上院就行,又省事又省钱,何乐而不为? 这山门外早就摆满各类吃食摊子,王桃花看去多是包子馒头,汤饼油酥馄饨子,买的人还是很多,热热闹闹的,极有烟火气息! 宋代早点摊子 找了半天,总算找到个空位,不过这里已经离山门有些远了。 幸运的是旁边刚好有口水井,清洗碗筷倒是方便。 王桃花摆好桌子,碗筷,王少安把牛系在身后的树上,薅了几把草喂了下,刘冬儿打来一桶水,就开始做生意了。 王桃花把手窝在嘴边,大喊道:“卖豆腐脑咯!祖传秘方,百年传承的好味道,保证你吃了念念不忘哟!” 刘冬儿和王少安都看呆了,自家大姐怎么不怕羞呀,竟然喊得这么大声?瞧,好多人看过来。 哎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见两个小的缩着脑袋,王桃花鼓励道:“冬儿,少安,没啥不好意思的,反正他们又不认识咱们。再说咱们这是为了生活挣钱,光荣得很。” 刘冬儿就鼓起勇气喊道:“卖……卖豆腐脑了。好……好吃的豆腐脑,你绝对没吃过。”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没几下功夫这小妮子就喊得有模有样了。 王少安被刺激了,也学着喊,最后三姐弟叫卖成了街上的一道风景,随之而来的是十来个学子围了上来。 “姑娘,你们家卖的叫啥……豆……豆腐脑!这是啥东西呀?” 王桃花揭开锅盖,一股热气带着清甜香瞬间散开。 “大家请看,这就是豆腐脑。这可是我家祖上传下来的一种吃食,十分可口。听说前朝时,还给宫里的娘娘吃过呢,最是美容养颜的好东西!!” 众人就看桶里头是一样洁白如雪的吃食,看起来极其软嫩,还散发着淡淡的豆香味,果真是自己从未见过的。又听王桃花这么一说,顿时有些蠢蠢欲动。 其中有个穿着月白色细棉夹袄的小胖子眨巴着小眼睛问道:“姑娘,这豆腐脑看起来倒不错,怎么卖的呀?” “五文钱一碗。” “啥,五文钱,这也忒贵了吧。你瞧那刘记烧饼塞满了肉才三文钱一个,还有那头的大肉包子才两文呢,你这东西凭啥卖这么贵?” 小胖子短短的眉头微微皱起。 “哎呀,这位公子有所不知。不说这豆腐脑在咱们大梁朝只有我家能吃的到,就是其中用了十几种珍贵的材料熬制而成也值这个价了。再说我这东西做起来极其费时,我可是半夜就起来熬煮了,啧啧,是拿命在赚几个零用钱。” 刘冬儿和王少安目瞪口呆地看着口若悬河在扯谎的王桃花,一脸佩服。 说完看那小胖子还有些犹豫,王桃花干脆捞起一个碗,舀了一勺,又撒了点糖。 “公子,你是第一个来我摊子的贵客,我请你尝尝!” 小胖子看这么个水灵灵,俏生生的姑娘朝自己递来一碗豆腐脑,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姑娘,客……客气了!” 周围的几个同伴立马“哦”了起来,个别人还别有深意地清咳两声,拍拍他的肩膀。 小胖子的脸就微微透红了。 王桃花看着这群十四、五岁的青春少年,心道:“果然这个年龄,男女间起哄是家常便饭,不分古今呀!” 于是大方地笑道:“小哥,冷了可就没那般好吃咯。” “子腾兄,既然人家姑娘都发话了,还还不赶紧尝尝,我们还等着呢!” 于是小胖子在众人的“虎视眈眈”中吃了起来。 一入口,鲜甜软嫩,他还来不及嚼两口,那豆腐脑就化成一汪热流从舌尖滑过,涌进了胃里。 “这……” 周围几人看他半天没说话,于是纷纷催促道:“咋样?好吃吗?” 小胖子忙反应过来:“好吃,太好吃了,这豆腐脑十分鲜甜可口。姑娘,我还要一碗。” 于是摸出十文钱。 “刚才这碗也算我的。” 王桃花心道:“这小胖子挺上道的呀,真招人喜欢。” 就把五文钱塞回他手里:“说好的那一碗是我请的。” 说着拿过空碗又舀了满满一碗豆腐脑,撒上糖。 这次小胖子拿着勺子慢慢地品尝了起来,一双眼睛眯成了线。 其余几人见状也纷纷掏出了银钱。 “姑娘给我一碗!” “我也来一碗尝尝!” 最后这伙人平均每人都吃了两碗豆腐脑,那小胖子更是连吃了三碗,最后摸着肚子往书院里走去。 有了这么一波活广告,接下来附近的人都被吸引了过来,很快王桃花的摊子就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把周围摊子给眼红的跟只兔子似的,其中有道视线最是火辣。 现在三人忙得脚不沾地,好在配合得很巧妙,王桃花打豆腐脑撒糖,刘冬儿收碗,洗碗,王少安收钱。 豆腐脑 不到半个时辰,那一桶豆腐脑就卖了个精光。 这时有个学子走了过来。 “姑娘,那豆腐脑还有吗?” 王桃花正在收摊子了,抬头就看到个颇为文雅清俊的年轻人。 “公子抱歉,今日豆腐脑已经卖完了,想吃明日来哈。” 夏演之干脆摸出五文钱:“姑娘,要不我先把银钱给你,明日你帮我留一份吧。” “啊!?” 王桃花突然定在了原处,这……这连预定都整出来了!? “公子,你就不怕我把银钱昧了去?” “哎,姑娘说笑了。” 夏演之本来想说句你生的这般好看,岂是那种黑心贪吝之人,可又觉得太唐突了。 于是落落大方地说道:“姑娘自不会是那种人。那就这般说好了,明日我来拿豆腐脑。”说着把银钱放在了桌子上。 “哎,那你总得留个名字吧。” “夏演之。” 王桃花只能把名字记在心里。 等姐弟三人坐上牛车,一个眉眼弯弯的姑娘直接往地上啐了口。 这人名唤杨杏儿,在王桃花斜对面卖胡饼。平日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卖饼时搔首弄姿的,生意倒也还不错。可今日遇上了王桃花,那客人直接少了一大半,这不就发火了吗! “呸,个小骚蹄子,见个男人就笑,也不知道是来卖吃食的,还是来卖笑的。” 等她老子娘来了,见一大半胡饼没卖出去,眉头一竖,直接用那粗粗胖胖的食指点着她脑门。 “咋回事是呀,今日怎么还剩这么多饼子?你个死丫头是不是皮痒了,又偷懒了?” “娘,我哪敢呀!你是不知道,今日这街上来了个小骚蹄子,又抛媚眼,又娇滴滴地喊人,还笑得跟朵花似的,谁还来咱们摊子?!” 那妇人鼓着眼睛琢磨了下:“那你明日也穿上件颜色鲜艳点的衣服。你生的这般好看,我就不信那些公子少爷不来咱们这边买饼。” “行!那娘给我三十文!” 杨杏儿摊手。 “要钱干啥?” 妇人扯开嗓门。 “你要我好好收拾,我不得买个脂粉涂涂。那小骚蹄子白得很呢!” 那妇人不情不愿地从钱袋里摸出十来文钱:“就这些了!按我说也甭买什么脂粉了,直接抠点墙灰抹抹得了,白白浪费老娘的银钱。 你这丫头也是没用的,在这里摆了大半年的摊子了,一个有钱人家的公子都没捞到……” 杨杏儿才懒得听她娘胡扯八扯的,她拿着铜板往街上走去,心想:自个明天一定要压住那骚蹄子,看看谁才是这街上一枝花!? 再说王桃花三人从去城里到回来不到两个时辰,回来时还不到饭点,众人还是十分满意的。 这不下午就有时间做其他事了。 把牛车碗筷都归置好,三人就关上门凑在了桌前。 王少安抱来那钱匣子,往下一倒,那铜子就哗啦啦地落了下来,滚了一桌子。 刘冬儿不可置信地捂着嘴:“天爷呀,咱们一上午就赚了这么多银钱啊!?这里得有多少呀!” “姐,快数数吧!” 于是三人抓起一把数了起来。 “我这边是二百七十二文。” “我是三百零七文。” “加上我这边的五百六十一文,嗯,我看看,一共一千一百四十文。” “天,咱们一上午就赚了一两多银子。” 王桃花看两个小的一副傻呆呆的模样,不禁好笑:“哪有这么多,还要去掉成本呢!除去豆子还有四斤多糖之类的,也不多,大概赚了一两银子吧。” “这还不叫多!?” 刘冬儿嘟嘟囔囔道:“以前我和爹卖上一个月的艺都没二百文呢!” 王桃花分别数出二十文钱给了刘冬儿和王少安:“呐,这些钱是你们的零用钱,你们自个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刘冬儿赶紧推拒:“姐,这我可不要,我在家里有的吃,有的喝,要钱干嘛?” 王少安也不要。 “给你们就拿着,虽说是为自家做事,可这辛苦一天了,还不得犒赏一下自己!再说自个手里有点钱也活泛一些。以后呀,姐每天你们给你们二十文零用钱。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了。” 两个小的见拒绝不了也就收下了。 刘冬儿把铜板仔细地收进了钱袋里,心想:收就收吧,等啥时候姐要用时再拿出来就好了。 第149章 李家学堂 下晌,王桃花特意换了件新一点的衣裳,又往篮子里放了两封点心,赶着牛车就往村外走去。 前两日,她就向王孟山打听过学堂的事。可沟子村并没有学堂,上学得到其他村子去。 这十里八乡只有两个学堂,一个在左家村,教授课业的左夫子临近五十岁才考上了秀才,后来年纪大了,也没那个精力再往上考了,就在村里办了个学堂,当了坐馆夫子。 一个在李家庄,对就是李康平那渣男住的村子,教书的李夫子十六岁不到就考中了秀才,在这方圆百里可谓是名气极大。可惜连考了五次都没中举,于是干脆在家中办了个学堂,一边授课,一边继续考举人。 王桃花因是顺着路走,就先去了李家庄。 这李家庄可是附近百里最大的村子,全村有一千余人。这里地形宽阔平坦,良田多,又有大河,所以村人日子过得比沟子村好多了。 远远地就看到一座占地足有半亩的青砖大瓦房,那屋檐还高高翘起,颇为气派,心道:“这是谁家的宅子呀,这般气派?!” 进了村,找个婆婆问了路,就朝那李夫子的学堂走去。 这学堂坐东朝西,远望绿荫环簇,青墙黛瓦,走近了发现垂柳绕墙,小溪自流,环境颇为优雅。还真是个读书的好地方! 透过矮墙,可见里面有间极宽敞的屋子。略略数了数,里头有二、三十个孩子,虽年龄层次不齐,现在都坐得端正,正摇头晃脑地读着书。 古代学堂 王桃花拉着门环敲了敲:“请问李夫子在吗?” 连喊了好几遍,才听到里头应了声:“学堂之地,何人在此喧哗?” 就见一个身穿藏蓝色细棉文士袍子的中年男子不急不慢地走了出来。 王桃花连忙拱了拱手:“先生莫怪,实在有事叨扰,还望海涵。请问先生可是李万斗夫子?” “姑娘找在下有何事?” 王桃花见这人板着脸,目光有些傲慢,就知道是个不太好相处的,于是斟酌了下语句。 “李夫子,我想送家弟来贵学堂读书。” 李万斗听到是来求学,那下巴微微抬起,眼里颇为自傲。 “姑娘,我李万斗自开学堂三年来,已经出过五个童生。所以要进我这学堂还得让令弟来一趟,本夫子需亲自考较一番。有道朽木不可雕也,若是孩子无这读书的天赋,早日弃了也是一种福分。” 王桃花心里翻了个白眼:“这意思就是要择优录取呗,看来有教无类在古代也行不通。” 想到现在自己有求于人,只能点头。 “明日便带家弟前来拜见夫子。家弟自幼喜读书,也粗粗认得些字。” “哦,家中可是有人读书!?” “我外祖也曾考中秀才,不过早已仙逝,家弟所认识的字都赖家母所教。” 李万斗听了这话很是满意,收个有根底的学子那可好教太多了,这万一又考个童生、秀才出来,自己脸上也有光。再说这孩子的外祖也是秀才,竟然跑来找自己举业,传出去也是美谈一桩。 于是这脸上也缓和了几分。 “嗯,看来是璞玉一块,只待本夫子细细雕琢。姑娘,家住何方呀?” “沟子村。” “沟子村!?” 李万斗微微皱起了眉头,稍微思索了一番,便颇为鄙夷地问道:“听闻你们村中有个名唤王桃花的女子,私德败坏,与他人定亲后竟与泼皮无赖行了苟且之事,且在城中水性杨花,卖弄俊俏,你可认识此人?” 王桃花嘴角一僵,心道:“我去,这是哪个大嘴巴瞎传的,被姐知道非抽死他不可。” 见李万斗审视般看来,王桃花瞬间失去了好感,嘴里只剩一连串冷笑。 作为一个教人的夫子竟然这般短视,也学那长舌妇人听闻乡间的闲言碎语,这样的人人品肯定不咋滴!? 李万斗见这女子瞧着自己傻笑,心里很是不喜:“姑娘,本夫子问你话呢!?” 王桃花插着手,抬起下巴:“不好意思,李夫子,我回答不了你的问题。因为我就是你口中的王桃花。” 李万斗也没想到本尊在此,顿时有些尴尬。但想到对方有求于自己,清咳一声,又装腔作势了起来。 “既然你就是王桃花,本夫子有几句良言要予你说。这女子讲究贞静自爱,你怎么能做出那等下作之事。” 王桃花冷笑一声:“然后呢?” “你已失德,如今不在家中忏悔思过,还敢出来见人。哎,果真是不知礼义廉耻为何物!” 王桃花无缘无故被教训了一顿,气得直翻白眼。 狗东西满口喷粪,看姑奶奶不虐死你! “听闻李夫子才高八斗,经史子集无一不通,小女子倒有一事想要请教。” 李万斗见对方没反驳自己,反而问起了学问,那更是傲气十足。于是捋着胡须:“古语有言,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有什么问题赶紧问吧,本夫子还要去授课!” “圣人云:\"道听而途说,德之弃也。请问何解?” “哼,这有何难。此句出自《论语》阳货一篇,意思就是把听到的传闻就到处去传播,这是道德所唾弃的。可是明白了!?” “先生解得可真是妙极了,可为何对于小女子之事却是如此道听途说?殊不知人云亦云,拾人牙慧,不仅有失先生风范,还——” 王桃花顿了顿,一字一句说道:“还——缺——德!” 李万斗自中了秀才后,在这十里八乡那是被人高高抬起,哪里受过这等羞辱,那火气“蹭”地就涌了上来。 “混账!你这女子仗着自己识得几个字,就在这里卖弄口才,讥讽师者,毫无女子三从四德之贤良柔顺。如此家风,令弟必然无二,恕本夫子教不了。” “我呸,柔你个大头鬼!顺你个死狗脑!你说我无德,你身为教书先生又有多少贤良?圣人还说呢,泛爱众而亲仁,你就因为听人闲言碎语就排斥我和我弟弟,哪来爱众?哪来亲仁?” 王桃花这话说得很大声,那学堂里的孩子全凑在窗前听了起来,心道:“这大姐姐也太厉害了吧,连夫子都敢教训!” 牛!!! “你……你……” 李万斗被这话堵得哑口无言。他想反驳,可王桃花说的每一句话都有理有据,自己还真没话说。 王桃花见他那副便秘的模样,心里十分痛快。 最后李万斗只能一拂袖子,气呼呼地说出一句经典:“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你快离开本夫子的学堂,免得脏了我的地。” 王桃花见那孩童全探出脑袋来看,有心给这李万斗点难看。 “李夫子我看你也别教书了,这乱曲解孔圣人的话不是在误人子弟吗!?” 李万斗平日对才学最为自负,见王桃花质疑自己,那简直是触了逆鳞,戳了肺管子,整个人癫狂了起来。 “泼妇,你胡言乱语什么?本夫子十六岁就中了秀才,这平川县谁人不晓得!?那四书五经本夫子倒背如流也不在话下。你一介女子,又知道什么!?哼,无知刁妇!!!” “拽什么呀,不就是一个吊车尾的秀才吗?有什么好张狂的!我外祖还是头名秀才呢!” 李万斗十六岁中秀才不假,可是当时取秀才八十六人,他刚好第八十四名。至于左老头还是不错的,考在中间段。 “你!!”李万斗眼前一黑,整个脑袋嗡嗡嗡。 “你什么你!李夫子且认真听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句话,孔夫子并不是歧视女性,他说的女子和小人是一种泛指,指的是那些卑鄙无耻、阴暗狡诈之人。 不然他不是连自个母亲都骂了?连这个都不知,真是锦绣空包驴马骨。哼,你如此无才无德,我才不会让我弟来你这边学习,免得被教坏了。”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滚,给本夫子滚。” 李万斗一次次被怼,已经气到了极点,现在脸色铁青,面目狰狞。要不是这么多人看着,保准冲上去掐死王桃花。 “哼,走就走,就这点涵养气度,难怪考了十几年也是个秀才,我看啊,也差不多到头了。” 这是直接打人脸了,李万斗身子一晃,一口老血吐了出来。 “名字还万斗,我看这才情连半斗都没有,还敢出来授学,呸,真是厚颜无耻。” 李万斗又一口老血吐出来…… 王桃花吐出一口浊气,早知道是这么一个人,何苦来这一趟!! 等她驾着牛车刚到村口,就见那大宅子前一个丫鬟扶着个妇人从马车下来。 两人顿时对上眼了。 王桃花心里立马浮起一个模糊的人影。 是她!? 李康平的亲娘,柳月香。 “王桃花,你来李家庄干嘛?” 柳月香也认出了眼前之人,立马横眉冷对。 “这位夫人,我去哪里跟你有何关系?这李家庄又不是你家的,我还得跟你说一声。” “姑娘我劝你好自为之,我儿已经和县里钱教谕家千金定亲了,你不要再痴心妄想,死缠烂打我儿了,不然别怪我李家不客气了。” 很明显柳氏认为王桃花是来找李康平的,毕竟当年这丫头可喜欢自己儿子了。 “切,谁来找那人渣了!?你放心你眼里的宝贝疙瘩,在本姑娘眼里连个屁都不是。” “满口污言秽语,果然是个粗鄙不堪的丫头。” “我虽粗鄙,但我心不黑,哪像你家吃人饭净做那畜生事。背信弃义,龌龊不堪,隔你这几步,我恶心得想吐。” “死丫头,老娘撕烂你这张嘴。” 柳氏立马张牙舞爪,就想上来挠人。 王桃花一拉牛绳子,小红“哞”的一声就往前走去,堪堪把柳氏撞到了一边。 “哎呀!” 柳氏跌倒在地,那手心被石子硌破了皮,疼得龇牙咧嘴。 “走了,小红,咱们不能跟畜生多说话,埋汰!” 柳氏见人走了,气得柳眉倒竖,咬牙切齿。 莲儿赶紧来扶,被她一巴掌扇到了一边。 “小蹄子,你给老娘等着!” 第150章 连老婆子也抢 又是小半个时辰后,王桃花来到左家村。 眼前这学堂就是几间茅草屋子,外面砌了堵半人高的黄泥墙。院子里还有几只芦花老母鸡在“咯哒咯哒”地刨着食。这环境,这排场跟李家庄一比,确实有天壤之别。 王桃花刚要敲门,就听到里头一阵嬉闹声。 从院墙探去,就见那屋里头没几个孩子在读书,反倒是掷纸团的,扮鬼脸的,踩椅子的有好几个……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再看最上首的左老夫子正趴在案几上呼呼大睡。 就这般授课,能教好孩子!? 王桃花想着自己也没得选了,只能上前敲了敲门。 左老头睡得正香甜,就被学生给唤醒了。 “夫子,夫子,门外有人找。” 左老头只得嘟嘟囔囔地起了身子。 等开了门,王桃花就看见是个邋里邋遢的老头。 头上戴的儒巾歪斜了,襕衫也皱巴巴的,胸前还有一大块油渍。凑的近了,还能闻到一股酸臭味,于是默默地往后退了两步。 左老头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抠着眼屎,有些不耐烦地问道:“姑娘,你找老夫有何事呀?” “左夫子,我弟想要启蒙……” 还没说完,那左夫子浑浊的老眼立马睁开:“原来是这事呀,好说好说。我看姑娘眼生,打哪个村子来的?” “沟子村。” “沟子村好呀,好地方呀!” “左夫子去过?” “哦,那倒没有。” 王桃花嘴角抽了抽,心道:“这老头看起来咋这么不靠谱?” “不知夫子收学生有没有什么要求?” “没有没有,老夫有教无类,是个男的,活的就行,不过嘛有个事倒要先说上两句。” “夫子但说无妨。” 左夫子眼睛里精光四射,右手拇指与食指的指尖搓了搓。 “我这学堂一年束修是一两银子,三节两寿的话也要送上干肉两斤,不许拖欠。你若是有这银钱,明日就送孩子来吧。” 王桃花拧紧了眉头,心道:“这刚见面就要钱,这老头会不会太市侩了?就他这副样子,真让人不喜欢。” 可这方圆百里就两个学堂,得罪了李万斗,自己还真没得选。 “夫子,这银钱倒是……” 还没说完,里头传来孩子的哭声。 就见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孩子飞快地跑了出来:“夫子,夫子,张二牛和李大狗打起来了,还把你的砚台给打翻了。” “啥,砚台都翻了?这两个小兔崽子反了天了!” 说着又满脸堆笑地看向王桃花:“姑娘,我先进去一趟。这些皮猴子没老夫镇着,非得闹翻天不可。” “夫子,你先忙!” 左老头拉起袖子就冲了进去。 王桃花透过院墙看去,就见左老夫子拉开两人后,也不问青红皂白就是一人敲了十戒尺。 这打就打了,也算严师出高徒了,可接下来的一幕,简直颠覆了王桃花的三观。 “你们俩个小崽子书不好好念,成天就知道惹事生非。既然你们俩肚子里没有墨水,那就把这地上的墨水给吃干净了,也不算糟蹋了这墨!” 两个孩子顿时就吓得哭了。左老头板着脸,按着两人的头就要往地上去。 “慢着!” 王桃花实在看不下去了,这……这哪是为人师表的夫子呀,这简直就是个变态吗? “姑娘何事?” 左老头有些不明。 “夫子,两小儿打闹也常事,若是这般罚他们传出去可不美。” 左老头想了想,这才气呼呼地指着两人道:“今天就饶你们一次,要是有下次可就不是墨水了,回去把今日功课抄上一遍。” 两个孩童如获大赦,只能点着头:“谨遵先生教诲。”然后含着泪回了自己的位置。 现在的王桃花是一刻都不想待了,她坚决不会把王少安交给这样的人。 于是赶着牛就要走。 左老头见状,赶紧跑出来喊道:“姑娘,明日记得送令弟过来,别忘了带银子。你且放心,老夫肯定把令弟教成材。” 王桃花吓得手下一顿,稍微用了点力。 小红被扯痛了,不满地叫了一声,脚下的速度也加快了几分…… 王桃花有些郁闷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今日碰到的都是些什么牛鬼蛇神呀,一个出口成“脏”,品行不端,一个糊里糊涂,见钱眼开。我去,这读个书怎么事这么多? 还是前世好,九年义务教育省了多少功夫?!哎,看来自己还得仔细找找,免得把王少安给教歪了。 回了沟子村,她就去寻王孟山,简单把两人的事说了下,王孟山也是眉头紧皱。 “这左夫子早些年也听说教学不严,人浮于事,原以为是传言,想不到是真的。至于李万斗这些年还是教出些成绩的,可作为夫子言语这般不堪,恐怕私德不佳,哪怕有才也是不能去的。丫头,可咱们村附近就这么两所学堂呀!” “村长爷爷,你再帮忙想想,还有没有漏掉的?” 王孟山又搜肠刮肚了片刻,才无奈地说道:“咱们县穷,读书人少,这十里八乡确实只有这两所学堂,再远点就得去县里学堂了。嘶,等等,我记得那夏家村好像有个家塾来着。” 这家塾又叫专馆,通常是村子里一家或数家富户单独或联手创办的,供其家族子弟完成启蒙学业。 王桃花本来黯淡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附近有就好,我明日就去看看。” 王孟山本不想打击王桃花,可怕她明日去伤心而归,还是决定要把话说清楚:“丫头,那夏家村的家塾设在夏员外家,他家祖上可是当过官的。听说请的举人老爷授课,他们本族人都收的极少,咱们外人更是……难呀!” 王桃花抬起下巴,握紧拳头:“村长爷爷,反正都到这地步了,我去试试又怕什么。” 第二日清早,王桃花三人刚赶着牛车走到村口,有个老婆子就飞快地跑了过来。 “哎呀!桃花等一下,等一下。” 王桃花赶紧拉住牛绳:“丁大娘你可是有事?” 站在牛车边上的正是村里有名的铁母鸡丁婆子,也就是上次薅王桃花藠头的婆子。 丁婆子手里挽着个碎花包袱,一张皱巴巴的脸挤出个笑脸:“桃花,你们这是要去县里?” 王桃花眼皮一跳,有股不好的预感。可出村只有这么一条路,也扯不了谎,只能勉强地点点头。 “哎呀喂,那太巧了,老婆子刚好也要去趟县里,你捎大娘一趟吧。” 说着还不待王桃花说话,就攀着牛车上的栏杆往车里挤。 这牛车本就放了铁桶,桌子之类,又坐了王桃花三人已经很挤了。 王桃花皱眉:“丁大娘,咱这牛车太挤了,实在坐不下人了。” “哎,挤挤没事,这不还显得咱们香亲。那小丫头你脚往里收点……哎,没长脑子呢,把那篮子抱在怀里不就多了点位置。” 最后还真被她挤上来了。 “呐,这不就上来了吗!” 这丁婆子身子虽没什的肉,但骨架大,又裹了件厚厚的袄子,这下牛车里真是一点空隙都没了。 王桃花明显听到车子“吱扭”一声,感觉都要散架了。 “丁大娘,这样坐起来太憋屈了,县里也不算太远,要不还是你自个……” 话没说完,丁婆子就拿个帕子抹起眼泪来:“哎哟,桃花,我常跟大家伙说这村里就属你这丫头最是好心了,肯定不能赶我个老婆子下车吧!?” 得,她还先发制人了! “再说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我是看着你长大的呀!实在是我老婆子年岁大了,走不了那么长的路。丫头,你就可怜可怜我这把老骨头吧。” 王桃花翻了个白眼,暗暗地吸了口气,心道:“那日县里开了城门,你这老婆子可是第一个跑去的,走不了远路,也太能胡扯了。” 可是人都坐上来了,硬把人拖下去也不太好看,就跟气鼓鼓地两个小的使了个眼色,一拉牛绳走了。 这牛车才走了两刻钟,丁婆子就按捺不住了,一双眼珠子就对着铁桶滴溜溜地转了起来。 “桃花,听说你去县里卖吃食了,可是这桶里的东西?” 王桃花不想搭理她。 丁婆子还在自顾自地说着:“你这丫头是个厉害的,又是建青砖大瓦房,又是买牛买车,现在又做这吃食生意,以后那媒婆保准踏破你家门槛哟!” “大娘说笑了,赚点辛苦钱,够养活我们姐弟三人就好了。” “大娘是越瞅你越是欢喜哟!你说你一个姑娘家这么辛苦,大娘也是心疼的紧。那个我娘家有个侄子,生的高高壮壮,力气也大,家里还有十来亩好地呢。丫头,要不哪天丁大娘叫来跟你见见面!” “丁大娘,你说的是那个总爱流鼻涕的大哥哥吗,我见过他,去年他来你家做客还跟我们玩。他不害臊,跟石榴比谁尿尿远,输了还要打我们。” 王桃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少安别乱说。” “姐,我才没乱说呢!我还看他抱着自己的脚趾头啃呢!大家都说他是憨子。” 丁婆子被揭穿了,脸上一红:“小孩子家家别学婆娘嘴,天宝只是心智还……还没开罢了。” 这时丁婆子肚子“咕咕”叫了两声,于是故意叹了口气:“哎哟,大娘这出门的早,现在这肚子空空落落的。” 要是遇到其他人,王桃花许是会送上一碗豆腐脑,可是这老婆子蛮缠得很,王桃花才没那个心思。 见姐弟三个不约而同地闭着嘴巴,丁婆子就有些气恼了,心道:“这小贱人也太小气了,这么一大桶吃食呢,也不让自己吃些。哼,你不给,我就自己拿。” “哎哟,坐这半天那香味一股一股地往鼻子里钻,让老婆子我瞅瞅做的啥好吃食!” 说着就去掀那盖子,王豆香赶紧一把拍开了她的手。 “丁大娘这路上都是灰,要是落进了桶里,咱们还怎么卖?” 丁婆子鼓着眼睛,跟只蛤蟆似的骂道:“干嘛呢?老婆子就是想看看那吃食是什么?桃花都没说话呢,你个捡来的臭丫头倒是把自己当根葱了。” 王桃花猛地转过头来,大声呵斥道:“丁大娘,我叫你一声大娘是跟你客气。冬儿是我亲妹妹,有我在没有人可以说她!咱们牛车载不了你这尊大佛,下去。” 丁婆子看王桃花这般生气也是有些诧异,等反应过来,那又粗又短的眉头顿时立了起来。 “哎哟喂,你连我老婆子都敢赶,眼里还有没有我个长辈哟。果然是有娘生,没娘教的小畜生。” “我呸!你算哪门子狗屁长辈,下去。” 王桃花直接拉停了牛车,就跳下去拉扯丁婆子。可那婆子抓着栏杆不松手。 “我就不下去,看你能把我怎么样?有本事你就把老婆子的手给砍了呀!” 王桃花冷笑一声,也不客气,抢过她怀里的包袱。 这下丁婆子急了,赶紧爬下车:“死丫头,快把包袱还给我?” 里头可是有十几双新做的鞋垫子,今日打算拿去县里卖的。 王桃花扯开包袱,拿出一对鞋垫子。 “丁大娘,这牛车你坐了也快一半的路了,看在同村份子上我吃亏点,这鞋垫子就当是路费了。” 说着把剩下的扔给丁婆子,头也不回地跳上牛车往前赶去。 丁婆子还想追上去,王桃花姐弟几个狠厉的眼神一瞪,就熄火了。 只能坐在路边拍着大腿哭喊了起来:“天爷呀,她连老婆子也抢,不得好死哟……” 路上。 “冬儿,那老婆子的话你就当她放屁,别放在心上。” 刘冬儿坦然一笑:“姐,你担心啥呢?有你和少安,我啥都不惦记。” “二姐,等我长大了,我来保护你!” “嗯。姐,少安,有你们真好!” 第151章 嫉妒使人丑陋 姐弟三人才刚到街口,就发现一大群人已经等在昨天摆摊的地方了。 那小胖子一看到王桃花来了,就兴奋地喊了起来:“来了,来了。姑娘,你可让咱们好等呀!” 王桃花歉意一笑:“不好意思,今日路上有点事耽搁了。我现在就给你们打豆腐脑。” 今日的人比昨天更甚几分。王桃花正忙着,就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 抬头一看,斜对面胡饼摊子上,那个穿着嫩黄色袄裙的姑娘正恶狠狠地朝自己看来。 见被发现了,她“哼”地一下,甩过头去。 王桃花摸摸鼻尖,心道:“奇怪,自己又不认识那姑娘,为啥对方这般不善。算了,姐忙得很,懒得理她。” 杨杏儿看王桃花那边人挤人,自个这边连个问的人都没有,气得直跺脚。 眼看这学子越来越少,杨杏儿只能使出浑身解数,倒还真拦住了几个客人。 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走来,杨杏儿赶紧把领子扯开了些,摆出一个最甜的笑脸,微微招手道:“夏公子,早呀!好几日都没见你来买胡饼了,是奴家做的胡饼不好吃了吗?” 这话里三分娇羞,两分埋怨,还有五分赤裸裸的挑逗。 夏演之脑海里瞬间涌过一阵冷气,全身一个激灵。 等看到杨杏儿抹得雪白的脸,涂得朱艳艳的唇,眼神里的一片火热,忙退后了两步,往边上挪了挪。 “杏儿姑娘,那个我……我近日肝火旺,就不吃胡饼了。改日再来买饼。” 正要离去,杨杏儿身子一闪,挡在了他前头:“夏公子,奴家家中有去岁新摘的忍冬,最是下火调肝,要不明日我给你泡上一壶吧。” “啊!不……不……不用麻烦姑娘了。” 夏演之见杨杏儿眨着大眼睛看着自个,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赶紧从袖子里摸出三文钱。 “那啥,杏儿姑娘,你还是给我一个胡饼吧。” “哎!这就给你挑个焦脆的。” 杨杏儿立马露出笑脸,接过铜板后就从篮子里夹出一个烙得两面金黄的胡饼,用干荷叶包了递去。 “夏公子,你一定要好好尝尝哦,今日这饼可是奴家亲自做的呢。” 夏演之胡乱点头,接过饼后逃也似的走了。 杨杏儿理理鬓边的头发,得意地朝王桃花摊子看去。 “哼,不就是皮子白点,身段好点吗,得意什么?再说要那好看有啥用,又不是去勾栏选花魁。看吧,本姑娘只是不屑跟你争,不然你一个客人都拉不到。” 可马上她脸上的笑容就僵硬了。 就见王桃花笑容满面地把一碗豆腐脑递到了夏演之手中,夏演之随手把那胡饼给了旁边一个同伴吃。 杨杏儿顿时咬碎一口银牙。 “贱人,敢跟姑奶奶抢男人,你给我等着瞧。” 再说夏演之吃了一口豆腐脑后,眼前一亮。 “姑娘,你这豆腐脑清爽甘甜,软嫩柔滑,果真好吃!” “夏公子,好吃你就多吃点。” “行,那你再给我来一碗吧。” 夏演之就看到一双白皙纤细的手接过碗,抬头就看到王桃花姣好的面容,瞬间有些怔神。 “夏公子,夏公子。” 夏演之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夏公子,你的豆腐脑。” “哦,哦,好的。” 夏演之三下五除二就把豆腐脑喝完,然后摸出十五文钱。 “姑娘,明日给我留两碗。” 说着就急匆匆地走了。 王桃花摸摸自己脸蛋:“自己脸上也没脏啊,干嘛那般看着自己,奇怪了!” 不得不说,王桃花根本就没往男女那方面想去,毕竟那夏演之看起来才十四、五岁呀!正儿八经的小弟弟一个。 今日的豆腐脑卖得比昨日还快了一刻钟,王桃花姐弟正欢喜地收拾着,就见对面那姑娘抬着下巴,扭着腰走了过来。 “哎哟哟,妹子你这生意好呀,这才大半个时辰就卖完了。真真让人羡慕!哪像咱们几个呀,可是一大早就来了。这冷风吹了半天,拢共也没卖几文钱呀!?大家伙说是不是呀!” 王桃花听她这么一说,就知这娘们不怀好意了。 这两天因为王桃花的豆腐脑,多多少少影响了周边的摊子,于是几个卖吃食的婶子叔伯都略带不满地跟腔起来。 “是呀,是呀,平日到这个点,我这油酥饼子能卖两炉子,今日才卖一炉子。在这般下去,一家人非得喝西北风了。” 油酥饼子 “我家也是,这馄饨包了这么多,到现在才下了两三碗呢,怎么办哟?” “丫头,你这吃食既然这般新奇,要不你往那街头摆去。” “这丫头长得水水灵灵的,这做买卖咋不给人留条后路呀!” 这么一吵吵,街上几乎所有的摊子都看了过来。 杨杏儿见有人在指责王桃花,十分得意地说道:“看吧,你这是惹众怒了。搔首弄姿地断人生意,真是天理不容!我要是你就赶紧夹着尾巴走人,不然以后有你的罪受。” “姐!” 王少安两人有些急了。 王桃花摇摇头:“别急,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 她自是知道这事如果不好好处理,这些人说不得真联合起来排挤自己。虽说自己不怕,但和气生财还是首选。 “这位姑娘,我与你并不相识,也不知道你为什么处处针对我!但今天大家既然提起这事了,我想说的是我一没怂恿客人不买你的,来买我的,二来我也没做与各位相同的吃食,我怎么就天理不容了?” 部分摊主听了也有些不好意。哦,你买卖不好,别人买卖好,就得让别人离开,也不是这个理呀! “还有我想问问,我没来之前,这街上的买卖又是谁最好?” 众人都看向杨杏儿。 “都看我干嘛?我现在的生意也被这狐狸精给搅和了。” “我姐才不是狐狸精!你脸白,嘴又尖,你才像个狐狸精。” 王少安指着杨杏儿说道。 “死小子,你指谁呢?信不信我把你指头给掰掉。” “你试试看!” 王桃花往前走了一步,眼睛一瞪,那杨杏儿就咽着口水往后退了一步。 “你别急着狡辩,我看你就是想霸占这街上的吃食生意,让大家喝西北风去。” 王桃花走出摊子,来到街道中间,给大家行了个礼。 “各位叔伯婶子,大家都在这街上摆摊子也是一种缘分。但我王桃花敢对天发誓,绝对没有说要霸占这街上的吃食生意。 这书院里上千号人,我要真存了这心思,我为何每日只做这一桶豆腐脑?难道我傻到有钱不赚?何况我这吃食图得是个味道,极易克化,还是要与包子,饼这些搭配着吃,才能饱腹,所以咱们的吃食并不冲突。 再有任何新吃食出来后,大家都会图个新鲜,我想你们各位卖吃食都是知晓的。” 顿时大部分摊主点头,确实有很多学子吃了豆腐脑还是来买了包子,汤饼。也有摊主就想起自己刚摆摊那会儿,那生意也是火爆异常,顿时更是说不出话了。 一个卖油角子的大爷说道:“是这个理。想咱们刚来卖那会,谁家不火热两月。这丫头就算走了,能保准没有其他人来,这做生意呀还是得看自己。咱们把味道做好,才是关键哟!总不能拉不出屎,还怪上茅坑吧!” 这话说的平日几个味道糟糕的摊主脸色很是难看,却又反驳不了!这一反驳不就认准自己吃食难吃了吗!? 王桃花朝大爷感激地看去,心道:“瞧瞧,多通透,多可爱的老头呀!大爷给你点个赞!” 这么一来,大部分摊主也就散开了,其实真说来自己的生意也没多大的影响,只是犯了眼红病而已。 “哎,哎,你们咋就走了呢?有她在,还要不要做生意了。” 王桃花冷冷地笑道:“姑娘把我赶走了,你最开心吧。我今天也把话撂在这里了,我王桃花本本份份做生意,不去招惹别人不代表我怕了。若是你再来招惹我,我保准让你肠子都悔青!” 杨杏儿伸出指头指着王桃花:“切,说大话谁不会呀!你能把我咋滴?我跟你说不要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跟本姑娘指手画脚……” “哎哟!” 杨杏儿疼得五官扭成一团,身子都弓了下来,原来王桃花抓住她的指头往后掰去。 “疼……疼……快……快松手。” “还狗叫不?” “不……不叫了。” 杨杏儿眼泪哗啦啦地流。这哪是个女人呀,这么粗鲁?这么野蛮?这么…… “哼,再有下次,我就拧断你这根指头。煽风点火,借刀杀人,什么德行!” 一松手,杨杏儿赶紧捂着手指像只兔子似的逃回了自己的摊子。 “姐,她好丑!” 杨杏儿流了泪,那脸上的脂粉就晕染开了,特别是眼角的眉黛化开,更是整个眼眶跟只熊猫似的。 “当然,嫉妒使人丑陋!” 这声音极大,杨杏儿听了差点一个跟头栽倒。 “少安,冬儿咱们走。” 于是三人开开心心地往家走去。 出城前又去买了二十斤细糖,可把那杂货铺老板开心坏了,还送了两个一文钱的竹哨子。 王少安玩的起劲,刘冬儿就兴趣缺缺,这才相差一岁多,风格迥异呀,看来女孩子是要更早懂事一些。 吃了午饭,王桃花就开始往夏家村走去。这次她带上了王少安。因为她听说夏家曾经也收过外村人,但那人是因为才情被赏识的。 “少安,这两日那《论语》《千字文》几本书可是看了?” “看了,看了,姐你就放心吧,不会给你丢脸的。” “待会记得别急,待人要有礼貌……” “姐,我记住了,你再啰嗦我耳朵就起茧子了。” “哎哟喂,这就开始嫌弃姐姐我了!?果然男人的话靠的住,母猪都会上树。”说着故意拉下脸来。 “姐,姐,你别生气,我保准听你的话还不行!” 王少安很是机灵地搂着她的手又是晃个不停。 “好了,好了,晃得我头都晕了。反正咱们今天一定要进夏家的私塾。” “好!一定!” 两人击了个掌。 这夏家村离沟子村倒是不远,约莫两刻钟后,两人进了夏家村。 第152章 你给我倒背吧 夏家村虽然没有李家村大,不过全村六百余人几乎全姓夏。 因为村子里上三代出了大官,到这一代也出了好几个举人,也算是平川县的名门望族了。 其中那两个当官的就出在夏伯远家,分别是他的太爷爷和爷爷,所以他家宅子占地十来亩,共有三进,可以说半个村子都是他家的。 走近了就发现这宅子处处透着与众不同。穿过照壁,可见这座大宅子不似本地普通有钱人家的宅院,而是青砖黛瓦,封火山墙,颇有淮西宅院的风格。想来当年祖上是在淮西为官吧! 来之前王桃花就打听过,夏伯远为人还算磊落仁厚,所以王桃花直接走上台阶,敲了敲门。 很快就有家丁来开门。 王桃花朝家丁拱手道:“这位小哥,我是带我弟弟来求学的,还请通报一下贵府老爷。” 那家丁皱着眉头:“姑娘你找错地方了吧,这是夏员外家,你要求学得去找学堂呀!” “小哥,听闻夏府私塾有良师授课,小女子这才厚着脸皮前来求学的。” “啥,你想进夏家私塾?” 家丁瞠目结舌。 “姑娘你是夏家旁系?” 王桃花摇头。 “那你可与我们老爷有亲有故?” 王桃花摇头。 家丁不禁笑了起来:“姑娘,我劝你还是回去吧。咱们这夏府私塾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里头全是府里的少爷,还有族里最会读书的十几人,再或者是夏府亲眷,你这无亲无故的,怎么进的去?!” “能不能进,那不得夏老爷做主?小哥还请你行个方便。” 说着从袖子里摸出一钱碎银子塞他手中。 这家丁看王桃花挺会来事,掂了掂银子说道:“好吧,那我就进去通报一下,不过咱们老爷会不会让你进门,我可不敢保证。” “有劳小哥了。” 家丁把门关了,就进去通报。于是王桃花和王少安就坐在台阶上等了起来。 再说夏伯远这人也是个有个性的,平生最是痴迷于诗词歌赋。年轻时,还常因为这事被父亲责罚。后来考得了举人功名后,也就歇了上进的心思,安安心心地做起了富家翁。成日里在宅子里舞文弄墨,吟诗作对,倒也逍遥快活。 这不今日春光正好,绿意迎窗,于是和乔夫子在花园里吟诗作对。 夏伯远看着那点点淡绿的扶柳苦思冥想。 “元固,我又有了一句,点点淡色映新妆,咋样?” “虽合景意,但是词太过陈旧了。” 夏伯远虎着眼睛:“得,你别老说我了,你来一句?” 乔夫子稍微走了两步,吟诵道:“绿枝浮春意,小池燕子飞。” “妙呀!好一个浮春意,燕子飞。哎呀,元固的诗才果然高于我呀!” 可乔夫子却自个摇了摇头:“不行,不行,这句子有些轻浮了。” 夏伯远微微一想,确实多了几分恣意,于是又埋头苦思起来。 “老爷!有人找,说是来求学的。” 这时刚才的家丁跑了过来。 被打断思路的夏伯远立马眉头一皱,很是不开心地说:“夏七,老爷不是说了做诗时别来烦我,去去去!” 夏七赶紧点头:“是,是,是,小的这就走,小的祝老爷才如那个水涌,想到一首好诗。”说完,弓着身子退了出去。 夏伯远哭笑不得:“不懂装懂的猢狲!” 等夏七走到回廊才舒了口气,摸了摸额头上的冷汗:“好险,差点就被老爷罚了。上个月夏五就是打扰了老爷做诗被罚了一个月的月钱,还好我机灵。” 王桃花见门开了,忙走了过去。 “小哥,夏员外如何说?” 夏七摇摇头:“姑娘,咱们老爷现在有事,没空见你呢!” 王桃花有些失望,可想到自己有求于人倒不好咄咄逼人。于是打算效仿三国时期刘备三顾茅庐,明日再来。 “那麻烦小哥了,我明日再来。” 正要下台阶,就听夏七嘟囔了句:“哎,这姑娘来的也真不凑巧,正碰到老爷今日做不出诗。那柳树就是棵木头,还能写出朵花来,想想脑袋都疼!” 夏七正要关门,王桃花一只手堪堪伸了进去。 “哎呀,姑娘你干嘛,你这手还要不要了?” 夏七看着门缝里的手心有余悸。 王桃花露出一个笑脸:“小哥,麻烦你再帮我通报一次呗,这次你家老爷保准让我进去。” 夏七有点光火了:“你这姑娘好生无礼,我说了我家老爷今天没空,要是我扰了他兴致,我可吃不了兜着走。” “小哥,再走一趟吧,拜托了。” 说着又从怀里摸出一两银子:“这次你只需说上一句,这银子就是你的了。” 夏七看着一两银子直咽口水,夏府的月钱虽比外头很多府里高,可是那一两银子也是够自己做好几个月活呢?就算被老爷扣一个月工钱也是值了。 想到这里,他豁出去了。 “真的只说一句话?” “嗯,就一句话!” “那你说来!” 很快夏七就急匆匆朝后花园跑去。这句子文绉绉的,他怕忘记了呀! 这边夏伯远和乔夫子又搜肠刮肚地吟诵了几句,都不满意。 “元固,看来咱们今日才思已尽咯。” “老爷,小的这里有一句!” 就在这时,听得门洞处传来一句“碧玉妆成一树高”! 两个半老头子同时转头,眼里全是兴奋惊喜。 这句子绝妙呀!! “谁在那边,快出来!” 夏七只得慢慢吞吞地走了出来。 “老……老爷!” “夏七,怎么是你?刚才那句诗是你作的?” 夏伯远十分怀疑,这夏七有几斤几两自己还是知道的。 “老爷,是门口的姑娘做的。” “姑娘?什么姑娘?” “老爷,有个姑娘带着弟弟求学,想进咱们夏府私塾举业。” “哦!竟是为了这事!?” 夏家私塾声名远扬,常年有人来求学,夏伯远对这事并不稀奇。 “她……她还说……” “有话快说,吞吞吐吐成何体统。” “是,老爷。她说若想知下句,请让她进府一叙。” 夏伯远两人相视一眼,这姑娘有点意思。 很快王桃花两人就被请进了府里。 就见这府里巷道纵横、花楼重门,路过的天井也是四水归堂,墙头黛瓦垒迭,装饰的木雕、石雕、砖雕,工艺精湛、精美绝伦。 等来到后花园,这里古树参天,翠竹掩映,假山堆秀,藤萝绕墙,青石板铺就的小道连接着一座古朴的水榭亭子。 后花园 就见两个分别身穿暗竹纹和青松纹细棉襕衫的半老头子正颇有兴趣地看着自己。 “两位先生好!” 说着和王少安行了礼。 夏伯远有心捉弄一下两人,便道:“丫头,你叫我俩先生,可是知道谁是乔夫子?谁是夏员外?” 王桃花还没说话,一旁的王少安眨了眨眼睛,抬起脑袋:“姐,我知道。” “哦,你知道,来,说来听听,老夫我看你猜得准否?” 王桃花也有些疑惑,这小家伙什么时候见过夏伯远了? 王少安把左右两人看了看,虚虚一指:“那手背上有墨点的是夏员外。” 夏伯远下意识地就看向自己的手:“咦,没有墨点子呀?” 乔夫子笑道:“敬德,你着相了!” 夏伯远这才反应过来,也是哈哈笑道:“好一个聪明伶俐的小子。” 王少安深鞠一躬:“谢员外夸奖。” 夏伯远点头,倒是个懂礼的!心下满意了几分。 “丫头,刚才那诗句可是你做的?” “随口一说,先生见笑了。” 夏伯远张了张嘴巴,表情十分古怪,乔夫子嘴角直挂着笑。 夏伯远心里郁闷啊,老夫苦想了半天,还没这丫头随口一说。哎,这人比人真是比死人。 “丫头,那下一句是?”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 两个老头子均是浑身一震,那惊讶欣赏之情难以言表。 夏伯远念了好几遍,又看看那柳树,不由得抚掌笑道:“好句子呀好句,浑然天成,不见雕饰。老夫当浮一大白呀!” 乔夫子看着王桃花两人若有所思:“丫头,老夫观你两人却有几分书卷气,你又能吟得如此佳句,可是出自书香之家?” 王桃花莞尔一笑:“小女外祖父曾是秀才,小女母亲也酷爱读书,所以从小就教授我和家弟读书习字。” 乔夫子点头:“原是如此!古人云书犹药也,善读之可以医愚,诚然也!” 夏伯远却问起来:“你家外祖父是何人?” “外祖白讳放山,字本初,已于几年前先逝了。” 夏伯远嘴里念着:“白放山,白本初,哎呀,老夫记起来了。想不到你外祖竟与老夫是同窗。那时你外祖年纪轻轻就老成持重,最是喜读书之人,当年还是头名秀才。” 王桃花心下一喜,朝夏伯远眨眨眼睛,呐,有这么一重关系,进你家读书不得开个后门? 夏伯远自是看到了王桃花的暗示:“丫头,你这次来找老夫是想让这小子进我夏家私塾?” “嗯,正是。还请夏员外给家弟一个学习的机会。” “我夏家私塾向来非夏家子弟和亲眷子弟不收,你可是知道?” “知道,但也有例外是不?小女子知道两年前夏家就收了一个外村子弟。” 夏伯远忍俊不禁,拍拍旁边的老头:“元固,瞧瞧,都是你那徒弟生出来的事。” 原来三年前收的那外村人,姓洛,名青,现已中举,是乔夫子的得意门生。 “好,老夫看在与你外祖同窗的份上,许你进我夏家私塾读书。” 王桃花赶紧拉着王少安给夏伯远和乔夫子行礼:“谢过夏员外,乔夫子。” 夏伯远玩味地说道:“哎,丫头,我只答应你进我私塾学习,可没说是这乔夫子教授。这老头子的脾气大的很,我可做不了主。” 的确,虽说乔夫子是夏家请的西席,也才举人身份,可人家那是洒脱惯了,不愿意被功名所缚。他可是本朝大儒宋谦先生的嫡传弟子,他的师兄弟可谓各个位高权重。当初为了请他来自己府里授课,可是颇费了诸多周折。 即使这样夏府也没人入得了他的眼,并不授课收徒,只是日常私下里指点府中子弟一、二而已。 乔夫子瞪了眼夏伯远。 王少安就自个往前走一步,深鞠一躬:“求先生收下小子,小子必定勤学苦读,不负先生所望。” 乔夫子看着王少安眼里的坚定,捋着胡须:“罢了,有一就有二,你我如此相见也算是缘分。你若真想投在我门下,需经的住老夫的考教。” “小子,你可要想清楚,乔夫子这条件肯定不简单!” 王桃花看向王少安。 王少安挺起小小的胸脯:“我敢!纵有千难,我亦无悔!” 夏伯远被逗笑了:“好一个纵有千难,我亦无悔!小子,咱们说好了,要是这老头不收你,可不许哭鼻子。” “哼,我才不会哭呢,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 乔夫子点头,朗声道:“你且听题。子曰: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何解?” 王桃花在一旁紧张得手心都捏出了汗,这可不是背诵,是解析,而且一来就是四书五经。虽说四书五经这两个月,自己和王少安对答了几次,可毕竟他才七岁,能记得下来吗? 只见王少安思考了片刻,清脆的嗓音响起:“孔夫子说君子吃不求饱、住不求安、做事灵敏、言谈谨慎、积极要求上进,就算好学了。” 乔夫子点点头:“答得还算工整。那默而识之,学而不厌,诲人不倦,何有于我哉?” 王少安很快又解答了出来。 就这般《论语》《孟子》里问了五、六题,王少安全回答了出来。 “嗯,你未经启蒙,四书五经能解到这个地步也算尚可。今日老夫不再考教,你且回去把这《论语》学而篇倒背出来,明日此时来找我。” “啥,倒背!?” 王桃花吃惊了,心道:“这老头不会有病吧,这普通人一晚上背四五百个字都难了,他还要倒背?” “可是不行!?” 没料到王少安深鞠一躬:“夫子我一定认真背诵。” 乔夫子笑道:“我现在可还不是你的夫子,待背会了再说吧。” 等王桃花两人出了夏家,夏伯远不解地问道:“元固,你让那小儿倒背有何说法?” “这小儿以墨点猜人,可见聪慧。七岁稚龄能解四书,可见文根深厚,现在就看他的心性如何?” “啧啧,你这老鬼这哪里是在选学生,这是在选徒弟呀!” “若是才品皆宜,选徒弟又有何不可!” 夏伯远手一抖,拔下一根胡须:“嘶,你这个老鬼也太偏心了,我几个孙儿求到你门下,你愣是看都不看一眼,反而看上了一个黄口小儿。得,气死我了,我还是做我的诗去!” 说着又盯着那柳树念道:“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哎,后头该怎么接呢,头疼……” 第153章 牛头散 带着满腹心事,王桃花两人回到了家。 这下王少安跟打了鸡血一样,找到那篇文章开始一遍又一遍地倒着读。 王桃花见他读得那么认真,也就随他了,自个忙去。 想着这几日自个几人忙着做事,打算今日做点好吃的,犒劳一下五脏庙。 她来到灶房,把今日买的五花肉洗干净,切成麻将大小的一块块。接着炒糖色,下肉翻炒……然后小火慢慢煨着,一时间空气里散发着淡淡的肉香味。 “姐,这苦槠豆腐泡了两日,应该好了吧?” 王桃花看去,吸了水的苦槠豆腐块头略微膨胀了掉,颜色也已经淡了些许,略微透明。掰了一小块尝了尝,苦味已经少了大半,于是决定今晚就炒个苦槠豆腐。 “冬儿,豆香家早播的大蒜抽芽了,我去摘些来,你在这看着那锅红烧肉。” “姐,你放心去吧。” 王桃花挎了篮子就去找王豆香,刚巧碰到她和罗桂花背着篓子从地里回来。 “桃花,你是来找我耍?” “我的大小姐,都快吃夜饭了,还去哪里耍!?婶子,你们这是去挖车前草回来了。” 说到这个,王豆香就兴奋起来。 “桃花,我们连挖了这些日子的车前草,蒲公英了,你猜我们赚到多少银钱?” “半两?” 小丫头摇了摇圆圆的脑袋。 “一两。” 王豆香气呼呼地睁大眼睛:“哎哟,姑奶奶你能大方点吗?我们赚了足足有二两多银钱呢,加上今天的应该有三两了。”脸上满是欢喜。 “我滴天呀,你们这是把这沟子村的地都给翻了一遍吧?” 王桃花心里无比震撼,这……这得挖三千斤车前草和蒲公英吧。看来王强娶妻一事是压在罗桂花夫妻俩心里的一座大山。 哎,可怜天下父母心!!! “那可不是,附近田里的都挖光了,我们就跑山上,坡上去。一天走下来,腿都在打架。你快瞅瞅我这脸,是不是又瘦了一圈。” 说着可怜巴巴地托着自己的脸,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却瞟向罗桂花。 “好啦,好啦,别做这副鬼样子了,也不怕桃花笑你。那济世堂说送完明日这趟,这药草就够了。 娘就去买只肥鸡,买刀好肉,把你爹和哥叫回来好好吃上一顿。桃花你们几个一定得来,不然婶子以后可不理你。” 王桃花忙点头:“那得来,这么多好吃不蹭蹭,我就傻咯!” “丫头,你要是傻呀,婶子被人卖了还在乐呵呵地帮他数钱呢。” …… 等王桃花拔了几根水灵灵,嫩青青的大蒜苗就回了家。 远远地看到新宅子那边还干的火热,心道:“这几日都没空去那边走走,也不知道建的如何了,等明日早上回来时去看看吧。” 这边锅里的肉又炖煮了一会儿,色泽油亮,肥而不腻的红烧肉就出锅里了。 等洗了锅,刘冬儿烧起了火。她就切了一些肥肉片,在锅里煎出肥油,把生姜大蒜干辣椒倒下去爆香。 接着把切成片的苦槠豆腐下锅翻炒,下酱油,然后把切好的大蒜叶倒了下去,撒点盐翻炒翻炒,也好出锅了。 王桃花尝了尝,还是曾经的味道。 可等到吃晚饭时,刘冬儿叫了好几遍,王少安还在读,王桃花就有些担心了,这是走火入魔了吧! 她走过去把书拿掉。 “少安别读了,先吃饭。” 王少安有些颓败地看着她:“姐我读了一下午了,还是只能背一小段,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 王桃花笑道:“谁说了,你那是倒背。字与字之间毫无关联,要是姐保准一句话都背不下来。” “姐,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 王桃花认真地看着他:“少安就算退一万步来说,你背不会,咱们还是进了夏家私塾,是不?读书是一步一步来的,一口吃不成大胖子。” “可是姐,我觉得那乔夫子很厉害,他站在那边我就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吸引我,我要成为他的学生。” 王桃花侧着脑袋想了想:那糟老头子也没啥特别呀,两个眼睛,一个鼻子的。难道这叫成熟男人的魅力!? 最终王少安还是被王桃花拉来吃饭了。 “快尝尝这红烧肉,还有咱们泡了十来天的苦槠豆腐。” 王少安藏着心事并没多少胃口,可为了不让王桃花担心,还是吃了一口苦槠豆腐。 “姐,这苦槠豆腐好特别,又柔软,又滑溜。虽然还有些苦,却一点都不难吃。” “是吧,书要背,美食也要吃。咱们要劳逸结合,不然变成个书呆子,咱们老王家就完蛋了。” “好,那我就吃完再背。” 得,白讲了! 吃完饭,王少安又捧起了书摇头晃脑地又读又背。夜里更是趁王桃花两人睡着了,偷偷爬起来,跑到灶房点了油灯读了起来。 第二天,王少安顶着一双熊猫眼兴奋地跑到两人面前。 “大姐,二姐,那篇文章我能倒背了。” 王桃花摸摸他的被窝,又看他那副样子,又是心疼又是生气,直接一扭耳朵:“你这家伙,感情一晚上都没睡啊!” 王少安龇牙咧嘴:“姐……姐……快放手,我……我睡了一个时辰的。” 王桃花看他那副样子也不好再说了:“哼!这次就算了,下次再这样我就家法伺候。” 王少安一边揉着耳朵,一边疑惑地问道:“姐,咱们家什么时候有家法了?” “从今天开始就有了!不听话扭耳朵二十下。” “啊!那我耳朵非得跟兔子一样长了。”王少安一脸害怕。 惹得王桃花两人哈哈笑。 “好了,你快去睡个回笼觉,今天卖豆腐脑你就不用去了。” “啊,那怎么行?” “我说了行就行!快去!” 看王桃花虎着眼睛,王少安一溜烟地躺床上去,把被子盖得严严实实。 小样,姐还收拾不了你! 张大娘最近感觉身子很不爽利,稍微站上一会儿就头晕眼花,这不又躺床上了。 “香芹,我和爹去地里看看,你记得把锅里熬的粥给娘送去。” 宋香芹抱着灵儿,温柔地点头:“你去吧,我在家会照顾好娘和灵儿的。” 张栓子听了这话心里很是熨帖,扛着锄头走了。 自从出了喂奶那件事后,张大娘几人也不再惯着宋香芹,该干啥干啥。这宋香芹倒真老实起来,对小灵儿也好好照顾起来。 对此,张家人表示很满意。 见张栓子和张老头走了,宋香芹脸上的笑意立马不见了,把灵儿随便往摇篮里一扔。 “小丫头片子,你要敢给老娘哭,老娘非掐死你不可,可记住了!” 小灵儿倒也没闹腾,兀自吐着口水泡泡玩着。 宋香芹从衣服箱子的最底下拿出一个纸包塞进了怀里。 很快她就来到了灶房,把锅里的粥端了起来,很自然地往里吐了口唾沫。 “个死老婆子敢欺负我,老娘让你吃个够。” 接着左右看了看,从怀里摸出纸包,打开后,里头是一些淡黄色的粉末。 她飞快地用小指头的指甲尖挖了一星点出来洒进粥里,然后用勺子搅匀。 宋香芹嘴角冷笑着:“吃吧,吃吧,再吃个十天半月你就该吃纸钱了。说来,大嫂送来的这东西真管用呀!” 事情还得从前几日说起。 很巧不巧,宋香芹被打的第二日,宋香芹娘和嫂子来送月子礼,宋香芹就把自个被打的事趁机添油加醋说了一通。气得她娘在张家大闹一通,隔天就让她嫂子送来这包东西。 “香芹,这东西你可得收好了。娘说一次不能加太多,就簪子尾那么多就行了,不然立马会没了命的。” 这宋香芹的爹没死以前是个牢头。这牢里头关的大多是一些作奸犯科,杀人越货之徒,宋老爹自然也学会了一些阴私手段。 这药粉就是他从一个江湖骗子那里学到的,叫牛头散(sǎn),少量食用身体元气会日渐枯竭,大量食用则当场毙命。据说一头牛吃完挺不过一盏茶功夫,所以取了这么个名字,是十足的禁药。 不得不说,这宋母是真疼这唯一的女儿,见不得她受一星点委屈。 宋香芹开始还是害怕的:“嫂子,这……这谋害婆母,要是被人发现了,可得杀头。” 她嫂子白了她一眼:“就说撑死胆大的,吓死胆小的。咱们一点一点放,有谁能发现。这老婆子一把年纪了,得个病死了不是常事?” “可……可我这心里慌得很,那老婆子平日对我也还算不错……” “呸,那都是装出来的,真好能纵着他儿子把你打成这副模样?你还想不想当家作主了?那老婆子活着,还有你的好日子过。” 这么一激,她就想到那日张栓子的无情,张婆子的埋怨,当即就把那包药粉握在了手心。 宋香芹纠结了两天还是没敢下手,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她下定了决心。 这日张大娘给小灵儿洗尿布受了凉,咳了半夜。第二日天蒙蒙亮,张栓子就把还在睡梦中的宋香芹给推醒了。 “香芹,娘咳的厉害,要不今日你去做晨饭吧!?” 宋香芹满眼不可置信,我的天,自个还没出月子呢,就得去干这粗话! 当即怒从心起:“张栓子,我宋香芹是嫁给你家,不是卖给你家,我这刚在鬼门关走了一圈生了孩子,还没坐满月子呢,就让我去做晨饭,你还有没有良心呀!老天爷呀,我真是瞎了眼,当初怎么就嫁了你这么个怂货!!” 张栓本就是个嘴巴笨的,被吵得烦了,随口说了句:“你老说当初,当初你也不是这个样啊!” 这话无疑是火上浇油,宋香芹柳眉倒竖,指头不停地戳着张栓:“好啊,张栓,你个死没良心的,你嫌弃我了?!你说你是不是在外头跟哪个骚蹄子勾搭上了,想把我逼死了,给她腾位子呀!?” 张栓干脆翻身起来:“你大清早的鬼扯什么呢!” 宋香芹冷笑一声:“哼,被我说中了吧,这么大早起来是打算给哪个骚蹄子担水,还是暖被子去呀!” “你……我懒得跟你说。”说着披上衣服出了门。 宋香芹立马朝他人砸了个枕头,哭嚷了起来:“我就没见过谁家这么刻薄,还在床上坐月子的媳妇儿还得起来做晨饭。” 她却忘了沟子村大部分妇人生完孩子,半旬不到就开始操持家务了,像当初的白氏,第三日就被刁婆子喊起来烧水煮饭了。张家对她已经很宽容了。 “呜呜呜,张栓你丧良心啊!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嫁入你家,吃没吃好,穿没穿好,每天跟个老妈子似的做事,呜呜,当初我就该听我娘的……” 宋香芹这骂声是越来越高,张大娘实在是听不下去,只能披了衣服来敲门。 “香芹啊,月子里咱别流眼泪,以后见了风眼睛疼。栓子要是哪里做的不好,娘说他去……咳咳咳……” “哼,你个老婆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成天也不知道装模作样给谁看!?啥眼睛疼不疼的,嫁了你张家就是剥层皮也得我自个捱着,呜呜呜……” “你眼里但凡多看我一眼,我都得阿弥陀佛拜个两天。成日里对那外人比谁都上心,这是做给谁看呢?嘴甜心苦,难怪三天两头不舒服,真是活该!” 张大娘立马被说得面无血色,摇摇欲坠。 张栓实在忍不住了,气冲冲地跑进了屋里,扬手就打了一巴掌。 这下张家又闹成一团。 想到这事,宋香芹面色有些狰狞,眼里全是冷意。 “哼,这家里谁都不能欺负我。” 于是扭着腰往张大娘屋里走去。 “娘,吃粥了。” 第154章 母鸭子上吊似的 这边等王桃花和刘冬儿赶着牛车到了地方,就看到杨杏儿依旧打扮得花枝招展,正跟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攀谈着什么。 两人凑得很近,杨杏儿那鼓鼓的胸脯都快凑到那汉子脸上了。汉子眯着眼睛一脸的享受,激动得脸上几颗暗疮都发红了。 真是猥琐他妈给猥琐开门,猥琐到家了。 杨杏儿指了指王桃花:“锤哥,可是记清楚了。就那两个娘们欺负我,你一定得给我做主,不然以后我可不理你了。” 胡锤子忙点了点头:“放心,我的心肝小宝贝。锤哥保证帮你把那娘们赶出这条街。来,让锤哥香一个。” 杨杏儿用指头戳了一下额头:“这街上到处都是人呢,人家还是清白姑娘家,没得让人说嘴。锤哥,以后咱们有的是机会。” 那媚眼如丝,直撩拨得大汉心猿意马。 “好好好,爷先存着,到时……嘿嘿……” 然后偷偷摸了一把杨杏儿的手就走了。路过王桃花摊子时,还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王桃花姐妹俩。 杨杏儿见大汉走了,瞬间没了笑脸,暗暗地用衣袖擦了擦手:“呸,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什么腌臜玩意。” 说着又冷冷地看向王桃花,脸上全是戏谑和得意。 王桃花对上这目光,心里警铃大作,看来这丫头又憋了坏招。 果然她这边刚把桌子碗筷摆好,正要掀开盖子给客人们打豆腐脑时,就见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和一个膀大腰圆的妇人气急败坏地冲了过来,二话不说就拿起那叠碗筷朝地上砸去。 “夸嚓!” 三、五个木碗摔成几瓣,剩下的打着转滚得老远,筷子也横七竖八地躺成一片。 这一变故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你个黑心肝烂肠肚的小贱人,昨日我娘吃了你豆腐脑上吐下泻,到现在还昏迷不醒,老命都快没咯。你丧良心哟!?” 那妇人干脆盘腿坐在地上干嚎了起来,男人则怒气冲冲地瞪着自己。 “死丫头片子年纪不大,一肚子坏水。” 王桃花瞥向杨杏儿,对方正抱着手幸灾乐祸地笑着呢,顿时就知道是她搞出来的事。 那男人见王桃花面不改色,无动于衷,就想上前掀翻那半桶豆腐脑,王桃花直接拎起铁勺子往手上重重敲去。 “放开你的爪子!我给你脸了!?” 郑老五揉着自己的手背,怒骂道:“死丫头,你的东西吃坏了人,还敢打人!?简直是无法无天了,今天我非抓你去见官不可。” 李大妞也扯着嗓子:“快来人啊,快来人啊,出人命啦,这黑心摊子吃坏人了啊……” 本就是早饭时间,她这一喊附近的人全涌了过来,把豆腐脑摊子包围得水泄不通。 夏演之也走了过来,看着哭闹的夫妇俩,又看了眼风淡云轻的王桃花,心道:“她怎这般镇定?” 只见王桃花大喝一声:“别嚎了!跟只母鸭子上吊似的难听死了。” 夫妇俩倒还真被喝住了。 王桃花这才不急不慢地说道:“既然你们夫妻俩来闹我的摊子,咱们就当着大家伙的面当面锣,对面鼓地说个清楚。不然这苍蝇,老鼠,狗子的每天来打打秋风,占占便宜,我这买卖可没法做了。” “说就说,老娘怕你不成!?我看你这丫头怎么把黑的说成白的!” “如果我没记错,你们俩没来买过豆腐脑吧!?” 刘冬儿也帮腔道:“我也没见过。” “是我娘昨儿个自己早上来买的,她说这豆腐脑香甜,就买了两份。想不到吃了没多久就出了这事,我的娘呀,你可受老大罪咯。你本来身体硬朗地能走两里地,现在屙屎都使不出力呀,我可怜的娘哟!” 李大妞又嚎起来了。 众人听了这话笑出了声,这妇人真是粗鄙! 刘冬儿气得小脸红通通:“这位大娘你胡说,这豆腐脑是我家祖传秘方,吃了上百年了,材料干净得很。我家每天卖二百来碗都没事,怎么偏生你家有事?” 一句“大娘”让李大妞掐死刘冬儿的心都有,自个才三十来岁,颜色正浓呢? “小丫头片子,你喊谁大娘呢?一点眼力劲都没有还敢出来做买卖!啊呸,白长一双招子。你问我,我问谁呀?反正我娘就是吃了你家豆腐脑出事的!我娘还躺在床上,要不你们自个去看看。” “你们不讲理……” 王桃花拦住刘冬儿,故意假装思考了下:“大娘,你这么说来我倒真有点印象,有个老婆婆,脸蛋圆乎乎的,拄着个拐杖是不?” 李大妞立马点头:“对对对,那人就是我娘呀!大家瞧瞧,她都承认我娘来买豆腐脑了。” “大娘,你耳朵有问题吧,我只是说过看到这么个大娘,可没说她在咱们家买过豆腐脑。” 一句句“大娘”把李大妞气得七窍生烟:“那么多人买豆腐脑,说不定你忘了呢!反正我娘就是吃豆腐脑坏的事!” “大娘,你硬说是在我们摊子吃坏了肚子,请问婆婆是在哪个医馆看的?我倒要去问问看。” 李大妞扯了扯袖子:“我们家穷,可看不起医馆,就路边的游方郎中看的。” “哦,穷,看不起大夫?请问我家豆腐脑多少钱一份?” “两文。” 见大家诧异地看来,郑老五忙说:“记错了,是三文钱。” 两夫妇俩竟给出了两个答案,还都是错的! “不好意思,我家豆腐脑五文一份。哼,你们连价钱都不知道,还敢说来我家买了豆腐脑。” 夫妇俩顿时互相看了眼,不但不紧张,反而闪过一抹贪婪的光。这一份就卖五文钱,那这一桶得卖多少钱呀!今天非把这丫头扒一层皮下来。 李大妞脑子转得快:“我家银钱都是我娘把着的,她多少钱买的我俩咋知道!?” 郑老五很是满意自家婆娘的机灵,也点点头:“就是,又不是我买的,我怎么会知道多少钱!” 王桃花嘴角一扬,心里有数了。 “你们确定亲眼看到你们娘吃了豆腐脑?” “那可不是。哎呦喂,我要知道这豆腐脑能吃坏人,昨日我就该把它给倒了。” “那豆腐脑是什么颜色?” “这……这……” 郑老五立马看向李大妞。 李大妞哪里知道,今儿早上才刚接到的活呢!于是在人群里一圈看下来,找到杨杏儿眨了眨眼睛。 杨杏儿看了看周围,偷偷指了指一个穿着白色衣裳的人,清咳了一声。 李大妞立马会意,中气十足地喊道:“白色的,我说我娘买了就买了,还能骗你不成!?” 王桃花早就把两人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于是笑道:“那是什么样子?” 李大妞又说不出来,瞥向杨杏儿。 杨杏儿虽见过豆腐脑,可这个怎么描述啊,只能摆摆手。 李大妞却意会错了:“反正就是白色的一块,有巴掌这么大。” “你确定?” 李大妞含含糊糊地说道:“你这死丫头问这么多干嘛?咋,还想推卸责任啊?这么多人看着呢,你狡辩不了。再说我娘还在屋里躺着呢,哎哟喂,我可怜的老娘呀!” “你诬赖我的吃食吃坏人,我不得问清楚。” “是呀,就算官府问罪,也得讲究人证物证俱在。连问都不能问,不会是心虚了吧!?” 夏演之闲闲地说道,现在他已经敢断定这夫妇俩是来碰瓷的,本想帮忙,可是见王桃花脸上毫无慌意,就知道她心有沟壑,也就坐观上壁了。 “好,我再来问你,这位大娘你家住在哪里?婆婆多大年纪?” “哼,我家住在南城簸箩巷子,婆婆今年六十有六。你问这些干嘛,咋,还想找人报复咱们呀!?我呸,我李大妞也不是吃素的,你敢来找事,我保准把你们打出去。” 王桃花也不说话,揭开锅盖,用勺子往两个碗里各打了一勺子豆腐脑:“你说昨日是婆婆自个来打了两碗豆腐脑回去,这县学离南城最近也得走上二十来分钟吧,咱们就来走上一走。” 说着朝人群问道:“哪个小哥能出来帮个忙?” 小胖子赶紧挤了出来:“姑娘,我来,我来,我最喜欢帮忙了。” 夏演之把迈出去的脚收了回来,心里颇有些遗憾。 “那就有劳……” “哦,忘了介绍了,我姓杜,叫杜子腾。” “肚子疼!?” 王桃花强忍着笑:“杜……杜小哥,你能帮我端着两碗豆腐脑慢慢往山门走去,再慢慢走回来吗!?” 小胖子忙点头:“姑娘,客气了,我这就去。” 众人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姑娘葫芦里卖了什么药呢? 小胖子左右各端了一碗豆腐脑慢慢往山门走去,又慢慢走回来。 “姑娘,我走好了!” 王桃花笑着点点头,指着小胖子手里的豆腐脑:“诸位请看!” 众人凑过去一看,那碗中的豆腐脑早就因为晃荡四分五裂,碎成一小块一小块。 这下所有人都明白了! 这豆腐脑吹弹可破,这才走了几步路就碎裂了,可刚才那妇人说巴掌大一块,这明显对不上呀? “我家的豆腐脑极嫩,所以每日我都得十分小心运来县里。刚才杜小哥走的多慢,它都碎裂了,哪来完整的。先不说婆婆要走上二十多分钟,还是个拄着拐杖的老人,就南城簸箩巷子那路坑坑洼洼,能保证豆腐脑完整。你若可以,我就认了这事!?” 郑老五夫妇俩顿时脸色如墨,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了。 人群里的夏演之两眼灼灼,心道:“她可真聪明!” “一来你不知价格,二来你都没见过豆腐脑,就满口胡说八道,可见你是扯谎。说,谁派你们来的?” 夫妇俩看向人群里,可杨杏儿早就逃出去了,只能厚着脸皮说道:“那……那个是我……我们误会了,姑娘莫怪,姑娘莫怪,咱们这就走,家里老娘还等着看病呢。” “哼,你一句误会了可是搅的我生意都没法子做。你们说怎么办吧??” “咋,难不成我还得赔你钱?你个死娘们,别得寸进尺,小心爷让你走不出这条街。”郑老五恶狠狠地说道。 “哎哟,我好怕怕哦!朗朗乾坤,你们竟敢敲诈,恐吓百姓,还有没有王法?” “你们俩抬头看看,前面就是县学。这里头的学子哪个不是饱读诗书,腹有韬略之才,将来都是要为官做宰的人,你们也敢当着他们的面欺负人,真是目无王法,胆大妄为。” 一番话说得周围的学子热血沸腾,路遇不平,慷慨相助,可不就是君子之风。更何况还是这么个漂亮的姑娘遇到歹人,那就更得好好表现表现了? “对,你们俩不能就这般走了,必须向她们道歉赔偿。” “哼,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正是需要咱们扫除奸恶,匡扶正义。” “.见义不为,无勇也,咱们把他们抓去县衙吧!” …… 夫妇俩看学子群情激奋,立马就怂了,忙拱手作揖:“姑娘,姑娘,是我们夫妇猪油蒙了心,做了这丑事,还请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吧!” “是啊,姑娘,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还请手下留情,我们必定记你的恩情,回家给你立个长生牌。” “长生牌就不需要了,你们俩今日误了我的买卖又砸了我的碗筷,赔钱吧!?” “多……多少银钱?” “我这一桶豆腐脑可是能卖一两多银子的,加上碗筷,还有我们摊子的名誉费,姐妹的惊吓费,你就赔二两银子吧。” “啥,二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 “对不起我脸皮薄,可不敢像你们这般坑蒙拐骗。你若不赔,咱们这就去官府走上一趟。” 最后在学子们的虎视眈眈下,李大妞一脸肉疼地从怀里摸出两块碎银子赔了,然后灰溜溜地逃走了。 王桃花朝众位学子拱拱手:“小女子多谢各位小哥仗义相助,今日我请大家吃碗豆腐脑还请不要嫌弃。望各位他日金榜题名,一展抱负。” “好,姑娘磊落聪慧,乃巾帼也!!” 人群里不知谁喊了一声,大家顿时欢喜开来,接着吃起来豆腐脑…… 第155章 关门弟子 一桶豆腐脑很快就见底了,王桃花把最后一份打给了夏演之。 “夏公子多谢你今日仗义出言。” “桃花姑娘不必客气,我也没帮到什么忙。反而是桃花姑娘临危不乱,心思缜密,颇让在下佩服。” “都是些小伎俩,上不了什么大雅之堂的。公子你的豆腐脑好了,给!” 夏演之忙接过豆腐脑。 然后一边吃着,一边看着姐妹俩收拾东西。 对面的杨杏儿见今日王桃花不但没有身败名裂,反而受到那么多学子夸赞,早就气得三佛出世,五佛升天,这下又见中意之人和对方眉来眼去,有说有笑,更是妒海翻滚。 “这个贱人连我看上的人都敢抢,我掐死你,拧死你。” 她拿起一个胡饼使劲地捏着,揉着,很快饼子就变得面目全非。 等夏演之走了,她就怒气冲冲地跑过来兴师问罪。 \"王桃花你咋这般不要脸,勾三搭四,水性杨花,咱们这条街是卖吃食,不是卖笑!你要勾引男人去那百花楼去呀!” 王桃花可不客气,提起身旁的一桶水就泼了过去。 “哎呀!” 杨杏儿顿时被浇得透心凉,,吱哇乱叫。 “凉吧,我就是让你看看泼人脏水有什么样的后果?杨杏儿,我没去找你麻烦你就该偷笑了,还敢跑来这边乱吠。我告诉你,你再敢使坏,姑奶奶见你一次,泼你一次。不信,你就试试看。” 杨杏儿气的胸脯都要炸了,看着王桃花那张白嫩的脸蛋,就想冲过去挠烂。桃花才不给她这个机会,抡起那铁勺子就是一顿猛敲。 “哼,今天让你看姑奶奶的打狗棍法。” 直打的杨杏儿跳脚,最后落荒而逃。 等杨杏儿一身湿哒哒地回去,她老子娘看到大半筐饼子没卖掉,还有一个被捏碎了,抬手就是一个脑瓜崩。 “你个死丫头,这胡饼没卖几个,还敢这般作贱粮食,看我不拧死你。” 说着就来拧杨杏儿。 “我的 娘呀!” 杨杏儿撒开脚丫子就跑…… 午后,姐弟俩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就来到夏家宅邸前。看着那朱红的大门姐弟俩击了个掌,带着几分期待和紧张走了进去。 夏伯远两人早就在花园中等着。 “可是背会了?” 乔夫子开门见山。 “夫子,小子愿意一试。” “好,那就背吧!” “是,夫子!” “也人知不患……”王少安开始大声地背诵,一时间清脆孩童嗓音在花园里散开。 乔夫子背着手看着听着。 直到最后一句“之习时而学”背完,整个花园安静得落下一枚针都能听见。 王桃花听完整个脑袋“吱呀”乱叫,这倒背真是反人类操作。 再看夏伯远翻着本《论语》,颇为惊讶地说道:“哎,元固,这小子还真是一字未漏,一字未错地背了下来。” 乔夫子看着王少安眼底的黑色:“这倒背花了不少心思吧!?” 王少安恭敬地回答:“不敢瞒夫子,我昨日回去后就开始背,后来又……又背了一宿,才算背会的。” “尚佳!比洛青那小子倒是快上了半日。这求学向来艰苦,这倒背只是其中微末。寒窗苦读,夜不能寐,十指苍苍,你怕吗?” \"若有夫子教导,小子不怕。我娘跟我说过,古人读书头悬梁,锥刺股,方能学成。他们能做到的我也一定可以做到!” 说完那腰杆挺得笔直,小小的脸蛋上满是坚毅。 一旁的王桃花一瞬间有些晃神,这还是那个成日跟在自己屁股后头“阿姐长,阿姐短”地叫着的男孩吗? “读书勤乃有,不勤腹中虚。小子,你愿意拜我门下,跟老夫潜心学习吗?” 一旁的夏伯远羡慕嫉妒得眼珠子都要掉了,那颌下的胡子抖个不停。 王桃花也是颇为惊喜,这可不是普通的师生,而是师徒了,那关系更深一层。不由得在心中喊道:“王少安,你太棒了,真给姐长脸。” 王少安很有眼力地跪下:“徒儿,拜见师傅。” “起来吧,待你师兄回来后,再行拜师礼吧。既入我山门,就得守我门中规矩,你随我来吧!” 接着乔夫子就把王少安带去了自己的书房。 院里只留下王桃花和夏伯远。 夏老头突然眼珠一转:“丫头,你那咏柳诗想到了后面的句子吗?” 王桃花有些诧异地看去。 夏老头挠挠头,一脸郁闷:“昨日你那诗句一出,害得老夫整夜未眠啊!老夫想了不下千八百句,都凑不齐全。” 王桃花不由得抿嘴一笑,心道:“那可是四明狂客贺季真的代表作呀,哪有那般好接的。” 见王桃花笑而不语,而不是摇头,夏伯远就知道这丫头是有货的,那心里更是抓心挠肺般难受。 他舔着张老脸:“丫头,要不我跟你做笔买卖?” “什么买卖?” “这样啊,你把下句说给我听,我给你一百两银子咋样?” 王桃花看这老头眼巴巴的样子,即好笑又感慨,大方地说道:“银子就不要了,免得污了这诗的雅致。莫若这般,我弟在你府中读书,请夏员外照顾一二。” “这简单,我给他配个院子,按我孙儿那般伺候可以吧。” “那倒不必。这自古来由俭入奢易,我弟还小,经不住诱惑,我可不想让他变成纨绔。你只要不让别人欺负他就行,读书人还是要简雅自居,方能磨砺心志。” 这番话一说下来,夏老头就有些脸红了,心道:“瞧瞧人家这份心气。自家那几个不成器的家伙,是不是我对他们太好了,赶明儿也要让他们吃点苦头,谁让他们不好好读书。” 王桃花来到那点点绿意的柳树前,轻声吟咏:“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这诗刚念完,夏老头就跟木头一样呆住了,嘴里细细地咀嚼着每一个字。 末了,抚掌大笑道:“妙啊,绝妙啊,此诗一出,冠绝古今咏柳之作呀!啧啧,丫头好情思,好才气呀,说你是个京城学士家的小姐都不为过呀!不行,我得赶紧写下来,来人,来人,快拿笔墨纸砚来!” 稍顷,那诗写下来后,夏老头越看越满意,忙命人拿去裱装起来挂在卧房,说要一日三读。 王桃花叹道:“这老头喜欢诗歌真是走火入魔了!!” 一个时辰后,王桃花等得花都谢了,王少安总算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 路上,王少安像只小鸟一样兴奋地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姐,师傅房里全是书,好多我都没见过。” “姐,师傅跟我讲解了昨日考我的几句论语,他讲得真好,我一下子清楚了。” 王桃花都含着笑,认真地听着。 这时王少安突然低下头,咬着唇,叫了声:“姐……”就没下文了。 王桃花知道肯定是这小子遇到了不好开口的事了,于是大方地问道:“说吧,什么事?” “姐,师傅说明日开始,让我住进夏府,早晨和大家一起去私塾读书习字,下晌跟着他读书。” 王桃花心里一颤,突然感觉有些许的失落感。这几个月的相处下来,她早把王少安当成自己的亲弟弟了,这猛不丁要分开住,倒真有些不舍了。 “姐,我有些舍不得你们,我不在家,你们要是被人欺负怎么办?” 王少安脸上满是挣扎。 王桃花听他这么说反而释怀了。亏自个还是二十一世纪的人,还这般想不通! “少安,你放心去吧,姐的本事你还不知道啊,来一个打一个,来一双打一双。” “姐,我要好好读书,早点考中功名,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少安每个人存在这个世界都有自己的意义,读书只是其中的一条路。你还小,给自己那么大的包袱。明白不?” “姐,我记住了。不过你放心,师傅说一旬有三日沐休,我就可以回来了。” “哎呀,这事这么突然,那明日我得去给你置办点东西。” “姐,不用麻烦,师傅说夏府里什么都有。” “那可不行,他有是他的,咱们自己也得带点……” 就这般姐弟俩一边聊着一边往家走去…… 县学里。 “演之,你说那姑娘咋那么聪明?” “哟,子腾你这是春心萌动了呀!快说说是哪个姑娘。”一旁的齐观搭着他的肩膀笑道。 “阿观,可别乱说,没得污了人家姑娘清白名声。我就是看今日卖豆腐脑的桃花姑娘那般聪慧,有感而发而已!” “嘿,你这眼光好呀,看上了这姑娘。也是长得真跟一朵花似的。我可帮你打听过了,这豆腐西施就住咱们县下的沟子村。咋,那豆腐脑白嫩嫩的还不够你吃,你还想吃啥?” “阿观,你这张嘴我非得扒了不可。” 说着追着齐观打去。 夏演之却是一愣,脑海里想起了那张脸和爽朗的笑声。 身侧的李康平却眉头紧锁,他想起今日在县学门口看的一幕。 “这个贱人都是被退亲之人,不好好呆在家天天往县里跑,这次还跑到县学门口搔首弄姿了,水性杨花了,真是不知礼义廉耻。不行,我得去警告她一下,不许把自己和她定过亲的事说出来,没得丢了自己的脸。” 第156章 猪圈有老鼠? 再说王有贵家现在是一团糟糕。 上次为了交罚银,王有贵忍痛卖了两亩旱地,到目前为止已经没了六亩田地了。家里现在只剩十亩水田,一亩旱地。这下可把王有贵心疼的,每日都板着张脸,吃完饭就老神在在地在檐下蹲个半天。 所以这些日子,王大坤兄妹三人在家那真是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触了霉头。 这日王家灶房里,刘氏扯着嗓子喊道:“香香把桌子收拾出来,去地里叫你爹他们回来吃饭。” 王香香瘪着嘴放下手里的苕帚:“晓得了,我现在就去叫。” 她看看自个的一双手,经冬后日日洗衣打扫已经粗糙了许多,不由得叹了口气:“天天都干活,我这双手都快变成老丝瓜瓤子了,以后还怎么嫁去有钱人家啊!?” 等一家人坐上桌,就见桌上除了一碟子干霉豆和水煮的荠菜,啥也没有了。 刁婆子那日被打板子后,病情又严重了几分,现在左边的嘴巴翘起的幅度很大,跟豁了个口子似的。那口水哗啦啦地流个不停,一天要换洗十来张帕子。 这不她往嘴里夹了颗干霉豆,嚼了半天,黑绿黏糊的一团又从左边的豁口掉在了桌上,于是用手捡起来塞回了嘴里。 几人顿时没什么胃口了,扒拉着灰面糊糊,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 “娘,我咋瞅着今日这糊糊又稀了几分,都能照清我的脸了。” 王大海吸溜了一口,果然全是水。 “有的吃还堵不住你的嘴。家里什么光景了?就剩一袋子灰面了。现如今一文银钱都没有,这要是敞开了肚皮吃,后头几日咱们一家人就得站村口喝西北风去了。” “得,算我没说。也不知道咱们家是不是犯太岁了,这日子过得是一天不如一天。那死丫头又是起宅子,又是买牛车,又是得赏银,人家咋越过越好呢!?看来这老天爷的眼睛长歪了呀!” 刁婆子几人脸色剧变,桌上的气氛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王有贵操起筷子就敲在王大海脑门上:“死小子,说啥胡话呢!老子是缺你吃,还是少你穿了,不想吃滚屋里去。下午给老子锄地去,懒驴屎尿多,干了一上午才给老子挖了几行地。马上就三月了,误了老子播种,腿都打断你的。” 王大海揉着脑门,很是不满嘟囔道:“爹,这要叫马儿跑,也得叫马儿多吃草啊!你瞧瞧,这一肚子的水谁能有力气干活!算下来我都快半个月没吃饱饭了,真比那牲口都不如了。” “你给老子再说句。”王有贵虎着眼睛又要动手。 一旁的刘氏赶紧拉住他:“当家的,你跟个孩子闹啥脾气。这打坏了不又得花钱治去!?” 说着又看向刁婆子:“娘,今年咱们那猪过年也没杀,要不把它卖了吧,好歹能换些银钱回来,这家里盐也快吃完了,粮食也不多了,还有开春那种子钱……” “钱钱钱,一个个手脚不缺的不想着挣钱,天天就惦记着老婆子这点东西,我是上辈子欠你们的呀!” 因为嘴巴翘得厉害,讲两句就累得刁婆子气喘吁吁,那夹杂着干霉豆渣渣的口水流在了衣襟上。 刁婆子也不嫌埋汰,用手一捞,一甩,正中坐在下头王香香的脸上。 王香香就感觉脸上一冰,又腥又臭的味道钻入鼻孔里,顿时哇哇乱叫。 “奶,你也太埋汰了,这哈喇子怎么乱甩啊!这么大个人真是不害臊。哎呀,臭死我了。” 王香香一直埋头用帕子擦着脸,没发现刁婆子一张脸已经黑沉似水。 “香香别胡说,那是你奶!” 王有贵赶紧提醒。 可是晚了,刁婆子劈头盖脸地就朝王香香脑门上扇去。 “你个死丫头,吃我的,住我的,连我也敢嫌弃了。你是不是也想学着那小贱人造反啊?啊呸,信不信老婆子明日就把你卖去山里。” 说着一迭声地喊刘氏去找牙婆子来要把王香香卖了,补贴家用。 “奶,奶,我再也不敢了,你就当是孙女放了个屁,我保证以后好好伺候你!” 王香香吓得赶紧跪下磕头认错。 曾几何时,王桃花也是这般跪在刁婆子面前哭诉,她王香香在一旁添油加醋看好戏,果真是风水轮流转呀! 在王有贵和刘氏的安抚下,这饭桌上才恢复了平静。不过现在谁也没敢吭声,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吃着自己碗里的饭。 王大坤见家里每日吵吵闹闹心下愈发烦乱,他想赶紧回县里,哪怕是给人端茶递水也比待在这里舒服。 打定了这个主意,他就鼓起了勇气:“奶,爹,有个事跟你们商量下,我想回县里做事。” 几人顿时放下筷子,疑惑地看向王大坤。 刘氏有些担忧:“大坤你去县里头干嘛?” “爹,前几日我有个朋友托人带话来,给我在酒楼里找到一份活计,吃住在店里,每月有二百文月钱,我想去试试。” 听到钱,所有人的耳朵都竖了起来,现在王家最缺的可不就是钱吗? “真有二百文?” 王大坤笑道:“奶,这我还能骗你不成。” “好,那你去。记得每月给我带银钱回来,少一文就别怪老婆子我不客气。” 一旁的王大海也眼珠一转:“奶,我也要去县里找活。” “去什么去,斗大的字不识得一个能干嘛?没得给老子惹祸。你就老老实实给我在家种地。敢寻摸着出去,老子打断你的腿。”王有贵瞪着眼睛吼道。 王大海不服气了:“爹,这都到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偏心老大?你别忘了,咱们家里混到这份子,可都是他王大坤惹的祸。” “你给老子闭嘴!只要我还是你爹,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种地去。” 在王有贵心里两个儿子一个去外头挣银子,一个在屋里守着田地,进可攻,退可守,最是稳妥的事!再说自个二儿子为人冲动,又没啥脑子,出去也挣不了什么银钱,没得惹祸回来。 王大海愤怒地盯着王大坤,心道:“哼,爹娘就是偏心这个连屎都把不住的混球,迟早有一天我要让全家人都得看我的眼色。” 王大坤不以为意,三五下喝完碗里的面糊糊,跟王香香眨了下眼睛,就回屋里去了。 王香香也很快把面糊糊喝了。 “娘,大哥有件衣裳的领子破了,我去给他缝补下。” “去吧去吧!”刘氏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王大坤屋里。 “香香,我这就去县里了,你放心等大哥挣了银钱,给你买好看的衣服和首饰。” “大哥,这个家里只有你对香香好了。” 王香香嘟着嘴,傻兮兮地仰着脸蛋。 王大坤忍着嫌弃,摸了摸她的脑袋:“傻瓜,你可是我亲妹妹,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对了,香香,最近你二哥都去哪里了呀?” “没去哪啊,除了在家里,就天天跟着爹去地里挖地。” “其他地方都没去?” “你这么一说,有好几次我去茅房,看到二哥上猪圈上头的隔间,他说抓耗子。我也想上去看看,他就把我赶走了。” “嗯,看来咱们家耗子挺多的呀!” 王大坤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午后,除了刁婆子,其他人都被赶去地里干活了。 马上就要春耕了,家里的地才耕了一半,又没银钱请人,王有贵心急如焚,他觉得今年的事咋干也干不完。 他忘了往年这个时候,王有财和王桃花早就被刁婆子喊来干活了,自己几人则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偷着懒,自然是不累的。 “爹,我有些闹肚子,去趟茅房先。”王大坤捂着肚子。 “去吧!早点过来。” “嗳!” 王大海看着王大坤匆匆离去的身影,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呸,爹还总说我爱偷懒,我看咱们家最大的癞头就是他,一说干活跟只老鼠似的贼精。” “嘟囔什么呢?还不快走!” 王有贵一催,王大海几人只能不情不愿地往田里走去。 等王大坤见大家都走了,刁婆子又猫在自个屋里,就拐弯去了柴房。 这猪圈是靠着仓库用木头搭的,有两层,下头是家里那头猪,此刻正趴在地上呼呼大睡。上面一层主要是堆了些箩筐,篾席,粮斗之类的杂物。 打开门,一阵灰尘扬了起来。屋里头很矮,王大坤弓着身子开始翻找,头上落满了灰尘和蜘蛛网。 等一圈找下来,毫无收获。 “这死小子把钱藏哪里了呢?” 突然他看到墙角有个缺了口的破夜壶,那把手上的灰相较其它地方少了许多,可见是有人摸过的,立马走了过去。里头塞了一团破衣烂衫,扒开来,里头有只臭袜子。 夜壶 王大坤也不嫌脏,把袜子拿起来,里头果然沉甸甸的。倒出来后是一串铜钱,还有两个碎银角子,全部加起来估摸着有一两多银钱。 “这老二也长脑子了,竟然把钱藏在这夜壶里。啧啧,还挺能攒的呀!好弟弟,你这每天变着花样给大哥上眼药,这银钱就当补偿大哥了。” 不得不说,王大坤是王家心思最多的人,他算准了王大海有钱。前几次家里遭了难,王大海屋里可是半文钱都没找到。 可他没记错的话,光去年他就去找了死鬼二叔五、六次,用刁婆子的名义把他的工钱骗走。年前粮价高涨的时候,还偷偷拿了家里的粮食去卖过。他一直没揭发出来,可不就等着这天来个一锅端! 王大坤把银钱迅速塞进怀里,然后把夜壶恢复原状,就回了自个屋子把钱藏好了。 等来到地里,王大海阴阳怪气地说道:“大哥,你这屁股还没好吧,这拉个屎的功夫,我都挖好一行地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王大坤阴冷地瞪着王大海,突然绽开一个笑脸:“还得是咱亲兄弟呀,这么关心大哥的身体。放心大哥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这不从茅房出来时,瞧见一只好大的老鼠,就追过去打了起来。” 刘氏撑着锄头:“哎哟,难怪最近夜里总是能听到猪圈那边传来动静,想来都是这该死的畜生闹的。耗子闹家,可不就家宅不宁吗?回头我得去买包耗子药毒死它。” 王大海撇了撇嘴:“哼,明明偷懒还说打老鼠,满口胡话鬼都不信,也就爹娘信。” 再说刁婆子独自一人待在屋里,把门窗关得紧紧的。 她从被褥子底下翻出一块布,揭开后,里头是一个巴掌长的稻草人,有鼻子有眼的,还裹了件白色的衣裳,前头写了“王桃花”三个字,后头则是她的生辰八字。现在上面扎了密密麻麻的针。 “哼,死丫头,就是你夺走了咱们老王家的运道。你娘斗不过我,你爹也斗不过我,现在轮到你了。哈哈,我扎死你!等你死了,你所有的东西,老婆子我都会抢过来。” 那笑声就跟那夜里的老猫一样尖锐刺耳,极其难听。 窗缝里透过一线微光,落在刁婆子身上,花白的头发披散,嘴向左边高高扯起,涎水滴滴答答地流着,一对眼珠子直愣愣地盯着稻草人,手里还拿着根针扎着,愣谁看了都得浑身一颤…… 第157章 一碗热粥 没过两日,王有贵家的猪卖了。 这两个月也没啥好东西喂,猪不肥才一百来斤,卖了半两多银子。就这也让刁婆子开心了一把,躲回屋里一个一个铜板数了起来。 第二日王大坤也如愿回了县里,可是每个月二百文的银钱,他又该去哪里找寻呢?他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逛了半天,最后走进了一家酒水铺子。 “客官,你要吃点什么?” “小二,来只烧鸡,再来碗炙羊肉,炒两个下酒小菜,烫一壶酒来。要快!” “好嘞!烧鸡一只,炙羊肉一份,小菜两样,老酒一壶……” 小二唱着菜名进了灶房。 王大坤看着其他桌子上的鸡鸭鱼肉,直咽口水。吃糠咽菜了两个来月,今天自个要放开肚皮大吃一顿。 等烧鸡上桌,他直接抓住鸡狼吞虎咽了起来,把小二都看呆了。 正吃的起劲,突然有个刀疤脸的汉子端着个酒壶就走了过来。 “这位兄台,我看你器宇轩昂,一表人才,必是做大买卖的人吧?” “你谁啊,我认识你吗?快走开,别影响爷吃饭。”王大坤说着把那烧鸡护得严实。 田汉笑道:“小哥别介呀,同是江湖人,相识就是一场缘分。咱们认识一下,我姓田,做南来北往的山货买卖。” 王大坤不理他,自顾自地吃着鸡。 田汉朝柜头扬声喊道:“掌柜的,今天这桌的酒菜记我账上。” 这下王大坤来劲了,用手背一擦油汪汪的嘴巴,举起酒杯:“田大哥,你太仗义了,来,小弟敬你一杯。” 就这般你来我往地喝了几个回合,两人就熟络了起来。 田汉压低声音:“王兄,我刚来这平川县也不太熟悉,有笔山货买卖想找个好去处,可否帮忙引荐几个铺子?” 王大坤拍拍胸脯:“就这小事一桩,咱们平川县大大小小的富户,商铺我都知道一二,保证能给你牵条好戏。” “好,王兄我一看你就是个做大事的。走,哥带你去百花楼舒坦舒坦,听说那里的小娘们各个温柔似水,花样多得很,咱们哥俩慢慢聊。” 王大坤赶紧甩头:“那百花楼我可不去?” “呀,难不成王兄家里婆娘管得紧。兄弟你听我的,那娘们就是欠收拾,打一顿保准不敢再嚼舌头。” 王大坤看了看周围,略微有些不好意地压低声音:“大哥,实不相瞒,我不走水路。” 田汉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其中的意思,脸上掀起一个古怪的笑容:“兄弟牛啊,玩得这般时兴。行,今儿个大哥舍命陪君子,也去那阁子里长长见识。不过说好了,我不留宿。我还是比较喜欢楼子里的花娘,那小嘴香得很。”话虽这么说着,眼里却闪过浓浓的厌弃。 王大坤还颇为得意:“大哥,个中滋味你不懂啊!” 接着两人就一步三晃地朝海棠阁走去。殊不知,王大坤前脚从周家泥塘里拔出来,后脚又上了贼船…… 自从王少安去了夏府读书,王桃花发觉家里顿时冷清了许多。 这日她从县里卖豆腐脑回来,就带上刚买来的酥饼去了新宅子那边,发现那墙已经建到了半人高。 “丫头,你来了!咱们已经开始垒墙了,我估摸着再有个把月就能完工了。” “哎呀,这么快?不是要两个多月吗?” “还得多亏老天爷照顾,这些日子日头不错,那泥水也干得快。再说这么多人干着活,每日这几百文银钱费下去总得有些影子。” “叔,你们该休息也得休息,别把身体给累坏了。” “不会不会,有这么的高工钱拿着,大家每天那嘴都要咧到耳根子上了。” “那银钱还够不?要不我再拿点给你?” “够的够的,那烧瓦的老邱头跟我相熟,我给你砍了砍了价,省了些银子,还能用上半旬。” “叔,找你做事我简直是捡到宝了。哦,对了,这里是些酥饼,你给大家分分,歇歇手吧。” “丫头你这么大方,以后别人家起宅子,不得可着你比!?怕是再找这么好的东家难咯。” 说着朝众人喊道:“桃花给大家带了酥饼来,还热乎着呢,大家歇歇手,来吃酥饼。” 一时间这些汉子都飞快地跑了过来,等吴长水发完烧饼,王桃花就见很多人并没吃,而是小心地藏在了口袋里。 王桃花知道他们是想带回去给老人小孩吃的,心里感慨颇深。小时候爷爷上门给人看病,主家给的零嘴不都是留回来给自己吃……有人疼爱多么幸福! 她跟吴长水打了个招呼,就往张大娘家走去。 这些日子忙着卖豆腐脑和王少安上学的事,都很久没去张大娘家了,也不知道小灵儿长大了些没有。 一想到那个白嫩嫩,软萌萌的孩子,王桃花加快了脚步。 等到了张家,发现院子里静悄悄的。 那院子里落叶满地也没人扫,木桶锄头随意地扔在一边,尿布也是皱巴巴挂在竹竿上…… 奇怪了,张大娘那般爽利干净的一个人,这不像她的风格呀? 正想着就听到灶房里“哎哟”一声,王桃花放慢脚步,悄悄地走了过去。就见宋香芹背对着自己,双手捏着耳朵。 “栓子这猪脑袋把火架那么多,这粥烫死人了。” 等她把粥从锅里端出来后,按例往粥里头吐了口唾沫,看得王桃花直皱眉。 就见宋香芹又鬼鬼祟祟地从怀里拿出包什么东西,接着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王桃花还在想她在干什么?就见她拿了把勺子把粥搅了搅。 眼看对方要回头了,王桃花赶紧往后退了几步,堪堪走到院子中就喊道:“大娘,大娘。” 正端着粥从灶房里出来的宋香芹身子一个哆嗦,眼睛跟毒蛇一般看向王桃花。 “嫂子,大娘在家呀?” 宋香芹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是桃花来了呀,娘在屋里呢!” “嫂子,大娘这大白天待屋里干嘛?哎呀,难不成又病了?” “是呀,身子有些不爽利。” “这才几天不见咋又病了,我得赶紧去看看。” 路过宋香芹时,突然好奇地问道:“嫂子,你这端着什么呢?” “哦,娘胃口不好,早上我给她熬了点粥,这不一直热在锅里。” 王桃花凑过去瞧了瞧:“嫂子,你这粥倒是熬的烂糊,大娘肯定喜欢。” 宋香芹看王桃花不似作假,心里松了口气:“看来这死丫头没看到,吓死我了。” 等王桃花进了屋子,就看到张大娘瘦得可怕,才几天功夫没见,那眼眶往下陷,两颗眼睛仿佛是挂在那的。颧骨高高地耸了起来,嘴唇更是一点血色都没有,反而有些发黑,再看看那手腕细得跟麻秆一样。 “桃花来了。”张大娘有气无力地喊了句。 王桃花赶紧握住她的双手,凉得跟冰似的。 “大娘,你病得这般重怎么也不跟我说下。梅大娘来看过吗?” 宋香芹忙说道:“来了,来了,就说娘身子骨虚,需要好好养着。” 王桃花知道梅婆子的医术有限,她看着那张毫无血色的脸,越看越心慌:“大娘,我得带你去县里看看,咱们现在就走。” “不行!”宋香芹连忙喊了一声。 见王桃花看来,忙解释说:“那个我的意思是娘身子骨这么弱,现在天气还凉,哪经得起路上奔波。我已经跟你栓子哥说了,明日就去买只老母鸡来给娘好好补补。” 张大娘也摆摆手:“桃花,不用费那个银钱了,大娘能吃能喝能睡没啥毛病,就是感觉身子有些乏。这人老了都这样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 王桃花定定地看着宋香芹,联想着刚才种种,心里断定她有事。 宋香芹被她看得有些毛毛的,忙笑道:“哎哟,你看我这记性。娘,该喝粥了。” 张大娘使劲地撑着床要坐起来,王桃花赶紧去扶她。 “娘,今日这粥熬得香浓,你可一定要多喝点。 ” “香芹啊,这几日辛苦你了。这月子都还没出,就得顾着我这老婆子。” “娘,说啥胡话呢,这是儿媳妇该做的。来,我来喂你喝粥,小心烫着。” 若是没有以往的种种,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儿媳妇是个心善孝顺的,可王桃花却知道有句土话叫“狗改不了吃屎”,这宋香芹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她现在看着那碗冒着热气的粥,愈发觉得跟当年潘金莲喂武大郎的情景极其相似。 王桃花忙站起身子:“嫂子,我好像听到小灵儿在哭呢?你去看看吧,大娘我来喂吧。” “香芹你快去看看吧,灵儿还小,一个待屋里小心吓到了。” “这……这……”宋香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把碗交给了王桃花。 “桃花,那你帮我看着,一定让娘把粥全吃了。她这身子骨弱,得多吃点。” “嫂子,你就放心去吧。” 宋香芹这才不情不愿地往屋外走去。 这边刚走,张大娘就笑道:“丫头,你嫂子这段时间还算老实,你瞧瞧还会给大娘熬粥了,刚进门那会都没这般勤快。哎,大娘也想通了,只要她能踏踏实实地跟你栓子哥过日子,我就是马上死了也是愿意的。” 王桃花眼睛闪了闪:“大娘你说啥胡话呢,你还要看着小灵儿嫁人呢!来,我来喂你吃粥。” “阿嚏!” 刚挖起一勺粥,王桃花故意打了个喷嚏,手一抖,碗就摔在了地上,粥洒了一地。 “哎呀,大娘,这……瞧我这笨手笨脚的。” 王桃花赶紧去捡拾那碎碗。不管那宋香芹在粥里做了什么手脚,光是那口水她就受不了。 张大娘忙嘱咐着:“桃花小心点,别被割了手。” 等桃花把碎碗拾起,去灶房拿笤帚打扫,就看到那灶台上还有星星点点的粉末。 王桃花用指尖摸了摸,闻了闻,立马脑袋有点晕乎,看来这粥里真得被宋香芹做了手脚。 宋香芹这个贱人,她怎么敢!? 王桃花此刻内心十分暴躁,一直以来她都把张大娘当作自己的亲人,她怎么能容忍别人害她!? 宋香芹听到动静就从屋里蹿了出来。 “桃花你这是?” “嫂子都怪我笨手笨脚的,那粥碗被我打翻了,我寻思在跟大娘熬上一碗。” 宋香芹也不装了,十分生气地看着王桃花,冷冰冰地说道:“你出去吧,我自会给娘熬粥的。” 等王桃花去了张大娘屋里,宋香芹拿起那菜刀往砧板上一剁。 “死丫头,净会跟老娘整事,天天来看这老婆子,上赶着送葬啊!我剁死你个管闲事的……” 王桃花把带来的酥饼拿出来:“大娘,嫂子重新熬粥,你先吃个酥饼垫吧垫吧。” 张大娘摆了摆手:“大娘也不太饿,丫头,陪大娘聊会天吧。” 两人聊了几回,王桃花眼睛眨了眨:“大娘,你这身子是打哪天开始不爽利的呀?” “打你嫂子娘家人回去那天起,都快一旬了,本来想着只是感染了风寒,哪想躺了这么久。这人老人呀,身子就是不中用!” “那婶子这段时间一直给你熬粥吗?” “嗯,喝了七八日了,怎么了,丫头?” 到这里,王桃花百分百敢肯定了,张大娘的病就是宋香芹害的!可若是直接揭穿她,自己也没证据,张栓他们未必相信,所以得让她不打自招。 “大娘,你答应我件事……” 第158章 恶有恶报时辰到! 这边宋香芹正在灶房里淘米。 王桃花走了进来:“婶子,大娘有事唤你!” “娘叫我?好,我这就去!” 宋香芹暗暗撇了撇嘴,心里恨得牙痒痒:“这死老婆子就知道使唤人,我这还坐着月子呢,真把我当她张家的丫鬟了。得,老娘再忍你十天半月,等你入土了,老娘可就松快了。” 进了屋子,张大娘有些复杂地看着宋香芹:“香芹啊,这几日他们爷俩挖地也辛苦了,晚间你那粥多煮些,再煮几个鸡子,咱们也吃顿好的。” 宋香芹脸上立马笑开了花:“好勒,娘,媳妇现在就去淘米泡上,晚上煮起来也烂糊些。” 这能吃顿好的,宋香芹心里也开心。 家里的白米就剩那么点了,之前都是可着宋香芹吃的。后来张大娘病了,张栓子就做主把白米留给张大娘熬粥了。 见人走了,王桃花又嘱咐了句:“大娘,你千万记住我的话,我没来之前那粥别喝!你要饿了,吃点酥饼垫垫。” 张大娘点点头:“乖孩子,大娘晓的。” 眼里却是浓浓的疑惑和担忧。 出了张家门,王桃花这心里却七上八下的,于是转身去找了梅婆子。 “梅大娘,你说有没有一种药可以让人身体慢慢地虚弱呀!?” 梅婆子吓了一跳,认真地看着她:“丫头,你问这个干吗?咱们可不许做那害人性命的事。” 王桃花抱着她胳膊,把头贴了上去:“大娘你想哪里去了呢?我就是前几日去县里,听到有个儿媳妇给婆婆下毒,半年后那婆婆才死了,我这才问问。” 梅婆子摸着她的头,想了想:“这种药我倒没听过,不过你大爷倒跟我说过个事。那年你大爷去镜州给知府家的夫人瞧病,那妇人下红半月不止,整个人瘦得就剩一把骨头。可是请了无数的名医,各种药也是成日地灌,那病都没好。 后来求到你大爷这边。你大爷发现这妇人其实没病,只是那屋里的熏香加了红头麝香,连那每日安睡的床枕都被人撒了藏红花的花粉。这熏香,床榻,富贵人家日日谁能离了?红头麝香和藏红花最是活血,又配了其他药进去,可不是下红不止吗!” 王桃花听得咋舌,庆幸自己穿来的是个平头百姓家,这要是穿到深宅大院里头,估计活不过一天。 “丫头,咱们本本分分做人,别去打听那些腌臜事,没得扰了心情。” “好的,大娘。” 心里却警铃大作,看来这宋香芹给大娘下的就是慢性毒药了,这个歹毒的女人!!! 这一下午王桃花做啥都心不在焉,好在天终于暗了下来。等归巢的鸟儿掠过天边,洒下一长串悠悠的影子,田里的众人也收拾好农具陆陆续续地归家了。 当王桃花来到张家时,张大爷和张栓已经坐在了桌前,宋香芹正开心地张罗着饭桌,准备吃晚饭。 “桃花,你……你咋又来了??” 宋香芹板着脸,心里嘀咕着:“这掐着饭点上门,不会是想混顿饭吧?哎呀,今天还煮了鸡蛋呢!这丫头真是个比老鼠还精的,一有好吃的就来了。” 想到这里,那摆碗筷的声音都重了几分。 张大爷乐呵呵地招呼道:“丫头,可是吃了?没吃坐下来吃点,今日家里熬了米粥。” 王桃花看了眼脸黑得跟墨似的宋香芹,笑着提起了篮子:“大爷,我吃过了,今日家里也是吃的粥。这不家里还有些点心,给大娘送点来,平日好垫垫肚子,大爷你们赶紧吃吧。” 她明显听到宋香芹松了口气。 等进了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张大娘的脸色似乎好了一丢丢。两人没聊一小会,宋香芹就端着一碗热乎乎的粥过来了。 “娘,喝粥了,你今天中午都没吃,晚上可得多吃点。” 王桃花看着那热气腾腾地粥:“嫂子,这粥太烫了,先凉一凉吧。” “你懂什么?烫点好,吃了身子暖和。” 宋香芹语气颇为不客气。 王桃花嘴角一扬,从随身带来的篮子里掏出一块花布。 “嫂子,我这有块料子,我看颜色特别适合你,送你做件春裳吧。” 说着递了过去,宋香芹本就是个眼皮子浅的,立马把那花布接了过来。 “哎呀,这花色真好看,还是细棉的。这生了灵儿后,我这腰身大了一圈,以前的衣裳都小了,我正愁这开春穿什么。桃花,嫂子谢谢你了,这花布我就收下了。” “嫂子客气了,这料子颜色衬得你脸白。” 宋香芹立马摸着自己的脸:“真的!?哎,我这皮子当姑娘那会也是白净的,那十里八乡谁见了不夸上一句,也就是这几年暗了些。” 王桃花看着她那张全是黑痣痘疮的黄脸,心道:“大姐,你也真敢说!” “嫂子,这料子赶紧拿回屋里去吧,免得弄脏了。” 宋香芹这下哪里还顾得上张大娘喝不喝粥,喜滋滋地抱着布往屋里走去。 王桃花见人走了,赶紧端着那粥出了屋子。出门时偷偷洒了点上次马大眼那包袱里拿来的软筋散。 白色的粉末一沾热粥化得一干二净。 堂屋里张栓正在给大家打粥。 “栓子哥,大娘说想今日不想喝粥,想吃点面儿汤。这碗粥最浓,大娘说让给婶子喝,她还做着月子呢。” “行,那我这就叫香芹做去。” “不忙,不忙,大娘说现在不太饿,你们吃完再做好了。” “那行!” 张栓子就随手把那碗粥放宋香芹位置上了。 “桃花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张大娘已经猜到了些许。 “大娘,如果……我说如果嫂子做了那害你的事,你……你还会原谅她吗?” 王桃花直勾勾地看着张大娘,若是她点头,这事自己就不再管了。 “桃花,你是说我这病是你嫂子……” 王桃花点点头。 立马眼泪从那双深陷的眼窝里滚了出来。 这边宋香芹把那料子放好就出来吃饭了。 “栓子,今天的粥熬得好吧,你看又烂糊又香浓。” 宋香芹吃得香甜。 屋里,张大娘想了好半天才说:“桃花,大娘想不明白呀!打她娶进门,我老婆子就没对她说过半句重话,家里的活计也大多是我操持着,就算是块石头也总该捂热了吧。她…… 她还有什么不如意呀?” “大娘,有些人若是根子坏了,黑了,咱们做再多事他也会觉得理所当然。你别生气了,小心身子。你还有大爷,栓子哥和灵儿呢。” “平日里她眼皮子浅,说话刻薄小气我也就算了,竟然生出这害人之心。灵儿跟着她,以后难保不被她给教坏了。” 顿了顿,她叹了口气:“桃花,你把他们叫过来吧。” 王桃花知道张大娘这是想通了,心里为她感到高兴。 虽说家和万事兴,但若是家中出了一个搅事精,那就是家宅不宁了。老话不常说:妻贤夫祸少,子孝父心宽。 不一会儿,三人就进了屋子。 张大爷见枕边人眼泪涟涟:“老婆子你这是怎么了?” 张大娘摇了摇头,定定地看向宋香芹:“香芹,你嫁进我家有七八年了,我对你怎么样?” 宋香芹一愣,这死老婆子又发什么疯,突然这么问自己? “娘待儿媳自然是好的。” “好,你认就好,我这做婆婆的也算不亏心。可你又是怎么待我的?” 宋香芹心中警铃大作,忙打着哈哈:“娘,你说啥呢?我可一直把你当亲娘呀!” “香芹,今天这屋子里也没其他人,咱们婆媳今天就把话给挑明了,我这病和你有没有关系?你若认了,你还是我张秋娘的儿媳妇。” 宋香芹惊出一身冷汗,下药谋害婆母,这事可是杀头的罪,难不成自己暴露了? 她在脑海里飞快地想了一圈,发现自己的事毫无破绽后,才稳住心神。故作生气地喊道:“娘,你说啥胡话呢?你的病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下张大娘彻底失望了:“桃花,大娘累了,你替大娘说吧。” 那精气神似乎瞬间被抽走了,整个人木木地靠在床头。 王桃花看着有些心疼。 “张大爷,栓子哥,宋香芹她给大娘下药,大娘的身体才会越来越差。” 话音刚落,张大爷和张栓大惊失色地看向宋香芹,眼里全是不可置信。 宋香芹眼里跟淬了毒似的:“死丫头,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敢做这事!天天跟只苍蝇一样往我家凑,就知道挑拨碎嘴,搅得我们张家不得安宁,难怪是个没人要的贱货。” “你给我闭嘴!” 张大娘突然声嘶力竭地喊了出来。 “你说,这每日熬的粥里你给我放了什么?” 宋香芹立马心下一阵慌乱,难不成被这老婆子发现了?不可能,每次自己都是没人的时候下的药啊! “娘,到底谁是你儿媳妇呀!?你宁愿听这贱人满嘴喷粪,也不信我。你要是不满意我直接跟我说了,我宋香芹立马腾了你张家儿媳的位置。何苦这般冤枉我?戳我的肺管子。我还不如找根歪脖子树吊死的了。” 接着嚎啕大哭起来:“呜呜,这日子真是没法子过了,婆母联合外人来刁难自个儿媳,这没皮没脸的事哪家做的出来呀!硬要把屎盆子往我身上扣,明日我就回了家去,再也不进你张家的门。呜呜……” 张栓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只能看向自家娘。 张大爷也结结巴巴地问道:“老婆子,桃花……这,这事会不会弄错了?” 王桃花坚定地说:“大爷,这事是我今日亲眼看到的。她给张大娘的那碗粥里吐了口水,还下了药,你们不信可以去屋里搜搜,那药肯定还在。” “我没有,你血口喷人,你不得好死。王桃花你就是根搅屎棍,非得把我家搅散了,你存着什么心思!?” 突然又看了看站在一边的张栓:“好哇,好哇,到今天我总算明白了。难怪你这老婆子了对这丫头这么好,不会早就存了心思让她王桃花做你家儿媳吧,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呀!” “香芹,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和桃花清清白白。” “哼,清白?我看早就去那草垛里滚去了吧!这不要脸的骚货可不就会勾搭人,不然哪有那银钱去起新宅子?也不知道在那县里跟多少老爷做了那下作的事。” 王桃花直接上前一巴掌扇去:“放你娘的狗臭屁!自个做了这坏事,还去攀扯别人,真是不知廉耻。张大娘对你跟亲生姑娘一样,也能下的了手,真不知道你这心怎么长的。” 这一巴掌打的很突然,宋香芹愣住了,张栓爷俩也愣住了。 还不待宋香芹大作,王桃花漫不经心地说道:“哦,你不承认没关系。忘了跟你说了,大娘那碗粥没喝,我让栓子哥给了你。嘶,你是不是感觉手脚有些发麻,有些使不上力气了?” 这话说完,宋香芹变了脸色,难怪自个脑袋有些晕乎乎的。她赶紧去抠喉咙,哇哇地吐了起来。 到这里是个傻子都明白。 张栓气得直接一脚把宋香芹踢翻:“你个贱人,真给娘粥里下药了!” 事情到这地步,宋香芹也瞒不住了,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是,我是下药了,她不是还没死吗,你就要杀我吗!?这老婆子平日里装出一副宽厚的样子,心里还不知道在怎么骂我。她活着,我在这个家什么都不是!一大把年纪了,还把手伸到儿媳妇屋里,我就没见过这样的婆婆。” 张大娘的眼泪流个不停,张栓气得浑身发抖,他不知道自己的枕边人会是这般恶毒,悔恨之情一股一股地涌上心头。 “贱人,老子捶死你!” 说着扑过去拳打脚踢了起来。 宋香芹想跑,可是手脚发软,于是被打得嗷嗷直叫,满地打滚。 张大爷赶紧把人拉开:“栓子,够了,再打得出人命。” “爹你别拉我,打死她,我给她赔命去。” 宋香芹从地上爬了起来,“扑”的一声吐出两颗活着血的牙齿。 “张栓子,你有本事就打死我。你个没用的东西,打婆娘还算个男人吗!我能这么做都是你逼的。我还告诉你,你是个没种的,那小灵儿也不是你的种……” “你说什么……你这个贱人,你敢背着我偷人,我打死你!” 这下张栓更是目眦欲裂,怒火中烧,直接拿过那门栓就狠狠地敲了下去。 “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就你那三两招的把式一辈子也别想有孩子……” 其余几人都是心头一震,张大娘更是气得背过气去。 “作孽呀,作孽呀,我们张家这是做了什么孽呀?” 张大爷也是一脸灰败。 “栓子别打了,明日把她宋家人叫来,带她走吧。” “爹,让她这么走太便宜她了!我……我要把她抓去衙门!” 听到去衙门,宋香芹才怕了,忙爬起来抱住他的脚:“栓子,我一个清白姑娘跟你过了这么多年,你不能这般狠心……刚才我是气你的,灵儿是你姑娘。” “滚!” 张栓一把扇开她,痛苦地抓着头发呜呜地哭了起来。 这一夜张家几人彻夜无眠。 宋香芹则被关在了柴房里头瑟瑟发抖。 第二日等张栓把宋家人叫来,看到宋香芹身上的伤,又听到张家要把她休了,就想闹上一通。 张栓直接拿出了那包药粉,顿时宋家人面如土色,哑口无言。 “这贱人我已经休了,从此咱们两家再无瓜葛。还有我娘这病是你家害的,赔三十两银子补养身子。明日把银子拿来,不然我就告到县衙去。” 宋香芹的娘听了这话,直接往后一栽,晕了过去。 最后,宋家人回村里卖了大半的地才凑够了三十两银子。张栓当面把那药给烧了,宋家人这才舒了口气。 不过这么一来,宋香芹在娘家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哪怕她娘再疼她,最终还是被他哥十两银子卖去给一个打死了三个老婆的屠夫做了续弦,那以后的日子可想而知。 后来听说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里,宋香芹被那喝醉酒的屠夫打了一顿,然后扒光衣服扔在了柴房。夜里宋香芹冻得又喊又叫,可愣是没一个人出来帮她。等第二天发现时,人已经冻死了!也不知道她临死前有没有后悔自己曾经做下的错事! 这边村里人知道宋香芹被休时,宋香芹已经回了宋家村,顿时村里传出各种风言风语。张家对这事只字未提,关门过起了自己的日子。 至于小灵儿,即使宋香芹那般说了,张家依然待她如宝,只能说张家两老确实是心善之人。 现在最头疼的是小灵儿喝奶怎么办? 王桃花直接让张栓去牛马市集买了一头刚下崽不久的母羊,把那羊奶煮沸了,凉温了,给小灵儿喂去。 想不到这孩子并不挑嘴,喝得津津有味,也算解了张家的难题。 第158章 石子虫,不能吃!! 日子就这般晃晃悠悠地过着,转眼就到了三月份。 王桃花的豆腐脑已经步入正轨,除了学院里的人会来吃,街上其他居民也闻声而来。所以每日不到两 刻钟就卖得精光。 这日卖豆腐脑回来得早,王桃花和刘冬儿就去地里挖野菜。 这时节大部分野菜也都长出来了。两人一路沿着田埂挖去,倒也挖了许多荠菜,灰灰菜,马兰头。个个又肥又绿,嫩得能掐出水来。 马兰头 王桃花抬头看去,此时的田里一片忙碌,犁田,挖地,除草…… 一年之计在于春,村里人都开始为即将到来的播种做着准备。 等王桃花两人路过王有贵家的田时,刘氏拢了拢鬓边的头发,杵着锄头故意喊道:“桃花,来挖野菜了?” 王桃花十分佩服刘氏的脸皮,两家闹到现在用“拉屎都要离三米远”来形容都不为过,还来搭理自己!? 所以王桃花连半个眼神都没给,自顾自地往前走去。 刘氏闹个没脸,暗暗地啐了口。 突然眼珠子一闪,故意大声地对王有贵说道:“当家的,咱们家这十亩水田今年全种上稻子吧。今年自个家多留些谷子,好好吃上几顿白米饭。哎,说来自家有田就是好,这县里再怎么闹腾,总有碗饭吃是不!?” 王桃花买地的事他家并不知道。 王香香盯着王桃花又白又嫩的脸蛋,再摸摸自己的脸颊,心里十分不好受。凭什么那贱人不用下田,自个天天风吹日晒雨淋的! 她“哼”了声,傲娇地说:“娘,咱们家这水田每年能打不少粮食吧?难怪某些人往些年老来咱们家打秋风,借粮食。” “哎,说那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干嘛,咱们以前总归一家人是不?就这十亩地,除了祠堂和河沿的那几亩水田,就数咱们家的田最好了,每亩能打三石半的粮食。” (注:按宋制算,南方一亩好田约产粮食三百八十斤,一石约莫一百斤。) 刘氏一脸得意,那下巴抬得高高的。起宅子,买牛又怎样,这田地才是庄稼人的根本。 王桃花哪能听不出母女俩的炫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恰好这时王豆香在另一块地挥手道。 “桃花,桃花,这儿呢!你是来看你家的地吗?” 你家的地!? 刘氏和王香香几人登时大吃一惊。 “冬儿,你说咱们家新买的那六亩水田都靠河沿,这每亩应该能上四石吧!” “姐,村长爷爷说咱们那几块地可是村里最肥的了,往些年能打四石三斗呢!” “那今年咱们的收的粮食都不卖,天天吃大米饭。” 啥,王桃花买了地,还是村里靠河沿顶好的六亩水田,一时间王有贵几人嫉妒得咬牙切齿。 “走吧,冬儿,咱们家还有几亩旱地,也去看看!” 什么,还有旱地…… 刘氏几人想死的心都有了。 “说来今年咱们这宅子起的真是时候,到时也放得下那么多粮食。往年那粮食啊,还没到家门口就被那些没脸没皮地抢走了,啧啧,难怪吃了那心肝都长黑了。” “姐,谁再敢抢咱们家的粮食,我保准拿大棍子轰她出去。” “冬儿,你可真是姐的好妹子。这野狗嘛,就得打痛了才长记性。” 这时王豆香已经跑了过来,看她俩篮子里那么多野菜:“桃花你挖了这么多野菜呀!” “一路挖过来的,要不匀一点给你。” “不用不用,我早上刚挖了的。告诉你个好事,我娘今日去县里买了好菜,有那么肥的一只鸡,还有一刀三指厚,肥嘎嘎的肉呢!本来打算傍晚时去找你,这下好了还省的我跑一趟了,记得明日中午来我家吃饭。” “那感情好,我决定明早空着肚子,中午好好吃上一顿了,记得多煮些饭哦。” “哎呀,桃花你都跟我想一块去了!要不今晚我就饿肚子吧,谁叫我娘老说我是个阴沟里的鸭子,顾嘴不顾身子呢……” 哈哈哈—— 回家路过河边,想着这野菜带回去洗也麻烦,于是两人便蹲在河边洗了起来。 扁担河早半个月前已经解冻了,哗啦啦地流着,不过依然浅浅的。 正洗着,突然一个黑色的东西在石头上慢慢地爬过。 “咦?” 王桃花凑过去一看。 “哎呀,这里有螺狮!” “姐,咋啦,看到什么东西了?是鱼吗?” 王桃花捡起那颗螺狮朝刘冬儿晃了晃:“快看,姐捡到一颗螺狮。” 摸螺蛳 刘冬儿就看到王桃花手里那颗食指大的东西,上头还长了一片青苔。 “姐,这是石子虫,不能吃的。以前我娘养了鸭子的时候,经常让我捞去喂鸭子。” “啥?石子虫?” 王桃花又看了几眼,没错啊,就是螺狮。她仔细想了想,印象中沟子村这一带还真不吃这东西,真是暴殄天物。那螺蛳,小龙虾,烧烤在前世可是夜市三宝呢! “冬儿,这可不是虫子,这是贝类,里面的肉很好吃的。” 冬儿把个头摇得飞快:“姐,这东西看着就吓人,硬邦邦的,肯定不好吃。” “这清明螺狮塞肥鹅呢!虽然现在刚到三月,但这个时候的螺狮已经开始追肥,味道很是鲜美的。 哎呀,跟你说了也不懂,来,咱们别洗野菜了,开始捡螺师。记得捡像刚才那颗这么大的,小的不要。” 刘冬儿听了,就弯腰捡起了螺狮。 不得不说这扁担河的螺狮可真多,以前自己也来洗过几次衣服,下过鱼笼子,怎么就没发现呢? 王桃花搬起一块石头,妈耶,上面吸着好几个快有拇指头大的螺狮了。 王桃花兴奋地跟着猴子似的,手忙脚乱地把它们全摘了下来。 下一秒,又看到另一块石头上吸着一窝螺狮,有大有小。 “哎哟,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太多了!” 王桃花摸了摸那几个花生粒大小的螺狮,笑道:“这是祖孙三代了吧,不好意思了,姐姐得请你爷奶爸妈去我家做客。那个你们几个下次哈。” 说着把几颗螺狮摘了下来。 正捡得开心,突然一块石头砸了下来,水花溅了王桃花一脸。 抬头就看到是王金凤站在河堤上,旁边还站了个个子不算太高,却很敦实的少年,看起来大概十五六岁,两人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特别是那男的,一双眼睛一直粘在自己身上打量,让人心生厌烦。 “哎呀,不好意思呀,桃花,我们没看到你在河里。” 王桃花卷起袖子:“没看到,我看你是眼瞎了吧!” “你凶什么凶, 我都跟你道过歉了。” “哼,那你下来,我溅你一脸水,我给你道歉。” “你……你不要太张狂了。” 突然看到王桃花桶里的螺狮,不禁捂嘴笑道。 “哎哟,这不是石子虫吗?这东西又腥又硬,连狗都不吃。啧啧,我们村的大能人也要吃这东西呀?是不是起那宅子花光了银钱呀!哼,我就说嘛,这人肚子多大装多少粮食,打肿脸充胖子迟早得摔死!” 不得不说,这王金凤跟他娘那死挫一样令人讨厌。 王桃花抱着手看着她:“我吃什么关你屁事?你家是住海边吗?管这么宽。你是一天不恶心人,就浑身不自在嘛!狗掀门帘子全靠一张嘴。” 论嘴皮子十个王金凤也说不过王桃花,于是她气得满脸通红:“泼妇,你就是泼妇一个。” “你再说一遍!?”王桃花微微眯起眼睛看去。 “说就说,你就是个泼妇,我娘说你惯会勾三搭四,水性杨花,你那宅子就是用身子换来的,还骗人说挖了草药,真不要脸!” “嗖!” 一块石头重重地砸在了王金凤的腿上。 “哎呀,你敢用石头砸我。” “不好意思,有只野狗在我面前乱叫,我就拿石头砸它,没想到砸中了你。” 王金凤气得眼眶都红了,推了推身边的男子。 “三哥,你发生呆啊!王桃花欺负我,你还不赶紧给我报仇。” 对的,那少年就是王金凤的三哥,王三壮。这黄春芳能在沟子村这么盛气凌人的,除了有个蛮横的相公,还生了三个带把的,各个壮实得跟只小牛犊子似的,一般人丁少的人家还真不敢得罪她家。可惜这几个孩子全随了王蛮子的根,都有些憨傻,一根筋。 家里都是男孩,所以几个哥哥还是比较宠爱这个妹妹的。 王三壮长满青春痘的脸上立马露出一个猥琐的表情。 “桃花,快上来给我妹道歉。不然……” “不然你想咋滴!?” “不然我就扒光你的衣服,嘿嘿。” 王桃花顿时觉得一阵恶心,这死小子也就是十五六岁吧!怎么满口污言秽语,看来真随了黄春芳的根了! “不许欺负我姐!” 刘冬儿张开手,站在王桃花前面。 “这小乞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哥,你一起教训他们!” 王三壮从河堤上一跃而下,就朝王桃花走了过去。 “冬儿你去那边等着。” “姐,我要保护你!” 王桃花笑道:“姐的本事你还不知道?你在旁边我反而不好施展。” “怎么样,想好了吗?快给我妹道歉。” “道歉?姑奶奶我才不会给个丑的跟癞蛤蟆一样的人道歉!” 王金凤虽然才才十二岁,不过也是满脸的痘痘,嘴巴大,眼睛又有些鼓起来,还真有些像癞蛤蟆。还真有小孩给她取了个外号——疯蛤蟆,她最在意别人这么叫她! “哥,给我打她,把她脸给我打肿了,我看她还敢不敢嘲笑我。” 王三壮看着那张白皙的脸蛋有些不舍得了,他色眯眯地搓着手。 “这张脸打坏了 太可惜了!要不让我亲两口,这事咱们就算了。” 王金凤气得跺脚:“三哥,你不能这样,她是我的仇人!” 王三壮憨里憨气:“别吵!说不定以后她会成为你三嫂呢!” 王桃花眨眨眼睛,勾勾手指头:“想亲我呀,好呀,你过来!” 王三壮还真傻乎乎地走了过去。 “三哥……她就是个狐狸精,小骚蹄子,别被她骗了。” “别吵,这可是哥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嘎嘎嘎!” “把眼睛闭上。” “干嘛闭眼睛!?” “我让你闭上就闭上,还要不要亲?” “好好好,我这就闭上眼睛。”说着闭上眼睛,咧着嘴笑,一副呆瓜的傻样子。 王桃花嘴角翘起,突然抬脚一踹。 “扑通!” 水花四溅,王三壮摔进了河里。 他赶紧挣扎着爬起来,水已经打湿了大半的夹袄。 “你敢戏弄我,老子打死你!” “彭!” 一块巨大的石头砸下,在王三壮脚边溅起巨大的水花。 王三壮顿时傻眼了,因为王桃花又拿了块石头对准自己。 “你要打死谁?” 王三壮气得脸上的痘痘粉刺全红了。 “来啊,有种朝老子头上砸。” “有种你就别跑!” 王三壮梗着脖子:“老子要跑开,我就是个孬的。” “这可是你说的!我先砸断你两只脚,让你每天只能像只王八一样爬着,然后再砸断两只手,让你吃饭屙屎都做不了。”说着把石头高高举起,往大腿边砸去。 立马巨大的水花王三壮腿边炸开。 “哎呀,砸偏了!再来!” 眼看王桃花捡起一块更大的石头就要砸下来,王三壮怂了:“哎,等等!你别砸,你别砸,我认错。” “哦,那你还敢不敢欺负我们姐弟几个了?” “不敢了,不敢了。” “来,发个誓,就说我王三壮若是再欺负王桃花姐弟三人,就是圈里的猪,看门的狗,是全村最大的傻子,以后娶个癞蛤蟆当婆娘。” 王三壮顿时傻眼了:“这……这也太狠毒了吧。” “你要不欺负我们,那发誓又有什么关系?快点,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好吧,我发……” 王三壮就在王桃花虎视眈眈下发了誓。 “好了,你可以滚了!” 王三壮手忙脚乱地爬了起来,往回走去。 这边王金凤尖声叫道:“三哥,你怎么放过那娘们了,你太没用了,我要回去告诉爹娘。” “你敢!我就揍死你。”王三壮挥挥拳头。 也是个窝里横的! 王金凤只能把话憋回了肚子里。 王桃花两人又捡了一小会儿,就拎着半桶螺丝回去了。 第159章 挖田七 等回了家里,王桃花把那螺蛳倒在水缸里,打算养上两天再吃。又去寻了一把生锈的剪刀扔了进去。 “姐,你把剪子扔水缸里干嘛?” “这螺蛳肚子里有些泥沙,扔把铁剪子进去,容易吐泥沙。” 刘冬儿似懂非懂。 “冬儿,咱们把菜挑一下,也差不多要做晌午饭了。” 王桃花把野菜倒进筲箕里。 “姐,要不咱们也种点菜吧,等春雨来了,咱们吃菜也方便些。” “嗯,我也这么打算来着,可是新宅子还没起好。咱们住的这地方,旁边的菜园子已经被葫芦婶子给种上菜了。” “姐,要不先去新屋子后面的坡上开几行菜地出来吧,我觉得那坡挺缓的,选几个灌木少的地方种菜还是行的。” 王桃花想了想:“也行。那我们明日就去买上些菜种子。这天气暖和了,那菜长得飞快,等新宅子起了差不多就可以吃了。” “嗯,要不咱们再抓上几只小鸡崽子,我看这院子里的鸡窝空着也是空着。” “行,回头我就和葫芦婶子说一下。” 很快两人就挑出了一碗灰灰菜,王桃花挖了一块猪油下锅。等猪油化开了,便把野菜迅速倒进锅里翻炒,起锅时撒上点盐,翠绿清爽的炒灰灰菜就出炉了。 剩下的荠菜切碎了,打上几个鸡蛋倒进去,撒点盐搅匀了,贴了荠菜鸡蛋饼子。 荠菜鸡蛋饼子 刘冬儿去打了两碗白米饭来,两人的午饭就好了。 不得不说这时候的野菜是又嫩又新鲜,很是爽口,难怪前世常说“三月一到,绿化带忒闹”呢! 前两日的夜里,春雷滚滚,下了一阵雨,所以沟子村现在所有人都忙着耕种播种,地里一片火热。 王桃花家的六亩水田给了罗桂花和张家种,只留了两亩旱地种黄豆。不过现在气温还有些不稳,所以这黄豆一般都是4月种比较好,于是王桃花除了白日里去卖豆腐脑,午后又闲了下来,目光不由得转向身后的山林。 这不今日午饭后,她换了身旧衣裳,背上篓子,拿上柴刀准备去山里一趟。自从马大眼死了,王桃花就再也没去山里了,一来这段日子要忙的事多,二来心里还有些膈应。 “冬儿,姐去一趟山里。今日阳光足,你在家把那几床被褥拿出去晒一晒。” “姐,你去吧,记得在山里小心点。” 王桃花点点头,便朝山头走去。 跟上次进山很不一样,这次的山里处处透露着蓬勃的生机,那树梢绿叶丰茂,粉红的野桃花开得到处都是,鸟儿欢快地蹦跶着,洒下清脆的叫声。几只调皮的松鼠在枝头探出半个脑袋,好奇地打量着自己。 “嘿,小家伙,要不去我家玩玩?” 那松鼠“嗖”地一下跳开老远,留下一个大大的屁股给王桃花。 “哼,你真不礼貌!” 很快她就来到了那片槐林,原本光秃秃的枝干现在抽出层层叠叠的嫩叶,密密麻麻,跟覆着一片绿云似的。 这次她没打算往小溪那头走去,反正现在也没决明子摘。再说树洞那地方太不吉利了,拢共去了三次,又是大蛇,又是野猪,又是马大眼,三番两次的死里逃生,可见不是一个福地。得,山这么大,我躲开总行了吧! 上次从槐林左边走去发现了苦槠子树,那这右头又有什么呢? 像开启了新地图,王桃花劈砍着藤蔓杂树,小心翼翼地朝着前走去。 一路走去都是灌木树丛,惊飞了好几只出来勾搭姑娘的野山鸡。又挖了几颗黄芪后,就没什么新奇的发现了。 等她翻过一个土坡,一大抹新绿映入眼帘。 那些植物叶子是长椭圆形的,叶子边缘有细密锯齿。最奇怪的是每株有三条叶柄,每条叶柄有七张叶子。 叶心抽出了穗,虽还未开花结果,但王桃花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一株三枝七叶,这是《百草图谱》里记载的田七。这东西止血消炎最是好用,据说云贵广西产的品相好。现在还没开花结果,不然长得跟人参还有几分相似。” 这田七,前世王桃花也听到大名,以前小时广告里有句“拍照说田七”记忆犹新。 书中介绍因其三枝七叶又叫“三七”,金不换,三七参等。 这东西常在春冬两季采挖,又分为“春七”和“冬七”。 王桃花看了这一片足有五六十株,心想:这些年沟子村也没啥人采药,估计这一片田七祖祖辈辈都在这了,不好意思了,今日姐姐要大杀四方,哦不,是宴请四方带回家。 她从篓子里拿出小铲子,磨刀霍霍向“田七”走去。 很快第一个田七根块被挖出来了,抖掉泥土,发现是灰黄色的一块。不得不说外形看起来跟人参十分相似,表面也有皱纹,布满根须,不过周围有瘤状突起。 这块足有婴儿拳头般大,可见年份颇为久远。 田七根块 王桃花把叶子拔了,留下了光秃秃茎干和根块。如果她没记错茎干也是能入药,反正也不重,顺带捎上,说不定卖的钱,也能买上几斤肉了。 接下来她更是动力十足,一株一株地挖了过去。不到半小时,除了几株苗苗,其余全部挖了出来,竟然放满了大半个篓子。 看着多,她拎了拎,也就八、九斤的样子。 王桃花又往周边找了一圈,却没再看到田七了,不过那茵陈倒是挺多,一片一片地霸占着地面。 茵陈 这东西挺寻常的,王桃花前世也去挖过,爷爷说就得三月来摘,过了四月这东西就没啥用了。不是有句话叫“三月茵陈四月蒿,五月六月当柴烧”吗? “这地方也不算深山,等明日去济世堂问问,若是收这东西,下次把冬儿和豆香叫来一起摘,赚点零花钱也不错。” 打定主意后,她背上篓子打算走人。不料几只蜜蜂从自己眼前欢快地飞过,那脚上全是黄乎乎的花粉。 顺着它们的身影看去,几步之外的一棵枯木上扑着黑乎乎的一片蜜蜂。那成千上万只蜜蜂攒动着,看得人皮发麻。可随着它们的移动,可看见若影若现的黄色蜂巢。 王桃花顿时眼睛顿时一亮。 自己去县里这么多次,那各种糖看到挺多的,唯独这野山蜜见的不多。有次问了杂货铺子的老板,他说九江府这一代少有人养蜂子,所以这野蜜子得碰运气买,毕竟长在山里头又不是天天能碰到。 想到这野蜂蜜甜得很,若是每日泡上一点喝了,可以美容养颜,王桃花心中蠢蠢欲动。 可看着四处张牙舞抓的蜜蜂,王桃花还是怂了下来。 “算了,今天啥都没带不能冒险,等下次来了,给你一锅端了。” 说着便背上篓子,快快乐乐地下了山。 平川县,飘香楼。 这是县里最有名的酒楼,以“珍馐美味盘中起,十里飘香塞琼芳”来命名。据说里头随随便便一道菜就得百来文钱。 最里头的雅间叫“一窟牡丹香”,陈设极为富贵,通常是县里商户之间拿来谈买卖的。 现在王大坤拿着酒壶不停地给中间的老头子斟酒。 “李掌柜,咱们田爷这批山货你也看了,那是个顶个得好,全是去年秋天收的。这么便宜的价格,你们山珍斋保准大赚一笔。” 此时的王大坤已经换了一身绸面的夹衫,旁边坐着老头子,另外一个就是那刀疤脸田汉。 是的,这几日王大坤帮着田汉找了好几个铺子的掌柜,做成了几笔山货买卖,田汉分了十几两银子给王大坤,并把他提成了自己商队的二掌柜。 这不王大坤就飘了起来,觉得自个的惊世才能终于派上了用场,成日在各个酒楼饭铺流连,夜里则宿在了海棠阁,颇有几分风光。 这不他费尽心思把县里最大的山货铺子的掌柜给约出来了。 田汉捏着酒杯喝了一口,意味不明地看着正在做说客的王大坤,眼里满是算计。 “那货吗倒是还不错,就是这价格吗还是贵了几分,老夫得在比较比较。” “瞧李掌柜说的。你这山珍斋可是咱么县里头数一数二的铺子,这千把两银子对你来说就是指甲盖里的泥点子。” “可不敢这么说,承蒙东家看得起,给我管这铺子,我自然得为东家多筹谋筹谋。这年头买卖不好做呀!” 说着自顾自地看看手指,弹弹手指,仿佛手指上沾了什么东西。 “李掌柜,我听说你家二姑娘过几日要出阁了,我和田爷遇上这喜事也得贺一贺,沾沾喜气。这份薄礼还请一定收下。” 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锦盒,双手递了过去。 李掌柜打开一看,是一根食指粗的牡丹金簪子,金光闪闪,颇为华贵,少说值七八十两银子,立马脸上露出了笑意。 “哎呀,这……这多不好意思!?” 王大坤暗暗呸了口:“不好意思,你那哈喇子都快掉下来了,喂不饱的老狗。” “李掌柜千万得收下,不然就是抹了我们田爷的面子,回头田爷非得找我们生气了。还请你老体谅体谅我们。” 李掌柜立马笑开了脸:“好,那老夫就舔着脸收下了,过几日要是有空,两位可以来家里喝杯薄酒。” “一定,一定。” “我看这货是好货,价格倒也公道,明日你们俩就跟我去铺子里支银子吧。” “哎呀,都说李掌柜做生意是个极爽快的人,瞧瞧,这举手投足间就是千两银子的大买卖,实在让小弟敬佩。他日必定登门拜访,向李掌柜取取经。来来来,小弟敬你一杯。” 不得不说这王大坤当了周家五六年的狗腿子,这场面话还是学得不错的,加上惯会察言观色,做买卖还是有模有样的。 此刻王大坤的心激动得都要跳出来了,田汉可是说了,这笔生意要是成了可分他五十两银子。 李掌柜端起酒杯:“不过这丑话可得说在前头,这货你们可得准备好了,而且都得是好货,不然我山珍斋可不客气!” 田汉笑道:“李掌柜说笑了,咱么这走南闯北地做买卖,就讲究一个信字。你放心,那批山货保准是这九江地界上最好的。再说我二掌柜还是这平川县的人,我若做了那贼头巴脑的事 ,跑得了吗?” 李掌柜听了这话,那心才算完全放了下来。 “小二,再上几个拿手菜,来两壶牡丹香酿!” “李掌柜,今日咱们吃喝个痛快……” 第160章 有辱斯文,打啊! 次日,王桃花和刘冬儿像往常一般卖着豆腐脑。等送走了一批人,突然身前出现了一个熟人。 李康平! 王桃花插着手:“你来干嘛?这豆腐脑清清白白可不适合黑心烂肺的人吃。” “王桃花,亏你也是读书识字的,怎么这般粗鄙。再说你一个个姑娘家家的抛头露面地做买卖,每天跟这些男子眉来眼去,也不怕丢脸。” 王桃花被气笑了:“哎哟喂,李公子你家住海边的吗,管这么宽!颐指气使的,还真拿自己是碟子菜了!” 李康平脸皮抖了抖,那眼神就跟刀子一样剜着王桃花。可想到自己的目的,又缓和了语气:“你跟我去那边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不好意思,本姑娘没空。还有我摊子不欢迎你,你哪凉快哪呆着去。” 李康平自从和钱如儿定了亲,搭上了钱教谕这条路,学舍里的同窗纷纷过来奉承讨好,渐渐地这心也就张狂了许多。 在他眼里,王桃花不过是个有几分姿色的村姑,也敢跟自己拿乔! 所以他气得七窍生烟,猛地伸手抓住了王桃花的胳膊。 “叫你走就走,哪那么啰嗦。别给脸不要脸!” 王桃花皱着眉头看着那爪子,正要挥勺子,就听一声:“李康平,松手!” 就见夏演之匆匆跑了过来。 “李康平,桃花姑娘都说了不跟你去,你还这般无礼。” “夏演之,这是我跟她的事,要你多管闲事。” 这夏演之比李康平年轻了三四岁,也已考取了童生。平日里功课也比李康平好上几分,经常得夫子夸赞,李康平早就看不顺眼。 “路见不平,仗义而出,乃君子之义。” “我呸,装模作样,我看你是被这小贱人给迷住了吧?” 夏演之脸一红:“李康平,你胡说什么呢?我与桃花姑娘清清白白。你这般造谣生事,搬弄是非,不是君子所为。” 李康平没有理夏演之,而是轻蔑地看向王桃花。 “王桃花我小瞧你了呀,看来你手段颇多呀!这学堂里出了名的木头都被你勾搭得神魂颠倒。啧啧,你这要是去百花楼,保准混个花魁娘子。” 王桃花忍不下去了,直接一勺子敲在了他手臂上。 “一个读圣贤书的学子竟然跟个长舌妇一样闲言长语,我看这书都读狗肚子里头了。” 突然又莞尔一笑:“李康平,我看你是忘了我跟你说的话吧。你若敢来惹我,我必十倍报之。这不,报应来了!” 说着还没等李康平反应过来,她就拿起那铲子“咣当咣当”地朝铁桶上敲去。 “大家快来瞧瞧咋,光天化日之下,负心汉当街欺负人了。” 果然周边的人立马吸引了过来。 李康平脸色微凛,想上去阻拦住王桃花,不料被夏演之给挡住了。 “滚开!” 夏演之很男人挺起了胸膛:“你竟这般下作,连女子也要打吗?” 李康平拽紧夏演之的衣襟正要挥拳,小胖子赶紧钻了进来,拽开了他的手。 “演之,这臭小子没伤到你吧?” “子腾,你来的正好。这厮欺负桃花姑娘被我发现了,这不就狗急跳墙想打人了。小心点!” “哼,那就看看他能不能过小爷这关了。” 李康平急得满头大汗,他想扑过去,可是夏演之和小胖子干脆一左一右拉着他。 就见王桃花悲愤地指着李康平控诉道:“今日打扰诸位实在不好意,只是小女子被这薄情郎,负心汉日日所扰,实在没了法子。 几年前,他看中我家外祖藏书,百般求下了小女子的亲事。小女家中自是竭尽全力帮扶于他。不料去岁,他因为攀附了权贵,在小女子父亲亡去之日前来退亲,还四处撒播谣言败坏小女子名声。 小女子本想息事宁人,可是他竟然三番五次对我图谋不轨,还说要纳我为妾。小女子也是读过几本书的,也知宁做贫人妻,莫做富家妾,与其恩断义绝。 可今日他却前来指责我抛头露面,不知廉耻,要我今后不许再出摊子。小女子为生计所困,家中有年幼弟妹要养,实在被逼得没办法,才能将这腌臢事说与诸位听,还请大家给小女子评评理,在此谢过了!” 刘冬儿适时地抱住王桃花的手,啪嗒啪嗒地掉眼泪:“姐!” 微冷的风中,众人就看到这姑娘悲伤落寞的表情,心下为之一叹:“太可怜了。” 这下所有人都毫不掩饰地向李康平投去鄙夷,厌弃的目光。 忘恩负义,趋炎附势,恃强凌弱…… 这简直就是男人的耻辱啊! 一时间群情激愤。 “你这贱人,毒妇,你信口雌黄,颠倒黑白……”李康平使劲地咆哮着。 “举头三尺有神明,我王桃花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李康平,你又是否敢以自己的前程赌誓!!?” 几十双眼睛全看向李康平,李康平“我……我……”了半天,就是没敢发誓。 “这种人我耻于与他同窗。今日回去,我便向夫子提出更换教舍。” “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卑鄙无耻,凉薄恶性之人,真是有辱斯文。” “哎,你们是不知道啊,这厮攀上了钱教谕,那是春风得意呀!” “我呸,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这种趋炎附势之徒,定遭天谴。” …… 现在李康平肺都要气炸了,看王桃花还露出一副无辜可怜的表情,就挣扎着想冲过去掐死她。 “放开我,你们俩个放开我……” 这时人群里不知道谁喊了声“打死这败类”,接着李康平膝盖一弯,扑倒在了地上。很多人涌了过来,拳打脚踢…… 等人群散去,李康平已是披头散发,鼻青脸肿,脑门上更是一溜的包。那衣服也是踩的脏兮兮的,上面吐了好多口水。 他哎哟哎哟地叫了半天,也没一个人来搀扶…… 最后是钱教谕得知了消息,让人把李康平背回去的,当然这事在县学里传了开来,一时间李康平的名声臭到了极点。要不是钱教谕说尽了好坏,说不得就被山长给除了名。 “夏公子,杜公子,今日多谢两位了。小女子无以为报,只有用这碗豆腐脑报答一二了,以后你们来我摊子上吃豆腐脑都不收银钱。” “桃花姑娘客气了,你本就是小本买卖,银钱还是要给的,不然我不就和那獠一个样了吗!”小胖子对李康平嗤之以鼻。 夏演之眼里全是不可置信:“果真是百家米养百家人,我就没见过世间有这般无耻之徒,亏他读了那么多年的圣贤书,简直是污了圣人之言。” 小胖子兴奋地抚掌:“哎,我刚看了下,这次那厮被打得狠了,至少得有半个月下不了床。” “活该!” “来,咱们以此豆腐脑为茶,庆贺一番。” 三人端起碗碰了下,相视一眼,笑了起来。 等王桃花收了摊子,就和刘冬儿去了趟济世堂。 “石头哥,给你送了好东西过来!” “啥啊?黄芩?” “黄芪也有,不过主要是田七。” 石头看着那几十个大大小小的田七傻眼了:“桃花,你太牛了,这田七很难找的,你去哪里一口气找这么多啊 !” “还能哪里,满山跑呗!” 石头拾起一个拳头大小的根块:“啧啧,这个少说是十年生,颇为少见了。这药材贵,我做不了主,你等等我去叫吴大夫。” 很快吴文山就匆匆从后堂跑了来。 “丫头,听石头说挖了田七来,快让老夫看看。” 这田七可是有“金不换”、“南国神草”之美誉,很多跌打损伤药和金疮药都要用到,所以在药草里也算珍贵。 “吴大夫,都是些春七,你看看怎么样!?” 吴文山拿起一颗仔细看了看,又闻了闻,不停地点头:“咱么九江这块虽也长田七,可真论品相云贵之地最佳,不过你这些田七可不多让。” 说着又用手垫了了垫:“若是晒干,这里大多可都是一等品相。” 田七价贵,干货入药共分为十三个等级。若是晒干的田七二十个有一斤即为一等品相,三十个为二等品相。到十三级已经是剪口了,就是根块和茎秆连接处那块。 王桃花笑道:“运气好,在山里碰到一窝,就一锅端了,估计祖上八代都在这里头了。” 吴文山捋着胡子笑道:“那也是丫头你有福气。这样这些田七,一等品相按一两银子一斤,二等品相按八百文一斤,至于茎秆算五十文一斤。可行?” 王桃花有些惊诧:“吴大夫,田七卖这么贵?” “丫头,这田七历来价高,虽比不上人参灵芝,也算是铺里贵重药草了。你这是湿的,若是干的,可再多卖上几分。” 最后一秤,一等品相的有三斤三两,二等品相的四斤八两,茎秆一斤二两,总共卖了七两又二百文钱。 还有几颗黄芪也卖了,也有小百文钱。 王桃花笑盈盈地把银钱塞进了怀里,这半晌功夫就赚了两亩田的银钱,可真是太开心了。 这边吴文山捧着这堆田七去后堂炮制了,王桃花就问道:“石头哥,你这边收茵陈吗?” “茵陈啊,要啊,二文一斤,这东西也是个矫情的,一年也就这么一两个月可以采摘,所以铺子里经常不够用。你有的话,尽管送过来吧。” 王桃花心里有数,打了声招呼就带着刘冬儿出了医馆。 “冬儿,姐在山里发现一大块茵陈地,那东西极好认。过几日带你去挖吧,挣点胭脂水粉钱。” “哎呀,姐太好了,我终于能跟你上山,在家闷的慌。” “嗯,到时再把豆香姐姐叫上,咱们几个一起去也有伴。” 说话间就到了杂货铺子,今日要来买些菜种子。 “丫头,来啦,这次要多少细糖啊!?” 钱掌柜圆圆的脸上满是笑容,谁叫王桃花是自己店最舍得花银钱的客人。 “钱叔,细糖还是来二十斤。” “好嘞,我这就给你秤。” 王桃花在铺子里扫视了一圈:“钱叔,你家可有菜种子卖?” “有有有,我这铺子里菜种子最是齐全,我妻舅做的就是行商的买卖,这南来北往的菜种子还真寻摸了不少。我这就拿来给你看看。” 等细糖秤好后,钱掌柜从一个木柜子里拿出十好几个布兜子,一边打开,一边解释:“这几样是白菜,萝卜,那几个袋子是南瓜,葫芦,还有这些是菠菜……” 王桃花听了一遍,大部分都是常见的蔬菜瓜果。 她捡起几颗使劲捻了捻,种子没有脱皮开裂,而且很是饱满扎实。又凑到鼻尖闻了闻,没有霉味,烂味,看来不是陈年的种子。 想着自己前世在窗台上用盆种点葱都死了,就没敢挑那些难种的菜种子。 “钱叔,你把那白菜,南瓜,葫芦,辣椒的种子给我包上一份吧。种子都在这里了吗,还有其他的吗?” “丫头就这些已经在咱们县里齐全得很了,我敢拍着胸脯说,我家有的,别家还不一定有。 哦,对了,前几日我那妻舅送来样种子,说是南国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叫啥六月柿,说跟那柿子很是相似,熟了后红通通的,汁水很多,酸酸甜甜的。” 王桃花心下一惊,这不是妥妥的西红柿吗?这……这不是明朝后期才有的吗?可一想到这个朝代南瓜,地瓜都有了,也就释怀了。 “钱叔,那这个种子你也给我包点吧,多少银钱?” 钱掌柜从柜子最上头拿出个小小的油纸包:“这东西我也没种过,能不能种出来还是一回事!拢共也就这么一小包,你拿去玩吧!” “那我好好种,到时真结了果子,送几个给叔尝尝。” “那感情好。” 出了杂货铺子,两人就准备回家去了。正要出城门,就见有个婆子蹲在城墙根,身旁放着一个竹笼子,里面传来叽叽喳喳地叫声。 “姐,有卖鸡崽子的。” “走,挑几只去。” “大娘你这鸡崽子咋卖呀!?” 王桃花姐妹也蹲了下来,看着竹笼子里挤成一团的花花绿绿的鸡崽子。 鸡崽子 “姑娘,这都是自家刚孵不久的芦花鸡秧子,各个强健得很。二文一只,挑上几只?” 王桃花听这声音有些耳熟,抬头看去,哎呀,这不就是自己第一次进城来卖木耳碰到的鸡蛋大娘吗? “宋大娘,可还记得我?” 王桃花笑吟吟地看去。 “你是?” 宋婆子仔细瞅了两眼,一拍脑门:“哎哟,丫头是你呀!你这过了个年,嗯,白净了许多,脸上肉也多了些。” 王桃花哭笑不得,我谢谢你勒,一见面就说人胖了!? “丫头你要买鸡崽子?” “嗯,打算买几只下蛋吃,大娘你给我挑几只母鸡崽子吧。” “好,大娘保准把最好的挑给你。” 说着眼睛在竹笼子里寻了一遍,手一伸,抓起一只鸡崽子:“丫头,你瞅这鸡崽子咋样?” 就见那只黑绿相间的小鸡崽在她手里拼命挣扎,黑豆大的眼珠子四处打量着,嫩嫩的小翅膀扇着,“叽叽”地叫着,确实精神得很。 “大娘我不懂,不过瞅着挺精神的。” “来,大娘教你几个把式,你看这鸡崽子肚子软呼,屁股也干净,还能叫就是顶好的鸡崽子。” 王桃花瞬间想起小时候村里有人来卖鸡崽子,确实看到奶奶翻着那鸡屁股看个不停,原来是这么回事。 很快七八只鸡崽子就挑了出来,宋大娘瞅姐妹俩也没带装鸡的家伙,就把带来的一个破点的笼子给了她们。 “大娘,谢谢你了,还饶了你个笼子。” “没事没事,这东西自家随手编的,也不值当什么。” 付了银钱,姐妹俩就赶着牛车出了城。 第161章 王大坤入局 回了村,刘冬儿就忙碌了起来。 她轻轻地摸了摸每一只小鸡崽的脑袋,嘴里嘟囔着:“小鸡小鸡别害生,来到我家多下蛋。” 一脸的温柔又认真,把王桃花看得好笑。 “冬儿,这几只鸡崽子就交给你了,我可养不活。” “姐,你放心吧,我保准把它们养得肥肥胖胖多下蛋。” 等把叽叽喳喳的鸡崽子放进鸡窝里,刘冬儿就去把泡好的米给臼碎了,跟切成丝的菜叶拌在一起放了进去,鸡崽们就争先恐后地吃了起来。 看来那宋婆子说的没错,这几只鸡崽子个顶个的精神呀! 吃过午饭,姐妹俩就扛上锄头,拿着柴刀往新宅子后头的坡上去。 吴长水看到了,忙停下手里的活问道:“丫头,你这去坡上干嘛呢?” “长水叔,我想着现在日子暖和了,先去坡上开几行地出来种点菜。这春天雨水多,老是出去挖野菜也不方便。” “嗯,是这个理。不过这坡上杂草灌木颇多,那根到处盘着,要锄掉得花些力气,要不叔待会抽空去帮你挖了。” “爹,这会叔几个还在码砖,也不忙,我去帮他们一会吧。” “去吧!早点回来。” 于是三人来到了宅子后头的坡上。 这坡,王桃花和刘冬儿还是第一次爬上来,也就十来米高的土坡,连着后头是一大片高耸的绝壁,所以村里人都不往这里上山。 常年累月的树叶积在地面,足有厚厚的一层,踩上去“咔嚓咔嚓”响。 三人转了一圈,选了一块地势较为平缓的地方。这里都是些到腰间的灌木和一些手杆子粗的杂木,吴木拿起柴刀砍了起来。 王桃花和刘冬儿跟在后头捡树枝,把它们摊在坡下,这样晒上段日子就可以当柴烧了。 半个多时辰后,那灌木和杂木总算砍干净了,清出了一块十来个平方的菜地。现在地上除了些杂草,就剩那些根头了。 吴木挖了半天,大汗淋漓的,也没挖掉几个根。 “木头哥,这些树根都扎得太深了,算了,咱们不挖了。反正这菜的根也扎不了多深,我避开那些根头来种就好了。” 吴木想想也对,于是就帮着王桃花翻土。不得不说,地里的活男人干得就是快,姐妹俩才堪堪把树枝全抱走,那地就翻地差不多了。 “桃花,我看这里能种个三、四畦菜。” “比我想象中好多了!今日得亏有你帮忙,不然我跟冬儿要干两三天了。” “到时你若菜不够吃,尽管去我家摘。别看我爹大老粗一个,种菜还是个好手呢!” “想不到长水叔还有这一手。不过等宅子建好了,前院再种上点,足够我们三人吃了。木头哥,你脸上全是汗,擦擦吧!”说着递去一块帕子。 “不用了,不用了,我这灰头土脸的没得弄脏了帕子。”吴木连忙拒绝。 “帕子就是用来擦的,脏了就洗呗,拿着!” 说着把帕子塞在了吴木手里,就和刘冬儿叽叽喳喳地讨论起这里种白菜,那里架南瓜架子…… 吴木抓着软和馨香的帕子,心扑通扑通地跳着…… 再说王大坤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一条玉臂正环抱着着自己的脖子。王大坤想起昨夜的疯狂,不由得在玉茗滑腻的脸上捏了一把。 “爷,天还早呢,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不了,今日山珍斋的李掌柜要去渡口拿货,我得陪着去一趟。你好好歇着,爷回来再好好疼你。” 玉茗满脸娇羞地捶打着王大坤的胸脯:“爷,你真是坏死了。” 王大坤看着他小鸟依人的样子,腹中又是一阵火热,可想到正事要紧,还是赶紧穿了衣服洗漱去了。 等他带着李掌柜几人来到渡口,发现田汉的商队并没有出来迎接。 “李掌柜,你在这稍等一会,许是昨夜他们喝多了猫尿,还在睡呢,我去叫叫。” 李掌柜看在那根金簪子的份子上,微微点头:“去吧。二掌柜,我们东家这边催的紧,还得让他们抓紧点把货物送去我铺子里。” “好,好,你老多担待点,我这就去叫人。” 于是朝着渡口边的平安客栈走去,田汉一行人就是住在这里。 “这位客官你找谁?”客栈的小二迎了出来。 “我找住在这里的富贵山货行的田爷。” “哦,你说的是田爷呀,他们今日寅时就退房了!” “你说什么?退房了?那他们去哪里了?” 王大坤一把抓住店小二的衣领子。 “客……客官,我……我也不知道啊,不过听他们中有个人说好像是去沧州了。” “那……那几大车货物呢?” “自然全带走了。” “轰隆!” 王大坤脑海里一片雷鸣,他松开店小二的衣领,身子摇晃着,撑住了身边的桌子才没倒下,那指尖止不住地抖了起来。 沧州!完了,我被骗了,姓田的狗东西卷了钱财和货物逃了。这可是一千两银子,就是把我卖了也还不了零头。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 正在这时,门外的李掌柜催道:“二掌柜,大掌柜人可是醒了,东家这边还等我交差呢!” 王大坤一个激灵,赶紧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脸:“醒了醒了,我这就去后头叫兄弟们把货扛出来。” 不行,我得赶紧走,不然非得被抓去牢里。 想到这儿,掏出一把铜钱塞在店小二手里:“快告诉我,后门在哪里?” 店小二愣愣地指了指后院:“通铺大屋的旁边……” 王大坤拔腿就走,很快后院就传来开门的声音。 这边李掌柜等了半刻钟见人还没出来,不由得有些狐疑。 “这大老爷们又不梳妆打扮,哪需这老半天时间。核桃,你去看下。” 叫核桃的伙计赶紧跑去。 不一会儿就传来他惊慌的喊声:“掌柜的,那富贵山货行的人跑了,姓王的也跑了。” “啥!?跑了!!” 李掌柜两眼一黑,身子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很快山珍斋被骗了上千两货款银子的事就传遍了大街小巷,丁汝章那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蚊子了。 这山珍斋若是个普通的铺子也还好办,可这铺子后头真正的东家可是京城宁安伯府,于是赶紧派出一队衙役一路顺着水路追去。 另一队则去抓拿王大坤。 海棠阁现在乱成一片,只因这几日王大坤夜夜宿在里头。衙役挨个屋子翻找着,把那小倌吓得瑟瑟发抖,尖叫连连。 老鸨子许妈妈赔着笑脸,把赵大明拉到一边:“赵捕头,那王公子……哦,呸,那王大坤今早出去后就真没回来过。” “回没回来,本捕头自得搜了再说。” 许妈妈赶紧从袖子里掏出一锭十两的银子塞进赵大明的手里:“赵捕头,那王大坤真不在我这里,你快让兄弟们收收手吧,不让我这楼里生意真没法做了。” 赵大明垫了垫银子,这才让手下住了手。 “许妈妈,别怪本捕头没提醒你,那王大坤伙同贼子做局骗了山珍斋上千两银子,现在人家苦主已经去县衙敲了堂鼓,递了状纸,他这可是畏罪潜逃。” “啥,那狗东西竟然骗了人家上千两银子?!啧啧,我早就瞅他尖嘴猴腮的,一看就不是个正经人。” “正不正经咱们不知道,可人家山珍斋后头是京城伯爷府,可不是咱们这些人能得罪的。这王大坤也是胆子够肥的,敢打伯爷府的脸,抓到了有他罪受的! 得,我还得去他家走一趟。你这边要是有消息,可记得来县衙跟我说一声,可别犯浑了!窝藏罪犯可是同罪连诛杀。” 许妈妈吓得瞠目结舌,赶紧表态:“哎哟,天老爷呀,就是给我十颗脑袋,我也不敢做这事呀!赵捕头你放心,那贼人要是敢来我海棠阁,一定把他抓去县衙。” 赵大明满意地点点头,带着众人往沟子村赶去。 许妈妈吓得拍了拍胸脯:“天杀的狗东西呀,上次惹了周家,这次惹了伯爷府,这就是个祸害呀!来人,传我话下去,以后要是王大坤来了,直接扭去衙门。” 赵大明一行人快马加鞭,半个时辰后就赶到了沟子村,在村长的带领下去了王有贵家。 王香香正嘟嘟囔囔地端着盆脏衣服准备去河里洗。 “成日里让我洗衣服,我这双手都起茧子了,娘连二文钱的桂花膏子也不舍得买给我涂下,哎,我这命可真苦。希望大哥多赚点银钱,早点把我带去享福。” 一开门,就见十几个挎着刀的衙役朝自家走来,立马吓得魂飞魄散。 “哐当!” 木盆摔成了八瓣。 “爹,娘……快……快来呀,官……官兵上门了。” 这时候刚午饭不久,王有贵几人都在家里歇息。听到王香香的喊声,心下一惊,赶紧往院中走去。唯有刁婆子坐在椅子上瑟瑟发抖,看来是上次被衙役打板子留下了阴影,这一紧张,一连串口水流了下来。 可现在没人顾得上她了。 赵大明几人鱼贯而入,王有贵赶紧拱手作揖。 “赵捕头来小民家里可是有事?” 为首的赵大明,王有贵几人是认识的。 “王有贵,本捕头问你,王大坤可是你儿子?” 王有贵夫妇俩对视了一眼,心下“咯噔”起来。 “正是小儿。” “承认就好。王大坤伙同贼子骗取山珍斋上千两货款,县太爷命我等把人缉拿归案。你们把王大坤交出来吧!” 王有贵几人已是吓得满头是汗。 “赵……赵捕头,会……不会弄错了。我儿……虽……虽会闹些小聪明,但……但绝对不敢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来,还请明察。” “明察什么?那山珍斋把契约单子拿来了,那上头可有王大坤的亲笔签名和画押,还能作假?渡口客栈的掌柜作证,王大坤今日是从店中后门逃跑。这人证物证都在,还能冤枉了他不成?!” 王有贵几人顿时如遭五雷轰顶,刘氏和王香香更是直接瘫在地上哭了起来。 “来人,搜!” 很快隔了几个月,王家院子里再次鸡飞狗跳。 半刻钟后,衙役们出来禀报。 “头,屋里,后院没找到王大坤。” “说,你们把王大坤藏哪里了?若是敢包庇罪犯,一同抓走。” 王有贵一脸死灰地拱手:“赵捕头,那逆子真没有回来。” 王孟山也在旁边帮衬道:“赵捕头,老夫刚去问了村里人,今日没见王家大郎进村。” “哼,谅你们也不敢说谎。要是回来了,你懂得怎么做吧!?” 王有贵就如秋日的枫叶一般颤抖着:“小民知道,小民一定将这逆子绳之于法,绑去衙门。” “算你识相。实话告诉你,县尊大人已下了海捕文书,也去隔壁几个县知会过了,这次他插翅也难逃。弟兄们,走!” 很快一堆人呼啦啦地走了,只留下王有贵几人愁眉苦脸,哭成一片…… 这下王有贵家又成了村里的茶余饭后的焦点! 王桃花知道这事后,不禁冷笑道:“自作孽,不可活,这厮现在就是只丧家犬,闭着眼睛都知道下场绝对惨!” 第162章 好吃的刺龙苞 王桃花看着桌上几个纸包有些无从下手。这种菜,她是真不在行。 最后只能把张大娘给请了过来。 张大娘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和吃药,身体已经基本好了。不过这么一折腾,整个人还是憔悴苍老了许多。 “丫头,可算是开窍了,咱们这庄稼人哪个不得学会了种菜、栽粮、织布呀!来,大娘教你!” 她拿过王桃花的种子看了看,捏了捏:“嗯,这菜种子买的不错,硬实,光鲜,都是好种子。我那边还有蒜瓣子,回头剩个半拉子地种上。这过日子咋能少了蒜呢!” “呀,大娘咱们想到一块去了。我这不就瞅着你家有蒜瓣子这才没买的,那我待会得多去拿点。” 张大娘笑呵呵:“你个鬼丫头,这蒜瓣子值几个银钱,尽管拿去就是了!现在开春还有些凉,你先把那几样菜种子用温水泡上,差不多明日就可以去点种子了。” 王桃花就把南瓜,白菜,辣椒和西红柿分别泡在四个碗里。 “待会回去我让你栓子叔挑担粪肥去打底子,明日记得点了种子,再上头撒层草灰,再浇水。” “哎呀,这种菜得费这么多功夫呀,我还以为直接挖个洞埋下去就好了。” 张大娘白了她一眼:“你这丫头顶聪明的脑袋,咋在这事上这般糊涂。那菜又不是路边的野菜,还不得人好好伺候着。” 于是这种菜的事就算清楚了。 再说县学舍房里,李康平趴在床上“哎哟哎哟”地唤个不停。现在他褪了上半身的衣裳,钱如儿让沫儿给他上着药。 “嘶,痛!痛!痛!” 钱如儿立马拧了沫儿一下:“小蹄子,没听到姑爷喊痛吗,你就不会轻点。”说着心疼地给李康平的伤口吹了吹。 “平郎,那些人咱那么狠心,对你下这般毒手?瞅瞅,这后头都没一块好皮肉了。” “还不是那小贱人唆使的!哎哟……”他这一激动扯到了伤口,咧着嘴叫唤着。 “哼,我可是听说是你上赶着去招惹人家的?”钱如儿拧着帕子,有些生气地说。 “胡说八道,被我知道是谁给老子造的谣,非撕了他不可。如儿,难道到现在,你还不信我对你的心吗?那日咱们可是已经那般了,早是生死相依的人呀!” “哎呀,你好好的提那事干嘛!”钱如儿羞红了脸。 “如儿,我发誓我跟那贱人真的没半点瓜葛,那日是她见我经过,非要我喝碗豆腐脑。我要走,她就拉着我的手不放,哭哭啼啼地说想再续前缘。她还说为了我才到这书院门口摆摊子,就是为了天天看到我。我心里早就有了你,哪里放的下她人,于是把她骂了一顿,谁料她就唆使夏演之几个对付我。” 钱如儿看着李康平那张小白脸,娇娇柔柔地说道:“平郎,我知道你是个好的,自是有很多女子会对你投怀送抱,我也相信你会拒了她们。 可这次爹很是生气,连他最喜欢的一套茶盏都摔了。这几日更是为了你的事跑断了腿,所以你下次见到他一定得跟他解释清楚,还要求得他原谅。” “好的,如儿,我会亲自向岳丈大人解释。”眼里却全是嫌弃和阴冷。 可他不知道的是,钱万山如今肠子都悔青了。 “都是你害得,那日若不放如儿出门,他李康平又怎么会……哎……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老爷,我也没想到那姓李的小子会用这腌臜手段,不然我怎么舍得咱们如儿嫁给他这白丁。” 钱万山重重地叹气:“这两日老夫为了他说尽了好话,这几十年的里子面子可全都丢了。你可知道这事连县尊大人都知道了!今日特特把我叫去喝酒说这事,把我这张老脸臊的哟,差点一头撞那门柱子上了……” “还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就这么丁点的事也能传到他耳朵里。” “这是小事?县学那是啥地?朝廷伦才之地,几十个学子闹事哪有小事?我听说今日坊间都出话本了,叫啥“负心郎攀权贵欺压民女,众学子仗义出手真君子”。哼,老夫这九品芝麻官算的什么权贵,真是可笑至极呀!?” 欧氏听了这话,也是一脸苍白,心里懊悔不已。 “本来想着这次下场提点他几句,中个秀才我们脸上也好看些。可现如今他在县尊大人那边过了眼,这县试是没戏了咯!” “啥!?竟有这般严重?” “丁县令最是看重人品,这李康平与那姑娘的事又经不起推敲。哎,只能有一步看一步了。难啊!” 钱万山摇了摇头,眼里全是无奈与后悔。 “哎呀,那我可怜的如儿不是一辈子都得当个村妇了……当初那相国寺的智真大师可是说如儿可得个有福气的,将来诰命加身,都是那狗杂种害的……呜呜……” 说着眼泪就滚了下来。 一时间屋里沉静了下来,只有那烛花“噼啪”炸着。 良久,钱万山才一拍桌子:“不行,这门婚事咱们必须退了?与其一时丢脸,总比一世丢脸的好。我钱万山的女儿自小习得琴棋书画,怎么可以嫁给一个心术不正的白丁!?” “可是老爷,咱么如儿她……她已不是完璧之身了。” “那又如何……到时老夫给她选一个家贫或者丧偶的秀才,咱们陪嫁再丰厚点,我就不信他不愿意。” 欧氏思来想去,也觉得这退婚是最好的的法子。可还不待两人把这事跟钱如儿说,另外一件事直接把两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钱如儿有了身子! 算算时间可不是快一个月了吗? 这下把钱万山苦心积虑了一晚上的筹谋化为了乌有。本想把那孽胎去了,可找大夫看了,钱如儿身子骨经不起虎狼之药,自此钱家夫妇只能把这苦果咬着牙往肚里咽,一边操持着女儿的婚事,一边四处奔走给李康平谋秀才功名。 “前面就到了,冬儿,豆香你们拉着旁边的树枝,小心点!” 现在王桃花正带着刘冬儿,王豆香去那片茵陈地。 这事王桃花刚跟王豆香说,这小妮子就抱着自己亲了口:“桃花你真是我的福星。” 王桃花笑道:“咋,听到挣银子这般开心,还得给你哥凑那聘礼银子呀?” “才不是。他那聘礼银子已经凑得差不多了。我就想着挣点银钱,给家里买上两亩地。” “咋,我的家地不好种呀?” 王桃花挑了挑眼睛。 “才不是。你给我家种的田终究是你的,在我爹娘心里他们更想拥有自己的田,这样我爹和哥就不要常年往外头跑了。” 王桃花点头,这田地可不是庄稼人的心头宝,命根子吗? “唔,一亩旱地二两银子,水田差不多五两银子,那你现在攒了多少银钱了?” 王豆香悄悄地跟她咬耳朵:“有五十来文了,这还是去年秋里捡了两个月山楂换来的呢!” 王桃花捏捏她的脸蛋:“那你可得努力咯!” “嘿嘿,这不傍上了咱们财神爷的大腿了吗,还怕没钱挣!?” 很快三人就到了王桃花挖田七的地方,王桃花拔了一颗茵陈出来:“呐,就是这个东西。这一片有很多,你们就待在这边拔,记得把那泥土抖干净些,待会可以轻省一些。我去附近转转。” “好,桃花,我们记下了。你可别走远了,那里头就是深山了,有野兽的。” “放心,这山里头我常来,熟悉得很。” 于是刘冬儿和王豆香开始蹲下来一边聊着天,一边挖着茵尘,王桃花则往前边走去。 路过那蜂巢,王桃花心道:“今日姑奶奶装备齐全,待会回去时再来招呼你们。” 就这般走了二十来分钟,王桃花看到了一大片野竹子,绵延了几个山头,青葱翠绿得仿佛给这山披上了一条绿色的斗篷。 早就听村人说过,这山里多竹子,想不到有这么多。 王桃花甚至做着美梦,这里头会不会钻一只毛绒绒,软萌萌的熊猫出来,可惜地方不对。 这些竹子只有指头粗,根根只有三四米高,是做篱笆,搭菜架子的好材料。 现在那竹笋冒出来了许多,一颗颗尖尖的又肥又大。 对于竹笋王桃花倒没有特别激动,扁担河下游的滩头上有一大片竹子。那竹笋很多,村里人嫌苦涩都不爱吃。王桃花想吃直接去拔就是了,哪需这么大老远背回去。 在周围绕了一圈,除了竹子什么也没有。 “看来下次得往苦槠子那边去看看。” 正要离去突然看到几根浑身是刺的木棍立在不远处,周围都是挂满绿叶的树枝藤蔓,唯有它笔直得挺立着,浑身不蔓不枝,没有半片叶子或花儿。 最上头有个茄子形状的叶苞,头上散出一笼绿芽和叶儿,正跟个小手掌似的在春风中摇曳着。 刺龙苞 “瞧瞧我找到了什么!?看来今天这两个小妮子有口福了。” 对的,王桃花看到的正是刺龙苞,其实这刺龙苞是“楤木”的芽孢。 别看这东西怪模怪样,可是素有“山野菜之王”、“树人参”、“天下第一珍”的美誉之称,无论是清炒、凉拌还是煲汤,自然鲜美之味跃然舌尖,可谓一口吃掉一个春。而且这东西跟香椿一样娇气得要死,过了四月是又苦又涩,再也下不得嘴了。 前世一到这个季节,爷爷上山采药要是碰到了,保准摘回家炒鸡蛋打牙祭。 王桃花立马跑了过去,拿出柴刀,把那枝干勾了过来,一掰,“嘣”的一声脆响,那刺龙苞就从枝头上下来了。 王桃花凑近闻了闻,气味独特浓郁,令人食欲大动。 很快那七八根刺棍上的刺龙苞就被摘了下来,看了看可以炒上碗菜了,也不费自己刚才被扎得吱哇乱叫了。 等回去时,王豆香已经挖了满满一篓子陈茵,压压实实的,看起来就有三、四十斤,现在正帮刘冬儿挖呢。 “你们俩挖这么多能带回去吗?” “小瞧人了吧,想当初我跟娘去山里扛木头,那么粗的木头我能扛两根呢!”王豆香比划了下。 “得,你就吹吧,待会背不回去,看你哭不哭。” “哼,我就是拖也要拖回去,这可都是钱呀!” 王桃花也就不管两人了,从背篓里翻出个麻布袋子,又拿出个火把子。 王豆香看见了,诧异地问道:“桃花,你带麻袋干嘛?” “自然是拿来装野蜜子了。” “野蜜子,哪里来的野蜜子?” 王桃花一指,王豆香这才发现二十来米外的树上爬着黑乎乎的一大片蜜蜂。 “天爷呀,桃花你不会是要去摘那野蜜子吧!!” 第163章 摘野蜜子 “嗯,我瞅着那片野蜜子少说有十来斤,这东西难得碰到,不摘白不摘。” “可是桃花,那野蜂子蜇人可疼了,那年我舅去山上打柴就被一只野蜂子蛰到了,那腿肿了一个月呢。” 王豆香看着那密密麻麻的蜜蜂,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被蜜蜂蛰一下,不至于要一个月才好吧?自己小时候去收油菜花没少被蛰啊!? 王桃花侧着脑袋想了想:“你舅应该是被那马头蜂蛰了吧”,或者你舅对那个蜂毒过敏。” “啥是过敏?” “就是……哎呀,我也解释不清。你放心我已经准备了好了,不会有危险的。就算被蛰了,我还有这个!” 说着掏出一个小纸包。 “这是梅大娘给我配的药粉,最是治这些蜂虫叮咬。” 王豆香哭笑不得:“连药粉都备好了,可真有你的。” 很快王豆香和刘冬儿就被王桃花赶得远远的。 “姐,你可千万要当心,那野蜂子扎人很疼的。” “你们就放一万个心吧!” 王桃花放轻脚步往枯树走去,在差不多离蜂巢一米的地方停住了。 就见那蜂巢像把倒垂的扇子挂在一根枝干上,成千上万的蜜蜂在上头爬来爬去。 此时她站着的地方是上风口,正好用烟熏。 王桃花把家里带来的用艾草和半干的柏枝做的火把点燃,往蜂巢处伸去,立马浓烟滚滚,艾草和柏枝独有的气味随着风吹向蜂巢,连躲得远远的王豆香两人都被呛到了。 登时,那密密麻麻的蜜蜂就跟油锅里溅了水珠似的,沸腾了开来,接着无头无脑地四处逃窜。 这天生万物就是这般奇妙! 蜜蜂最怕烟火,已经成了刻在它们记忆里的法则。 蜜蜂们在蜂巢上方盘旋飞舞,可是浓烟久久不散,又飞不下来。这时一只比普通蜜蜂大三分之一的蜜蜂飞了出来,王桃花心下一喜:“这蜂王出来就差不多了。” 果然眨眼的功夫,所有蜜蜂就簇拥着蜂王朝前方飞去。 现在蜂巢完全暴露在外头,就见有四张蒲扇大小的蜂巢排列着,那数不尽的孔里全是金黄的花蜜,被一层薄薄的蜂蜡裹着。 蜂蜜 王桃花把那熏烟火把插在地上,趁此时机赶紧把麻袋摊开,然后拿起柴刀就割了起来。那琥珀色的蜜汁就像瀑布般流了下来。 这时蜂巢里爬出几只落网之鱼,翅膀一震,落在了王桃花手背上。接着屁股一撅,就扎了她一下。 王桃花吃痛,甩了甩手,那蜜蜂就被甩得不见踪影。 很快四扇蜂巢都割了下来,王桃花也没全割掉,每扇留了五分之一左右,这样蜜蜂就不会弃了这个巢穴,说不定过几个月还有蜂蜜吃。 她赶紧把火把拿起,然后拎着麻袋飞快地跑去。果然没跑出十来米远,那些蜜蜂就如阵黑风般朝蜂巢扑了过去,很快那树干上又落满了数也数不清的蜜蜂。 “呼!” 等王桃花气喘吁吁地来到王豆香两人面前,头发已经被打湿了,黏在脸颊上。刚才她用了毕生最快的速度跑了起来,总算“躲过一劫”。 “姐,你没被蜜蜂蛰吧?那么一大群野蜂子跟团云似的,我看得手心里直冒汗。” “是呀,吓死人了,桃花你没事吧?” 王桃花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没事没事,这野蜜子可被我一锅端了。咱们回去就泡水喝,绝对香香甜甜好滋味。” 说着解开麻袋,掰了一块给两人:“来,尝尝看!” 两人舔了一口,立马眼睛都眯起来了。 王豆香嚼了嚼:“这也太甜了,比那麦芽糖还甜,哎呀,还有股淡淡的花香呢!” 王桃花也咬了一小块。这野蜂蜜就是野蜂蜜,香甜润口,一点都不腻,好吃! 接下来王桃花把竹筒全拿了出来,接着把蜂巢掰成一小块一小块塞进了竹筒里。 “姐,你这是干什么呢?” “你们瞧蜂蜜都被这层蜂蜡给蒙住了,可是它很容易碎,咱们还得走上大半个时辰的山路呢,这一颠簸,那蜂蜜非得流光了不可。用这竹筒装着,就不怕了。” “桃花你想的真周到。” 很快带来的七八节竹筒全装满了,这才堪堪装完。 “好了,今日咱们大丰收,回去吧!” 等回到村里已是落日依山,彩霞满天。 “豆香,今日去我家吃饭吧,我给你做两样好吃的,绝对是你没吃过的。还有你那茵陈也别带回去了,省的搬来搬去,明儿个早上咱们直接去县里。” “行啊,那我先去你家放东西,再回去跟娘说声。” 王桃花回到家把蜂蜜拿出来后,就把那些刺龙苞倒进了水盆里清洗起来。 “姐,你采这些树芽儿干啥呀!?哎呀,上面还有刺呢!” “吃啊!” 王豆香很是疑惑:“啥,吃?姐,这有刺非得把人舌头扎破的。这……这真能吃?” “姐啥时骗过你?我跟你说这叫刺龙苞,一年只有这两个月能吃呢!味道很清新爽口,待会我做出来你绝对喜欢。 哦,对了,冬儿,那些螺蛳放了两日泥沙应该吐得差不多了,你去把它们淘洗下,记得加点盐多搓几遍,多换几遍水。今晚姐给你们来个春天大开胃!” 王桃花洗好刺龙苞,便在灶房里准备起来。中午做的饭还剩挺多,王桃花往里面那口锅上架了一个蒸架,把米饭热了下去。接着就拿来生姜,大蒜和干辣子切了起来。她想了想,又去屋里翻出个布袋,里头还有些花椒叶子。 等冬儿把螺蛳洗好,王桃花这边的配料也切得差不多了。 她拿来一块木板,按着螺蛳把它屁股给切了。就这么切了半个小时,一盆螺蛳总算全切好了,可把王桃花累得腰酸背痛。 好了,接下来就可以做晚饭了。 等刘冬儿把水烧开水后,王桃花把赤龙苞焯了下水,叶柄上的那些刺就神奇地变软了。接着放入清水中洗净,沥干水,切碎放盘内。 切了些肥肉进锅里爆香,王桃花就赤龙苞倒进去翻炒了起来,很快一股独有的清香扑面而来。 “姐,这东西看起来怪怪的,想不到炒起来这般香。” 王桃花撒上盐,又翻炒了几下,这清炒赤龙苞就做好了。剩下的刺龙苞跟鸡蛋搅散,也摊成了饼子。 最后是压轴的香辣螺蛳。 王桃花给螺蛳稍微焯了下水,沥干后备用。锅里下了肥肉炸出油后,下姜片,蒜头煸香,就把螺蛳倒了下去翻炒了起来。 炒到那香气冒起来,抓了一大把干辣椒和花椒叶子扔下去。这螺蛳又麻又辣才过瘾。放上些酱油和盐,倒了碗热水慢慢地烧了起来。 等快起锅时,把上次起宅子供神留下的米酒倒了些进去,顿时酒香四溢,迅速翻炒了几下就出锅了。 好了,晚饭做好了! 香辣螺蛳 刚好这时王豆香也来了,一进门就直嚷:“好香呀,好香呀,桃花你到底做了什么新鲜菜呀?” 等坐在桌前,王豆香就有些头大了。 “桃花,这不是石子虫吗?这……这……也能吃?” “不仅能吃,还很好吃。书里可是有介绍的,这叫螺狮。今日我做的是香辣螺蛳,又香又辣又麻又鲜,来,你们快尝尝。” 王豆香有些忐忑地夹起一颗:“这……这硬邦邦怎么下嘴呀,牙齿不得嚼碎了?” “瞧我的!” 王桃花也顾不得啥形象了,直接捏起一颗,用筷子往螺头一捅,轻轻一吮,那鲜美的汤汁瞬间溢满口腔,然后螺肉就被咬在了舌尖。 “呐,就这样吸,把上面这节螺头给吃了。” 见王桃花嚼得喷香,王豆香两人学着吸,可是“簌簌”地吸了半天,脸都憋红了,也没成功一个。刘冬儿更是被里头的汤汁辣得直吐舌头。 王桃花看得好笑,想当初自己吸螺蛳不就这样吗?就去灶房寻了几根细点的芒萁给了两人:“呐,用这个挑吧。” 两人一挑,果然螺肉就轻松出来,把螺肉一口咬下,才发现这螺肉很紧实,很有弹性,加上汤汁又香又辣又麻,大大地刺激着舌头。 “好吃,好香!就是好辣好麻!”连吃了几颗螺蛳,王豆香两人的嘴巴辣得红艳艳的,跟咬了唇纸一般。 “辣的话再尝尝这个。” 说着给两人夹了一筷子刺龙苞。 “姐,这就是那个有刺的东西?” “嗯,吃吧,姐相信你肯定会喜欢。” 刘冬儿吃了一口,果真满口清香:“嗯,好吃!那刺一点都不扎嘴,好奇怪!” 王豆香吃了也交口称赞:“哇,这菜好清爽啊!这种味道以前都没吃过。桃花,每次来你家吃饭,都能给我带来惊喜。” 就这般,三人一口吸螺蛳,一口刺龙苞,吃得不亦乐乎。 等桌上只剩一大堆螺蛳壳时,三人才放下了筷子。 “真想不到这石子虫这般好吃!哎呀,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呢?虽然肉少点,但好歹也是肉呀!” “这是清明前后的螺蛳,最是肥美了,之后的味道会差一点。你喜欢吃,回头我把这炒的法子告诉你。想吃就去扁担河捡,那里螺蛳多得很。” “算了,算了,我要是在家鼓捣,我娘又得说我是只贪嘴猫了,我还是捡了来你家炒吧。再说你手艺可比我娘好多了。” “哎哟喂,这是又给我灌迷魂汤了!我咋瞅着你是变着法子来我家蹭饭呀!?” 王豆香傲娇地抬起下巴:“蹭饭咋滴?哼,别人家的饭我还不蹭呢!” 王桃花打趣道:“得,你这还是尊活菩萨,我还得供起来哟!” “那可不是!!快点给菩萨喂口那啥……刺……刺脑苞来着。”说着张开嘴。 “是刺龙苞!” 王桃花给她嘴里塞了块辣子。 “呸呸呸!好啊,王桃花你敢捉弄我,看我不收拾你。” 说着就来挠人,就这般三人笑成了一团。 待碗筷收拾好后,王桃花拿来一个大罐子,纱布和擀面杖,准备把那蜂蜜给滤出来。 “冬儿,豆香你们拉着这纱布,可得拉好了。” 两人点头。 王桃花先用擀面杖把竹筒里的蜂巢搅碎,接着倒进纱布上,不停地用擀面杖划拉,按压,很快琥珀色的蜂蜜从纱布上往下渗去,再拧巴几下,最后只留下些碎屑和渣子。 等几个竹筒里的蜂巢蜜全滤了出来,最后竟有大半罐子野蜜子,估摸着有七、八斤。王桃花就着那竹筒分出了四筒,每筒约莫着有半斤吧,打算给相好的几家送去。 “豆香,这一筒你拿着。平日挖上一勺子泡温水喝,对咱们女子的皮肤有好处!” “啥?野蜜子还有这般好处呀!?” “我还能骗你不成?书里都写着呢。” 确实古今许多医书里都对蜂蜜倍加推崇。例如《本草纲目》记载:“蜂蜜有五功:清热、补中、解毒、润燥、止痛。” 而唐代医药学家孙思邈在着作《千金翼方》中就收录有诸多专门利用蜂蜜这一特性的药方,且这类药方多为美容养颜所用,颇为有名的“令面白媚好方”与“灭瘢(斑)方”的主材都是“白蜜一升”。 可见蜂蜜用得好,是有美容养颜的良效的! 听王桃花这么一说,王豆香就喜滋滋地抱着那竹筒不撒手了。 这少女哪有不爱俏的呢!? 第163章 破庙遭抢 此刻王大坤惶恐至极,他抱着一堆稻草,把头埋在里头瑟瑟发抖。 昨日他从平安客栈的后门逃出来后,直觉不妙就一路逃出了城外,躲在了离城不远的山头上的一处破庙中。 熬了一天滴水未进,本想趁着今日大清早人少,混进城里买点干粮垫垫肚子,顺便打探一下消息。 谁料刚走到城门口,就看到贴了自己的海捕画像,这下可把他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顾得上肚子,没命地逃跑。 等到破庙时,才发觉鞋子都跑丢了一只,脚被石头硌得鲜血淋漓,只能咬着牙胡乱包扎了一下。 这时,庙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王大坤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好在是两个乞丐。 “老牛,今日我是吉星高照呀,碰到那徐府小姐生辰。在门口转了一圈,瞧瞧,打赏了这么多白面馒头,够我吃上好几天了。” “你可好,我南城走了一圈就给了口剩饭!还被一个老寡妇泼了一裤子洗碗水。” “你说的是棒槌街那姓庞的老寡妇吧。嘿,那老娘们在那一片出了名的泼辣货。前阵子,老刘头打她家门前走过,就往里头瞅了眼,这老娘们就拿着棍子跑了出来,最后你猜怎么着……” “怎样?”老牛眼里满是八卦。 “还能咋?那老娘们心狠着呢,拉着老刘头不让走。最后让老刘头帮她家劈了一宿的柴火,末了还洗了两大盆的衣裳。” “这……这老娘们也太下作了吧。那老刘头肯乖乖听话?” “哪敢不肯!?那老寡妇有个儿子,五大三粗跟个铁塔似的,一把子力气。他往那一站,老刘头可不就软了。 哎,说来谁让咱们是个乞丐呢?可不就是东家嫌,西家厌,连苍蝇老鼠都不如,不然非得去衙门告他。” 说着掏出一个雪白的馒头咬了一口,老牛瞬间咽了大口唾沫。 “行了,别那般鸡贼白眼地瞅我了,给你一个吧。” “嗳,要说还得是我马兄弟,就是厚道,不外乎咱们在这破庙里头同住了这么些日子。” 说着两人津津有味地吃着馒头,馋得王大坤直咽口水。 “我说老牛,这都吃着馒头了咋肚子还咕咕叫呢?我可跟你说,想吃再没有了。” “我没叫呀……” 突然两人不说话了,接着不约而同地看向身后,那草垛子颤抖着,明显里头有人! “谁,出来?” 王大坤不敢动弹。 老牛拾起一根木棍,老马捡起一个石头,慢慢地走了过去。 “再不出来,别怪我哥俩不客气了,老马砸石头!” “别……别砸,我出来,我出来。” 王大坤说着从稻草垛里爬了出来。 “哎哟,老马这还是个同行啊!喂,小子,这是我们哥俩的地盘,你也敢来?吃了雄心豹子啊!” 无外乎这老牛会认错,现在王大坤一身衣裳被树枝刮得破破烂烂,披头散发,满脸泥土,脚板上还缠了一圈的破布,感觉连自个都不如。 老马却若有所思地盯着他身上的衣裳和脚上的鞋子看去。 “小弟刚来这平川县,不懂事,占了两位哥哥的地盘,这就走,这就走。” 说完,王大坤赶紧一瘸一拐地往外走去。 “等等!” 王大坤想到去年破庙那一夜,瞬间屁股一紧,定在了原地,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脸:“两位大哥还有什么事吗?那个我……我有点内急,想去解个手。” 这一紧张,可不就搂不住那黄汤了吗! 老马大跨步地走过去拦在他前头:“先给老子忍着。你这衣裳料子是绸面的,鞋子也是缎面的,我看你根本不是乞丐,倒是像个落难的富家公子。识相点,快把身上的银子拿出来?” “没有!没有!我不是富家公子,就住这附近的村里。这……这衣裳是偷来的,对,偷来的。” 王大坤头摇得飞快。 老马当了几十年乞丐,那是阅人无数,王大坤这点伎俩难能逃得过他的眼睛。 “偷来的,这附近谁家有这么好的衣裳,鞋子给你偷?没有银子对吧!好,老子让你没!” 说着猛地抬脚踹翻王大坤,就坐在他身上摸寻了起来。 王大坤使劲挣扎着,怒吼着。 “畜生,青天白日的竟敢抢劫,就不怕被官爷抓去砍头吗!?” 老马才不管那么多,反正这地方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谁知道? “老牛,还愣着干啥,过来帮忙啊!” 老牛赶紧过来按住王大坤的两只手,这下王大坤只能任人宰割了。 老马果然从他腰间摸到一个钱袋,倒出来一看,乐了,是一个五两的银锭子。 “呸,还敢说没银子!” 老马往他脸上吐了口唾沫,又细细地翻找了一遍,连那屁股都没放过,最终还真在鞋垫子底下翻到了一张用油纸包好的五十两银票。 两人都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 “老马,咱们这次发了呀!想不到这小子还是块肥肉啊!” “哼,就没有家雀能逃过我这对眼睛。” 王大坤气得面目狰狞,不停地反抗着:“还我银子!” 老马“啪”地给了他一巴掌:“再他娘大喊大叫,老子直接砸死你。往这山里一扔,半个小时,野狼就把你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王大坤这才害怕地闭上了嘴巴,不过眼里依然是愤怒无比。 老马摸了摸他里头的亵衣:“哎哟,这里衣也是细棉料子的!” 最后把王大坤的亵衣亵裤也给扒了下来。 老马两人把衣服一卷,就大摇大摆地走了。 躺在地上的王大坤衣衫不整,一动不动地流着眼泪,若不知情地人看到了还以为怎么滴了! 等王大坤见人走远了,才从地上爬了起来,披上那件破衣烂衫赶紧逃离了这座破庙。现在钱没了,外头官府又在追捕自己,王大坤已无处可去,只能往沟子村走去。 好不容易快到中午才走到村口,王大坤就不敢再往前走了。他不知道那官府的海捕公文有没有发到村里,要是发来了,自己可不就羊入虎口了吗!? 趁着现在大家伙都在吃午饭,他偷偷地猫进了路边的稻草垛,等着晚上再回家。 再说王桃花一大早就带着刘冬儿和王豆香往县里赶去。 自从出了李康平那事,王桃花的摊子愈发火热了,这些年轻的学子都在心里同情着这位“可怜”的姑娘。 瞧瞧,一个无父无母的姑娘家每日得做这么多豆腐脑,还得被负心汉欺负,这日子过得多不容易呀!?那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却还有教谕家的丫鬟伺候,真是苍天无眼,世道不公呀!一时间,李康平的名声烂到了脚后跟。 所以在王豆香的惊诧中,一桶豆腐脑很快就卖完了。 接着几人就直奔济世堂。 待石头拿来秤称茵陈,两个小妮子都紧张得抓着对方的手。 “这篓子三十八斤四两,除去篓子,三十八斤。这篓子是二十三斤九两,除去篓子,二十三斤五两。” 最后算了下王豆香是七十六文,刘冬儿是四十七文。 当两个小妮子拿着一串铜钱时,眼睛里直冒星星。 走在路上,刘冬儿突然说道:“姐,这是我第一吃靠自个挣的钱,我请你吃好吃的吧。” “还有我,桃花你要吃什么,尽管说来!” 王桃花看两人一副你不能拒绝我的样子,笑道:“那我今天可就不客气了,非得狠狠地宰你们一顿。我看前头有卖枣泥酥和栗子糕,你们各买一份吧,咱们一起吃。” 枣泥酥 “好嘞,那你在这边等着。”两人携手朝前头跑去。 这边刘冬儿在等枣泥酥就看到旁边的摊子上有卖首饰的,一根淡黄的木簪很快就吸引了她的眼睛…… 等两人拿着零嘴回来时,王桃花也买了一大堆零零碎碎的东西。 “姐,你都买了什么啊?这么多。” 王桃花拿出两把系了红色流苏的木梳子,一把上头刻了山茶花,一把刻了荷花:“呐,我看这梳子漂亮,就给你们每人买了一把。” 两人接过看了看爱不释手。 “嗯,这是香木做的,闻着还有股子香味呢!桃花,你说用这梳子梳了头,那野蜂子会不会落头发上不走了。” 王桃花笑吟吟:“净瞎说,那我要是抹了桂花头油不得被叮一脑袋包了。” “那也好,成寿星了!不过桃花,我也有东西送你。”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洁白的帕子,上头还绣了一枝栩栩如生的,粉红的桃花。 “怎么样好看吧!?我一见这帕子就觉得特别适合你。” “嗯,好看,眼光真不错!” “姐,我也有东西要送你。” 说着掏出那根木簪子。 王桃花看着帕子,木簪子,心里十分畅快满足,眼前的两个人虽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却总是惦记着自己,让自己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不会感到孤独,寂寞。 “哎呀,咱们这算是提前过了个乞巧节呀!” 乞巧节,姐妹之间会送些小玩意,以祝平安喜乐。 “那可不行,我跟冬儿没啥银子,乞巧节就不送你礼物了。你可不一样,你是个小富婆,乞巧节记得送我俩东西!嘿嘿,可别想逃了!” 王桃花捏了捏她脸皮:“你这促狭鬼,还讨上礼物了!好好好,我乞巧节保准送你们个好东西。” 接着三人一边吃着枣泥酥,栗子糕,一边往城门走去…… 再说王大坤在稻草垛中百般煎熬,终于等到了月上中空,赶紧爬了出来。 此时村里大部分人家已经入睡,周围静悄悄一片。两日未吃饭的他饿的前胸贴后,猫着腰,顺着村里的小道朝家里走去。 昨日,王有贵夫妇为王大坤提心呆胆了一夜,今日实在熬不下去,于是早早睡下了。 睡梦中就听到有人在敲门。 “当家的,我怎么听到有人在敲门!?” 刘氏迷迷糊糊地说道。 “别瞎讲,这三更半夜的谁来敲门?” 夫妇俩突然不说话,黑夜中猛地睁开眼睛。 “是大郎!!!” 两人连灯都顾不上掌了,披上衣服就往院中走去。 等开了门,借着月光就见有个人狼狈地趴在门槛上。 “爹,娘,是我,快救我!” 两人唬了一跳。 接着王有贵赶紧把王大坤背进了自个屋里。 看着王大坤蓬头垢面,嘴唇干裂,脚板更是血肉模糊的,刘氏的眼泪就止不住落了下来。王有贵一腔的怒火也瞬间湮灭了。 毕竟是第一个孩子,夫妇俩还是偏疼许多的。 “大郎,我可怜的大郎,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看得娘心都碎了。” “娘,有没有吃的,我两天没吃饭了,快饿死了。” “有,有,有,娘这就给你拿去。” 刘氏赶紧去灶房里拿吃食。 恰巧王大海被尿给憋醒了,刚要出门,就看到刘氏屋里亮了灯,接着刘氏还鬼鬼祟祟地从灶房出来,端了个碗进了自个屋子。 王大海脑子一转,立马不满地哼道:“娘肯定是做了什么好吃的,躲到这半夜和爹偷偷吃,不行我得去瞧瞧。” 于是猫着腰往刘氏夫妇俩的屋子走去。 等到了门口,就听到了里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眼珠子立马瞪得溜圆,很快又像夜猫子似的闪闪发亮…… 第164章 这就不能怪我了 王大坤吃饱后,就沉沉地睡去了。 “当家的,咱们怎么办?” “明儿 让大坤就躲在咱们屋里,哪里也不要去。你也不要告诉娘和大海他们,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可总躲在咱们屋子里也不是个事呀?” “先这么招吧,让我想想办法。” 夫妻俩只能和着衣服靠着床头睡了起来。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家人吃过晨饭就要去地里忙去,刘氏突然“哎呀”一声,接着身子摇摇晃晃的,就要倒下时被王有贵给扶住了。 “孩子他娘,你这是怎么了?” “有些头晕,身子没啥力气。” “想来是这几日操劳了,那你今日在家休息吧。反正地里剩下的活也不多了,我们三个加把劲也就干好了。” 刁婆子本来还想说两句,看刘氏闭着眼睛,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想着真累出病来还要请大夫花钱,就嘟嘟囔囔着:“才干几天活就这里不舒坦,那里不爽利,真真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怪会作妖。” 王大海眼睛闪了闪,心里嗤笑道:“娘,就你这身板追我打八里地都不待歇气的,这才几天活计就病了?我看是得留下来照顾人吧。”说着似笑非笑地往刘氏屋子看去。 就这样王有贵几人下地去了,刘氏则扶着腰,摸着脑袋,“哎哟哎哟”地回了自个屋子。 等地锄到一半时,王大海突然捂着肚子:“爹,我肚子不舒服,找地方方便一下。” 王大海什么尿性,王有贵能不知道? “行了,别在那里挤眉弄眼的了,懒驴上磨屎尿多。给你两刻钟,赶紧给老子把屎尿都完事咯,今天不把地锄完不许回家吃饭,晓得没!?香儿,你也去那边树下歇一会儿。” “好勒,爹,我保准待会用力干活。”说着就捂着屁股往村里冲去。 王有贵摇了摇头,这一天天的,没有一个让自己省心的,就自个又锄起了草。 再说王大海来到村口,拿出个竹哨子使劲地吹了一下,很快附近的一栋屋子里跑出一个身影。” “头,你唤我啥事呀?我这还睡着觉呢!” “走,这边说话不方便,咱们去那破庙。” 很快两人就跑到了坡上的破庙,这里四周无人,倒也十分安静。 “虎头,想不想挣钱?” “想啊,我昨夜梦里还捡到两个金元宝呢!啧啧,可把我美的,那是吃香的喝辣的啊……” “我这边有个挣大钱的买卖,想不想做?” “想想想,头你快说,只要能挣钱上,刀山下火海,我王泰眉头都不皱一下。” “好,是个干大事的料。来,把耳朵凑过来。” 说着在虎头耳边说了几句。 虎头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不可思议地看向王大海。 “头,他……他不是你大哥吗?” “狗屁大哥,从小到大,我爹娘就偏心他,什么好的都给了他。别看那混球在外人面前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不知道算计了我多少次。就前几日,他还把我藏的……” 见虎头津津有味地听着,忙一巴掌拍在脑袋上:“你打听那么多干嘛?这事你做不做,不做我就找二蛋去了!?” “做,做,有钱不挣是傻子。头,咱们帮助衙门抓到他,可真有十两赏银?!” “这还有假,昨日那捕头都来村里了。” “天爷呀,这可是白花花的十两银子,啧啧,花不完,根本花不完。”虎头已经畅想在十两银子的世界里,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 “那还不赶紧去报信,晚了那鸟人就说不定跑了。” “好好好,我现在就去。头,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看着虎头匆匆跑去的身影,王大海眼里全是得意和狠厉。 “大哥啊,这就不能怪我了,谁叫你把弟弟攒了这么久的银钱掏个精光,咱不能做亏本买卖不是!?” 是的,王大海已经猜到是王大坤拿了银钱,这家里没有比他更精的。 回想那天自己去猪圈数银子,当看到一文钱都没了的愤怒与绝望,现在的心里欢快得就像匹马儿在撒着欢跑着…… 话说,虎头一路小跑着去县里,然后在县衙门口晃悠了半天。他也是第一次做这事,心里很是没底。 好巧不巧赵大明刚好出来,虎头在村里见过,于是立马跑了上去。 “赵官爷,我是沟子村村民,有要事告知。” “哦,沟子村!可是有那王大坤的消息!?” 虎头一愣,立马点头:“小的看到王大坤回了村子,进了家门后就再也没出来,应该是躲在家里头。” “可是当真!?” “赵官爷,我……我可不敢说话。” “好,若是抓到这厮,衙门里会给你赏银的。” 这话可把虎头乐坏了:“好好,小的祝官爷抓到恶贼,升官发财。” 赵大明没有理他,匆匆跑回了衙门里,不到半刻钟就点了一队人骑着马往沟子村去。 王有贵锄着地,这右眼皮一个劲地跳。这老话常说:左跳财,右跳灾。于是他心里毛毛的。 “不行,坤儿呆在家里迟早生事,今晚必须把他送走。可送去哪里呢?” 王有贵撑着锄头,皱着眉头想了起来。 再说大半个时辰后,七、八匹马儿再次跑进了沟子村。这次赵大明也没去找王孟山,熟门熟路地去了王有贵家。 此时已是中午,刘氏简单烧了两个菜,一家人围着桌子正吃着。 “娘,我瞅着你最近瘦了些呀!要不你给我几个大钱,我去给你买几个鸡蛋补补。” 这刁婆子有个特点,她可以对别人小气,但对自个却十分大方。 “唔,我也觉得最近身子有些发软,走上几步眼前就打晃晃,想来是上次伤了身子,亏空得厉害。是得好好补补了。” 说到这,刚才还中气十足骂人的刁婆子立马就变得有气无力了,耷拉着眼皮:“老大媳妇,回头我给你十文钱,你去村里买上十个鸡蛋,记得挑大个些。这每日给我炖上碗鸡蛋羹。” “哎,好好,我保准给娘挑大个的,新下的。” 心里却美美地想着,这东婆子家鸡蛋可是二文钱三个,这么一来可以多买五个鸡蛋,到时煮了给大坤补补。 王香香馋得直咽口水。 “彭!” 门被人踹开了,吓得众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一见来人,王有贵和刘氏就面如土色。 王有贵赶紧迎了上去:“赵捕头,您这是?” “有人去衙门告发你们夫妇俩窝藏罪犯,王有贵你好大的胆子!” 王有贵急得满头是汗:“赵捕头,这肯定是个误会,咱们家向来守律法,可不敢做这事。” “不敢!?哼!来人,搜!” 一声令下,衙役们如虎狼一般冲了上去,王家院里又乱成一锅粥。 很快,王有贵屋里就传来一声:“头,找到了,人在床下!” 接着是一连串惊恐的喊声:“放开我,不是我干的,我也被骗了。爹,娘,救我呀!” 等王大坤被两个衙役从屋子拖了出来,王有贵夫妇俩如丧考妣,牙齿都打起了架。 刁婆子又惊又恐地吼道:“老大,这孽障咋在家里?你……你这是要害死咱们家呀!!” 王香香捂着眼睛,缩在角落里颤抖不已,至于王大海完全一副看戏的模样,眼神里全是笑意。 “你们夫妇胆敢窝藏朝廷罪犯,等同连罪,一同带走。” 这下王有贵夫妇后悔了,跟只小鸡崽子似的缩紧了脑袋。 王大坤趁人不注意,把人一推,就想往外头跑去。被衙役拿刀往腿上一敲,顿时摔了个狗吃屎,两管鼻血就喷了出来。 接着几个衙役就当着众人的面打起了王大坤。 “爹娘救我!”王大坤跟个球似的滚来滚去。 “敬酒不吃吃罚酒。再敢寻思逃跑,本捕头手里的刀可不是吃素的。” 说着赵大明“夸啦”一声,把刀拔出了一半,那雪白的刀身在阳光下闪烁着摄人的光芒,刁婆子直接晕了过去,王香香只会张大嘴巴哭。 最后王大坤和王有贵夫妇被绑去了县衙。 王大海看着远去的人影,依旧一脸风淡云轻,心里痛快地笑道:“我的好大哥,一路走好呀!” 等王大坤几人押上了公堂,县太爷惊堂木一敲,王大坤吓得屁滚尿流,只得把所有的事倒豆子似的一股脑说了出来。 “王大坤,你虽不是主谋,但此事多与你有关系,那田汉贼子是你为山珍斋搭的线,契约上也有你的名字,理应按从犯论罪。来呀,先打三十板子,再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立马战战兢兢的王大坤像只死狗般被衙役拖了下去,接着就是“彭彭”的打板子的声音和王大坤哭爹喊娘的叫喊声。 王有贵夫妇瑟缩着身子,吓得半句话都不敢说。 “王有贵,刘翠凤你们教子无方,包庇其罪,本该大罚,估念你们爱子心切乃人之常情,本官判你们杖刑十下,罚银五两。另外王大坤理应把田汉贼人给的五十两银子赔与山珍斋。” 听到这个宣判,夫妇俩一口气没跟上,同时晕了过去。 就这般,王有贵夫妇俩被打了板子后赶出县衙,随后王大坤也被判刑三年。 第二天就传来王有贵家卖地的消息,因是急卖被牙人压了价,最后十亩水田,一亩旱地才卖了五十两银子。又把家里值钱的衣裳,被褥拿去卖了些,刘氏回娘家凑了些,才算堵了这五十五两银子的窟窿。 王有贵跪在那田里哭了一宿,第二日头发都白了半片。 刁婆子知道地卖光了,接下来在床上躺了大半年。她心里怎么也想不通,当初自个费尽心思地给大儿子挣来的田产会败得一干二净? 但村里人并不是多同情他家,毕竟这些年他们家干了太多糟心事。 王大海对卖地这事只是皱了皱眉头,接着没心没肺地和虎头平分了十两银子,过了好长一段时间的舒服日子。 按他的话说,爹娘那般偏心,那田地自个也落不到几亩,卖就卖了吧。他现在最希望的就是王大坤死在牢里,那家里这所青砖大瓦房就是自个一个人的了。 果然,这家人从根上烂了…… 第164章 发红蛋 这日傍晚,王桃花正在坡上浇菜,上次洒下去的种子已经长出了小苗,嫩嫩绿绿,煞是可爱。那白菜长得最快,已经有半指长了,估摸着四月底就能吃上清脆爽口的春白菜了。 就见张大娘老远喊着:“桃花,桃花。” “大娘我在呢,你等着,这就下来。” 等下来后,张大娘抓住王桃花笑盈盈地说道:“咋样,那菜都出苗了?” “嗯,都出了。我种了一畦辣子,一畦白菜,一畦大蒜子,还架了一帘子南瓜,留了半畦种那六月柿。” “好,好,再过上两个月这吃菜就方便了。” “大娘,你来找我可是有事?” 张大娘整张脸都舒展开来:“算算后日就是小灵儿的满月,我呀,想着这出生时碰上封城那情况,也没请大家伙吃个饭,就想着满月请大家热闹热闹。” 这古时候满月礼,又称弥月之喜,也是孩子长大中顶顶重要的事,自然要请亲朋好友聚一聚。 “哎呀,这就一个月了呀!?” “可不是,这过日子呀眼睛一睁一闭,就是一天。小灵儿刚出生那么点大,现在都有这么长了。” 张大娘比划着,那眼睛笑得只剩一条缝了。 “是该好好庆祝下,那明日我陪你去街上买东西。” “我这找来可不就为了这事。你主意多,明日帮老婆子我多参考参考。” “大娘,你估摸着大概有多少桌呀?” “宋家那边断了来往,请的就老婆子我这头和你大爷这头的亲戚,然后村子里熟稔的几家和左右的邻居叫上,约摸着有个八、九桌吧!” 王桃花想了想,一桌八人,也就是七、八十人。 “唔,这样,我给小灵儿先添个福气,后日我做一锅豆腐脑送去,让大家伙尝尝。” “哎呀,那不行,你那豆腐脑多金贵,你自己留着卖。” 张大娘把个头摇成了拨浪鼓。 “大娘再金贵不也是吃的,其实咱们自个吃费不了多少银钱。再说这是我送给小灵儿的,要拒绝也得是小灵儿拒绝。” 这才一个月的孩子咋拒绝!?明显是在糊弄了。 “哎呀,你这鬼精的丫头。” 张大娘很是动容,知道这是王桃花在给小灵儿抬脸,心里十分欢喜。 出了宋香芹那事后,村里对自家总是有些闲言碎语,这次她就是要把满月礼办个热热闹闹,压一压那些碎嘴的婆娘,让小丫头平安快乐地长大。桃花这豆腐脑可是卖五文钱一碗,说出去多长脸呀! 两人又闲扯了几句后,约好明日一起去县里头,卖完豆腐脑就去采买吃食,酒水之类。 次日一大早,张大娘坐上王桃花的牛车去了县里。 当豆腐脑摊子刚摆开,那人群便涌了过来,把姐妹俩忙得不亦乐乎,张大娘是又惊又喜,赶紧帮起忙来张罗。 不到半个时辰,王桃花就收了摊子。 “丫头,大娘看你这买卖做好了,心里开心呀!想想你娘走的那几年,你可是遭老大罪了,没吃没喝,大冬天棉衣都没件,现在总算好起来了。” “大娘,你不一直说我是个有福气的嘛!咱们这叫先苦后甜。以后啊,我还要开铺子,开许多的铺子,赚更多的银钱,气死那些眼皮子浅的。” “哎唷,那到时大娘保证给你请个狮鼓队庆贺庆贺。” 张大娘满眼欣慰地看着王桃花,觉得她真的变了,再也不是那个受了委屈只会躲在自己怀里的哭的小丫头了…… 这办席面自然得用到猪肉了,张大娘合计了下需要用到半头猪。王桃花想到个好地方,直接带着张大娘去了北城的宰牲坊。 “大娘这里都是卖猪羊的,价钱要比外头便宜几分,还保准新鲜。” “这地方我倒也听过,不过还真没来过。” 张大娘和刘冬儿看着两边铺子里挂满了白花花的猪羊狗,眼睛都看花了。 牛车来到石记肉铺就停了下来。 王桃花就看到石大龙把衣服塞进了腰间,正光了半边膀子剁着猪骨。 “石掌柜,生意兴隆啊!今日这猪肉怎么卖的?” 石大龙一抬头,见是个陌生的姑娘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姑娘认识在下?” “石掌柜做生意厚道,童叟无欺,这坊里谁不认识!?我也是朋友指引来的,这一路谁家都不看,直奔你们家了。” 这马屁拍得恰到好处! 石大龙抱抱拳,笑道:“可经不起姑娘这么夸,这是咱们买卖人的本分。姑娘要什么,尽管看,我价格算你便宜点。” “石掌柜,我要半头猪。” “行嘞,咱给你挑个肥点的。” 说着在几头光溜溜的猪里拍了拍,然后抓着一只猪脚用力一掀,一头一百多斤的猪就被翻了个脸,这力气着实震撼了王桃花一把。 “你看这头猪怎么样?” 张大娘上前用指头捏捏,又戳戳,满意地点头:“这猪不错,膘厚实得很。” “石掌柜,多少银钱?” “说好了给姑娘便宜,那就算八文钱一斤吧,如何?” 现在外头的精肉卖八文,肥肉十文,这是半头都按精肉卖了,算下来确实便宜了许多。 “石掌柜,咱们穿了大半个城来找你,也确实是你家猪好,买卖公道,你看能否再便宜点?我大娘就是个地里刨食的庄稼人,也是家里办喜事给大家乐呵乐呵才买了这猪,回头有空还请石掌柜去村子里喝上杯薄酒。” 这做生意讨价还价也是常事,可王桃花说的话就让人特别舒服,不像其他人一味地找毛病压价。 石大龙看着那双狡黠的眼睛,总觉得在哪里见过。想了想,大手一挥:“好,姑娘既然这般说了,我石某人也不是那气量小的,咱今天也沾沾这喜气,就算七文一斤吧!” “好,谢过石掌柜!” 张大娘就跟看戏似,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就每斤少了一文钱?这可是半头猪呢!? 接着石大龙把那头猪平铺在案板上,拿起砍刀往猪的脖颈处一劈,“咔咔咔”,一顿操作猛如虎,那猪立马分成了两半。接着那砍刀在石大龙手里转了一圈,刀光一闪,就砍在了砧板上。 王桃花瞅傻眼了,这猪真是对半分开,丝毫没有多一块,缺半边,不由得赞道:“石掌柜,好手艺呀!这古有庖丁解牛,今有石掌故斩猪呀!” 石大龙拿布擦了擦手,颇为得意地说道:“我老石七岁起跟在我爹后头学杀猪,杀了三十来年的猪了,混了个手熟。” 过了秤,这半头猪六十五斤,算下来差不多半两银子。 付过银子,王桃花拱手:“石掌柜,那我们就先走了,祝你生意兴隆,财源广进,一路旺。” “好说,好说,姑娘下次买肉尽管来我石记。” 等王桃花几人走远,石大龙定定地站了会儿,突然一拍脑门。 “生意兴隆,财源广进,一路旺!嗨,原来是那丫头,这还真是大变样了。” 等三人回到村里已是午后,好在刚才三人在车上吃了几个包子倒也不饿。 王桃花帮张大娘卸了东西,把牛车赶回家后,就和刘冬儿过来给张大娘帮忙,因为下午要煮红蛋! 这红蛋前世王桃花村里的小孩满月也会发,那为啥是红色的呢?因为红鸡蛋代表喜事,“红”运当头,红红火火都是吉祥的表示;借鸡蛋圆圆滚滚的外形,寓意顺顺利利,讨口彩取吉利的意思。赠送和接受的双方高高兴兴,皆大欢喜。 王桃花看着那满满一大筐的鸡蛋脑袋都大了,然后就挽起袖子和张大娘洗了起来,毕竟有些上面沾了泥点,鸡屎。 等洗干净了,鸡蛋分成两锅煮了起来。等到水沸了,张大娘就去屋里拿来个纸包,从里头抓了一大把黄红色的木棍扔下去。 见王桃花疑惑地看来。 “这是苏木,染色的。你忘了,去年开春我织的那匹红布就用这个染的。” 苏木 很快那苏木溢出了红色,几个眨眼功夫,一锅水都变成了红色。 好神奇呀! 又过了五分钟,原本白净的鸡蛋壳上果然染红了。这时张大娘撤了火,让鸡蛋再浸泡了一刻钟。 等鸡蛋再拿出来时,果然每一个都是红艳艳的,就跟那红柿子似的。 红蛋 张大娘就拿出两个,分别剥了一个给王桃花和刘冬儿。 “咋样,好吃吧!?” “大娘,这鸡蛋还有股淡淡的香气。” “可不是这苏木染的吗!” 张大娘把红蛋装进篮子里,接下来拉着王桃花一起去给村里人分蛋了。 这发红蛋也是有讲究的,发双不发单。 张大娘送上两枚红蛋,对方说句“平安平安”或者“吉利吉利”。往篮子里回上一把豆子,意思是送“痘”平安,多子多孙,这古人真有意思。 两人一路发去都是喜笑颜开,和和美美。 这时发到了黄春花家,就见钱氏和叶大丫也在。三人正抓着把瓜子聊得正欢,见到王桃花都不约而同地撇了撇嘴,翻了个白眼。 黄春芳客套了句:“哎呀,张大姐来了,进来坐会。” “不了,不了,这不灵儿满月吗,给大家送个红蛋尝尝,刚好你们几个都在,老婆子我就省得跑了。” 给了三人鸡蛋后,王桃花就敞着篮子等着。可这三人愣是手指头都没动,继续嗑着瓜子,当做没看见。 王桃花正想提醒,张大娘拉了拉她:“那你们唠,我去下家了。” 几人也只是含糊地点点头。 两人刚出门,就听身后传来一阵阴阳怪气的声音。 黄春芳:“呸,一个小丫头片子还办什么满月酒,也不知道显摆给谁看。” 叶大丫:“哎呀,你这嘴是锣鼓啊,小声点,人还没走远呢!?” 黄春芳:“我又不是那宋香芹还怕她不成!?” 钱氏:“哎,说到这个,我跟你们说个事。我大姑姐就嫁宋家村,说是那宋香芹被这张家人嗟磨惨了,坐着月子呢就要没日没夜伺候老的小的,连碗粥都没得喝。这被逼得没法子,才自请下堂的。 那宋婆子又是个疼女儿的,过来哭求了一番,他们家不肯,最后说是坑了宋家好些银子才放人走的。这家人狠呀,那是把人家逼得都卖地了哟!” 黄春芳:“啧啧,这心可真黑啊!难怪破落货一个还有钱办满月酒。今儿个我还看到从县里拉回半头猪呢,感情是昧了人家的银钱呀。也不知道用了这银钱,会不会遭了报应。” 钱氏:“也是那宋香芹傻的,要老娘我保准把她家搅得天翻地覆。” 叶大丫:“哼……就你们厉害。要我说趁着这鸡蛋还热乎的,咱们赶紧吃了,不然那几个讨债鬼看到了,咱们一口都落不下。” 接着就是一阵敲鸡蛋壳,吃鸡蛋的声音。 张大娘气得脸都白了。 这宋家还真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竟然这么编排张家!?真是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 “大娘,这些人都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咱们别跟她们生气,大不了以后不要来往了。” 张大娘淡淡地笑了一声:“大娘晓得,大娘现在就想着把小灵儿好好养着,再给你栓子哥谋个好媳妇,不然我死了都不安心。” “大娘你又说胡话了,你这才多大年纪。放心,小灵儿有你们看着,会平安长大的。” “嗯,丫头,咱们走吧,还有许多家没发呢。” “那个大娘你先往前走几步,我……我去前头葫芦婶家解个手,待会追上来。” 等张大娘走远了,王桃花阴恻恻地笑了句:“你们几个不是爱碎嘴吗?我给你们找点事做。” 她捡来一块拳头大石头,绕到黄春芳家的土墙旁,看准几人的位子,朝着黄春花家的屋顶扔去。 黄春芳三人正吃得津津有味,“夸!”的一声巨响,吓得手里的鸡蛋都滚地上了。 随之几块瓦片直接掉了下来,砸得稀碎,紧接着一块石头落在三人跟前半米处,冷汗刷地流了下来。 这要是被砸中了,全村得吃自己的席了!? 头顶上积攒了不知多少年的灰尘落了几人一头,各个都跟个“灰姑娘”,不,“灰太狼”似的。 “哎呀!这房子不会要倒了吧。” 三人立马“娘呀”一声,抱着头就从屋里跑了出来。那门又小,三人同时往外挤,顿时扭成一团。 “四喜娘你踩我手了。” “金凤娘你别张嘴呀,你那哈喇子都流我后脖颈了。” “哎呀,我的头……” 王桃花“哼”了一声,给你们点小教训,看你们还敢不敢碎嘴!? 这么一来,三人自然是不欢而散了。 “这好端端的怎么天上就落下块石头呢?真是活见鬼了。” 黄春芳呲着牙,摸着脑门上好大的一个包。 第165章 满月酒吃席 第二日,张大娘家一大早就忙碌了起来,与她家相熟的妇人都来帮忙了。 王桃花本来打算今日不去卖豆腐脑,可愣是被张大娘赶走了。 “这里人多不差你一个,你正经买卖要紧。要帮忙,等你回来可不是有的忙!” 王桃花想想自己给小灵儿的礼物还在县里头,也就同意了。 等卖了豆腐脑就和刘冬儿紧赶着回来了。 到张家时,院里已经摆上了五张桌子,左边的邻居家也摆了五张桌子,看来比预算的人要多些。 现在张大爷几个正从外头扛来一张张长凳。村里头办席就是这般,桌子凳子甚至碗筷刀具都是从村里头借,反正都做了记号也丢不了。不然谁家有钱准备那么多副东西? 靠近灶房一溜有十来个妇人忙碌着,洗菜,择菜,杀鸡宰鸭,剁猪肉…… 灶房里头,是张大娘特特请来的一个灶头婶子,听说在十里八乡做席面小有名气。别看她胖乎乎的,那锅铲被她挥舞得虎虎生威,那锅里“乒乒乓乓”响个不停。 等找到张大娘,她正在灶房后头炸肉丸子。 “大娘,有什么要我帮忙的?” “哎呀,桃花,冬儿回来了!”直接捏了一个炸丸子塞两人嘴里。 “咋样?可好吃?” “嗯,很香,外头酥酥的,里头嫩嫩的,咦?我咋还吃到了梅子的味道。” 张大娘笑道:“要说你这丫头嘴巴可会吃了!这里头放了冰梅子肉呢,这样吃起来就不会那般腻味了。” “大娘,原来你灶房手艺这般好呀,啧啧,这是深藏不露呀!” 王桃花打趣道。 “又胡说了!”说着指了指灶房里头的胖大婶,“这是那古婶子教的。她做吃食这块呀,没人不称赞的。” “看来今天中午我得好好尝尝古婶子的手艺了。” 等快到午饭时,张家的亲朋好友陆陆续续地来了。 今日张大爷把王有泉请来负责写礼簿子,谁让村里也没有几个会识字的。 就见大家把满月礼都递了过去。 王桃花看去,比洗三那会的礼要重上几分。不过大多也是一尺细布,半篮子鸡蛋,一只母鸡这类或者是包上十来文钱。 这时门外来了辆牛车,从上头下来个穿着绸夹衫,头上插了三、四根银簪子的老婆子,跟个女王似的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四五人,看样子应该是儿子媳妇孙子。 原以为这老婆子会封个大礼,不料在怀里摸了半天,才摸出了两文钱。递上去时嘴角抽个不停,明显十分心疼。 瞬间众人大失所望,这明显就是个铁母鸡嘛!就两文钱也好意思带这么多人来吃席,看来这脸皮不是一般够啊。 轮到王桃花了,直接拿出一串钱去上了簿子,立马引来众人的注意。 “哎呀,这丫头谁家的呀?咋出手这么大方!?” “啧啧,一串钱呢?真是个不会过日子的。她老子娘知道了保准削她,一个满月礼送这么重。” “哎哟,这丫头生的好看,又这般大方,待会可得好好打听打听。” 王桃花压根没理会这些人的闲言碎语,老娘自己挣的钱想给多少就给多少。这段日子她也想清楚了,既然低调做人会被人惦记,那我就高调点,让你高不可攀,敬而远之。 不是有句话说得好,今日你对我爱搭不理,明日我让你高攀不起。 再说她今天本就打算给张大娘撑撑场面,省得那些不着调的人总逮着老实人欺负。 上了礼,她就带着冬儿去屋里看灵儿。 那老婆子看着桌上的一串钱,又看看王桃花,眼里全是贪婪,也赶紧跟了上去。 等进了堂屋,张家的女眷亲戚都在逗着小灵儿。 张大娘已经换了一身八成新的衣裳,头发也梳得齐整,还难得地插了根铜簪子。 堂屋正中放了一盆温水,这是准备给小灵儿剃胎发了。 就见那洗三的胡老婆子又被请来了,她往水里放了六颗石头,然后唱到:“胎发一剃,孩子不病。身体康泰,状如硬石。” 原来是这意思呀! 接着胡婆子从张大娘手里接过几枚铜钱,也扔了进去。 “大富大贵享不尽,金银财宝填满仓。” 然后又将一个红鸡蛋放在婴儿头上,轻轻地来回滚三次。 “鸿运当头,万事皆顺利。” 就用带来的剃刀帮小灵儿脑袋两侧的胎发给剃了,很快就留了头顶一个桃心,然后用红绳扎了那一小绺头发,微微地竖了起来。 大家赶紧齐声夸赞起来:“美得很,美得很,长大必定出落得跟仙女一样。” 王桃花知道这发型叫博焦,村里小孩无论男女孩童时期都是这么过来的。 可她一个前世见惯了“洗剪吹烫”的人,看起来有些别扭。可是可爱,跟人参娃娃似的。可咱们小灵儿是女娃,你确定只留脑门顶上那一圈头发好看? 这边胡婆子给小灵儿穿上一套桃红色的新衣裳,张大娘就抱到门外,绕院子走一圈。手里还拿根竹竿敲地,希望婴孩平安长大、百尺竿头,幸福安康! 一套仪式结束,小灵儿终于安安稳稳地躺在张大娘怀里,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地瞅着周围的人。 因着上次洗三大部分人都没来,所以这次长辈们要给孩子补个见面礼。 众人纷纷送上了虎头鞋,虎头帽,拨浪鼓,要么就是红绳子上穿了几个铜钱…… 轮到刚才上礼二文钱的婆子,脸色十分难看。 “哎哟,秋娘,我这来得急,也没准备啥东西,你看这……” 张大娘淡淡地说:“小姑人到了就好,我们小灵儿心领了。” 原来这是张大爷的妹子张秀梅。 王桃花仔细看去,这老婆子约莫五十岁上下,细眉眼,高颧骨,嘴唇下拉,一看就是个不好交往的人。 她想起以前是有听张大娘说过有个小姑子嫁到县里做买卖的人家,生了三个儿子,不过出嫁后就少有来往了。 王桃花暗暗地撇撇嘴,就今天这婆子的尿性,绝对不是什么好货! 等大家送完后,王桃花从怀里摸出一个红绸帕子:“大娘,我这个做干姑姑的自然不能忘了小灵儿,这是我送她的满月礼。” 张大娘疑惑地接过绸子,打开一看,是一对刻了富贵牡丹的银手圈,上头还各挂了两颗铃铛,顿时傻眼了。 银手环 这银手圈看做工,粗细,少说得三、五两银子。 周围的人很是惊讶,那张婆子更是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桃花,这……这太贵重了,你快拿回去。” 说着就要推回去。 “大娘这是我给小灵儿的祝福,希望她平安快乐,祝福可不能退回来哦!” 张大娘的手就顿住了,想了想,就笑了起来:“那大娘就舔着脸收下了,下次可不许这般破费了。来,大娘待小灵儿谢谢桃花姑姑和冬儿姑姑了。” 说着就把这对银手环给小灵儿戴上了。 小丫头许是开心,吐着口水泡泡,晃动着小手,铃铛叮叮当当地响着,倒让她开心地笑了。 “哎呀,大娘,小灵儿笑了。” 刘冬儿惊喜地叫道。 众人立马又围过来逗弄小灵儿。 没过半刻钟,一串鞭炮就“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这是要开席了。 大家陆续找了位子坐下,王桃花好巧不巧就坐在那张婆子的身边。 这张婆子带着儿子媳妇和两个孙子就差不多坐满了一桌。有个婶子想过去凑桌,他儿子直接粗声粗气地赶到。 “没看到这里有人了,一边去。” 那婶子吓得赶紧走了。 不知为何张婆子正满脸阴郁地盯着空空如也的桌面。 很快王桃花就知道原因了。 那张婆子的儿子刘金山把正忙着招呼客人的张大爷拉住:“老舅,我娘可是小丫头的姑婆,咋不得请去上席坐着。” 张大爷有些尴尬地瞥了眼张婆子。 “妹子,今日那上席坐了村长和村里的几个长辈,又都是大老爷们,你坐上去不太合适。” “哼,我算是看明白了,如今你家是发了,看不上我这穷亲戚了。得,吃完这饭我就滚得远远的,不讨你厌。” “妹子你说啥呢?那上桌几个都是看着咱们俩长大的长辈,你坐上去能吃得痛快。咱们自家人多担待点。” “哼!” 张婆子别过脸去,不过也没再说什么。 王桃花歪了歪嘴,原来是为这么档子事,真是个爱拿乔做大的老婆子。 接着张大爷来到桌子最前头拱手道: “今日承蒙各位亲朋好友来寒舍,为我家灵儿庆满月,老朽感激不尽,还请宾客尽欢,多吃多喝。” 王桃花明显感觉张大爷说这话舌头都在打颤,哎,估计也是背了很久吧。 “上菜咯!”,随着灶房娘子一声喊,一道道菜带着香气端了出来。 这次的席面是四荤四素,俗称“八大碗”。 四荤分别是炖大肉,汆大丸子,烧鸡,梅菜白肉;四素分别是炒萝卜,藕粉丸子,溜白菜,煎蘑菇。 梅菜白肉 这席面在十里八乡也算数得着了。往常人家办席面都是二荤六素,更有苦点人家只有一个炖肉。 不得不说,这古大婶做菜真有两把刷子!虽然色彩搭配不像酒楼那般好看,但大锅炖煮出来的菜十分入味,就拿那梅菜白肉来说,前世王桃花也吃过几次。但能把这上头的肥肉蒸得不烂不腻,又香软可口,她也是头一次吃。 王桃花正津津有味地吃着,隔壁的桌子上又闹腾了起来。 “奶,奶,我要那个大鸡腿。” “不给你,这是我的。” “你个死丫头片子也配吃鸡腿,快拿来给老子。” 接着就是一阵小孩的哭闹。 王桃花转身看去,好嘛,那一桌哪里是人在吃饭,简直就是一群猪在拱食。 那张婆子直接左手拈着个鸡翅膀,右手用筷子插了块大肉,吃得满嘴是油。再看她儿子,媳妇也好不到哪去,鼓着眼睛拼命往嘴里塞肉,于是那嘴巴里鼓得就像只土拨鼠。 两个小孩更是直接把筷子扔一边了,用手往嘴里扒拉着各种肉,脸上糊了各种菜汁,跟个花猫似的。那两管又浓又黄的鼻涕都快流进嘴里了。 我去! 就这一家人的吃相,猛虎下山都得夹着尾巴让路啊! 王桃花再看看自己这桌和临近的几桌,虽然孩子们也争先恐后地吃着肉菜,可至少没上手抢啊,脸上也干净,果然还是这家人的问题。 第166章 熊孩子该打 很快一汤盆豆腐脑送上了桌。 “娘,娘, 这个好看,我要吃,我要吃。” 豆宝拿着筷子敲得碗乒乓响。 “眼皮子浅的,一个吃食这般猴急狗跳的干啥子,没得丢了咱们家的脸面。豆宝娘,把这东西分一下吧。这也不知道是啥?白花花,嫩生生的。” 方翠娥这边刚给每人舀了一碗,两个孩子就迫不及待地呼噜呼噜地吃了起来。 “娘,这东西可真好吃,我还要。” “我也要,我也要!” 张婆子吃得正开心,这豆腐脑又软又嫩又鲜甜。 听两个孩子闹腾,立马虎着眼睛:“吃什么吃,这东西明显是给我们这些牙口不好的老婆子准备的,你们尝尝就行了,一个个五插三眼的,成天就管那张肚子去了。” 王桃花听到这话,心道:“得,这绝对又是一个刁婆子!” 这时刘金山回过神来了:“娘,这东西我见前院的福子吃过,好像叫豆腐脑。要卖五文钱一份呢!” “啥,五文钱!?” 张婆子看着那一汤盆,少说有十来碗,不就五十文了吗,顿时心疼得直抽抽。 “我的天爷呀,水生就是个败家子哟。这五十文银钱给我,我回去买猪肉都能吃上一个月了哟。” 张大爷的大名张水生。 方翠娥立马“啧啧”起来,两片薄薄的嘴唇上下掀着。 “娘,看来咱舅是真发大财了呀!你瞅瞅,这十桌子呢,上了四个大肉菜呢,光这豆腐脑算下就得半两银子哟!” 张婆子眼珠子咕噜咕噜转:“待会吃完饭,咱们找你舅去唠唠嗑,看看这银钱都是怎么赚来的。” 豆宝等了老一会儿,见自家娘还没给自己盛豆腐脑,这下不干了。 “霍”地一下就把眼前的饭碗给掀翻了,接着往地上一躺,像泥鳅一般滚了起来。 “我要吃豆腐脑,我要吃豆腐脑!” 这边一闹,顿时周围吃菜喝酒的人都看了过来。 可那家人依旧风淡云轻地吃着饭吃,好像这孩子不是自家的。 旁边有个婆子实在看不下去了,好心提醒:“我说大妹子,你孙子在闹腾呢 ?” “甭管他,这小孩都是猫儿脾气,过一会儿自个就好了。” “话是没错,可人家这是办喜事呢?孩子这般哭闹不好看哟!” 这话就像踩了猫尾巴了,张婆子一拍桌子,冷嘲热讽道:“闹就闹呗,这大喜日子,不就得热闹热闹。这哪来的驴脸婆子管这么多,又不是吃你家,闹你家。 我还告诉你了,我可是这家的姑奶奶,我就是把桌子掀翻了,他张水生也不敢说半个字。” 那婆子被说得一脸尴尬无语,只恨自己多管闲事。 张大爷听到动静赶紧跑了过来,跟那婆子赔了个笑脸,接着把豆宝从地上拉了起来。 “豆宝别哭了,舅公来了。” 接着又看向张婆子:“妹子,你这又闹得哪一出啊?我这办着喜事,这么多人看着呢!快给我消停点。” 刘金山抠着牙缝:“老舅,也没啥事,就是豆宝的豆腐脑吃完了,哭闹着还要呢。这么着,你再给上一碗吧。” 张大爷看到张婆子面前剩下的半汤碗豆腐脑,立马心知肚明。自个这妹妹从小就爱吃独食,这都五十了,怎么还改不了这毛病? “行,我去灶房看看还有没有,若是有再给你们打一碗来。” 豆宝听了这话,这才破涕为笑,用袖子把鼻涕一擦,就翘着凳子,敲着碗等了起来。 等张大爷端来一大碗豆腐脑,那豆宝直接护在了自己怀里。 “豆宝,你一个小孩哪吃得完那么多来,来,给爹挖一勺子。” “豆宝,乖,你看平日里娘最疼你了,也给娘盛上一碗。” 王桃花直接雷晕了,这……这夫妇俩向个孩子讨吃食,也太没脸了吧!? 可接下来豆宝做的事直接大跌了她的眼睛。 “呸呸!” 豆宝吸着鼻涕,直接往碗里吐了两口口水。这下刘金山夫妇俩只能干瞪眼了。 “个没良心的狗东西,老子白养你了,一点孝顺都不懂!”刘金山骂骂咧咧的。 王桃花这下是半点胃口都没了,默默地放下了筷子。 这一顿饭吃完已是午后未时了,客人们吃完就给走了,王桃花和几个婶子忙着收拾碗筷。 张婆子三个大人拿来小板凳慵懒地坐在堂屋的檐下,面前摆了一碟子瓜子,一壶茶水,正津津有味地喝着茶,嗑着瓜子,那姿态跟旧社会的地主婆没啥两样。 两个小的也不老实,在那桌子底下钻来钻去,好几次都差点撞到人。两人嘴里的糖块塞得满满的,包不住了,那哈喇子就拉着丝,流了一胸口。 也不知道为啥,那张婆子总盯着自己看,虽然脸上笑呵呵的,可那眼神火辣辣,赤裸裸的,让她感觉自己就是件待价而沽的商品。 她不知道的是,张婆子还真在算计她。 等王桃花这边收拾好了,正要去找张大娘说声先走,就听到屋里传来小灵儿的哭声。 刚才孩子睡着了,张大娘就把她放摇篮里睡去了,然后和张大爷去送客人。 小灵儿从没哭得这般凶过,王桃花想到的是孩子从摇篮里翻下来了,赶紧冲进了张大娘的屋子。 就见那豆宝正使劲拽着小灵儿手腕上的银圈子,小灵儿疼得哇哇大哭。 “你干嘛呢!怎么可以欺负妹妹!” 王桃花赶紧上前扯开豆宝,豆宝顺势抓着王桃花的手臂咬了一口。 “哎呀!” 王桃花吃疼,就把豆宝推地上了。 她看了看手臂,有个深深的牙印,好在没破皮,于是严肃地瞪着刚爬起来的豆宝。 “你这熊孩子咋这般闹腾,你给我好好站那墙角根。不然别怪我收拾你!” 说着挥挥拳头吓唬了下,就去看小灵儿。只见她嫩白的手腕被勒得通红,有些地方都破皮了。可见这豆宝是生拉硬拽,用了大力气的。 于是又瞪了豆宝一眼,赶紧抱起小灵儿哄了起来。 谁料这时那豆宝屁股往地上一坐,扯开嗓子干嚎了起来。 王桃花就看到那鼻涕流到嘴边,然后又被吸上去了,最后……最后全流进了嘴巴里。 我的天爷呀,杀了我吧! 很快屋外就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哎呀,豆宝,我的儿呀!你这是咋了?” 方翠娥赶紧冲过去拉起豆宝。 “娘,这小贱人欺负我!她打我,骂我,还把我推倒,还说要把我打死掉,你快帮我打她!” 王桃花不可置信地看去,这……这熊孩子才八九岁吧,咋就会睁眼说瞎话呢!? 那方翠娥就恶狠狠地瞪着王桃花:“姑娘你这么大个人了,也好意思跟个小孩动手,真是没有教养。我不管我家豆宝被你打伤了,赔钱。” 嚯,敢情这历史是会重演呀! 当初收拾王二狗那几个贱人时,也是这般贼喊抓贼,要自己赔钱来着。 王桃花冷冷地看去:“你哪只眼睛看我欺负他了,两片嘴巴子上下翻一翻就能胡说八道了,小心我去衙门告你诽谤。” 听到要去衙门,豆宝怕了,赶紧缩在方翠娥的身后。 “你个不要脸的小娼妇,欺负人还敢胡搅蛮缠。老娘非得好好教训你!”说着扬起手就要打来。 王桃花可不惯着,趁她走过来,脚一抬直接把人踹翻了。 “我给你脸了,敢来找我麻烦。” 这一变故,让刚进门的张大娘两口子和张婆子都愣住了。 王桃花转身把小灵儿送去给张大娘。 “大娘,刚才这福宝来拽拉小灵儿的银圈子,我说了他一句,他就咬人。然后婶子来了就说我欺负他了。小灵儿受了点惊吓,你给哄哄。” 张大娘吓了一跳,赶紧接过孩子,就见小灵儿眼角还挂着泪,小鼻子哭得通红,那手腕一圈更是红红的,都破皮了,心疼得眼眶都红了。 “孩子,大娘明白,委屈你了!你的手可是要紧?” “还好,没破。” 张大娘立马板起了脸:“豆宝快给桃花姨道歉。” 张大娘这语气有些严肃了,福宝眨巴着眼睛:“舅婆,不是我,是娘……是娘让我拿来银圈子的……” 方翠娥赶紧把福宝扯了过来拍了下,尴尬地说着:“妗娘,这混孩子乱说的!” 张大娘哪里不知道这侄媳妇的目的,冷哼了一声。 一旁的刘金山不干了:“妗娘,你让福宝给她道歉!?你老糊涂了吧,谁才是你的亲人啊?况且这小贱人刚才还踢了翠娥,我还没找她算账呢!” “老婆子眼睛还没花,你媳妇要是不过来打桃花,她能出手!?这事她可做的没错。福宝你刚才做错了事就得道歉。你若不道歉,现在就离开我家。” “舅,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帮一个外人欺负自己人?我刘金山算是开眼了。”刘金山抱着手,吊儿郎当地嘲讽着。 张大爷看看张大娘和王桃花,又看看刘金发几个,难为得说不出话来。 王桃花感激地看向张大娘,有她这份维护就不枉自个如此亲近她了。 “大娘算了,今天可是小灵儿的好日子呢。别为了一点小事伤了和气。这边也忙完了,我和冬儿先走了。” 说着跟张大爷点点头,就带着冬儿走了。 张大娘这边看着不甘心的几人,瞪了眼张大爷,抱着小灵儿就出了门。 刘金发夫妇气得咬牙切齿,可张婆子却眉眼都笑开了,刚才她在外头听到那洗碗的婆娘说,这豆腐脑就是这王桃花做的。这可是个财神爷,怎么能让她逃出自个手掌心!? 走在回家的路上,刘冬儿见王桃花闷闷不乐,就逗她开心道:“姐,咱们去拔点野笋子吧,前几日你不是说要做酸笋子吗!?” 上次去山里看到笋子,王桃花就想着腌了笋子。一来夏天配上稀饭多有胃口?二来要是能卖出去,这不是又多了一条致富路? 可这酸笋子她也没做过,依稀记得以前在电视节目里看过些步骤,只能摸着石头过河了。 没事,那河边笋子多的是,大不了多做几次,总能成! “走!” 两人就回家背上篓子,雄赳赳气昂昂地往河边走去。 来到那河滩就见一大片密密麻麻的、青翠的竹子一直延伸到很远的地方。竹子下是一颗颗肥肥的野笋子,穿着青色的衣裳或者花色的衣裳,有高有矮,直愣愣地挺着。 野笋子 王桃花看了眼脚下的冒出头的笋子和纵横交错的竹鞭,心道:“难怪这地方没拿来开荒种粮食,就这竹鞭子跟网子似的铺开,有这功夫清理,还不如随便去哪个坡上开垦几分地出来? “冬儿,这些笋子咱们挑那些巴掌长的拔,那些过了膝盖的就不要了,太老了。” “好的,姐。这笋子以前我娘也拔过,炒了吃很苦。” “那是舍不得放肉。这笋子是个别扭菜,荤油足了很是鲜脆爽口。今晚我炒了给你吃就明白了,开始拔吧!。 两人开心地拔着笋子,就听竹丛里头传来一声声“啵啵”的笋子脆响。 这时一阵奇怪的叫声吸引了王桃花。 第167章 竹鸡与酸笋子 就听那声音是—— “扁罐罐、扁罐罐、扁罐罐……” 鸣声尖锐而响亮,持续不断。 她赶紧朝刘冬儿做了个“嘘”的手势,接着趴在地上,慢慢地挪了过去。透过竹丛缝隙,可以看到前头有两只大鸟正在窝里“打情骂俏”。 王桃花仔细端详了几眼,喙黑色,额与眉纹为灰色,头顶与后颈呈嫩橄榄褐色,并有较小的白斑。 竹鸡 好嘛,这不是“滑溜溜”嘛,也就是竹鸡,又称竹鹧鸪。 小时候,那河边的芦苇丛,竹子林里最多这东西。不过贼精贼精,一点风吹草动就跑得没了踪影! “看来是今天老天爷看我这笋子寡淡,专门给我送来个好搭档了,嘿嘿,小竹鸡,乖,千万站着别动!” 她朝冬儿指了指篓子,冬儿很是机灵,蹑手蹑脚地递了过来。 此刻两只竹鸡正开心地玩耍着,根本没发现危险的到来。 王桃花把头压得低低的,心里盘算着距离。 好,一米不到了! 王桃花突然拿着篓子扑了过去,两只竹鸡吓得“花容失色”,扑腾着翅膀就要飞去。奈何刚才玩得太尽兴了,“天罗地网”已经压了下来。 不过其中一只还是飞走了,二、三秒就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连串惊恐的“扁罐罐,扁罐罐”的叫声,果真应了“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呀! “冬儿,快过来,咱们抓住了一只。” 刘冬儿赶紧跑过来瞧。 “姐,这鸟真大,羽毛好漂亮,跟那鸡崽子一样好看!” “冬儿,这家伙叫竹鸡,可不就跟鸡长得像吗。” 那竹鸡转着小脑袋,愤怒地“嘀嘀”两声,似乎在说:“你才像鸡崽子,你全家都像,本鸟儿可是竹林小仙女一枚。” 王桃花拎着翅膀提了提,也就半斤左右,去了毛和内脏,估摸着还有三两肉。 “这下美了,咱们做道笋子炖竹鸡,绝对鲜掉眉毛。” 有了这竹鸡,两人手下的速度更快了,没到一个时辰,就拔了满满两篓子竹笋。扒开点笋子,把竹鸡往里头一塞,就开开心心地回去了。 眼见着日头慢慢西沉,张婆子一家还乐呵呵地嗑着瓜子,吃着炸果子,张大娘就知道几人今日是不打算走了。 “老头子,这秀梅今日是要住下?” “这几年走动得也少,好不容易来一趟,她要住就住下吧,回头我把那放杂物的屋子收拾出来给金山和栓子睡,秀梅他们几个就住栓子屋子。” 张大娘知道他偏着这妹子,就有些生气地剌了他几句:“哼,瞧瞧,这安排妥当得很。你老糊涂了,我可没糊涂。当年咱爹娘病成那样子,咱们去找她,她是怎么说的?这些年她又是怎么做的?” “哎,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你还提它干嘛?那时秀梅也刚嫁不久,自己都顾不上。” “得,你这眼里就只有你家妹子,算我老婆子多嘴了。不过丑话可说在前头,她要吃住几天我没啥意见,她要想打咱家什么主意,可别怪老婆子我翻脸不认人。” “你这说啥胡话呢?秀梅就是小时候被爹娘惯坏了,脾气臭了点,心……心不坏的。”张大爷说到后头有些心虚了。 “哼,你妹子什么人你会不知道,最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这些年咱们吃得亏还少吗?我要真跟她计较起来,这门她都甭想进。 就拿今日来说,这嫡亲的姑婆上二文钱的礼呢,瞧瞧,这是看不起咱们家呢,说出去也不怕外人笑掉大牙。算了,算了,跟你这老头子说不通。” 说着抱着小灵儿出去了。 这边张大娘把孩子给了张栓,交代了几句,就去灶房里盛了满满一碗梅菜白肉,还有一碗炸肉丸子和两大碗白米饭,放在篮子里往王桃花家走去。 王桃花和刘冬儿刚到家门就与张大娘碰上了。 “大娘,你咋来了?” 张大娘把篮子一提,笑道:“今日菜剩得有些多,给你们拿两碗来,呐,一碗是梅菜白肉,一碗是炸丸子,饭也拿了,省的你们晚间做饭了。” 又压低声音说道:“都是早先留下的,没动过筷子。” “哎呀,大娘你这真是想到我心坎了,今日席面上这两道菜我最爱吃了,刚路上和冬儿还在念叨着呢。啧啧,咱这席吃得好,是连吃带拿占大便宜了呀,呵呵!” “你这丫头又满口胡说了!” 几人就走进了家门。 张大娘就见王桃花的背篓里是满满的笋子。 “桃花,你拔这么多笋子干嘛?这东西得费老大功夫剥壳了,还苦渣渣的,可不好吃。” “我就想着反正这东西天生地长的,也不要钱,看看能不能腌成酸笋子,到时桌上也多道菜。” “阿育,你这丫头净会折腾。这笋子拿来腌,咱们这边还真没人做过。不过试试也好,这过日子可不得多琢磨,说不得真被你这丫头折腾点名堂出来。” 正扒拉着,突然从笋子底下探出个毛茸茸的脑袋。 “哎哟,这里咋会有只麻点鸟? 沟子村这一带对竹鸡的叫法。 王桃花笑着把竹鸡拎了出来:“拔笋子的时候抓的。” “我就说你这丫头是个能的!这鬼东西贼精了,见人三步远就飞得没影子了。嗯,我瞅瞅也有半斤了,也是碗好菜。” “嗯,我想着用它炖这笋子喝汤呢!” 接下来几个就开始剥笋子了。 王桃花见两人都是一片一片往上剥,按这速度非得剥到明天早上,于是当着两人的面,把笋尖一折,手指一卷,就一路卷到尾,一半笋壳就没了。另一边同样这么操作,几个眨眼功夫,一根光溜溜的笋肉就出现了。 “丫头,你这法子好,剥起来快!” 三人就一边剥着,一边聊起了天。 “丫头,今日让你受委屈了,那几人啊都是没皮没脸的,你甭跟他们计较。” 王桃花知道是为了刚才那事,笑道:“大娘,你放心,跟我来横的,他们占不到什么便宜。” “哎,说来你大爷这人老了,这脑子也开始糊涂了。” 说着就打开了话匣子。 张大爷爹娘就生了他和张秀梅。老两口从小就把个闺女宠成宝,那真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张大娘刚嫁过来时,那嫁妆就被她摸了个遍。然后还得每天跟个丫鬟似的伺候着小姑子。 等到张秀梅出阁时,老两口把家里十来亩水田和多年攒下的银钱全给她当了陪嫁,只给张大爷留下那几亩旱地和这所破宅子。 这出嫁后,张秀梅还隔三差五地回家打秋风。一到收粮食,宰年猪保准回来拉走一半。那年老两口病了,家里银钱都看没了,张大爷去找张秀梅,连门都不让进,说什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自己日子也过得苦拿不出钱,爹娘有病自得儿子想法子。 后来老两口去了,这张秀梅说怀着身孕不方便也没回来。之后几年每到秋收还是准时回来拉粮食。直到张栓娶妻差银钱,张大娘厚着脸皮上门借,又被张秀梅冷嘲热讽地搪塞了去,从那之后两家就没怎么来往了。 王桃花听了这话,嘴巴都张大了,这世上还有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大娘,这种人为啥还叫来吃席?” “哎,还不是你大爷,那斗大的脑袋就一根筋。你大爷从小就被爹娘教唆着爱惜妹子,这都魔怔了!你就说她都嫁出去三十来年了,哪年家里得了好东西,他不上赶着偷偷送点去。我要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早就气得坟堆上草都三尺高咯!” 得,看来张大爷还是个妹奴呀! 王桃花见张大娘一脸无奈,怕她回去受气,忙握着她的手:“大娘,现在这家里你可是女主人,可得硬气点,别被那些眼皮子浅的给欺负了。” 张大娘“噗呲”笑了出来:“丫头,放心吧!出了灵儿娘那事,大娘心里有数的很。她若是守着本分我也不说什么,她要是敢图谋什么,我非得大棒子打她出门。” “大娘,威武!” 王桃花想到今天她的维护,心道:“看来经了那事,张大娘是真得站起来了。” 又坐了一会儿,张大娘就起身走了。 王桃花想着今日有菜,有饭,就拿了个笼子把竹鸡给关了进去。刘冬儿怕它饿着了,还给撒了点米粒和碎菜叶子,没成想人家吃得挺欢,果然是个没心没肺的。 等把笋子全剥完了,天完全黑了。 两人吃了饭,王桃花就准备腌酸笋了。 她拿来了两个大坛子,让冬儿拿干帕子把坛子里头擦得干干净净的。但凡这腌东西的坛罐子必须不沾油和生水,不然容易坏缸。自己则把笋子扔进锅里煮了起来。 等到那笋子变了色,上头冒着水泡泡,王桃花掰了一截咬了下。 “嗯,差不多了,再煮下去,腌出来就不够脆了。” 就用笊篱把笋子捞出来沥干水分,放进刚才备好的坛子。又拿来几块冰糖和些许干辣椒,撒了些盐进去,最后把晾好的一盆白开水倒入坛中,刚好没过笋子。接着用干荷叶裹紧坛口,外头在包上一圈牛皮纸,最后把搅拌好的黄泥盖了上去。这酸笋子就密封好了! 腌笋子 “好了,这个腌上半个月就差不多了吧!?” 王桃花自个都有些怀疑。 “姐,能成吗?” “啊,这个……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上次的萝卜缨子是成了的。没事,咱们已经尽力了,接下来就交给天意吧。” “姐咱们不灰心,要是没成,就再去拔,反正笋子可以长到四月呢!” 第168章 图谋不轨 与此同时,平川县南街簸箩巷最里头的一座院子里,夕阳斜照在窗台上,屋里传来阵阵女子的喘息。 好一阵子,这屋里才风平浪静。 只见那女子汗涔涔地趴在五大三粗的汉子身上,用手指在胸口画着圈圈:“锤哥,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你答应我的事可别忘了。” 胡锤子满脸餍足,拿过女子白嫩的手香了一口。 “我的小乖乖,锤哥一定帮你好好收拾那娘们。” “锤哥,你给我把那娘们卖进青楼,我看她还怎么骚。对了,我还要那豆腐脑的方子。” “放心,这事锤哥安排得妥妥当当,就让那娘们再笑几天。” 说着手一圈,被子一盖,两人再次颠鸾倒凤起来。 是的,这女子就是消失了好一阵子的杨杏儿。 那日杨杏儿被自家老子娘骂出门后,干脆就跑去了县学门口,托人把夏演之叫了出来。 杨杏儿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倾诉衷肠后,夏演之却开口就让她自重,接着头也不回地离去,可把杨杏儿气惨了。那天李康平去找王桃花麻烦,杨杏儿可没少开心,可看到夏演之挡在前头,这下一颗芳心彻底碎了,她果然是喜欢那贱人的。 大哭一场后,当夜她就跑去找了胡锤子…… 意乱情迷中,杨杏儿狠狠地往胡锤子手臂上咬了口,眼里全是不甘和愤怒:“王桃花,我的一生都让你毁了,我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再说等张大娘回了家,就看到张秀梅拉着张大爷的手,抹着眼泪诉说着什么,张大爷一脸动容,摇头叹息着。 “哎呀,嫂子回来了?” “嗯!你们聊着吧,我去做晚饭。” “嫂子,家里还剩了那么多菜就不要再麻烦了,随便热几个吃吃就行,咱们也不是外人。” 张大爷很是满意这话:“老婆子别忙活了,秀梅说的没错,热几个肉菜就好了。” 张大娘也不说话,淡淡地看了两人一眼,就去灶房忙碌了。那方翠娥坐在一边吃着炸果子也没说去帮个忙。 等菜上桌了。 刘金山扒拉了两下,眼睛就耷了下来。 “妗娘,这咋都是剩的,也没啥肉啊?” “对啊,你看这鸡都只剩骨架子了,这梅菜里面也就剩点肉渣渣了。” 方翠娥含着筷子嚷道。 这年头各家都不容易,办席面肉菜基本没啥剩的。剩下点,张大娘又把那菜折罗了下,搭上半斤肉,送去了几家帮忙的人家,这是礼数。 张大娘不急不躁地吃着菜:“这回来时,你娘和舅说了热几个剩菜就好了,我就没做了!家里就剩这些了呀!” “不对呀,妗娘,我下晌还看到灶头柜里还有一碗没动过的梅菜白肉和肉丸子呢,哪去了呀?你不会舍不得给咱们吃吧?” “哦,那菜我送人了。” 张大娘平静地说着。 “啥,那么一大碗肉送给别人家了?妗娘,我们才是你正儿八经的亲人,怎么老胳膊肘往外拐呀!真是老糊涂了!” 张大娘“啪”地一声把筷子拍下:“我老婆子家的东西想送谁就送谁,还得你同意不成?这饭菜你爱就吃,不吃自个做去。” 张大爷难得见张大娘发这么大的火,忙当和事佬:“金山,翠娥,今晚咱们随便吃点,家里还剩了些肉,明日再让你妗娘给你们炖大肉了吃。” 张婆子则阴阳怪气地说道:“你们两个有的吃还管不住嘴。这是你舅家,不是咱们自个家。都说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客人要有客人的样子,没得规矩!” 张大娘不客气地怼道:“秀梅,你也别再这里拈酸吃醋的点我,嫂子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家里有好东西啥时藏着掖着了。这桃花送了灵儿那么贵重的礼物,我回点吃食怎么了!?” 张婆子立马眼睛一亮:“哎哟,是给那丫头送去了,那该的,该的。下晌我问过大哥了,那丫头不仅做着买卖,还建着大宅子,买了田地,啧啧,这十里八乡就找不出这么能干的闺女。” 张大娘也不搭话,就那么看着对方,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嫂子,我这正好有个事给你商量下。那丫头如今也十四了吧,嗯,跟咱们金风啊还真是凑上了。这样嫂子明日我就让金风来一趟,你给牵个线,要是能成事,那可是天大的喜事哟!你说是不?” 这张婆子的小儿子刘金风是她三十岁才生的,今年十九,在县学里读着书,还未婚娶。 张大娘转头瞪了眼张大爷,心里冷哼了一声:“原来打得是这主意!不愧是做买卖的,这算盘珠子打得可真响。” 张栓看不下去了:“姑,这桃花姓王,不姓张,我娘可做不了她的主。再说人家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拉来家里见人,没得坏了名声。” “栓子你这话说得没理了,姑又不是让他们私下见面,这不我们几个还在吗?要是你表弟有个好姻缘,你不得吃杯喜酒。” 栓子还要说话,张大娘拦住了他:“秀梅,桃花是个主意大的,她的事向来她自个做主,我可牵不了这线。” 这是直接拒绝了! 张婆子立马脸色一暗:“嫂子,咱么都是实在亲戚,就这点小忙还能不帮?金风可是在县里读书,他日要是考上了秀才,那你脸上不也沾着光。再说她一个被退了亲的姑娘,又没爹娘照应着,能找到咱们金风这样的,也算是她祖上冒青烟了。” 张大娘被这话气得手指都在颤抖,要不是张大爷在,保准把这张秀梅骂个狗血淋头。她暗暗地运了口气:“秀梅,谁答应的你找谁去,我可没这本事。行了,你们慢慢吃吧,我吃饱了。” “姑你们慢吃,我也吃饱了。” 张栓拔腿就往屋里走去。 张婆子气得脸黑如墨,声音嚷得大大的:“哥,你瞅瞅,嫂子就这般甩脸子给我看呢!她眼里还有没有我这小姑子,要是没有就说声,我张秀梅从此不踏你们家家门。” 张大爷左右都没搂住,只能不停地叹气! 夜里,两个孩子睡后,张婆子几人凑在了屋里。 “金山,明日你们俩带着孩子回去,然后把金风从学堂里叫回来。” “娘,我不回去,这里有吃有喝的,回去不得费银钱。”刘金山翘着二郎腿,嘬着牙花说道。 “是呀,娘,明日舅说炖大肉呢!” 张婆子恨铁不成钢地指着两人:“怪不得说蛤蟆眼子看不到天呢。要是你弟这事能成,这丫头的宅子,地和那豆腐脑的买卖不都是咱们家的吗?到时那铺子老娘就做主留给你。” “真的!?” 刘金山“霍”地站了起来,方翠娥也是一脸喜色。 “你拿了自家的铺子和宅子,这边就都留给你弟,省的你们俩口子老说娘偏着金风了。” “哎哟,娘,你可真是王母娘娘下凡尘,这脑袋瓜子就是比咱们转的快。”方翠娥连忙恭维道。 “行了,别给老婆子灌迷魂汤,这事要不成,可不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娘,那你有法子没?听说那丫头厉害得很呢。” “哼,小家雀再能折腾还能躲得过鹰爪子。放心,娘心里有数呢?去吧,睡觉去吧。明早吃了饭就赶紧走,别误了我的好事。” 这边张大娘赌着气,无论张大爷说什么都背对着她。 “老婆子,我瞅着这事也不错呀!这秀梅家毕竟有铺子,家底子厚,也饿不着人,风哥儿还是读书人,以后要是考上秀才,那桃花不就是秀才娘子了吗。” 张大娘再也忍不下去,翻身坐了起来骂道:“老头子你脑袋被驴给踢了吗?你咋能把桃花跟金风说在一起,他刘金风什么人你不知道?十二岁还做那摸东西的下作事,这人能是个好的? 不是我做妗娘的碎嘴,他还真配不上桃花。你瞅瞅这都读了快十年书了,还是个童生。就算考上秀才咋样,就凭桃花这模样,这人品,这手段,县令公子都配的上。她张秀梅打什么算盘你能不知道,不就是看上桃花会挣银子吗?” 张大爷脸一红,嗫嚅道:“可……可风哥儿是咱们的亲外甥啊!” “亲外甥咋啦?合着是你张家的人就得去祸害别人的姑娘。老头子,我告诉你,这事你别插手,免得桃花埋怨了你。还有明日你就让他们回去吧,住久了不一定出什么幺蛾子?” 说完也不理会张大爷,自个去睡了。 王桃花要是在这儿保准给张大娘鼓掌,真是太——霸气了! 张大爷见老伴不搭理自己,思来想去也没啥好法子,只能带着一肚子心事睡去了。 不料第二日饭桌上,张大爷还没开口,那张婆子就主动说道:“哥,吃完早饭,我就让金山几个先回去,那铺子里也少不得人。我就再厚着脸皮住两日,跟你念叨念叨,寻寻小时候的日子。” 张大爷心下一喜,忙点头:“要的,要的,你也常年难得来一趟。这村子啊也走走,咱们都是黄土盖脖子上的人了,可不是最念这些东西。金山,有空再来舅家玩。” “舅,妗娘,昨日麻烦你们了,有空去我铺子里坐坐。” 刘金山突然变得有礼,倒让老两口有些不适应了。 不过张大娘心里总算舒了口气,这一家子就跟那麦芽糖似的,黏得人难受…… 可临近中午时,一个青年趾高气扬地走进了院里:“娘,娘,我来了。” “哎呀,我的儿啊,你可来了!快让娘瞅瞅,这十来天没见,又瘦了些,待会让你舅给你炖大肉补补。来,快叫人。” “舅,妗娘,小生这厢有礼了。” 说着装模作样地拱了拱手。 张大爷乐呵呵地点头:“这几年不见,咱们风哥儿愈发俊俏了。妹子你瞧,这脸白的跟刚刷的墙皮似的。” 刘金风撇撇嘴,心里不屑地冷笑道:“真是个大老粗,我这脸上涂得可是玉颜阁一两银子一盒的水粉。” 张婆子捂着嘴笑道:“可不像了我的皮子。前阵子这风儿说好多年没见到舅了,想舅了。这不山子回去时,我干脆带话让他过来走一趟,也全了孩子的一份心。” “好,好,有心了,有心了。” 这么一来,张大爷瞬间觉得自家外甥哪哪都好,跟桃花很是般配嘛! 张大娘脸色一寒,这张秀梅还真拿自己的话当耳边风了!? 第169章 丑人多做怪 见刘金风被张婆子拽去了屋里,张大娘也扭身进了屋子。 她心里盘算着等王桃花回来,得去给她打个招呼,别着了这张秀梅的道。 “风儿,待会你舅会给你指路,你可一定要把这丫头拿下。听说那豆腐脑每日就卖一桶,都能挣一两银子呢!这丫头可是个钱串子呀!” 刘金风也去买过豆腐脑,也是见过王桃花的,知道她长得颇为清秀,听说还读书识字,心里更是一百个愿意。 于是自信满满地拍拍胸脯:“娘,你就放一万个心吧。就儿子这长相,这学问摆在这,哪个姑娘看了不心动。” 张婆子连连点头:“那是,咱们风儿就是俊俏,这谁家少年郎能比的上啊!” 她是看自己儿子越看越满意,心道:“那丫头要是痛痛快快地应了这门亲事也就罢了,不然老娘有的是法子让她点头。” 再说县学门口,王桃花刚摆开摊子,就见杨杏儿袅袅娜娜地挽着一篮子胡饼来了。 今日的杨杏儿比平日打扮得更娇艳了几分,连衣裳料子都好了许多,发髻上还斜插了根银簪子。 她也不像往常一般叫卖拉人,而是托着下巴毫不掩饰,直勾勾地看了过来,那眼神里满是挑衅,嘲讽和不可一世的得意。 事出反常必有妖,王桃花暗暗地留了个心眼。 等王桃花收了摊子往家走去时,总感觉后头有人跟着,可一转头,什么也没发现。 等路过卖铜镜的摊子,王桃花下了牛车。 “冬儿,姐看看这镜子。” 于是拿了面铜镜看去,果然在不远处的拐弯处跟着两个人,正探着脑袋朝自己瞅来。 果然有人盯上了自己! 王桃花眉头微微一皱,回了车上,一拉牛绳,小红加快了脚步。 等走了几条街后,总算甩了那两个跟屁虫。这么一来,王桃花心里就微微紧张了起来,到底谁在看着自己呢? “老大,你瞅见没,就是那娘们。” 阮老二恨恨地咬着牙。 “想不到胡锤子要咱们抓的人是他,还真是冤家路窄。” 阮老大颇有些意外。 “他娘的,这次老子非得报了这手指的仇。” “老二别乱来,胡锤子说过要把她卖去百花楼的。要是伤了她,可就不值钱了。” “你放心,我不打她,我就让她好好伺候我一晚,真他娘便宜她了!” 阮老大知道自从弟弟手指断了,那脾气更是暴躁了几分,只能随他了。 “桃花你可记住了!” 王桃花家中,张大娘认真地叮嘱着。 “知道了,知道了,管他啥金风啊,金雨的,我不理他不就没事了。这张婆子也真把自己当碟子菜了,还想做我的主。这牛不喝水,她还能强按了头去!?真真是不要脸了。” 王桃花一边逗弄着小灵儿,一边无语地说着。 “桃花你是个姑娘家,要离这些人远点,小心误了名声。说来金风这孩子小时候还是不错的,后来就被她娘给养坏了。也不怕你笑,我家栓子娶媳妇那年,他来屋里住了两天。后来竟然摸到了老婆子我屋里,摸走了一对银镯子。 哎,本来我也是不知道的,不料这孩子走的时候在门槛上绊了一脚,那银镯子就从裤管里滚了出来。哎哟,谁能想到这孩子竟把那对镯子藏裆里了……” 王桃花眼珠子都瞪大了:“这……这也太埋汰了吧。” “可不是!那么多人看着呢,这要传出去非得丢死个人了。哎,那时我看他年纪小,你张大爷又眼巴巴地看来,就帮他扯了个谎,说是他捡到的,才遮掩了过去。 你说都十四岁了,咋还能做出这种没脸没皮的事。所以她娘说要把你俩凑一起,我是一万个不同意!要不是你大爷在旁边,非骂她个狗血淋头。” “哈哈,大娘你还真是心明眼净呀!” 午后,王桃花正洗着碗,就见一个青年站在自家门口探头探脑。 看那副书生打扮,王桃花立马就知道他是谁了? 哟,瞅瞅,这脸上还施了粉,真是个油头粉面的狗东西。咦,仔细看跟那猪刚鬣没化形前还真有几分相似。好吧,既然来了,姐姐就好好招待招待你。 刘金风自然看到了灶房里的王桃花,立马清了清嗓子,拿着扇子拱手道:“姑娘这厢有礼了,小生刘金风是县学学子,今日来舅家玩耍,一路观赏村中风景,不经意走到了这儿……” 还没说完,哗啦一声,一大盆洗碗水直接泼了过来。 刘金风顿时呆若木鸡,等他回过神来,从嘴里喷出两口脏水,一摸脸上油腻腻,还有几片菜叶子贴在脸上,整个人都爆炸了。 “哎呀,这位公子不好意思,我没看到院外有人。” 刘金风嘴角猛地抖个不停,最后还是咽下了气,装模作样地说:“无妨,无妨,姑娘也是无心之举。小生刘金风见过姑娘!” 说着微微侧着脸,笑了起来,这可是自个最俊俏的地方了,看我不迷死你! 王桃花强忍着笑:“刘公子,你那脸上有脏东西,来,我帮你擦擦。” 刘金风心里那个美呀,瞅瞅,这么一小会,这美人都要给自己擦脸了,自己真是风华绝代呀! 哎哟喂,再接下去……嘿嘿…… 立马刘金风露出一脸猪哥相:“那……那麻烦姑娘了。” 说着凑过脸去。 王桃花也不客气,拿起洗锅的丝瓜囊子就刷去。 丝瓜囊子 “哎哟!你干嘛?” 刘金风就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这一摸,有的地方都刮破皮了。 这下不得了了,张嘴就哇哇叫了起来。 “啊,我的脸!我俊美无双的脸。” “都破皮了,这……这会留疤吧,这可咋办?” 接着两眼冒火地瞪着王桃花:“贱人,你是故意的!” “咋?不装了?刚才那温润如玉,玉树临风,翩翩佳公子死啦!?” 刘金风被冷嘲热讽,那脸涨得通红。 “你……你刁蛮粗俗,蛇蝎心肠,本公子干嘛要对你温声细语。我……我……” 王桃花把那丝瓜囊子往地上一摔,插着腰:“我什么我,咋滴?还想打我呀,油头粉面,油嘴滑舌,姐多看你两眼都眼睛疼,丑人多做怪!” “啥?你说我丑!你个有眼无珠的贱人,谁不知道我刘金风是县学四俊,才高八斗。” “天爷呀,你咋不撒泡尿照照镜子。长得跟个南瓜似的,还没我爹高,瞧瞧,连鼻毛都跑了出来,也好意思说自己俊。要我干脆躲在家里好了,省得出来吓人。” 刘金风这下气得肺都要炸了。 “贱人,我打死你!” 说着就要冲过来打人。 王桃花直接拎起地上的扫把,劈头盖脸地打起,于是刘金风跳着脚跑出院子。 “你这贱人如此泼辣无礼,想让我娶你,做你的春秋美梦去吧!” “我呸!谁要嫁给你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怕噎死!再不走,姐浇你个透心凉。” 见王桃花又端起了盆,刘金风只能气呼呼地走了。 “跟我斗,我让你死翘翘。” 王桃花拍拍手进了屋子。 等刘金风灰头土脸地回了张家,一进门,那嗓门就大了起来。 “娘,那小贱人跟个泼妇似的,儿子就是去当和尚也不娶她。” 张大娘听了这话,赶紧从灶房里探头出来,见他这副模样,心里是一阵痛快。 “该,心术不正,可不得吃苦头。” 等张婆子看到宝贝儿子弄成这副模样,赶紧拉着他问长问短。 “我的儿啊,你咋弄成这副样子?” 看到脸上的伤后,更是心疼不已。 “这咋还有口子呢,快来,娘给你涂点药膏。” “还不是那贱人下得手。” “她怎么敢?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也敢这般嚣张跋扈,果然是个没教养的。” “娘,咱们现在就家去吧?这破地方我是一刻也不想待了。” “我的儿,别急着走,娘非得帮你报了这个仇。你别忘了那小贱人可是很会搂钱的。我可告诉你,若是今年再中不了秀才,你哥非得闹疯了不可?娘到时也搂不住了。再说将来你考举人,考进士用的钱海了去了,咱们家什么光景你不知道?” 刘家看似有个铺子做着买卖风风光光,其实内里早就亏空严重,这两年都是靠着往年留下的积蓄在支撑着。 刘金风每年读书也要费去十好几两银子,为了这事,刘金山可是闹了又闹,吵着嚷着要分家。 刘金风瞬间埋下了脑袋,他知道要是没有自家老娘帮持衬着,这书早就念不下去了。 “好吧,好吧,娘,我不走了。那你说怎么办?” “这不就对了!既然那小贱人软得不吃,咱们就来硬的。” 她在刘金风耳边说了几句话,很快刘金风眼里又有了光彩。 “我的儿啊,娘做的这一切可都是为了你呀!你得好好争气呀,将来中了功名可得为娘亲谋个诰命。” “娘,你放心,只要我当了官,一定让你吃香喝辣住大宅子,请上十来个丫鬟伺候你。” “哎哎,真是娘的乖儿子。” 张婆子一张脸上全是憧憬和满足。 这边刘金风来的匆忙,没有衣裳换,于是张大爷就让张栓拿了件衣裳给他。 刘金风见了那衣服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蚊子了:“表哥,你这衣服样式真土,料子也粗,白瞎了我这相貌。就没有其他的了?” “金风,这衣服已经是我最好的一件了,你还穿不穿?” 张栓也有些讨厌这表弟,没一点礼数,每天个下巴抬得老高,见谁都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又喜欢挑三拣四,哪像一个读书人。 刘金风只能不情不愿把衣裳穿了。 这边张婆子找到张大爷:“大哥啊,今日本想让金风远远地去见见那姑娘,不料闹了点误会。你待会带我去一趟吧,我去给这姑娘赔个不是。” “那倒不用,桃花向来不是个小气的人。” “不行,这不去一趟,我心里也不安啊!这次就你和我去,风儿不去。我那里刚好还有盒点心,也一起带了去。” 张大爷想想,自个两人去走一趟也没啥事,于是跟张大娘交代了一声,就带着张婆子去了王桃花家。 张大娘无奈地闭上了眼睛:“这秀梅向来算盘打得噼啪响,又不知道打什么主意了。可千万别再闹出什么幺蛾子了,不然我这老脸怎么见桃花呀!” 这边王桃花刚要出门,就看到张大爷带着张婆子慢悠悠地朝自己走来。 “那老婆子来干嘛?” “桃花,这是要出门?”张大爷主动打起了招呼。 “张大爷,我正打算去河边洗下衣服。大爷这是有事?” 第170章 大红肚兜 看在张大爷的份子上,王桃花还是把人让进了屋里。 等三人坐定,那张婆子就四处打量起来,眼珠子滴溜滴溜地转。 张大爷先开口了:“丫头,这不你秀梅姑说要来给你赔个不是,说今日金风冲撞了你。” 张婆子立马装出一副惭愧的样子:“桃花,风儿回去把事给我说了下,我已经狠狠地骂了他一顿。哎,都是老婆子惯的,让这孩子不知轻重。” “哎呀,秀梅姑你是说那个孟浪的公子是你的儿子?” 张婆子的嘴角尴尬地抽了抽:“桃花,金风正是我的小儿子。这孩子平日里颇为孝顺懂事,人人见了都是夸的,孟浪是谈不上,就是自小淘气。呐,都这般大了还跟个孩子一样,刚才许是跟桃花你开玩笑呢!” 这当娘的哪里允许别人说自己儿子不好,王桃花看她一脸憋气的样子就好笑。 “嗯,这刘公子倒是颇为有趣。一见面就问人俊不俊俏,我这才以为是个登徒子,用扫把赶了出去。原来竟是个误会呀!哎哟,这么说来倒是我鲁莽了些。” 张婆子暗暗地咬了咬牙,挤出一个笑脸:“桃花,这也不怪你。原是我家风儿的话语多有不妥,才惹了你生气了。来,这是县里新出的藕粉糕,你拿去尝尝,算是姑的一份心意。” 王桃花心中冷哼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让我看看你这老婆子要耍什么花样!”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呢?” 嘴里这么说着,手上却把点心接了过来。 “谢过秀梅姑了。这藕粉糕一看就香甜,我这隔着盒子都能闻到香味。” 张婆子眼里的鄙夷一闪而过,心道:“会赚点银钱又咋滴,根里还不是个眼皮子浅的村妇。要不是这两年家里买卖不好做,就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也配进我刘家的门!?” “桃花,听你大爷说,咱们两家呀走得亲近。如今你这日子过好了,日后少不得拉拨一下几个哥哥呀!听说你那豆腐脑的买卖极好,单在南城卖那得少赚多少银钱? 你金山哥虽说长得五大三粗,但这做买卖却是把好手。姑啊,是想着你要不多做些豆腐脑,让你金山哥去另一头卖,回头啊卖了银钱,给你分上一份。这做买卖有个知根知底的人帮衬,那也稳妥许多,你说是这个理不?” 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王桃花不冷不淡地点头:“这有银钱赚谁不愿意?只是这豆腐脑很是难做,我一日就出这一锅,就不劳姑操心了。” 张婆子没想到这丫头油盐不进,只能缓了口气:“不碍事,不碍事,姑啊我就是个操心的命,也是心疼你一个姑娘家家风里来,雨里去的摆摊子,才想着让你金山哥来帮衬一把,既然这豆腐脑这般难做就算了。” “秀梅姑,那你得当心了。都说操心多了容易老!我瞅着你就比大娘的年岁要长上几分。 瞧瞧,眼角的皱纹都快掉嘴角了……哎呀,秀梅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瞧我这张破嘴。” 说着作势打了两下。 “秀梅姑,我这人啊就是心直口快,你不会怪我吧!?” 张婆子气得捏紧了拳头,那脸皮跳了又跳,但想到刘金风的事,还是咬着牙忍了下来。 “丫头,你还年轻不知事,这过日子可不得操心。就拿我家金风来说,这人品,长相哪一项不是拔尖的,这不还没成亲。把我这老婆子愁得整宿整宿睡不着,能不老吗? 我跟那媒婆子说了,要能找到个像你这般俊俏的姑娘呀,我愿意出五十两聘银呢!哎,可是这一年,两年了也没消息呀。 前阵子街头来了个神算子,姑啊就求着算了一卦,说风儿的姻缘在他舅村子里。你瞧瞧,这不巧了,今日刚来这村里,就碰到你了哟……” 王桃花听了这话,翻了个白眼,心里的火气涌了上来:“我去,这正经人家,哪里会当面跟姑娘家说这事,还真是脸上糊层蛤蟆皮,厚到底了。再说就刘金风那样的也好意思拿出手,这脸还要不要了?” 王桃花也不回话,似笑非笑地看着张大爷。 张大爷也觉得自家妹子这般说很是不妥,于是站起身子。 “桃花,你先忙,大爷和你姑先回去了。” 张婆子还待说几句,就硬生生被张大爷给拉走了。 “大哥,你拉我干嘛……” 看着张婆子出了院子,王桃花冷笑道:“忒不要脸了,连姑奶奶都敢算计。张秀梅,不管你阴谋,阳谋,我都会让你后悔终身。” 再说王桃花一出门,后头就跟上了条尾巴,没错,正是刘金风。 王桃花来到河边,恰好碰到王香香也在洗衣服。那衣服老大一盆,足有小山高,想来是全家的了。 再看王香香也没有初见时的细皮嫩肉了,那脸色发黄,头发乱糟糟,套着一身粗布衣裳。 不禁眼睛闪了闪,看来王有贵家现在日子过得很不痛快呀! 她确实猜对了,这王家没地后,王有贵只能去县里扛活,一天从早干到晚也就赚个十来文钱,然后买上几斤灰面回来糊口。他发现不知不觉自己踏上了王有财的老路。 刘氏也没闲着,被刁婆子逼着没日没夜地织布。王大海最会偷懒,各个村子跑着玩耍,常常几天不见人影,所以现在家里的活计都落在了王香香身上了。 而王香香自从没了田地后,那份优越感再也没了,她怕王金凤几个嘲笑,特意选了这个点来洗衣服。 没想到今日碰到了自己最最讨厌的人。 见王桃花盯着自己,王香香就像只炸毛的猫:“王桃花,你看什么看?再看我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王桃花眼睛一凝:“哪来的狗乱叫,吵死人了。” “你……你这个小贱人,我知道你现在很得意,不过……不过你别得意太早,这风水轮着转呢,迟早有一天我要把你踩在脚下。” “那就等到了这天再说吧。这衣服真多,好好洗吧。” 说着也不看面目狰狞的王香香,往下边走了走,选了个水深点的水泡子,开始清洗衣服。 刘金风慢慢地往河边走去,他看着地里忙碌的农人,嘴角多了一抹得意的笑。 “哼,只要这小贱人落了水,我就大声喊叫,然后把她救上来,让大家看到我抱了她,摸了她,她就只能嫁给我了。” 不得不说这心思极其恶心! 王桃花正漂着衣服,突然上游漂来一个红艳艳的东西,拿起来一看竟然是个肚兜,上头还绣着两只交颈鸳鸯。 想到上头王香香在洗衣裳,再加上这图案,立马想到个人,心中一阵恶寒,赶紧扔到了一边。 没错,这东西是刁婆子的,以前自己也洗过。 要说这刁婆子一大把年龄了,却偏偏爱这大红色。那肚兜全是大红的,说是穿着红火。 正要继续漂洗,突然从水中看见后头出现个人影,正伸手朝自己走来。 王桃花见他扑过来,一个闪身,“哗啦”,刘金风摔进了水里。 “刘金风,怎么又是你?跟个狗皮膏药似的没完没了了,看来是我收拾不够呀!” 刘金风在水里折腾了好半天,才攀住了岸边的石头。 现在还是初春,河水还有些冷,这刘金风又是个养尊处优的主,于是被冻得脸色发白。 王桃花可不客气,从旁边的柳树上折下一根小指粗的树枝,抹掉叶子就抽了起来。 “刘金风,你说,刚才是不是想算计我?” “谁算计你了?我就……就来河边踏春。这又不是你家的地方,你管的着吗?” “我呸,信口雌黄,看来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本姑娘就不客气了。” 这柳枝虽然不粗,却极有韧劲,打人很是疼痛。就这样在刘金风哇哇大叫中,王桃花把他狠狠地抽了一顿。 “刘金风,怎么样?还敢再来招惹我吗?” 刘金风忙摆手:“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小姑奶奶,放过我吧!我以后保准见了你就绕道走。” “那最好,我见了你就恶心!” 说着端着衣服走了。 刘金风这才从水里狼狈不堪地爬了出来。 “这臭娘们,不报此仇非君子!啊秋~” 刘金风打了个喷嚏,刚准备离开,就看到一旁的石头上有个红艳艳的肚兜。 顿时欣喜若狂,忙奔过去捡了起来。 “哈哈,真是天助我也,这臭娘们的肚兜被我捡到了,这下看你怎么逃出我的手掌心。” 于是兴冲冲地跑回了张家。 再说冬儿正在家里扫着地,突然那张婆子就进门了。 “冬儿!” 虽然不喜欢她,刘冬儿还是礼貌地叫了声:“秀梅姑,可是有事?大姐去洗衣服还没回来。” 张婆子本就等着这一机会,露出一脸的焦急:“这不刚才走得急,我那银镏子不见了一个,这一路找也没找到,就来看看有没有掉在这里。” “银镏子?我扫地没看到呀?” “哎哟,那咋办?那银镏子还是我娘传给老婆子的,哎,我一直把它当作念想。” “秀梅姑姑,要不咱们再找上一遍!?” “好,好,你小姑娘眼睛尖,帮老婆子找找。” 说着两人就在院子里找了起来。 张婆子找着找着就朝那灶房里走去,趁冬儿不注意,往那茶壶里洒了些粉末进去。然后从怀里摸出一个银镏子叫了起来。 “哎呀,哎呀,在这呢,可不是找到了。” 说着把那银镏子举了起来。 “那冬儿辛苦你了,姑先走了。” 说着心满意足地走了。 张家。 “娘,那丫头就是条毒蛇,太狠了。” 刘金风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张婆子看着那肚兜眼神怔怔的,脸色有些狰狞:“我就看准那丫头没那么容易对付,好在我还留了后手。你赶紧去换身衣裳,下晌去他们家附近猫着。” “娘,这次我可不去,谁知道那丫头又会使什么坏心眼。有这肚兜不就好了?” “不够,她要是强说被偷了,丢了,这就是臭屎拉进鞋子里,搂住了也埋汰。娘已经为你铺好了路,你过来。” 刘金风赶紧凑过去,张婆子低语了几句。 刘金风立马心中一片火热。 “娘,听说那贱人还是个清白姑娘。” 张婆子看自个儿子那急色的样子,轻啐了口:“瞧你那点子出息。只要你得了她身子,这事就板上钉钉了。” “好,我现在就去看着。” “先换件衣服去,别受了风寒。” 于是张栓很是郁闷地又找了身衣裳给他:“金风,我可就剩这一身干净衣服了,你再弄脏了,就得裹被单了。这么大个人了,还能摔河里去,真是丢人。” 等王桃花回了家,把衣裳刚晾开,就听到里头传来“咚”的一声。 “冬儿,冬儿!” 见没人回应,王桃花赶紧跑了进去,就见冬儿摔在地上呼呼大睡,吓了一跳,赶紧推了推。 “冬儿,你怎么了?快醒醒。” 冬儿迷迷糊糊:“姐,姐,我好……好……困……让我睡一会……呼呼……”就打起了呼噜。 看冬儿呼吸均匀,王桃花这才放下心来。她看了看摔碎的茶杯,也倒了一杯水,才舔了舔,整个脑袋就有些晕沉,赶紧去灶房漱口。 她赶紧甩了甩头:“水里果然被下了东西,不用猜肯定是那对母子干得好事。敢用下三滥的手段算计我,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她把冬儿抱到床上,然后爬上了后头的山坡。 没等一会儿,果然看见刘金风那只癞皮狗的身影,正在院子不远处的那棵大树后头。 王桃花心里稍微盘算了下,就下了坡。故意在院子里走了一圈,果然那刘金风看到人立马精神一振。 然后就见王桃花进了屋里,很快屋里传来“哎哟”一声,接着就再也没动静了。 刘金风吃了两次亏,还是谨慎了一些,等了一会儿这才来到王桃花家门口。 “桃花姑娘,我是刘金风,我为刚才的事来跟你赔个不是。” 见没人应答,就一边往里头走去,一边喊着:“桃花,桃花……” 这下更是喜上眉梢,赶紧往屋子里奔去…… 屋里头的桃花举着棍子,冷笑一声:“快来,快来,姐等你很久了。” 第171章 撕破脸 话说刘金风搓着手,喜滋滋着地推开门。刚进屋子,后脑勺就被重重敲了一下,好痛!紧接着眼前一黑,“咚”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怕这鬼东西装死,王桃花干脆拿来绳子把他手脚给绑了。 把这厮搜了一遍,从怀里摸出个钱袋,里面有一两多散碎银子。 嘿,不能便宜你! 王桃花把银子倒了出来,往钱袋里塞了几个碎石子进去,又放回了怀里。 过了良久,刘金风才醒了过来。感觉后脑勺一阵疼痛,想揉一揉,发现自个被绑住了。 “醒了!?” 王桃花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地看来,咧嘴一笑,眼里全是戏谑。 刘金风扭了扭身子:“贱人,快放开我。光天化日的,你竟敢行伤人之事!” “我去,你也不看看这是谁家?真是贼喊抓贼了。你闯到我家,还下药图谋不轨,这要是告到衙门够你吃一壶了吧。” 刘金风眼珠子滴溜滴溜地转:“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就想来赔个不是,结果就被你打晕了,绑在这里了。快放了我,不然老子跟你没完!” “哼,死鸭子嘴硬。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是不知道马王爷长了几只眼。” 说着捏着他的嘴巴,倒了些软筋散。 “呸呸呸!你个贱人给我吃了什么?” 刘金风顿时感觉舌头麻麻的,不由得紧张起来。 “自然是好东西。来,你试着用下力!” 这么一说,刘金风发现自己想挣扎起来,却提不起一点力气。想张口说话都觉得好累好累,似乎全身的力气一瞬间被抽空了。立马一股无名的恐惧涌上心头。 “你……你到底喂……喂……我……我吃了什么?” 声音里都带着哭腔。 “也没啥?就一点毒药!” “什么?你……你蛇蝎心肠……不得好死!” 那脸是惨白一片。 “哎呀,别紧张啦,我一个心地善良,温柔端庄的姑娘家家,自是不会做那伤人性命的事啦!” 不会死!呼,太好了! 刘金风刚松了口气,就听王桃花说:“这东西顶多毁容啦!据说没吃解药的话,第一日全身力气散去,你脸上的皮会变得干巴巴的。第二日长满黄豆大的脓包。第三日哎呀呀,开始流脓了,哗啦啦。 第四日那脸面开始腐烂,皮肉唰唰唰地往下掉呀。到第五日,啧啧那左右两边的脸上得烂一个大洞。哎呀,这下你吃东西方便了,三张嘴任你选择呀!” 王桃花边说着,还边配合表情和声音,让刘金风眼睛一翻又晕了过去。 “喂喂喂……我去,这男人是块豆腐做的吗?” 等她舀来一盆冷水泼去,刘金风干脆呜呜地哭了起来。 他这人最是看重这张小白脸,要是脸真变成这样,还不如杀了他。 “别哭了,娘娘唧唧的,你再哭,我现在就拿刀子在你脸上画朵花。” 果然哭声登时收了。 “王桃花,你到底要怎样才能放过我?” 语言里已满是祈求。 “这个好办!呐,只要你在这张认罪书上签字画押,这解药吗,我立马就给你。” 说着把自己写好的认罪书摊在他眼前。 刘金风看去,上面写了“我刘金风潜入王桃花家下药,意欲图谋不轨,夺财害命……”等等。 这要是签字画押了,自个不就被这小娘们给拿捏得死死的吗? “你休想!打我死也不签字。” “哟嘿,这下倒是硬气了!?没事,没事,那咱们就不要脸了呗。哎呀,多可惜呀,瞧瞧你这脸细皮嫩肉的,到时烂出两个洞,流满脓水,啧啧,可真成了癞蛤蟆,丑八怪了。” 刘金风想到那副样子,泪流满面,如死狗一般垂下了脑袋:“呜呜,拿笔来,我签……但是你要给我解药。” “放心,我这人最是说话算数,从不骗像你这样的娇花。” 等刘金山颤颤巍巍地签了字,画了押,王桃花满意地把认罪书给收了起来。 “这下可以把解药给我了吧!?” “没问题,来,扬起脸来。”说着往他脸上抹了一把辣椒粉。 “啊!疼死我了!” 刘金风就感觉脸上像烧着了一般,想摸又摸不到,力气又使不了多少,只能哭喊着:“贱人,你骗我,我……我要杀了你。” “我可没骗你,这辣椒粉就是解药,这叫以毒攻毒。你就忍着吧!” 很快刘金风的脸就红肿了一片,特别是那擦伤的地方就跟刀子割了似的,嘴唇,鼻头也是又红又肿,跟个小丑似的,只能不停地“啊呀,啊呀”地叫唤着。 王桃花看差不多了,才一盆冷水泼了过去。 刘金风又是一阵哇哇大叫。 这时刘冬儿被吵醒了,看到这一幕很是惊讶。 “姐,他怎么在咱们家?” “冬儿,你醒了。没事,没事,别怕!这狗东西跑咱们家偷东西被姐给抓了,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就是头还有点沉沉的。” 王桃花放心了下来,看来确实只是让人瞌睡的药粉。 “冬儿,姐去把张大爷他们叫来。你看着他,记住无论他说什么,干什么都不要管。” “好,姐我明白了。” 王桃花还是不放心,又把手上和脚上的绳子检查了一遍。 现在刘金风像头死猪一样蜷缩在地上…… 很快王桃花就把张大爷两口子和张婆子叫来了。 一进门,张婆子尖利的嗓门就嚷了起来。 “哎呀,我的儿啊,你……你怎么成这副模样了。” 赶紧过去把刘金风抱在怀里。 “娘……娘,快救我,都是那贱人害的。” 张婆子一双眼睛就跟淬了毒似的盯着王桃花。 “桃花,你的心可真狠,竟然对我家风儿下这毒手。” 张大爷看着刘金风的脸是又红又肿,还擦破了许多地方,也对王桃花有些不满。就算刘金风得罪了你,刚才她娘也来道歉了,怎么还把人伤成这样。这丫头心眼怎么变得这么小了? 王桃花自是看到了两人的脸色,唯有张大娘担心地拉起了自己的手。 “丫头,你没事吧?” “嫂子!!” 张婆子尖叫一声,指着张大娘: “到底谁是你亲人?你自个侄儿看都不看一眼,还去关心那贱人的死活,你这心都偏到胳肢窝了。就你这般四六不分,无情无义,你还是我张家人吗?你……你不配当我嫂子!” “张秀梅,我配不配当张家人可不是你说了算的。我伺候两老床前五年,我不配难道你配?再说了,我薛秋娘的命是咱桃花救下的,我哪偏心了?” 张婆子目眦欲裂,牙齿咬得咯咯响。 都这时候张大娘还能维护自己,王桃花心里满是感激。 “大娘,我没事。刘金风不要脸给我下药,想要图谋不轨,我这才把他给打了。” 老两口听了这话,瞬间变了脸色。 “你放屁!我家风儿最是心软,连蚂蚁都不敢捏死一只,你……你冤枉好人!” “好人!他也配?” 王桃花也不急,从怀里掏出那张认罪书。 “呐,这狗东西已经认罪了。你说我要是把这东西送去县衙,这又是下药,又是伤人,还图谋不轨,这……至少得判个流放吧。” 张婆子就要扑过来抢,王桃花拿起桌上的棍子就是敲去,张婆子连忙捂着手跳开了。 “你再过来试试,非得打得你满地找牙!” 张婆子只能僵在原地,朝张大爷看去。 “哥,你就干看着这死丫头欺负我们母子,你对得起爹娘的嘱咐吗?呜呜,我要去爹娘坟头哭一场,可怜我呀,有个娘家跟没有似的,处处得看人脸色,受人欺负。” 张大爷看着张婆子哭的凄惨,刘金风的脸也伤成那样,也是纠结万分,最后只能吞吞吐吐地看向王桃花。 “桃花,大爷知道这事金风做得不地道,但你看他也受了这么大的苦头,要不你……你这边看在大爷的面子上,抬抬手,这事就……就算了吧。” 王桃花心中划过一丝失望。这张大爷虽然帮了自己很多,但今日这般做也把那份情谊给断了。从此自己再也不欠他什么了! 张大娘眉头一竖:“老头子你魔怔了,她两滴眼泪哭哭就心软了。今日这事桃花要是着了道,她的清白可就毁了。” “这……这不是还没事嘛!?桃花……算大爷求你了!” 王桃花看向张婆子母子俩冷笑一声:“好,我看在张大爷的份子上,这份认罪书我可以撕了……” 母子俩眼里瞬间划过一丝惊喜。 “桃花,姑就知道你是个通情达理的好姑娘,这……这都是个误会。就咱们两家的关系,那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呀!你说是不?” “别急着夸,我话还没说完呢!你瞧我这也受了惊吓,我妹也喝了那茶水,我得带她去医馆再检查检查,这不得赔偿一下。” 张婆子脸上的皮肉剧烈地抖动着。 “应该的,应该的。” 说着很是心疼地从怀里摸出半两碎银子。 “来,来,这半两银子你拿去买些肥鸡肥鸭好好补补。” 王桃花不屑地笑出了声:“姑,你家大业大的,这点银子也拿的出手?” “那你要多少?” 张婆子强压着怒火。 “这样吧,看在两家情面上,我吃点亏,就给十两银子吧!” “啥,十两?你咋不去抢呢,你这心也太黑了吧!就你这乡下丫头也配十两银子压惊,你也不怕天老爷打个雷劈死你,装什么大尾巴狼。” “骂够了没,骂够了滚出我家。冬儿,牵牛去,咱们这就去县衙一趟。” 刘金风怕了,忙嚷着:“娘,娘,快答应她,不然儿子一辈子都毁了呀!” 张婆子看着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儿子,只得强咽下一口恶气。 “好,老婆子我赔。” “不好意思,现在要十一两了。” “你……” 张婆子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我身上没那么多银钱,等明日我让金山送来。” “哎呀,不好意思,这夜长啊梦就多,我今日就要。这样你现在就回去拿银子吧,我等着就是了。这认罪书我就先收着了。” 张婆子眼珠子咕噜一转,忙看向张大爷:“大哥,要不你先借小妹十两银子。” 张大爷一脸苦笑:“我哪来十两银钱呀!” “咋没有?那宋家不是赔了三十两银子吗!你先借我,明日我就还你。” 这话一出,张大娘脸色刷的白了,指着张大爷骂道:“张水生,这事你也跟他说了!?我千叮咛,万嘱咐烂在心坎里,你也不怕传出去毁了栓子和灵儿的。” 张大爷面红耳赤,嗫嚅着:“老婆子,我……我想着秀……秀梅也不是外人……” “对,她不是外人,我才是你张家的外人。我跟你说,那三十两银子是我薛秋娘的卖命银子,谁也别想沾手。你要敢给她,我就带着栓子,灵儿分出去过,你和她张秀梅去过日子吧!” 不得不说,这次张大娘是真气。 王桃花也叹了口气,真没想到张大爷这般糊涂。这妹子再亲,哪抵得过相守一辈子的结发妻子…… 张大爷顿时六神无主了,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个脑袋都快炸了。 “秀梅姑,咱们也别玩那些虚头巴脑的了,你这身上的银钱,首饰凑凑也差不多了。” 张婆子身子一顿,随即脸就垮了下来。 “这首饰是我娘留给我的……这……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除非在你心里首饰比你儿子还重要。” 这话说完,刘金风就颇为不满地看向张婆子:“娘!” “哎呀,夭寿哟!给,给,都给你。” 说着拔下头上的几根簪子,退下手里的一对镯子,两个银瘤子。 王桃花掂了掂:“这还差点?” 张婆子只得掏出钱袋子,把剩下的几个碎银子也给了王桃花,哭丧着脸:“都在这了,我现在身上是一个子都没有。” 王桃花嘴角噙着笑:“得,我就吃点亏吧!现在带着他赶紧出去吧。” “那认罪书呢?” “放心,你们先走,我晚点自会送去的。” “小丫头片子,你要是敢诓我,我就一把火把你这点了。” “点吧,点吧,这又不是我家,你点了,准备好银子赔给葫芦叔就好了。” 张婆子气得一个倒仰…… 第172章 谁滚草垛子? 张婆子和张大爷扶着刘金风回了张家,张大娘却没走。 “大娘,我今日这般做,你不会怪我吧?” “傻孩子,怎么会?他做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就得好好教训下。大娘现在想想心还是慌的,要是你着了他的道,那该咋办哦!?” “哼,那我非杀了他不可。” “你这丫头咋跟个男子似的,成日里打打杀杀的。” “这样才没人欺负呀!” 张大娘愣了一下,疼惜地摸着王桃花的脑袋:“丫头,你个姑娘家扛起这家里的担子,不容易呀!” “我不怕,我有菩萨保佑的。” “嗯,我们桃花从小就有福气。” “大娘,你今儿个回去别跟大爷闹嘴。” “哼,别跟我提那老糊涂,那张秀梅喊两句大哥,他眼珠里还剩下谁?” 王桃花真想抽自己一嘴巴子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想了想,干脆捧来那些首饰:“大娘这些首饰都是大爷的娘给的吗?里面有没有你的。” 张大娘拨拉了几下,拿起一根簪子,眼神里陷入了回忆:“我记得这根簪子是那年家里卖了粮食,娘说打来给我做生辰礼的。我进门第二天去敬婆婆茶,张秀梅说喜欢这根簪子,婆婆就示意我要疼爱小姑子,后来……”叹了口气,就说不下去了。 王桃花二话不说拿过那簪子,插在了张大娘发髻上。 “丫头,你这是作甚?这是你的,我可不能要。” “大娘,说实话,我这次啥事也没有,就是借着由头坑她一回,省的老是窝坏水。我呀,这只是物归原主。恩,大娘戴了这簪子仿佛年轻了几岁,看起来才四十出头。” 张大娘嗔道:“你这丫头又瞎说了,我这都一大把子年纪了。” 摸下簪子,眼里却是止不住的欢喜。 等张大娘回去了,王桃花把那几样首饰收了起来,就大手一挥:“冬儿,烧水,咱们把那只竹鸡给炖了,今儿咱们打了胜仗,小小庆祝一下。” 很快那只竹鸡就被咔嚓了,去了毛和内脏,空空囊囊的也就剩巴掌大了。 稍微焯了下水后,就放进土砂锅里。又放了些姜片,撒了几颗枣子。等倒上水,在四周缝隙里放上昨日剩下的笋子,把最后一点米酒淋了进去也就妥了。 这边又去拿来一个黄泥炉子,生了柴炭,放上土砂锅慢慢地炖了起来。 正在这时,天边突然一阵春雷炸响,外边突然下起了雨。 都说春雨贵如油,细细密密,像牛毛一般飘洒着,最是农人喜欢的。说来最近也下了好场雨了,不过都在夜里头。 王桃花看着那春雨发着呆,突然说道:“冬儿咱们明日去县里头看铺子去。” “姐,咱家要买铺子吗?” “嗯,你看啊,我们这摊子虽是方便,但是刮风下雨下雪的,可就没遮没挡了。有了铺子咱们就不怕了,而且除了豆腐脑,还可以卖些其他的东西。” “好是好,可是姐买铺子要花很多银钱吧?” “我打听过,差不多要二、三百两银子吧。” “这么多呀!?那……那咱们够吗?” “傻丫头,你忘了咱们还捡了一包好东西呢?” “姐,你是说那包东西。” “嗯,里头有两个金元宝,每个约莫有五两重,这里就值一百两了,再卖上几样首饰差不多了。” “姐,你等等!” 说着匆匆去屋里头翻出个荷包:“给,我这里也攒了快一两银子了。” 王桃花哭笑不得:“用不着,用不着,这是你辛辛苦苦攒的,自个留着用。” 刘冬儿嘟着嘴巴,有些落寞:“姐,你是不是嫌弃我的银子少?” 王桃花摸摸她的头:“哪是呀?只是咱们现在钱够用。这个你先自个留着,说不定哪天就派上用场呢!?” “那好,我多攒点!到时要用,可不能再拒绝咯。” “好,好,好,我的小管家婆!” 再说张大娘回了家,就看到张秀梅正坐在堂屋里捂着脸哭嚎着,张大爷苦着脸,坐在一旁劝着。 见张大娘回来,张婆子哭得更大声了。 “娘啊,女儿不孝呀,连你留给我的嫁妆首饰都保不住啊。等我死了怎么有脸见你呀!?” “爹啊,你女儿被人合着伙欺负啊,你在天有灵,一个雷劈死那些吃里扒外的人哟!我这命啊,苦啊,这娘家,娘家,没娘了,哪还是我的家啊!?” 张大娘站定了脚步,冷冷地看去:“张秀梅,你拐外抹角地骂谁呢?你现在洒几滴猫尿哭爹喊娘的,是心疼你的首饰,还是指摘我这个做嫂子的苛待了你呀!当年爹娘病了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床前伺候,死了也没见你来奔丧啊,你现在有脸哭吗?” “大哥,你瞧瞧,嫂子这是怨我呢!当年我不刚怀了山儿吗,大夫说胎象不稳,我哪里敢走动啊!” “我呸,什么狗屁的胎象不稳!咱们乡里出去的姑娘,孩子出生前几天哪个不是在地里忙上忙下,就你金贵了。那爹娘出殡,你咋不来,你这胎难不成要怀五年!?” “我……我……那……那个,对你妹夫那时身子骨不好,我得伺候着。” “你这话说出来信吗?妹夫身子骨不好,他还能一个人跑去沧州进货。你摸着心口问问,我薛秋娘自从进了你张家门,苛待过你一分一厘没有。往些年,你从这家里扒搂去了多少东西,我说过一个字没有? 这么些年来,咱家这日子过成这般,老头子还是雷打不动地给你送东西,就去年秋上,家里拢共留了一石白米,就给你送去了七斗,你有过一句谢没!?你剌我吃里扒外,这三十来年,你往这家里拿过一根草,一颗菜没有。我还告诉你,就算爹娘站我跟头,我薛秋娘也敢拍拍胸脯子说,我不欠你张秀梅的,更不欠你老张家的。” 说完把王桃花给的那认罪单子一扔,头也不回地摔门进了自个屋子。 张婆子被怼得面无血色,却一个反驳的字也说不出来,只能不停地“命苦呀,爹呀,娘呀”地哭个不停。 刘金风也嫌自个娘吵吵,赶紧捡起那认罪书,三下五除二地撕了个粉碎。 “这下那娘们终于没有自个的把柄了!”刘金风长长地舒了口气。 得罪张大娘的后果就是当晚没人做饭。 张婆子阴阳怪气地说道:“哥,瞧瞧,这冷锅空碗的是在赶我们娘俩走呢!?” 张大爷也觉得张大娘有些不知礼数了,忙进屋叫人。 “老婆子,老婆子,这天都黑了,咋还不去做饭?” “我身子不爽利,你们自个随便吃点吧。” “这……这……不好吧!?再怎么说家里还有客人在。” “张水生,我是你家三媒六聘娶进门的媳妇,不是你买的老妈子,我这病了还得给你做饭是不?你就这般待我!?” 一双通红的眼睛盯得张大爷说不出话来,他只能讷讷地出了门,心道:“这两天老婆子火气咋这么大!?” 连张栓都看不下去了:“爹,娘这些年里外操持已经很不容易了,既然累了就让她休息下。这姑也是女人,难不成灶上的活计都不会做。” 不得不说,张婆子还真不会。 自刘家老两口死了,她就再也没下过灶房,都是方翠娥热茶热饭地伺候着。 最终张婆子在大家幽怨的眼神里,还是卷起袖子去了灶房,可是当晚的饭烧糊了,那肉也是半生不熟……最后大家只能做了一锅灰面糊糊,配上咸菜应付了下,把个刘金风吃得脸都黄了。 张大娘却一边给小灵儿喂着羊奶,一边吃着点心,乐得自在。 春寒料峭,王桃花揭开砂锅盖子,一股清香扑面而来。那筷子戳了下,那竹鸡已经炖得烂乎乎的,圆滚滚的枣子在沸汤里起起伏伏。汤色清亮,一看就鲜美无比。 竹鸡笋子煲 “冬儿,收拾碗筷出来,汤好了。” 等两人喝了口热乎乎的竹鸡笋子汤时,整个身子都暖乎乎的。 “姐,这汤真好喝,又鲜又香,还有丝甜味。笋子也不苦,脆脆嫩嫩的。” “好喝吧,这竹虽然鸡肉不多,但可是炖汤的好料。可惜少安不在家,尝不到咯!” 算下来,王少安已经有二十来天没回来了,也不知道那小子过得好不,好在还有几日他就沐休了,刚好到时买了铺子,给他一个惊喜。 第二日天刚亮,刘金风就吵着嚷着要回县里。 这一趟回村没赚进一文钱,还白瞎了那么多首饰,张婆子是气了一晚上。这不一大早又来磨张大爷。 “大哥,我这铺子看着风光,这几年老早就亏空得厉害。最近山子进了一批货,银钱周转不开,你就借我些银两吧。你放心,等那货卖了,妹子连本带息地还给你。” 张婆子拉着张大爷的手,可怜巴巴地看着。 张大爷又有些不忍了。 “我去和你嫂子商量,商量,三十两是没有的。” “十两八两也行,我就你这么个哥了,你可得帮帮我。妹子我永远记你的恩。” “那你等着,我去去就来!” 张婆子心下一阵欣喜,要是能借个十两八两那这次也没怎么亏!哎,想我张秀梅精明一世,怎么折在了那小丫头片子上。 想到这里,她摸了摸怀里的肚兜,心想:“就算我家风儿得不到你,我也得把你的名声搅成臭狗屎。” 等张大爷进了屋,刚把这话说完,张大娘一个梳子就砸了过来。 “张水生你再说一句,咱们就和离。” 张大爷唬了一跳:“老婆子你瞎说什么呢,咱们都黄土盖脖子上了,闹着一出也不怕被人笑话。” 张大娘冷笑道:“我怕什么笑话,你连我卖命的银子都要给人家,这眼里还有我吗?!不想和离,你就跟她张秀梅说一分银子都没有。这亲戚要是还想做着,就痛痛快快地给我走人。要是不想做了,我也不稀罕,以后别进咱们家的门。” 这么多年的怨气,彻底激起了张大娘心底那股韧劲,睡了一晚,她自己都仿佛新生了一回。哎呀,这扬眉吐气的感觉真好,难过那丫头老说,自己要当家做主! 张大爷只得含糊了两句,出了屋子。 最后张婆子咬着牙和刘金风出了院子,去村口做牛车了。 因为昨日的春雨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直到今日早上才停下,王桃花就晚去了半个时辰。 刚架着牛车来到村口,就看到几个村民在等东子婶家的牛车。其中正有张婆子母子,张大爷在旁边陪着。 见王桃花来了,张婆子立马心下一喜,还琢磨着怎么把那肚兜的事弄大,这不就自个找上门了吗? 她从怀里掏出那抹红艳艳的肚兜,故意捂着嘴笑道:“哎呀,桃花,差点忘记了,昨日你托金风带回来的肚兜,姑已经帮你洗干净了。来,拿去吧!?” 啥,肚兜!? 几个村民看着那肚兜,立马互相交换了下眼神,这……这也太下作了吧。这姑娘家家的肚兜都让男子带回来了,这……两人指不定干了什么事。 一时间,火辣辣的目光射向王桃花,有些人脸上全是嫌弃和鄙夷。 王桃花看了那肚兜愣了下,也没有接:“秀梅姑,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这不是我的肚兜!” “桃花,别闹脾气了,快把肚兜收下,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忘了,昨日夜里咱们在那草垛子里……” 几个村民耳朵竖得老高,你倒是说下去呀! 刘金风就故意清了清嗓子:“你放心,你已经是我的人了,明日我就让媒婆上门提亲。” “夭寿哦!这……这王桃花也太不知廉耻了吧,这还没成亲了,就跟男子那般了。啧啧,看来村里的传言是真的,这丫头伤风败俗,不干净呀……” 张大爷脑子也有些转不过弯来,昨日闹成那般,夜里两人就成了好事? “桃花,这是真的?你跟风儿他……” “大爷,我眼睛又不瞎,就算嫁人怎么会选个这么丑的男人!” 现在刘金风脸还是肿肿的,眼眶、鼻头、嘴巴也是肿的,眼睛就只剩一条缝了,看起来可不就像个猪头吗!? 刘金风见大家颇为惊异地打量自己,气得吐血。 “桃花,你肚兜都给我儿了,咋还说这话?姑知道,你们小年轻脸皮子嫩,放心,这事没人会传出去。是吧,各位?” 众人就不作声了。 “秀梅姑,你确定这肚兜是我的?” “不是你的,难不成是老婆子我的呀,哎呀,这大红色老婆子可不敢用,臊的慌!?” 王桃花翻开肚兜,指着一角绣上去的三个字:“你看清楚了,这肚兜子上绣的可是刁三妹。” 刘金风赶紧抢过肚兜看去,果然在一处角落绣了“刁三妹”三字,气得脸都红了。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刁三妹这名字咋这么耳熟呀?咱们村子也没姓刁的呀?” “哪没有,那刁大婶可不就姓刁。” “你是说王香香的奶!哦哟,这年轻后生昨日不会和那刁婶子滚得草垛子吧?咦,他也下得了嘴。” “夭寿哦!这刁大姐一把年纪了,还做这事,也是为老不尊哦!” “啧啧,看来刁婶子也知道年轻人的好呀!嘿嘿……” “你这促狭鬼,小心被刁婶子知道,钳了你的舌头。” 人群里顿时传来一阵嬉笑声…… 就这样躺在床上“哎哟哎哟”叫唤的刁婆子一下子又成了全村的名人,打这日以后,那年轻的后生连他家门前都不敢走了。 等她知道这事已经是半月之后了,气得碗都砸了好几个! 这下张婆子傻眼了,张大爷傻眼了,刘金风傻眼了…… “诸位,我那还等着开摊子,先走了!” 王桃花拉了拉绳子,小红就踏着轻快的步子往前走去。 刘金风赶紧攀着车栏杆:“贱人,你不许走,把话给我说清楚。” “还要怎么说?哦,你是想问她家的路对吧!诺,你的相好就住那边那座大宅子。啧啧,不得不说,你口味真重!” 说着朝刁婆子家的方向一指。 “谁跟你说我要问路了!我……我……” “姑奶奶还赶着做买卖呢,没空听你结巴。走,小红!” 小红侧过脑袋,头一拱,刘金风就一屁股坐地上了。 本就下了一夜的小雨,地上全是烂泥,于是身上全是泥水…… 刘金风崩溃了。 第173章 看铺子 今日王桃花卖完豆腐脑,就和刘冬儿去周大年铺子里买了些粮食,又托他去买了一百斤黄豆。 “叔,这粮食先放你这边,我去下牙行。” “哎呀,丫头,你这是打算买铺子还是地呀,叔先恭喜恭喜呀!” “谢过叔了。打算买个铺子。你看我和冬儿这么风里来雨里去也不是个办法,想着有个铺子也方便稳妥些。对了,叔有没有好的牙行介绍一下。” “这牙行叔倒是不太清楚,不过大家都说那薛记还算公道。” “好,那我便去看看。” 等两人来到牙行街,就发现这里有十来家牙行。这古代的牙行起于汉,兴盛于明清。它并不等同于前世的中介,除了引导货物、房地,奴仆等买卖,还兼做着存货,运输,帮人收账和放利子钱等。 每个牙行均是一扇门开,一扇门关,预示日月昭昭,童叟无欺。门口必贴獬豸(xiè zhi)团图一幅,原来獬豸能辨曲直,又有神羊之称,代表着勇猛、公正。 獬豸 两人一路找去,在薛记牙行停下了脚步。 薛通正拿着一个册子看着,就见一大一小两个姑娘从牛车下来,就赶紧从铺子里迎了出去。 “这位姑娘来我薛记可是要置办房地奴仆?” 王桃花就见这人四十来岁,一张方正的脸,留着短须,言行举止颇为规矩客气。 “嗯,想买个铺子,还请薛掌柜介绍一二。” 薛通赶紧喊道:“张龙把牛牵去后头,记得喂草料;赵虎,快去沏茶来。” 立马两个伙计就各自忙去。 王桃花一愣,张龙赵虎? 于是试着问道:“薛掌柜,店中是否还有小哥叫王朝、马汉?” 薛通摇了摇头:“没有。姑娘可是要寻这两人?” 王桃花轻笑道:“不是,不是,只是这两个小哥的名字让我想到两个熟人而已,走吧!” 进了铺子,发现里头布置并不像平常所见的铺子,没有曲尺柜台,中间有一个案几,上方神龛中供奉着一块黄泥,一座泥塑的房子和一个小泥人,应该是分别代表田地,宅子和人了。靠左边则是一张八仙桌,后头是架百宝阁和一个黑木的书架。书架分为三格,上头放着许多册子。 她和刘冬儿刚坐下,那边伙计就端来一壶热茶,和两碟果子。 薛通给两人倒了茶:“姑娘请喝茶!” 王桃花浅尝了一口,茶香缭绕,比自家备下待客的好多了。 “姑娘你这铺子打算买在城中哪处?” “你帮我看下县学附近是否有铺子。” “好,姑娘稍候片刻。”说着去书架上拿了册子仔细翻找起来。 王桃花也不急,和刘冬儿边吃着果子,边喝着热茶等着。 很快薛通就说了起来。 “姑娘这县学附近在卖的铺子共有三处,两处在街口,离县学一刻钟的路程,另一处就在书院门口,约摸百来步。” 王桃花听了这信后,心思就活络了起来。 “薛掌柜,这些铺子我能去看下吗?” “可以,可以,那钥匙我这头都是有的。姑娘想去,薛某可随时陪同前去。那我这就让人去备车马。” 看来这古代看房服务还不错的。 很快三人就到了县学附近,因街口两处离得近,就先去了那儿。 薛通推开第一处铺子的门,就见里头空空荡荡,地上落满了灰尘。 “姑娘这间铺子不大,以前是间扇子铺,后头还有间屋子和天井,作价一百八十两银子。” 等来到后头,就见那屋子只有巴掌大,估计只够放一铺床。天井倒是颇宽,有棵桂花树,下头是石桌石凳,靠墙还有一溜竹子,兰花什么的。 虽是雅致,但王桃花嫌弃太小了,这铺子估计三张桌子都摆不开。 “薛掌柜,咱们去看下一间铺子吧。” 第二间铺子离这边倒是不远,就十来步路。 那门一打开,一股霉味扑面而来,几人连忙捂着鼻子往后退去。就见地面有几个倾倒的箩筐和木屉子,散落了一地瓜子,花生,板栗子的碎壳,有些都发霉了,毛茸茸的一团。 薛通有些不好意思:“姑娘这铺子原是卖山货的,空了快两个月了,里面也就没收拾。不过铺子颇为宽敞,可以放下八、九张桌子。后头还有两间屋子,一间是仓库,一间以前是给伙计们睡的。” 说话间几人就来到了后院,想是山货铺子,那院子里铺的都是青石,屋子里也都垫了两层地砖,墙缝也抹了灰浆,看来这隔湿还是做得不错的。院子不大,只有一口轱辘水井。 王桃花对这铺子的宽敞明亮还是颇为满意的。 薛通察言观色,立马说道:“姑娘,这铺子原先是周家的,里外的木头、砖石用料还是不错的,只要二百八十两银子。” 周家!? 王桃花顿时想起周满那个猪头,原来是他家的铺子啊! 等来到最后一间铺子,王桃花发现就在离自己摆摊的不远处。 一开门,就见铺子里头摆了五、六张八仙桌,上头叠着一摞碗,筷筒里插着筷子之类的,看来以前就是饭铺子。后院极大,除了三间屋子和一间灶房外。水井旁甚至还开出了一小块菜地,甚至连鸡窝狗窝都有。靠墙角还有棵一抱粗的梨子树,底下也有石桌,石凳。已经开了些梨花,清香淡淡,皓白美丽。 再去屋子里瞅了瞅,床啊柜啊都留下来了,看颜色也有六成新。这脸上又是满意了几分。 这是拎包即住呀! “姑娘,卖这铺子的老两口,当初就是因为儿子在这县学里头进学,住近了方便照顾置下的。以前是个饭铺子,生意还不错。 现在那公子已经考取了举人,去京城谋前程了,所以这宅子才忍痛割舍的。因离这书院近些,宅子里又出过举人,价钱吗也高些,叫价三百二十两银子。” 王桃花微微皱眉,这地方比第一处铺子竟然贵了快一半。看来这学区房和名人效应不分古今呀! 薛通见王桃花表情变了,就知道是嫌价格贵了。 “姑娘,你若是卖吃食第一个铺子必是紧促,倒是多有不便。 第二个铺子地段,屋子用料都不错,里头也宽敞。这铺子是周家罚产,属于官卖,价钱上可以让些银钱。不过没有灶房,还得改上一间。 至于这间铺子虽然价钱贵了些,不过离学院最近,做吃食买卖也方便学子。倘若是家中有学子来往居住,也是好的。说来这买铺子咱们做的是长远的打算。” 这掌柜倒是个明白、实在的。 王桃花早把第一间给排除了,就在第二间和第三间犹豫不决。 “薛掌柜,容我想一想,明日再来与你答复。” “这倒无妨。” 走在回去的路上,王桃花问刘冬儿。 “冬儿,你看中了哪一个铺子?” “姐,这个我不太懂。” “没事,你就说最喜欢哪个?” “那我喜欢最后一个。” “为什么?” “我想着以后少安或许会去县学里念书,这铺子离得这般近了,他就能回来吃住了。还有那院子里有三间屋子,以后还可以留出一间来给少安当书房。院子里又有现成的灶房,咱们就可以直接做吃食了,不用从村里带了。还有菜地,可以自己种些菜,多好呀!姐你喜欢哪个呀?” 王桃花看那小丫头眼睛眯成了线,就知道是喜欢第三间的。 “说实在的,我也喜欢第三间。第二间虽然百般好,但屋子太少,万一咱们不回村了都住不下,还要改间灶房出来也是麻烦。 第三间虽然贵上几分,但是里头的家具布置确实少了些麻烦,而且离学院那般近,做买卖也好做。只要学院还在,咱们这铺子就不愁没人要。” 前世地段好的铺子,可是可以一铺养三代呢! 想到这,她把牛绳一拉调了个头。 “姐,你这是干嘛?” “回县里,定铺子去!” 都说千金难买心头好,我王桃花就是这般速战速决之人。 等来到县里,王桃花先去了趟当铺。 这当铺与前世无异,也是高高的柜台,因为来过几次,那掌柜的倒也认识了她。 “姑娘,这次当什么呀?” “还是当些首饰!” 说着把一包金银首饰递了上去。 那佟掌柜的看了半天,才点头:“嗯,这些首饰倒是足金足银,银簪银镯镏子这些值二十两银子,这对金镯值四十两银子,三根金簪子值五十两,拢共一百一十两银子。” 这些金银钱来之前王桃花都称过,等价换算了一番,还算公正。 等拿了银子,王桃花又从怀里摸出一个红布包。 “掌柜的,我这还有一物,你看值多少钱?” 说着把那珍珠金簪子递了上去。 那佟掌柜看到珍珠,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可很快又掩饰了下来,不过还是被王桃花捕捉到了。 “嗯,这簪子造型别致,也是足金,这样我算你三十两。” 王桃花笑道:“掌柜的,这簪子上还有颗珠子呢,你仔细瞧瞧? 佟掌柜含糊地说道:“这簪子也就比其他重上了几分,已是最高的价了。你这珠子个头不大,又是杂珠子,值当不了几个钱的。” “哦,若是这般……请掌柜的先把簪子还给我。” 佟掌柜颇有些不舍地把簪子还了回去。 王桃花拽着珠子就要拔下来。 “哎,哎,姑娘,你这是干什么?” “既然这珠子不值钱,我拿去随便玩好了。呐,我就只当这金簪子。” “等等,姑娘!你这样硬拔会损了珠……簪子的,刚才老夫有些乏了,你再拿来与我瞧瞧。” “那就有劳掌柜掌眼了。” 王桃花心道:“哼,小样,还想坑姐!?” 佟掌柜的这次拿着簪子装模作样地看了一圈,才笑道:“姑娘,老夫刚才是眼浊了呀,差点错过了一枚好珠子呀。” 王桃花也不说话,就那么含笑看着,眼里露出一丝戏谑,让佟掌柜看得一愣。 “这珠子不是草珠,鱼珠,倒是正经的南珠,色泽莹润,品相不错,我天宝当铺愿意出七十两买下,连同这簪子给你一百两。” 王桃花眼睛闪了闪。 “掌柜的,再加点吧!我都是你这边的老客了,下次有好东西再来你家?哎,想当年我家夫人在侯府的时候,这些东西只不过是咱们的玩意罢了……哎哟,瞧我这嘴,又乱说话了。” 说着故意一脸惊惶地捂着嘴。 佟掌柜眼睛灼灼,心里已经波澜起伏了。 “侯府!?呀,这姑娘果然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婢女,难怪气度如此不凡。想来是那家人家道中落,现在以典当为济吧。哎呀呀,这不是小肥羊,这是大肥牛啊!不行,我得把她给稳住咯。” 于是故意拧着眉头想了半天,才叹了口气:“罢了,罢了,看你这姑娘也不容易,老夫再加十两银子。下次有好物件,可是记得来咱们天宝当铺。” 王桃花心里乐开了花,忙点头:“掌柜的仁善。以后我只来你天宝当铺。” 佟掌柜满意地点头,拿着那簪子就进了里屋…… 出了当铺,篓子里揣了几百两银子,王桃花的心总算踏实了。 刘冬儿就有些紧张了,抱着篓子,生怕有人来抢。 “冬儿,你这紧张兮兮的样子,更容易招贼人惦记了。来,你听姐的,就把这篓子放这牛车上,不打紧的。这光天化日,也没人敢直抢。” 前世看过一则新闻,有个包工头二百万巨款随便用个蛇皮袋装着,转了三趟绿皮火车,愣是一张都没少。 所以呀,这贼人也是看人,看物去的。 第174章 雪上加霜 这边薛通正要去后院吃午饭,就见王桃花走了进来。 “姑娘你这是?” “定铺子,咋,不欢迎?” “啊,欢迎,欢迎。” 薛通瞬间感觉惊喜来的太突然:“姑娘看中了哪一间?” “就学院旁边那处。掌柜的,这价格是否可以再阚璇一二?我今日就可以——全款付清。” 喊出“全款付清”那一刻,王桃花感觉自己霸气极了!这在前世,哪怕是县城里的房子她也没有这个底气喊呀! 这可是几百两的现银,不说普通人了,就是那做小本买卖的人家不也得筹借十天半月的。若有现银付讫,卖家也是欢喜的,省的两边的周折。 薛通瞬间感觉财神爷往自个脑门砸了个金元宝,忙兴奋地说道:“姑娘好魄力!说实在,薛某好久没碰到姑娘这般洒脱之人。姑娘稍等,那家人虽去了京城,可留了负责此事的亲人,我这就去帮你相谈。” “掌柜的吃午饭了!” 后头张龙还在扯着嗓子喊。 “你们吃吧,不用等我。哦,对了,姑娘要不在我这里用饭。” “薛掌柜不用客气,来的时候我们俩已经吃过包子了。” “好,好,那姑娘就等我的好消息。” 说着就匆匆地跑了出去。 王桃花两人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薛通就气喘吁吁地回来了。 “姑娘,事情谈妥了。那家人听说买铺子的是个姑娘,还是为了进学的弟弟方便,也是感同身受。降了二十两银子,而且里头的东西也都送给姑娘了。” 王桃花心下一喜,这一小会功夫就降了二十两银子,自是跟这薛通是有莫大的关系,看来他还是有些能耐的。 “薛掌柜那这契约章程就都交给你了。” “姑娘你放心,我这铺子开了十来年了,向来童叟无欺,公平买卖,绝对帮你把事情办得妥妥的。” “好。那就过银子吧!” 说着取过篓子,从里头取出两锭五两的金子,又取出十锭二十两的银子。 薛通看着一堆黄白之物,再看看这十来岁的小姑娘,心道:“这年头真是变了,这姑娘家家的都能一口气拿出这么多银钱呀!” 接下来薛通又是一通跑,直到日暮时分,王桃花总算拿到了盖了官府大印的房契和地契,和刘冬儿开心地抱在了一起。 自己终于买铺子了。 “恭喜姑娘了!姑娘如此芳龄就置下铺子,薛某平生从未见过,可真是女中翘楚呀。” “薛掌柜过奖了。殊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那京城里头的贵女都是铺子连着开,我就一个铺子可不敢托大。” 等接过了钥匙,王桃花就带着冬儿往家里走去。 今日买这铺子花去三百两,给牙行的辛苦费和官府的契银是十五两,自己兜里只剩下了五两银子了。家中还剩一根金簪子应急,还有卖豆腐挣的散碎银子也有三十来两。也就是所有家当只剩一根金簪子和四十两现银。 妈耶,这是一夜回到解放前呀!! 这铺子加上新宅子的装修布置,还得花上一笔钱。看来自己还得努力挣银子。想到这,心里斗志满满!! 次日天气极好,暖暖的春光洒遍大地,现在已是三月中旬,桃红柳绿,莺歌燕舞,让人心情都不由得变得畅快! 王桃花架着牛车刚走出村口,就见王大海和虎头两人搭着肩膀醉醺醺地从外头回来。他们一个手里提着个荷叶包,里头散发着暖暖的香气,另一个提拉着个酒壶。 王桃花心里颇为诧异,这老王家现在穷得叮当响,这王大海怎么还有银钱吃酒,买这些吃食!? “你是谁,看什么看?难……难不成看上爷了?” 王大海东倒西歪地扑在牛车栏杆上,一口浓浓的酒气就喷了过来。 王桃花嫌弃地皱起了眉头:“王大海你发什么酒疯,赶紧把手给我拿开。” “嘿……你……你个小贱人,竟……竟然敢……敢这么对海爷……说……说话,信不信……我抽你!!” 王大海面色酡红,大着舌头说了半天。 “头……这……这红头发的小娘们……谁啊?挺漂亮点的。来……来陪陪我虎爷。” 虎头醉眼迷离,直接抱着小红的头啃了起来。 小红被“轻薄”了,很是生气,“哞”地叫了两声。 “呀……这娘们脾气挺大的呀,还生气了。来……给爷香一个。” 小红头一拱,虎头就撞倒在地上,手里的酒壶碎了一地。 王桃花见了好笑,也拿起勺子往王大海手上敲去。王大海吃痛,跌跌撞撞地往后退去,最后摔在了虎子身上。 “走吧,小红!” 可这小红是个颇为记仇的,尾巴一甩,屁股一撅,“扑扑”一大泡新鲜,热气腾腾的牛粪就朝两个人劈头盖脸地喷去,顿时两人成了“屎人”。 “哎呀!小红你是个女孩,怎么可以随地大小便。咦,臭死了,快走,快走!” 小红傲娇地仰起头“哞”了一下,就迈着轻快的牛蹄子往前走去。 王大海和虎头还抱成一团睡得香甜,任凭脸上、头发上的污浊之物流淌着…… 走出一刻钟,刘冬儿突然叫了声:“哎呀,姐,那王大海的东西还落在这。” 王桃花就看到那个荷叶包正躺在车里。拿过来解开一看,就见是一只金黄流油的烧鸡,上头还撒了些黑芝麻,香得两人直咽口水。 烧鸡 “嘿,这王大海还怪好心的,知道咱们今日没吃晨饭,特特地给咱们送了只烤鸡来。来,冬儿趁着热乎赶紧吃。”说着掰了一只大鸡腿给刘冬儿,自己拔了另一只啃了起来。 就这般,两人一边吃着烧鸡,一边摇摇晃晃地进了县城。 再说,王大海两人一睁眼已是日上三竿,就见一群人围着自己指指点点。 “看什么看,没见过俊俏的哥儿啊!?” 众人顿时大笑了起来。 王大海感觉脸上黏糊糊的,一摸,我的娘呀,竟是……顿时那胃里翻腾个不停,侧身就吐了起来。 得到消息的王有贵拎着根拇指粗的竹棍子就来了。 “你个丢人现眼的东西,成日里游手好闲,吃喝玩乐,看老子我不打死你。” “爹,爹,你听我说……哎哟!” 王大海手上吃痛,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撒开脚丫子往家里跑去。 到了家,王有贵指着王大海:“给老子跪下!” 王大海不情不愿地跪了下去。 “老子和你娘没日没夜地为这个家操持着,你竟然到外面吃酒耍疯,还弄得这一身埋汰,你还要不要脸了?!” 刘氏眼珠子一闪:“等等,海儿,你哪来的银钱去吃酒!?” “是……是虎头请的客。” “我呸,那虎头家吃了上顿,没下顿,一条裤子冬日里全家轮着穿,有钱请你去吃酒。好哇,现在还学会撒谎了。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刘氏赶紧拦住王有贵:“海儿,还不快说实话。非要你老子打你一顿吗?” 王大海只好胡乱编了个谎话:“路上捡了五两银子。” “捡的!?你放屁!这满村子里几家有五两银子掉?我看你是又去偷鸡摸狗了吧。” “爹,在你眼里我就是个贼吗?!你别忘了真正的贼在牢里关着呢!我可没那本事去坑蒙拐骗五两银子。” 王大坤的事是王有贵心里的伤。王大海这话无疑是往他心口又插了一刀。 “你个死兔崽子,还敢剌老子了,我今儿个非打断你的腿。”说着就去把门给插上了。 刘氏忙把王大海拉在身后:“当家的,咱们现如今只有大海了,把他打坏了,你会后悔的。” 王有贵举起的棍子最后随着一声“造孽呀!我这是做了什么孽!”放了下来,然后就一脸痛苦地去了自个屋子。 王大海看着刘氏,心里还有些感动,想不到自个娘还会护着自己。可下一秒,刘氏手一摊。 “把剩下的银钱拿来,家里如今什么光景了,还不晓得把钱拿来帮衬帮衬。” 一万头小怪兽瞬间从王大海心头飞奔而去。 最后只能在刘氏虎视眈眈下摸出了钱袋。 “娘,那银子我花得差不多了,就剩这些了。呐,都给你了,我进屋去收拾下!” 刘氏飞快地倒出来,见只有十来个铜板,脸立马垮了下来。 “等等!” “又怎么了?”王大海很是不耐烦。 “把鞋子脱了!快点!” “啊!” 最终刘氏从鞋子里摸出几个带着臭脚丫子味的银角子,差不多有二两多,笑得见牙不见眼。 “哼,大海,你可是老娘肠子里爬出来的,撅个屁股拉什么屎我都知道,能骗的过我的眼睛?好了,别跟个蔫儿葫芦似的,看在你今天上交了这么多银钱,午饭娘给你炖个嫩嫩的鸡蛋羹。” 我的银子!!!! 王大海在风中摇摆,欲哭无泪…… “香香,你是在屋里生蛆呢,还不快给你哥烧水泡澡!” “来了!” 王香香拧着帕子,愤愤地从屋里出来。 “撅着个嘴给谁看呢?这么大的姑娘咋这么好吃懒做呢,还不快去。”说着伸手朝她脑袋上拍了下。 王香香疼得眼眶瞬间红透了,心道:“这个家我是一天都不想待了。” 等王大海收拾完,才想起了那烧鸡:“哎呀,不会被虎头一个人吃了吧!”就赶紧跑去找人。 晒谷坪。 “虎头,你说那烧鸡是不是你给吃了?” “头,你说啥呢?那鸡明明是你拿着,现在还来问我。我还怀疑是你贼喊抓贼呢。” “你喊谁是贼呢?你没吃,那鸡去哪里了?难不成飞了。你行,你张嘴给我闻下。” 两人对之前的事是一点都不记得了。 “王大海,老子忍你很久了。你太欺负人了,不配当我的头。”虎头怀里有银子,这脾气也硬气了。 “虎头,你他娘想反水呀!” “老子今天还就反了。” 说着冲上去一拳捶在王大海脸上,很快两人就打成一团。 王有贵在屋里躺了半天心情才平复下来,这不又听到自家儿子跟人在晒谷坪打架,那火气又上来了。 那虎头虽然个头比王大海大,但王大海这人刁钻竟往那软肋上打去,竟然也打得不分上下。等两家爹娘来的时候,王大海正咬着虎头的耳朵不松嘴,虎头疼得吱哇乱叫。 好不容易两人被拉开了,虎头的耳朵已经血肉模糊,王大海也好不到哪里去,鼻青脸肿的,两管鼻血“哗啦啦”流。 刘氏赶紧拿帕子帮他堵着,正要破口大骂,就听虎头喊道。 “王大海,从今天开始我再也不认你这兄弟了。” “我呸,就你个呆头鹅,地王八,我才不稀罕呢,没脑子的蠢货。” “你……你他娘的比我好的到哪去?一肚子坏水,连哥哥都不放过。王大叔,刘婶子,我告诉你们,当初你家王大坤被抓走了,就是他王大海让我去县里告的状。” “什么!?” 王有贵夫妇的脸瞬间惨白,不可置信地看向王大海。 “爹娘……你们别听他胡说!他满嘴喷粪……” 王大海急了,就想上去堵住虎头的嘴。 虎头一把拽开他:“我胡说,你敢去祠堂对着祖宗牌位发誓吗?是他说你们偏心老大,只要老大死了,家产全是他一个人的。” “你这孽障……” 一股火气“蹭”地涌上脑门,王有贵暴怒,扬起手还没打下,人就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 “当家的!” “爹!” 好嘛,这下老王家躺了两个了,更是雪上加霜了。 村里人知道这事后,对王家更是嗤之以鼻,兄弟间闹成这般也是罕见,可见这家人根上已经烂透了…… 第175章 拿开你的臭手 昨日夜里,王桃花两人兴奋得睡不着,叽叽咕咕地商量着铺子卖些什么好,直到子时才迷迷糊糊地睡下去。 这不鸡鸣三声,王桃花顶着一对熊猫眼,依依不舍地从被子里探出头来。 “冬儿,要不……咱们偷懒一天!” “姐,你忘了,咱们买铺子了,更要努力了!这样你再睡一会,我先去烧水,待会叫你。” 说着跟只打了鸡血的小蜜蜂一样爬起来穿衣服。 “呼!天爷呀,这日子没法过了!我要睡懒觉。” 街头,两人忙着打豆腐脑。 “夏公子,杜公子你们来了?” “桃花姑娘,老样子,少加点糖。” “演之,这豆腐脑糖少了可不香甜。桃花,我要多加点糖。”杜子腾忙喊着。 “行行行,只要你不怕胖呀,这糖罐子你全倒去都行。” 杜子腾舔舔嘴,拍拍肚子:“无妨无妨,我就好这口甜。” 现在几人也熟稔了,倒是少了些拘束和客套。 夏演之见王桃花今日眉梢上是止不住的喜色,便笑着问道:“姑娘,我看你今日脸上笑意不绝,可是家里有喜事?” “夏公子,我姐买铺子了。” 刘冬儿飞快地插嘴说了一句。 “哦,买在哪里?” 夏演之和杜子腾顿时来了兴趣。 “呐,就是那个铺子,门口挂了湖蓝色幌子的那个。” 王桃花往上头指了指。 “哎呀,原来那个饭铺子被你给买了啊?桃花姑娘,你眼光可真好。往日那铺子生意可好了,我们几个都在那吃过。” 杜子腾很是兴奋。 “桃花姑娘,要不你也别卖豆腐脑了,你来卖饭菜吧,我保准帮你拉客人来。” 王桃花捂着嘴笑道:“杜公子你可太难为我了,我那灶上手艺可拿不出手。” “那你想好卖什么了吗?” “还没,左右先卖段时间豆腐脑吧。” 夏演之突然拱手:“恭喜桃花姑娘喜得佳铺,日后必定财源广进。” 杜子腾也连忙应和。 “既然你们俩都恭喜了我,那今日这豆腐脑必须我请客,可不许推了,不然就是看不起我!” 两人只得点头应了。 三人谈笑风生,对面的杨杏儿嫉妒得指甲都陷进了掌心。 “王桃花,你这个人尽可夫的小骚蹄子,笑吧,谈吧,待会就让你哭都哭不出来,哼!” 等王桃花开始收拾摊子,刘冬儿就去井口那边洗碗。 突然听到“哐当”一声脆响,王桃花心想应该是冬儿打碎了碗。 “冬儿!那破碗记得扔远点,别被人踩到了。” 可刘冬儿并没作答。 那口井就在这条街尽头拐角的大树旁,于是王桃花找了过去。就见地上碎了好几个碗,冬儿扑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冬儿,冬儿,你怎么了?”王桃花忙上前去扶人。 “扑通!”身后传来动静。 王桃花刚要转头看去,就觉后脖颈一疼,晕了过去。 “老大,这小娘们总算被咱们抓住了。” “这里人多,快把人带走。” “那这个小丫头呢?” “别管她了。” 接着阮老大和阮老二把王桃花装进麻袋,扛着她就往旁边一条破巷子里跑去,很快就消失了。 学堂里,夏演之拿着书本看着,心里却想着王桃花巧笑倩兮的模样。这时书院执事来告,今日先生抱恙休课一日,夏演之心下一喜,于是匆匆收拾了书篮子,就往县学外跑去。 现在已过了饭点,街上并没多少人。等他来到豆腐脑摊子就见刘冬儿急得打转,哭喊着:“姐,姐。” “冬儿,你这是怎么了?” 刘冬儿眼睛哭得肿肿的,看到夏演之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忙抓住他:“夏公子,我……我姐不见了。” 接着哭得是上气不接下气。 夏演之一惊,忙安抚道:“怎么回事,你把事情仔细说说?” “我……我去洗碗,有个大叔来问路。我刚起身,他就把我打晕了。后来我就不知道怎么回事了。等我醒来……姐就不见了。” 夏演之心下一沉,忙跑去井台那边看了看,就见大树后头果然有两对脚印,心道:“肯定是那些贼人用冬儿把桃花引过来,然后把人掳走了。该死!” 夏演之一拳捶在大树上。 当下之际要赶紧找到王桃花,她一个妙龄少女要是有人图谋不轨…… 夏演之简直不敢想象后面的情景,那心七上八下的,抬脚就要去县衙报案。 “演之,我就猜你来这摊子上了。咦,冬儿你咋哭了?是淘气,被你姐骂了吧?” 见杜子腾来了,夏演之飞快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杜子腾气得面红耳赤:“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还有贼人敢这般行凶!被我抓到,非踩碎他的脑袋。” “子腾,冬儿交给你了,我去县衙报案。” “哎,演之这县里这般大,你报了案也得等几天,这样去找我姐夫。” 夏演之想到杜子腾的姐夫是捕头,忙道:“快走!” 三人就赶着牛车一路奔去。 再说王桃花被阮家兄弟一路扛着到了簸箩巷子最后一间宅子,然后被重重地扔在了床头。 此刻王桃花已经醒了,但还是装着沉沉晕去。 “锤哥,人已经抓来了,你验验货吧!” “好,好,交给你们兄弟的事就是让人放心。” 阮大解开麻袋,王桃花的脸就露了出来。 胡锤子看了两眼,立马点点头:“不错,就是这娘们。上次没好好看,这下看来这娘们长得真水灵。” 接着上手摸了摸王桃花的脸:“啧啧,这皮子真他娘白嫩啊,跟绸子似的!” “锤哥,这小娘们不错吧?” “嗯,就这样貌百花楼里也没几个,哥几个这次能挣上一笔了!” 阮二搓着手,流里流气地说道:“锤哥,小弟想求你个事?” “都自家兄弟,尽管说。” “锤哥,这小娘们之前也得罪过我们兄弟俩,就这么卖了便宜她了,我想睡上一晚。” 王桃花吓得魂都飞了,眼皮跳了跳,心道:“好在,这刀子随身带着,他要敢乱来,直接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哼,姐又不是没杀过人。”这么一想那心跳就缓和了几分。 胡锤子看着这美人有些不舍了:“阮二,那崔妈妈说这几日州府里来了几个贵人,点名要清倌人。若是破了身子,可少了几十两银子呀。咱们做这刀尖上舔血的买卖,还是真金白银来的痛快。” 阮二顿时有些不悦了。 胡锤子忙说:“兄弟,哥给你出个招。等这娘们卖了,你去楼里翻她的牌子,成为她的恩客,还不是你想怎么折腾就折腾。 何况现在也是个生瓜蛋子没啥滋味,等那老鸨子调教几日,那滋味可是足足的……嘿嘿……” 阮老大也在一旁劝道:“二弟,锤哥说得不错。多个几十两银子,咱们不仅可以起所宅子,还能买上两房媳妇了。” 阮老二瞅着王桃花,又看看胡锤子和阮老大,最终妥协了。 “行,到时老子翻她的牌子,折腾不死她。” 王桃花暗暗翻了个白眼,折腾你个大猪头,惹急了我,给你个一剪没! “哎,阮兄弟这就对了吗?这次那老鸨子说了要是姑娘漂亮给六十两银子,清倌人多给三十两。按之前说的分三份,你兄弟俩建宅子,买媳妇不在话下呀!” “嗯,还多亏了锤哥牵了这线。” 胡锤子正得意着,突然想起杨杏儿交代的事。 “阮二兄弟,你去把她弄醒,我还有个事要问她。” “好!” 阮二对着茶壶嘴“咣咣”喝了一大口水,嘴里包满了水,正准备朝王桃花喷去。 “停!我醒了!” 王桃花睁开眼睛,伸出一个巴掌。 阮二顿时唬了一跳,一口气泄了,水就从嘴里,鼻孔里涌了出来,呛得他肺都要咳出来了。 “嘿,这小娘们醒的还真是时候!” 王桃花腹诽道:“我再不醒来,不就被那恶心的狗东西喷一脸口水了吗!” “臭娘们,咱们又见面了!想起哥俩了吗?” 王桃花仔细地瞅了两眼,心下一阵郁闷,这人海茫茫,咱自己运气就这般衰,都被绑架了,竟碰上那两个泼皮无赖了!?这下巴比q了。 那手就想着去摸刀子。 “哼,小娘们还想着玩花样呢?真当我们哥俩傻呢!同样的把戏我阮老二可不会上当,把刀子掏出来吧!快点,不要逼我亲自给你拿。” 说着盯着王桃花的胸前,猥琐地笑了起来。 王桃花气得牙痒痒,恨不得扇这猪头一巴掌,只能无奈地从怀里掏出刀子丢在地上。 “哐当!” 胡锤子看着刀子:“霍,这小娘们够皮实的,这刀子也敢往身上藏,难怪敢一个人出来摆摊子,还到处欺负别人。” “锤哥,这臭娘们心思歹毒着呢,惯会装模作样了。你瞅瞅我这指头就是毁在她手里。”说着扬了扬左手,那食指果然没了。 胡锤子颇有些震惊:“嘶,这还是匹实打实的烈马呀!难怪看到咱们哥几个不哭不闹,看来崔妈妈这次又得费些手段了。” “我呸,那是你自找的,坏事做绝会遭报应的。你说你们几个还要不要脸,行走江湖,连我一个身无寸铁的弱女子都不放过,没有半点江湖道义,就不怕道上的兄弟耻笑吗。” “锤哥,她跟咱们讲江湖道义呢!哈哈哈,这女人太蠢了,笑死老子了。” 三个男人都捧腹大笑起来。 此刻王桃花心里十分焦急,她暗暗思忖着怎么逃跑,可这三个男人就像一堵墙挡在自个前头。若是先把那啥锤哥的解决掉,这两兄弟倒是能有几分把握…… 阮二见王桃花不说话了,上手就一把捏住王桃花的下巴,色眯眯地说道:“我告诉你这江湖道义就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嘿,你就是那小鱼和虾米。要不是你这身子值三十两银钱,老子现在就办了你。不过你别急,等你在百花楼里挂了牌,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说着用力一甩,王桃花就摔倒在床上。 可还没等王桃花爬起来,那胡锤子又欺身上来,嘴里的臭味让她不由得皱紧眉头。 “王桃花,老老实实地把豆腐脑的方子说出来,不然我胡锤子可就不怜香惜玉了!” 说着那手就要朝脸上摸去。 王桃花一把拍开手:“想要方子可以,这样咱们做一笔买卖,你把我放了,我保证把方子写给你。 我这豆腐脑一桶一天可以赚上一两银子,要是你们得了,每天卖上几桶,那这一个月,一年可就发大财了。咋样,这买卖不错吧!?” 胡锤子竟然还真思考了起来。 阮家兄弟就比较精明了。 “王桃花你现在都落咱们手里,有资格讲条件吗!?锤哥,对女人啊不能太温柔了,你瞧我的!臭娘们,赶紧把方子说出来,不然我就把你的衣服一件一件剥了。” 说着就贱兮兮地伸出爪子。 王桃花被这泼皮无赖气得胸口疼,果然这世间最讨人嫌的就是这些狗皮膏药。 她一把扇开阮老二的手。 “你无耻,卑鄙,下流!” 眼看阮老二的手又蠢蠢欲动了,王桃花只能咬着牙说道:“好了好了,拿开你的臭手,我说就是了。” 第176章 方子里的药名很奇怪 王桃花正想着怎么应付一下,就听胡锤子说道:“臭娘们,那方子仔仔细细地给老子说来,里面的用料不许藏半点私。” 王桃花突然心生一计。 “我这豆腐脑方子可是祖传秘方,除了用上好豆子为原料外,为何能洁白如玉,嫩滑柔软,关键是里头要加入几味药材。你们听好了!” 接着一样一样地报了出来。 “胡粉三钱,垂瓜子一两,抓虎藤两钱,速梅半斤,救心叶三钱,报夏二两,官燕一钱,桃枝三两,花面蝶干四对。” 三个人都是大老粗,斗大的字都不识得几个,自是听得云里来,雾里去,脑袋里一片浆糊。 “啥胡瓜,虎藤的,你别跟咱们几个咬文嚼字了。 我去拿纸笔来,你给我写下来。今日下午咱们就在这院子里做上一遍,你要是敢骗我,我就少赚几十两,不拦我这兄弟了。” 阮老二立马又摸摸下巴,嘿嘿地浪笑起来。 “放心,我才不想被只猪给拱了呢!你把这些药材买来再说吧!” 很快胡锤子就拿来纸笔,王桃花只能装出一副极其无奈的样子,提笔把刚才的九味药一列写了下来,最后收笔时故意手一抖,在“桃”和“花”的下头滴了个小墨点。 胡锤子拿过来看了一遍,还是认出了其中几个字。 “这些数字倒是没问题,这个胡可不就是我的姓吗?还有这个瓜字也是认的,应该不会错!” 阮老大比较稳重些:“还是待会拿去给识字的人看一两个妥当。万一这娘们写了不该写的,咱们可就完了。” “还得是咱们阮大兄弟细心。我这巷子口就有一个算命的老头,你们且看着她,我去去就来。” 屋里一时静了下来,王桃花心乱如麻,身子偷偷地往门口的方向挪了挪。 “干嘛?别乱动。” 阮大恶狠狠地瞪过来。 “我,我就脚麻了,动一动!” “脚麻了?嘿嘿,要不要哥哥给你揉揉。”阮老二嬉皮笑脸。 “不用了!我不麻了!” 这时胡锤子回来了。 “那算命的说了,里头没有报信的事。” “我就说了没问题吧,哼,几个大男人这般小肚鸡肠!” “算你这娘们识相!我现在去一趟药铺子。” “哎,等等,别怪我没提醒你们,这几样药材记得去济世堂买,不然肯定白跑一趟。” 阮老大探究地看着王桃花的脸:“臭娘们,这县里头这么多家医馆,为何偏偏让我们去济世堂?你又想耍什么花招,快说,不然咱们几个可不客气了。” 王桃花白了眼他们一眼:“我能有什么花招,关键这上头的药材只有济世堂有。不信待会你们去其他铺子试试。” 几人交换了眼神,最终胡锤拿着那张纸又跑了出去。 王桃花心里已是紧张得要把死,希望石头一定要看懂,不然自己只能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了。 老天爷,保佑我呀! 老天爷打了个喷嚏,哼,你上次答应我的鸡还没兑现呢!? 这边杜子腾去县衙找到了赵大明。 “姐夫,姐夫,大事不好了。” 赵大明看着妻弟风风火火地跑来,也紧张了起来:“子腾,咋啦?昨夜我和老六他们几个去喝花酒的事被你姐发现了。哎哟,这下完蛋了。” 说着一脸后悔,郁闷。 “啥?姐夫你又去喝花酒了?你对的起我姐吗!?” “子腾这次你可得帮帮我,姐夫是被硬拖去的。但你放心,我可是老老实实的,连姑娘的手都没摸……” 瞧两人越说越离谱了,夏演之赶紧咳了一声。 “子腾,救人要紧。” “哦,对,姐夫,我一个好朋友被人绑走了!” “什么?这朗朗乾坤,还有这般胆大包天的匪贼,快带我去把他抓回来!” “姐夫,我们不知道被抓哪里了?这才来找你的。” “赵官爷你还记得我吗,我是沟子村人,上次你还去给我家赏银了,求你救救我姐吧!”刘冬儿赶紧跪了下来。 “沟子村?赏银?你是那王桃花的妹子!” 刘冬儿忙点头。 “你是说王桃花被人掳走了?” “嗯,我姐被人抓走了,还请赵捕头帮忙救人。” 这王桃花不仅跟那贵人有渊源,还新立了山药之功,赵大明可不敢耽误,于是赶紧点了一队人马。 “这县城万户人家,若是歹人藏匿了,光我们这几个人是找不完的。咱们先去事发地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很快一队人马就朝县学奔去。 再说石头正在药罐子里捣着药,就见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在门口探头探脑。 “客官,是看病还是抓药?” 胡大锤见里头只有两个伙计顿时放下心来,大踏步地走了进去。 “小哥,我不看病,我抓药。” 说着把那纸往桌上一拍:“按着这上头的方子抓一副。” 石头把纸打开,略略默念了一遍,眉头就皱了起来。 “客官这胡粉,垂瓜子几样都有,可这速梅,救心叶和花面蝶三样我却没听过。” 胡锤眼睛一瞪:“咋会不知道,我妹子以前常来抓的。” “啊,这样啊!” 石头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这药草千千万,可能是我学艺不精,还没认全药草,那要不我拿去给坐堂大夫看看。” 胡锤想了想,反正都来了,就再试一次。若是那丫头敢骗老子,就别怪自个是个粗人了。 “去吧,去吧,快点,家里等着用呢!” 石头立马进了内堂。 吴文山看着这张药方也是皱紧了眉头,不仅是这三味药没听过,而且这张方子里的几味药也是相冲相克,乱得很。 只能把方子还给了石头。 “实话跟那客人说,咱们铺子里没见过这几味药。” 石头就赶紧拿着方子出去了。 等胡锤听到有三味药没有时,气得吹胡子瞪眼。心里愤怒地吼道:“小贱人,敢骗老子,老子绝对饶不了你。” 说着怒气冲冲地出了铺子。 现在赵大明一行人来到井口,就让手下在附近查找起来,看看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赵头,快来这里有脚印。” 几人很快跑了过去。 这是一条十分破败的巷子,许是地方阴暗,地上长满了青苔。就见那青苔泥上留下了几个脚印。 赵大明拿手比划了几下,果然跟井台后头的脚印大小一致。 “看来那贼人就是从这里跑的。老六,去看看前头通向哪里!?” “是,赵头!” 很快老六朝前跑了过去。不一会儿又跑了回来。 “头,这巷子绕过了街口,前头通向思文街和东街。” “思文街人多,那歹人必定不敢掳着人招摇过市,我想应该去了东街。” 不得不说这赵捕头还是有几把刷子的,心思极其缜密。 “走,去东街。” 这不等几人刚走到东街,就碰到石头来报信:“官爷,官爷,快去救人,有个姑娘被歹人掳走了。” 几人均是一惊! 原来这吴文山有个怪毛病,但凡见过新药方子必定要琢磨几遍,找出它的妙处加以使用,更何况今日还有几味没听过的药。 于是就把那几味药写了下来。 “这世上的学识果然是无涯呀!老夫认了五十来年的药材,竟然一天之内看到三味新奇的药材。这药方也是怪哉!” 于是又从头看到尾,一个一个念了起来。 “速梅,救心叶,这到底是什么呢?速……救……咦?!” 突然吴文山一愣,从头上第一个字往下看去,顿时从椅子上坐了起来。 “胡锤抓,速救,报官,桃花。哎呀,不好!桃花被人给抓了。” 想到这,吴文山赶紧走出了内堂。 “石头,你快去县衙……” 这不石头跑到一半就碰到了赵大明。 “官爷,刚才有个汉子来抓药,他这药方上全是稀奇古怪的药材。吴大夫看完后,说是桃花姑娘用药方报信,她被一个叫胡锤的人抓走了。” “胡锤,你们可是认识?” 老六赶紧说道:“大哥,那鸟人我知道,是这一片的泼皮无赖一个,就住在簸箩巷子。” “快走。” 赵大明来不及细问了,赶紧带着众人前去。 这胡锤子气冲冲地回了家,拿着那张纸就往王桃花脸上摔去。 “小娘皮,活腻了,连老子都敢骗!” “锤哥,怎么了?” “那济世堂说这上头有好几味药压根就没有,合着小娘们耍咱们呢!” “我就说吧,这娘们净会耍心眼,不给点颜色看看不会老实。” 王桃花心下一颤,难不成石头没看出药方子里的秘密?! “阮二,那三十两银子咱们不拿了,这么漂亮的姑娘咱们先自个享受一回,不是有句话说得好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咱们今天就好好尝尝美人的味道!” “锤哥,想通了就好。大不了咱们费点力气把她卖去州府去,也能多卖些银两,反正是无本的买卖,不亏!” “好,就听你的!” 王桃花心道一声:“糟糕!” 眼看三个男人不怀好意地朝自己看来,阮二更是伸手来抓自己,王桃花拔下头上的木簪子直接扎了过去了。 阮二赶紧跳了开来。 “你们别过来,不然我扎死一个算一个。” 胡锤子不屑地说:“快,咱们三个一起上,我看这小娘皮能使出什么花招。” 王桃花已经退到床角,无处可去了,只能扯着嗓子喊:“救命!救命啊!” 这时胡锤子扑过去,一把抓住她的手,王桃花直接一簪子扎他手臂上了。 这一下够猛,那血就喷涌而出,胡锤子吃痛,一把掌扇了过去。王桃花摔倒在床上,阮老大趁机夺下了簪子。 阮老二直接来了个猛虎扑食,这下王桃花就被压在身下了。 “混蛋,畜生,快放开我。” 王桃花七手八脚地推搡,抓挠着,可阮老二就跟座大山似的把她压得牢牢的。 “阮二,咱够意思吧,让你先拔头筹!” “兄弟记得两位哥哥的恩,哈哈哈!爽!” 眼看阮老二开始解衣服了,旁边的两人还不怀好意地看着,王桃花这下是真的害怕了。 “救命,救命啊!” “喊吧,喊吧,这地方偏僻的很,你就是喊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 阮老二上身已经脱得精光,就来解王桃花的衣襟扣子。 王桃花张嘴狠命地往阮老二手上咬去,顿时阮老二连连喊疼,一巴掌又甩了过来。 王桃花就觉得脑袋里嗡嗡直响,嘴里一阵咸腥,可依然抓着自己的衣领不放。 可女人的力量终究是抵不过男人的,没几个眨眼的功夫,王桃花的手就被拽开了。 这下完蛋了! 王桃花绝望地闭上眼睛。 虽然她不会像古人这般为了贞洁而死好,但这事会让她恶心一辈子。 “哈哈,臭娘们你还是逃不过我的手掌心。” 阮二激动地就要去解王桃花的衣服。 就听那门“哐”的一声巨响被踢了开来。还没等胡锤子几个反应过来,七八个衙役已经拔了刀指着两人了。 阮二还在发愣,就被赶上来的赵大明一把扯了下来。 巨大的惊喜让王桃花有些喘不过气来,她看着窗缝里漏下的阳光,感觉一切如此美好。 她长长地松了口气,得救了! 赵大明几人也松了口气:“好在,来的及时!” 夏演之内心更是无比欢喜,还好,她没被伤害!只是在看到她脸上的红肿,心不由得扎了下,愤怒地刀着胡锤子三人。 “姐!”冬儿赶紧扑进王桃花的怀里哭了起来。 王桃花拢了拢衣服,安慰道:“冬儿,别担心,姐没事!你先到院子里等一下,姐有事跟赵捕头说!” 此时胡锤子三人已经被衙役用绳子五花大绑了。 王桃花拿起柜子上的鸡毛掸子就开始没命地抽去,屋里很快就传来三人鬼哭狼嚎的惨叫声。听得众人后背发寒! 直到各个变成“斑马”了,王桃花才被赵大明拉住了。 “姑娘差不多了,再打下去就不好看了。” “好,这次谢过赵捕头了,他日必定登门感谢。” 临出门,又猛地转身对着阮二的裆部踢去。阮二顿时疼得在跪倒在地上,眼泪都流出来了。 在场的男人无不双腿一抖…… 最后胡锤子三人被押去了县衙,连杨杏儿也被抓走了。 隔日,丁汝章就宣判了,因为人证物证俱在,胡锤子三人直接打了五十板子,刺字流放边疆为奴了。杨杏儿因为是唆使者,也被打了二十板子,徒三年。 王桃花的事,赵大明特意交代了众人,也就没有传开。不过王桃花因为脸上受了伤,最近几日就没去出摊子了。 第177章 桃花教弟 从县里回来的这几天,王桃花脸上有伤就没有出摊子,这下是真正活成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刘冬儿恨不得长在她身上。 “姐,你别动,放着我来!” “姐,我把水端过来了,帕子啊?放着我来!” …… 这一天几十遍“放着我来”,把王桃花脑袋都听晕乎了。 王桃花就感觉自己再不出去走走,自己保准发霉了。 “姐,你的脸还没好,不能出去!” 这不刘冬儿插着腰堵在门口,气呼呼地看着自己。 “我的好冬儿,你瞧姐的脸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这人老是憋在院子里得内分泌失调,抑郁的。” 刘冬儿也听不大懂这什么“分泌啊”“抑郁啊”,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啊眨。 王桃花一拍脑门,只能软下声来可怜巴巴地说道:“冬儿,姐就这附近走走。这心情好了,那病也好的快呀!你说是不?” 冬儿侧着脑袋想了想:“行吧,那我得跟着你。” 王桃花哭笑不得:“你都快成为我的尾巴了。” 两人一路逛着,先去了新宅子那头。 就见墙已经起到一人多高了,地上摊晒着几十根腿粗的剥了皮的木头,这还是动土那几天大家伙去山里砍的,一直放山里晾着,想来是这几日大家伙拖回来了。 这靠山吃山,沟子村最不缺的就是木头。嘿嘿,又省了一笔。 “丫头,来了,好长时间没见你过来了。”吴长水笑呵呵地走了过来。 “这段日子有些忙,叔,看这架势快上梁了吧?” “嗯,差不多再有个一旬功夫吧。这春日雨水多,倒是急不得,主要这木头还得再晒晒,到时得架火烘烤下,免得长虫开裂了。” “慢工出细活,叔,你干活我哪里还有不放心。到时上梁的章程你跟我说说,免得我糊里糊涂的,闹了笑话。” 这动土,上梁,进宅可都是起新宅子的大件事。 “好,好,叔保准给你选个黄道吉日。” 吴长水突然盯着王桃花问道。 “丫头,你这脸咋有些肿啊?” 一旁的吴木突然竖起了耳朵,偷偷地看来。 “这不前几日去地里挖野菜碰到个蜂子蛰了一下,这两日抹了药膏已经快好了,不打紧的。” “是了,这春日可不是蜂子最多的时候吗,下次得小心点。” “叔,那我去坡上看下菜,你先忙。” 等到了坡上,看着那些嫩嫩绿绿的小苗又长高了一截,王桃花满心欢喜。 “姐,这春白菜长得好快,都有一筷子长了,就是叶子还小。” “春日雨水好,阳光足,可不就长的快。我瞅着再有半个月就可以吃了。” 其余的辣椒,大蒜几样也都有一掌多高了。 王桃花看着生机勃勃的西红柿苗,心道:“再有两个月就能吃到酸酸甜甜的西红柿了。” 下了山坡,就看到吴木拎着个篮子等在那里。 “木头哥,你找我有事?” “桃花,听我爹说你被蜂子蛰了,这是紫花草,你拿去熬水洗脸可以消肿的。” 王桃花就见那篮子里是一棵棵紫色的小花,形状像一根铁钉,顶头开着几朵紫花。 “咦,这是紫花地丁呀。” 前世,爷爷每到三、四月份会晒些紫花地丁,然后拿去泡水喝,说是可以清热降火,王桃花没少喝。 《百草图谱》里也说这东西有清热解毒、凉血消肿的作用,外敷还可以治跌打损伤、痈肿等等。 紫花地丁 “谢谢木头哥!” 吴木挠挠头:“不客气,不客气,那我忙去了。” 说着一溜烟就跑开了。 “姐,真奇怪,木头哥为什么每次看到你都脸红红的。” “啊?有吗?” 王桃花后知后觉。 “有啊,你没瞅见刚才连耳根子都红了吗,跟个灯笼似的。” 王桃花看着那远去的背影,心里“咯噔”一下:“天爷呀,这少年不会喜欢上自己了吧!?别呀,我一直拿他当朋友。不会的,不会的,这是个误会!!” 等回了家,就见一道小小的身影从屋里飞奔了出来,投入了王桃花怀里。 “姐,二姐。我想死你们了!” 两人十分惊喜。 “少安,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还有几天才沐休吗?” “先生去州府访友了,就干脆放了假。然后邱小胖家要去县里,刚好顺路坐了他家马车。姐,你瞅我是不是长高了些?” 王桃花仔细打量了去,快一个月没见,好像是长高了一些,脸也白净圆润了许多。周身上下还多了一股书卷气。 “嗯,长高了,长胖了,我家少安终于可以顶门立户了。” “咦,姐,你脸怎么有些肿呀!?” 刘冬儿正要开口,王桃花眨了眨眼睛。 “这不去挖野菜被野蜂子蛰了下,涂了几天药快好了。呐,这不待会拿这药草泡点水洗洗。” “姐,那待会我帮你煮药。” “好,你来煮。” 王桃花眼里全是笑意,多暖的弟弟呀! “少安,饿了没?中午想吃什么?” “姐,你给我做红烧肉吧,我好几次夜里都馋醒了。” “我看啊,你不是想我们了,是想肉了吧!?” “额……那个……都想。” 王少安挤眉弄眼地笑了起来。 “好,咱们起锅烧油,下少安……不,下猪肉。” “哈哈哈……”” 很快小院子里就热闹了起来,王桃花烧肉,刘冬儿挑着野菜,王少安烧火。 阳光落下,烟气迷蒙,岁月静好! 王少安就跟只麻雀似的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姐,师傅好厉害,他什么都懂。我感觉他的脑袋里装满了学问。” “姐,那四书我已经全能解了,厉害吧!?” “姐,我认识几个新朋友,有邱小胖,夏小竹他们经常带好吃的给我吃呢?” …… 王桃花和刘冬儿就那么静静地听着。 这时王少安一拍脑门:“对了,姐,我有东西给你。”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递了过来。 王桃花打开一看,里头全是铜板和碎银子,约摸着也有好几两银钱了。 “少安,你这些钱哪里来?”“当然是我靠智慧赚来的,姐你拿去补贴家用吧。”王少安一脸得意。 “哦,说来听听!” “私塾里我背书最快,于是我就陪不会的同窗一起背,半个时辰收二十文。然后还陪着一起练习写大字,一起对答解文章。” 这也可以,陪背,陪写,陪读,这……这不是典型的“三陪”吗? “怎么样,姐,我聪明吧?” 王少安正等着表扬,脑门就吃了一记“毛栗子”。 “聪明你个大头鬼,你这般做要是被乔夫子知道肯定要气得吐血。” 王少安揉着脑袋,撅着嘴,很是不解:“姐,我又没偷,没抢,是靠自己的劳动挣钱,先生为啥要生气呀!?” 王桃花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心道:“这古代的大儒贤士都秉持孔孟之道,对于金钱一事极为淡薄的。当初夏家奉千金让乔夫子教授几个直系子弟都被婉拒了,可见他不是个爱财的。 你这关门弟子用小聪明赚同窗的钱,还不得把他气死!再者说,这个时代学子的名声是很重要的。王少安小小年纪就沾满铜臭,会为人不齿的!” 可这话又不能明着说,于是组织语言道:“你想啊,你和其他学子是同窗,自是要扶持相助才是君子之交。你收了钱就是一笔买卖,那还谈何同窗之谊? 若是一点小事也用金钱来衡量,就很市侩了,会让人瞧不起的,连你师傅也会受到牵连,说他教的弟子如何如何。这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可是明白?” “姐,我明白了!那以后我帮他们不收钱了。” “你记住在那里好好跟着夫子坦坦荡荡地学,大大方方的学,咱们不低人一等。若是有人欺负你,就跟夫子和姐说。 至于帮人是好事,不过前提不能影响自己的学业和生活。况且现在家里每日都有进账,咱们钱也够用,不需要你操心,可是明白?” 她才不想王少安因为寄人篱下唯唯诺诺,更不愿他变成一个“老好人”。 “好,姐,我记住了。那这些银子我拿回去还给他们!” 王桃花满意地点点头,这弟弟真是聪明,一点就通。 突然她闻到一股糊味:“哎呀,我的肉!” 赶紧掀开锅盖,翻炒起来。好在及时发现了,不然这一锅红烧肉就浪费了。 接着清炒了一个灰灰菜,饭菜就好了。 王少安大口大口地嚼着红烧肉:“姐,就是这个味道,我好几次做梦都梦到了。我跟邱小胖他们说,他们都不信!” 王桃花给他夹了一块子灰灰菜:“慢点吃,老一大碗呢!来,吃口青菜换换嘴。等你回去的时候,姐做上一份你带去和好朋友吃。” “哎呀,太好了!姐,这下邱小胖他们就不会说我吹牛了。” 吃了午饭,王桃花端来一碟子果子和一碟瓜子,又泡了一壶菊花茶,加了些蜂蜜下去,三人围在桌前聊起了天。王桃花把自己的想法跟两人说了。 “明日咱们去把那铺子收拾一下,我打算卖红薯粉。” 刚才吃饭时,王少安已经知道自家置下了一个铺子,把他呛得眼泪都出来了。现在就算王桃花说摘了颗星星,他都信了! “姐,红薯粉是什么?” “呐,就是用地瓜做的粉条,一根根比筷子还长,跟面条一样细,滑溜溜的,贼好吃的。姐以前常吃……” 见两个小的疑惑地看来,忙解释道:“在梦里常吃。” “姐,这也是你从书里看来的?”“那当然,书中世界千千万万,前人智慧一箩筐,所以咱们要多读书。这样明日咱们去县里买上一点地瓜,我先做给你们尝尝。” “欧,太棒了,又有好吃的咯!” “少安,你可真是个小馋猫!”刘冬儿捂嘴笑道。 下午瞅着日头好,王桃花干脆带着两人小的去挖野菜,打算晚上煎荠菜蛋饼子,再蒸些荠菜团团。 几人正挖着,王桃花突然看到几丛黄色的小花,星星点点簇在一起很好看。再看那叶子和茎上面长了一层白色的绒毛,像打了霜似的。 鼠曲草 “哎呀,咱们村里也有这东西呀,奇怪了,以前怎么没见过呀!?” 王桃花手里拿的正是一株开着花的鼠曲草,在她前世的老家叫毛耳朵草。 “冬儿,少安,快过来。你们看?” 王桃花举着那棵鼠曲草。 “姐,这不就一根野草吗?” “这可不是野草,这叫毛耳朵,可以做米粿子吃。有一年我跟爹去县里,看到有人卖这个做的米粿,爹给我买了一个,味道可香了。” “啊,姐,你不会不会看错了呀!我看小红就挺喜欢吃这个的。” “咋?我的话还不信?来,赶紧摘,就摘这小黄花和最上头的几片小叶子。回去我就给你们做好吃的。” 前世三、四月份,这毛耳朵开了花,家家户户都会摘些来做米粿。吃不完,就把这草晒干,想吃直接用就行。 一听又是新鲜吃食,两人赶紧弯着腰在地里找了起来。 第178章 米粿子 半个时辰后,三人倒也摘了半篮子。 “好了,够了,咱们回去吧!” 等回了家,王桃花就分工了:“冬儿你们俩把这毛耳朵清洗干净,记得挑出里头的杂草。” 自己则去舀了一碗白米和两大海碗的糯米出来。奶奶说过,糯米粉里加点米粉会让皮更有韧劲。然后拿去石磨那边磨了起来。随着磨盘“咿呀咿呀”地转动,就见白色的米粉一点点地从石磨下溢出来。 “姐,这猫耳朵挑好了!” “是毛耳朵。冬儿你去把柜子里炒熟的花生和芝麻拿来。你们俩把花生上头的红皮剥了,用那石臼子臼些碎粒出来。” 等两碗米粉磨完,王桃花用手摸了摸,还有些粗,于是又磨了一遍,这下米粉更细腻了。接着把那鼠曲草也拿来磨了,绿色的浆液流了下来。 “姐,你这是干嘛呢?咦,这水好恶心,绿呼呼的,这还能吃吗?” “我要的就是这浆水。你现在嫌弃,待会可别哭着嚷着要吃哈!” “姐,姐,我就开个玩笑,你做什么都好吃!”王少安很狗腿地摆手。自家姐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自己还是知道的。 王桃花取来大盆,把米饭和糯米粉混合后,把鼠曲草的汁液直接倒了进去,那米粉慢慢变成了绿色,然后揉成团,摘成一个个乒乓球大小的剂子。 刚好刘冬儿的花生碎也臼好了,王桃花让她把花生碎和芝麻白糖搅拌均匀。 “少安你去把蒸屉拿来,姐去摘点柚子叶。” “姐,你摘那个干吗?不会也要加进去吧?” “把米粿放上头,待会上锅蒸就不会粘蒸屉了。” 等王桃花摘回柚子叶,洗了,甩干水分后,就一片一片铺在蒸屉里。 “接下来咱们要开始做米粿了。很简单的,你们看着我做。” 王桃花拿起一个剂子在掌心揉圆,接着一按,就成扁扁的面皮。王桃花舀了一勺子花生芝麻馅进去,然后把口子收了。稍微团圆,放在柚子叶上就行了。 刘冬儿和王少安学着做了起来。 刘冬儿是一学就会,后来那速度都赶上了王桃花,看来这小妮子真有做菜的天赋。反观王少安不是露馅了,就是粉皮黏手上了,最后拆东墙,补西墙,勉强包出一个“奇形怪状”“凹凸不平”的米粿。 他自个看了都嫌弃地皱眉头。 “少安,姐,觉得你还是比较适合烧火!” 王少安郁闷地嘟起了嘴巴。 “好吧,乔夫子说过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在烧火这一块你们两个就比不过我。哼!” 说着雄赳赳,气昂昂地去烧火了,几个眨眼的功夫就喊道:“火升起来了,你们好了没?”声音里尽是得意。 王桃花和刘冬儿对视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 很快两屉米粿就上锅蒸了起来。 “姐,要多久啊?” “差不多一刻钟吧!” “什么一刻钟啊?” 王豆香拎着个篮子走了进来,看到冒烟的笼屉笑道:“好啊,你们几个又背着我吃好吃的!” “豆香,我上次说你长了一只小狗鼻子,你还不承认,瞧瞧,我这刚做米粿子你就来了。” “哎哟,你做米粿子了?什么馅的?” 两只眼睛可不跟小狗一样,亮晶晶。 “花生芝麻的!” “哇,桃花你太懂我的心了。这是我最喜欢的馅,不行,待会我得吃八个。” “豆香姐姐,你这是要跟我比赛呀!?我刚跟姐说要吃七个。” “咦,少安也回来了?嗯,瞅着好像比之前胖了点。” “是吧,我也觉得脸大了一圈。” 王少安“怒气冲冲”地看着两人:“哼,不理你们两个了。” “呐,别生气了,我带了好东西来。” 说着把篮子一提。 王桃花就看篮子里是两把水灵灵的韭菜,筷子长,嫩绿嫩绿的,看着就舒心,而且已经洗好了。 “哎呀,豆香你家的韭菜就长出来啦?” “也没,拢共就长了这么点,我娘本来说留着等我哥回来包顿饺子的,结果全被我割来给你了。桃花,我够意思吧!?” “嗯呢,好姐妹,够意思。咱们待会拿这个炒个鸡蛋,绝对鲜香得很。” 王豆香突然抱着王桃花的手,挤眉弄眼起来:“桃花你猜我这几日去哪里了?” 王桃花看她眉眼都是喜色:“难不成去买地了?” “哎哟,你就知道打趣我。我那点钱还不够塞牙缝呢?你再猜猜。” 王桃花想了想,王豆香家最急的事莫过于王强娶亲了。 “可是去相看未来的嫂子了?” “我就知道你能猜到。这几日跟着我娘跑了好几个村子,这才算定下了。” “咦,前头你不是说已经看好了一家人,怎么……” “说来就气,前日我们先去的她家,说是已经跟别人家定亲了。说好的给我们家一个月的时间去筹银子,一点信用都不讲。”王豆香气呼呼的。 “好了好了,别气了,只能说月老帮你哥牵的红绳子啊不是她。那后头又去哪找了?”王桃花也八卦了起来。 “花家村的,叫花娟儿。爹娘都在,家里上头还有两个哥哥,今年十七岁。不过她家要了十二两的聘银,这不我娘又去我外婆家借了几两总算凑齐了,约好了过几日就去下定。” “哦,那人品咋样?” “还行,挺热情的,一个劲地叫我吃果子。长得吧,反正没咱们俩好看!” “哎哟,你这小妮子真不害臊啊。” “那可不,咱们俩可是沟子村的小仙女!” 说话间,那米粿子蒸好了。一揭开笼屉,烟气弥散中,那绿色的圆团就如翡翠一般好看,让人挪不开眼睛。淡淡的青草香混合着甜香,勾得人直咽口水。 鼠曲草米粿 “桃花,你这米粿子咋是绿色的啊!?” “豆香姐姐,姐加了些毛耳朵草进去,她说这样更好吃。” 那米粿子很烫,王桃花一边沾着凉水,一边从屉里捡起一个个米粿子,还不时抓抓耳坠。 “快,大家趁热吃。” 几人才咬了一口,就发觉那皮虽是又绵又软,可嚼起来却有股子韧劲。再吃到馅时,满嘴喷香,甜甜蜜蜜。 “桃花,这米粿加了那啥猫耳朵确实更有嚼劲,以前我娘做的咬一口就全黏糊糊的,拉扯不完。嗯,里头还有股着淡淡的香味,好吃。” “姐,这个好吃,等我去学堂也做上一点。” “行啊,那这几天咱们回来后多去摘点,晒干了,想吃就做。” 就这般四人聊着,吃着,还真把一屉子的米粿子给吃完了,其中的种子选手当属王豆香和王少安,果真一个吃了八个,一个吃了七个,撑得直打饱嗝。 王桃花给王豆香装了两个回去给罗桂花尝尝,就拿了个碗装了几个送去给张大娘。 自从上次张婆子闹了那一出后,王桃花好几天都没去张家。主要是看到张大爷,心里还有些膈应。 远远地就听到张家院里吵起来了,那声音还有些熟悉。 “妗娘,我娘这来一趟,镯子没了,簪子没了,我说去哪呢?原来都在你头上啊。你这亲戚做的真是厉害了,别人家的东西全搂到自家去了。” “翠娥,你乱说什么浑话呢?你娘和金风做了什么,你们自个去问他们,别来咱们家吵吵,我脑瓜子疼。” “娘说你和那死丫头设计害了她,把首饰全骗走了。妗娘,你咋这么狠呢?咱们这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啊!舅,妗娘这般眼皮子浅,你也不管管。” 王桃花眉头一挑:“原来是他们两口子来了,看来那张婆子回去没少撒谎啊。” 接着就听到张大爷劝解的声音:“翠娥,金山这事真跟怪不到你妗娘身上。来,咱们进屋说去,别嚷嚷了,没得让人听笑话。” “咋?现在嫌丢人啊!?当初你们做这事的时候,那脸皮子哪挂的住?舅,今天你要是不把我娘的首饰还回来,我就去村口哭一顿去,让人看看你们这亲戚是怎么做的。” “去,你去,我薛秋娘行的正,坐的直,还怕你嚼舌根子。你们这一家人搅得我家鸡飞狗跳,没得安宁,以后也不要来往了。” “老婆子你说啥浑话呢!?” “瞧瞧,怪道这老话常说“亲舅舅,假姈子”。你这老婆子,我叫一声妗娘是看在我舅的面子上。我跟你说今日不把那首饰全还回来,我砸了这屋子。” 刘金山放完狠话,就听“夸嚓!”一声,这是碗砸在地上的声音。 接着是小灵儿清脆的哭声。 就传来张大娘愤怒的声音:“你……你们咋这么没大没小,不知礼数。张水生你是个死的呀,没看到吓到灵儿了吗?还不快把他们赶出去。” “要我们走也行,那些首饰少说值十两银子,你拿十两银子给我,我马上拍拍屁股走!” 王桃花进院子时,张大爷正拉着刘金山说个不停,张大娘抱着小灵儿哄着,眼眶一片通红。 “大娘!” “桃花,你咋来了?今天家里有事,你快走,你快走!” 张大娘不停地给王桃花使眼色,脸上全是焦急。 刘金风推开张大爷就跑了过来,又胖又短的指头指着王桃花骂道:“臭娘们,我娘说就是你和这老婆子合伙算计她的,我没去找你,你还敢找上门了。” “金山,上次这娘们还欺负了豆宝,还踹了我,今天咱们算总账好,好收拾她一顿。” “夭寿呀,你们这是要干嘛?这事跟桃花有什么关系,有本事来找老婆子。” “妗娘,还护着她呢,你眼睛瞎了呀,我们才是你的亲人。你这死丫头敢诓骗我娘,一看就是个搅事精,老子揍死你。” 王桃花这几天火气正大着,这不送上门来的也不客气,突然抓住那刘金山的手指就往上掰。 “哎……哎哟……放手。” 刘金山疼得大声喊着。 王桃花可没停下来,直到刘金山脸都变形了,疼得腰都弯下来,才松了手。接着拿起旁边的锄头,就用手柄砸过去。 这是真砸,每一声都“咚咚”响。刘金山也没想过王桃花会这么狠辣,想去抢那锄头,不料王桃花砸得更狠。 “缸!”的一声,额头被敲破了,鲜血哗啦啦地流了下来。 刘金山这一摸,心里的硬气就全泄光了,腿就软了。 “还要打吗?我王桃花奉陪到底。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们个事,县里头的赵捕头可是我朋友。你再来闹事,我就去县衙告你们去。” 王桃花扯大旗,做虎皮,决定拿赵大明吓吓这两夫妇俩。 刘金山夫妇俩听了这话,互相看了一眼,这下把报复的小心思全给湮涅了。 “还有我现在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你娘那首饰都是我拿的,跟张大娘没半点关系。你那猪狗不如弟弟给我下药,想要算计我,那些东西是她给我的赔礼。不信,回去问问她张秀梅。” 夫妇俩一脸不可思议。 王桃花心想:看来那老婆子过得太清闲了,才整出这么多幺蛾子来,我都给她点惊喜! “你们与其来这里向我讨要东西,还不如好好看着家里的吧,小心被老鼠给搬空了。那天你娘可对我说了,百年之后你家的铺子要留给刘金风,还有她攒下的银两也都留给他。” “你……你放屁,你这是在挑拨离间,我娘不会这么说的!?她说过她会一碗水端平。” “哼,一碗水端起平,这话你信吗?哎,说来你们夫妇俩也是辛苦,这没日没夜地挣钱都给别人吃喝玩乐去了。啧啧,就王金风那脸上涂的脂粉都是玉颜阁的,一两银子一盒呢!” “哎哟,那刘金风还跟我吹嘘他要买了一套五两银子的笔墨纸砚去下场。嘶,算下来过几日可不就要下场了吗?” 夫妇俩一张脸已经黑到底了。 这祸水东引十分有效,很快夫妇俩就风风火火地回去了。听说后来刘金山把刘金风打了一顿,逼着张婆子分了家,刘金风只分到一所破烂不堪的老宅子。 不过打这之后,刘家人再也没上张家的门了。 “桃花,让你看笑话了,这就是两个没脸没皮的。” “大娘,说啥呢?谁家没几个糟心的亲戚,你瞅我还少吗!?” 张大娘顿时想起王有贵一家,笑道:“这些人就跟些蝇子一样烦人的很。” “大娘我做了好吃的,走,进去说话。” 全程没有理会一旁呆呆站立的张大爷。 这作为一个男人纵容自己的外甥上门来找自己老婆的麻烦,没有打出去,不是傻就是死心眼。 屋里张大娘吃着香甜的米粿。 “丫头你这手真巧,这米粿做的比咱们做的好吃上许多。” “喜欢吃,我下次再给你带点。等咱们灵儿大了,姑姑也做给你吃。” 王桃花逗着怀里的灵儿,对方很给面子的“咯咯”直笑。 “大娘跟你说个事,我在县里买了一间铺子。” 王桃花轻描淡写地说了句,但是把张大娘惊得呛了声。 “吓!铺子?你这丫头主意真大,一声不吭就置下了铺子,这得花很多银钱吧?” 王桃花苦笑道:“嗯,把家底都掏空了。不过也不怕,接下来我会更努力挣钱的。” 张大娘看了看外头,从床底摸出一个匣子,打开里面正是宋家赔的三十两银子。 “呐,这开铺子不得留下银钱应急,这银子我这一时半会用不到,你先拿去用。” 王桃花看着这银子,那心里的感动是一阵又一阵。 “大娘这钱我可不能拿,你放心我还留了银子的。” 接着不管张大娘如何塞,王桃花就是不接,最后只能匆匆逃去。 “这傻孩子,别人巴不得接了,她倒烫手的很!” 虽是这般说着,眼里却全是欢喜的笑意…… 第179章 悦来酒楼 阔别三日,王桃花再次回来摆摊,大家那是热情高涨,果然吃不到才是最好的。摊子还没摆开来,就已经被挤得水泄不通了。 “姑娘,我要两份。” “我要一份,多加点糖。” “哎,你怎么插队,我先排着的。” 王桃花看着闹哄哄的人,拿着勺子在铁桶上敲了敲:“各位,各位,你们这般拥挤我也不好打豆腐脑啊,要不你们排队吧,这样也快些。” 很快一条长龙就排了起来,一直延伸到了县学的门口,颇为壮观。 周围的摊子眼红得不行,可人家那是蝎子尾巴——独一份,还是祖传秘方,自己也比不过呀!?好在那豆腐脑不压肚子,大家还是会买上一份包子,饼子。 等夏演之和杜子腾来的时候,铁桶里已经干干净净了。 “演之,我说早点来吧,你非得默完那篇文章,你看没了吧!?”杜子腾埋怨道。 “桃花姑娘,好久不见,你的伤可是好了?那几人……” 王桃花赶紧眨了眨眼睛,又看了看一边的王少安。 夏演之会意,忙改了口风:“那几人还让我带豆腐脑呢,看来今日来晚了,得明天赶早了。” 王桃花笑道:“别人有没有我没法保证,但是你们两个保准有。”说着揭开一旁的篮子,从里头捧出两大碗白花花的豆腐脑。 “呐,特意给你们留的,这碗糖多的是杜公子的,这碗是你的。” “哎呀,桃花姑娘你可真够意思!” 杜子腾忙端过来呼噜噜呼噜地吃了起来。 “嗯,就是这口味道!” “谢谢姑娘了!” “该说谢的是我,等我那铺子收拾好了,我请你们吃顿饭吧。” 王少安在一旁插嘴道:“夏大哥你们有口福了,我姐做的红烧肉那是堪称一绝呀!” 杜子腾忙停下了嘴:“真有这么好吃?” “那是!我觉得这是全大梁最好吃的肉,保准让你舌头都香掉。” 说得杜子腾满怀期待:“桃花姑娘,我这人最是见不得小孩吹牛,那到时你做一个红烧肉,我来看看这小鬼有没有吹牛皮!哎,我这求真的路啊太难走了。吃口豆腐脑压压惊!” “明明自己想吃还找借口,哼,拉大旗扯虎皮!” 几人都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夏演之很斯文地吃着,看着忙碌的王桃花,那心跳愈发迅速,很快耳后根就红成一片,怕再待下去被人看出端倪。 “子腾,先生要授课了,咱们赶紧走吧!” 他三下五除二把豆腐脑吃完,就拉着杜子腾走了。 “啊……朱先生历来没……没那么快……我还没……” 等三姐弟来到那间铺子,王少安处处都是新奇。 “我瞅了一圈这屋子不算脏,咱们先把不用的东西扔了,再来打扫,咱们今儿个可是要撸起袖子使劲干了。” 三人系上围裙,用帕子蒙上了脸,就开始先去了后院的三间屋子收拾。 老两口住的屋子里放满了各种杂物,什么破茶壶,蒲扇子,点心的盒子,还有些破衣烂衫,大部分是些没用的东西,看来老人爱收集东西是不分古今呢。 王桃花找来一个麻袋,把这些东西一股脑地塞了进去。 可刘冬儿这个小管家婆又发威了。 “姐,等等,这个灯盏就磕了一个口子,还可以用的。” “哎呀,这个木匣子拿来装铜板妥妥好用,咱们刚好缺一个。” “咦,这个罐子有耳朵,可以拿来装东西……” 就这样翻翻捡捡,还真被她找出了几样有用的东西。 等收拾到那家儿子的屋里,王少安惊喜连连。只见他从床下翻出一个书匣子。 “姐姐,这里面还有好些书呢?你看这本《吕氏春秋》,我看了看,上面注释得很详细,刚好拿来用。” 王桃花看去,书皮破破烂烂的,应该是嫌弃太旧了没带走。 接下来又陆陆续续在柜里,书桌里找到了几本书,王少安都视若珍宝地把上头的灰给擦干净了,放在一边。 就这般等三间屋子和铺子里头收拾好,已经是中午时分了。 “那灶房被油烟熏染了,得去杂货铺子买些皂粉才行,还有院子里也得整理下,咱们今日先收拾到这里吧,明日再来吧。” 正要锁门回去,就见一辆马车停在自己门口,接着从上头走下一个身穿绸衣的老头,戴着幞头帽,朝自己拱了拱手。 “请问可是桃花姑娘?” 王桃花点点头:“先生你是?” “我是悦来楼的掌柜,姓刘,想和桃花姑娘做笔买卖。” 王桃花眼睛一闪,这悦来楼她也听过,是县里非常有名的酒楼,与飘香楼齐名,心道:“自己身无所长,看来是这老头是看上了自己的豆腐脑了。” “刘掌柜,你怕不是找错人了吧?我就支了个小摊子,卖样小吃食,哪能跟你悦来楼做生意呀!?” “姑娘客气了,你那豆腐脑早在咱们这吃食一块打出了名声。老朽也尝过,那是软嫩鲜香,别具风味呀!!” 关键是半旬前,三公子游荡到了平川县,恰遇了这豆腐脑,吃完后跟自己点名要这方子。还说此物不拘南北,不碍老少都可以吃,可以推去大梁各分店。自己前两天就去找人,结果碰上王桃花在家休养。 “刘掌柜客气了。那要不等我们吃了午饭,我去悦来楼找你。” 刘仁笑道:“姑娘你若不嫌弃,今日老朽做东,请你去我们悦来楼一叙。” “刘掌柜过谦了,早就听闻悦来楼的酒菜十分美味,可不是我们这些平头百姓能去的!” “姑娘说笑了,酒楼再好,也只是个吃饭的地方,还请姑娘赏老夫一个面子。” “不敢,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王桃花想着白吃一顿大餐,也就不矫情了。 很快一行人就到了悦来楼。 这还是王桃花第一次接触县里豪奢的酒楼,于是认真地打量了起来。 这悦来楼不愧是县里数一数二的酒楼,共有两层,门前架起了彩楼欢门,装饰着五颜六色的花球,花枝,绸缎堆山等。那高挂的栀子灯也贴着金红纱。 试想夜里点起栀子灯,火红亮眼,和着店内燃得正旺的灯烛,眨眼间便是一片金灿灿,耀眼夺目,甚是漂亮。莲花石台上耸着一杆酒旗,迎风招展。 彩楼欢门 大厅里头也是宽敞整洁,彩帛环绕装点,帘幕绯绿可观,布置得极为美观雅致。最前头有一环形雕花台子,帘纱垂笼,摆设了一溜开得正艳的春花。 就听刘掌柜介绍道:“此花台到了夜间有歌姬戏子吹箫、弹阮、息气、锣板、歌唱、舞蹈……偶尔我楼里也会请把戏人来变戏法。” 王桃花暗自咋舌! 这古人可真会玩! 现在是午饭时辰,里头早就座无虚席,不愧是县里头的有头有脸的酒楼。 刘仁把几人带进了一间雅间,朝个店小二嘱咐了两句,很快一道一道带着香气的菜放在了桌上,无论是摆盘还是色彩搭配,都让人赏心悦目。 王桃花三人虽已饥肠辘辘,却没一人动筷子。 “姑娘,这几道菜都是我悦来楼的招牌,玫瑰酥鸭,炙羔羊,梅子蒸子鹅,百味羹,几位别客气,快尝尝。” 王桃花几人含笑点点头,这才吃了起来。不过也是慢条斯理,不争不抢,不急不慌。 刘仁看在眼里,不由得满意了几分,这家人倒不是那些粗俗的乡野妇孺。 王桃花吃着菜,心里是惊讶连连:“这味道真是绝绝子,难怪别人能开大酒楼。还好自己那三脚猫的功夫没敢班门弄斧,不然保准赔得裤子都没了。哎,这古人可真会吃!” 菜过三巡,众人放下了筷子。 “刘掌柜,你家的菜不仅好看,还好吃。” “姑娘过奖了!不瞒姑娘说,咱们这悦来楼在这大梁开了几十家了,灶头的厨子都是大江南北请来的,若是京城里头的悦来楼还有宫里退下的御厨指点呢。” 王桃花心下一惊:能请的动御厨,看来这悦来楼背后的东家必是皇亲国戚,达官贵人了。 “怪不得味道如此鲜香可口,让人唇齿留香。” “姑娘,老夫见你也是个知礼爽利的,就直接开口了,那豆腐脑的方子可否卖于我悦来楼。” 王桃花顿时沉思了下来。 自从出了胡锤子那事后,她就想明白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现在自己豆腐脑在县学那一片还是颇为有名的,难免以后还会有张锤子,李锤子来找自己麻烦,还不如干脆把方子卖了。若是有人觊觎,前面还有座大山在挡着,就轮不到自己出手了。 再说这豆腐脑说起来制作极其简单,有心之人只要看上几眼也就懂了。万一哪天被人看去了,哭都没地方哭? 刘仁见这姑娘半天不说话以为是不愿意了,于是笑道:“姑娘放心,我悦来楼向来讲理,从不强取强卖。若是不方便,就当老夫没说过。” 没想到王桃花笑道:“掌柜的误会了,能把我家豆腐脑发扬出去,我想白氏祖先也是愿意的。” 对的,王桃花早就打定主意,说豆腐脑是外公白放山祖上传下来的方子,传给独女后,又传给了自己。 刘仁脸上一笑:“这么说姑娘这是愿意出售方子了!?” 第180章 王香香的春天 王桃花点点头。 “好,姑娘如此爽快,老夫也必不会让姑娘吃亏,这方子我悦来楼愿出一百两银子买下。” “刘掌柜,我这豆腐脑虽是只卖五文一碗,但每日一桶也可卖上一两多银钱。以你悦来楼的手笔,若是有了这方子,何愁不挣钱?” 毕竟悦来楼一道点心就卖五十文,一壶香茶都快半两银子了。 刘仁知道这姑娘是在讨价还价了,不急不恼地问道:“那姑娘要卖多少银钱?” 王桃花伸出五根手指:“至少五百两。” 刘仁眉头微跳:“姑娘这价格颇高了些!” 心中却思量道:“就算宫里流出来的菜谱也要不到这个价啊?难道老夫看走眼了,这丫头扮猪吃老虎,其实也是一个贪财好利之人?!” “刘掌柜可知我这豆腐脑成本几何?” 刘仁略一思索:“这吃食一道,其成本无外乎四至六成之间。” 王桃花笑道:“可我这豆腐脑算下来两成不到,而且成本多在细糖上。一碗豆腐脑的成本其实连半文都不要。若是你楼中卖到二十文一碗,可以净赚至少十六文……” 我的天爷呀!这……这……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钱下来呀,要是三公子知道了,说不得我又回京城了呀! 刘仁立马激动地站了起来:“姑娘所说千真万确?” 王桃花笑道:“刘掌柜若不信我,又何来找我?” “好,姑娘,这豆腐脑的方子老夫买下了。不过咱们有言在先,卖与我家后不许转卖他人,否则十倍偿之。” “这是自然,咱们可以写下契约为证。不过我也有个要求,这平川县容我家自卖。” 刘仁有些犹豫。 “放心,每日我只卖一桶。” 刘仁这才点了点头:“行,那咱们现在就写契约吧。” 等王桃花签了字,画了押,刘仁让人拿来五个十两的金锭。 一两金十两银 “姑娘这是五百两银子,你过过目。” 那一溜金子闪亮亮的,晃花了几人的眼睛。 王桃花强压住心里的激动,表面淡淡地笑道:“刘掌柜,你们悦来楼这么大的酒楼,我自是信的过的。我现在把制作豆腐脑的方子写给你。” 说着提笔便写了起来。 很快一手流畅,漂亮的簪花小楷跃然于纸上,刘仁看得颇为惊讶。 “姑娘,你这一手字漂亮啊!家里可是书香之家。” “年幼时,跟着亡母学了几日。刘掌柜谢谢你今日的款待,家中还有事,我们就先告辞了,若有不懂,可以来摊子上问我。” 说着把金锭子用包袱一裹,塞进了背来的篓子里。 正要走出门时,突然又转头提醒道:“刘掌柜,你这悦来楼来吃饭的非富即贵或者是文人雅士,若叫豆腐脑反而跟你酒楼有些相佐了?” 刘仁略微一想,这名字确实有些上不得台面了?这要是有个才子要做诗写词,总不能写“豆腐脑味真佳”吧? “姑娘可是有好的主意?” “问谁能佐琼苏酿,翠釜新调白玉羹!不如唤作白玉羹吧!” 刘仁默念了两遍,突然抚掌道:“好名字,好名字,这豆腐洁白如玉,软嫩鲜甜,可不就是白玉做羹汤吗!姑娘好才思,老夫谢过了。以后有好的吃食尽管往我楼里送。” 王桃花点点头,心里欢喜一片,这也算跟悦来楼搭上关系了。 刘仁就忙唤来店小二把几人送了出去。 等他拿起方子看去,嘴角不禁抖了抖。原来这豆腐脑的原料只有黄豆和寒水石。这……这也太简单了吧! 果然这吃食一道的水深啊! 没两日,悦来楼就推出了一道新菜,名唤白玉羹。王桃花说的那句诗也用彩绸写了挂在门口两侧,一时间前来寻新鲜的客人络绎不绝,可把斜对面飘香楼的掌柜气得牙痒痒。 一个月后,这白玉羹就名声大振,风靡大梁,据说连宫里的贵人都尝过了…… 再说王桃花一脸平静地走出了悦来楼,等坐上了牛车走出拐角,这才抱着篓子激动地笑了起来。 “冬儿,少安,咱们有钱了!” 两人也是笑脸盈盈:“姐,姐,低调点,外头都是人呢!?” “对对对!低调点!” 王桃花立马笑容一敛,把那篓子随意一放,就慢悠悠地往前走去。出城时,去买了二十斤地瓜,打算这两日先试着做一做红薯粉。 这两日艳阳高照,外头暖洋洋的,家家户户都忙着把家里的被褥拿出来晒晒、洗洗。 刘氏扒完碗里最后几口糊糊,就吩咐道:“香香,吃了午饭赶紧去把衣裳洗了。这春日的雨来得突然,这衣服放个几天可不就发霉了。” 王香香也没回应,就点了点头。 “啪!” 刘氏操起筷子就敲在她脑袋上。 “死丫头你拿乔给谁看?老娘跟你说话呢,你哑巴了呀?” “知道了,娘!我这就去洗衣服!” 说着饭也没吃完,就去檐下端起一大盆衣服往外走得飞快。 刘氏还在那里喋喋不休地骂着:“死丫头,这越大性子越孤拐了,也不知道像谁?” 王有贵这几日已经能出来吃饭了,忙劝道:“大海娘,这香香也十三岁了,是个大姑娘了,以后别动不动就打,就骂,没得让人说咱们家没规矩。” “十三岁怎么了?她就是八十岁,也是我刘翠香的女儿,也得听我安排。” 突然她眼睛一闪:“当家的,前阵子我嫂子来信,说是松哥儿再有两个月就要回来了,让咱们把两个孩子的亲事给定下来先。等香香十五了,再嫁过去。” “这事咱们得再合计合计。” “还有啥好合计的?我娘说了要是香香嫁过去,那是亲上加亲,保准会对香香好。还有我嫂子说了,不白要咱们姑娘,给十五两的聘银。可着这十里八乡也算是高的了?” “你娘家那边我自是知道好的,可是松哥儿是干走镖的,这天南海北地跑,我也是担心有个万一呀!咱们就这么一个姑娘,让她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不好吗,干嘛让她日日提心吊胆!?” 刘氏娘家的嫂子家是干走镖的,于是他儿子刘松打十三岁起就跟着舅家走镖,往往一走就是大半年,一年也回不来两趟。 “王有贵你说的什么胡话呢?松儿走了这么多年镖,不也全须全尾地回了来。松儿那条件多好,要不是我娘拦着,老早就定了其他人家的姑娘。再说你们王家现在要田没田,要钱没钱,还能可着劲挑不成!?” 刘氏虎着眼睛问道。 “你想哪里去?好好好,这事你做主行了吧。” 王有贵叹了口气,现在自家这光景,连说话的底气都没了!!! 再说王桃花拐着小路,匆匆地往河边走去。好巧不巧,碰到了王金凤和王四喜,她们两个正在田埂上摘野花。 “香香,咱们好久不见了!” 王四喜奔了过来,拉住王香香的手。 王香香尴尬地点了点头:“嗯,是好久不见了,这段日子家里忙,就没去找你们耍了。”说着偷偷地向王金凤看去。 见王金凤果然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心里恼怒了起来。 “哎哟,香香,咱们沟子村三朵花少了你,我俩都不乐呵了。四喜好几次想去找你,我都拦着她。要是连累你没干完活,挨了婶子的打骂,可不就是我们俩的过错了。” 说着也拉住她的手:“瞧瞧,你这手臂都裂口子,啧啧,糙得跟鞋底子似的。咱们姑娘家家可得爱惜着手,不然以后怎么嫁给有钱人呢?我那有桂花油,回头你去我家涂涂。” 这话看似关心,却处处透露着得意炫耀和鄙夷,王香香恨得牙痒痒。 以前王有贵家田地那是村里首屈一指,在三人里面那是大姐大的角色,可现在自家一亩地都没有,连王金凤这破落户都敢来嘲笑自己了。 真正是应了那句话“落难的凤凰不如鸡。” “不用了,你的桂花油还是留着给你自个涂吧。” 说着手一抽,抱着木盆气呼呼地走去。 “金凤,香香这是怎么了?” “咋?嫉妒了呗!走吧,咱们继续摘花去。我知道有个地方有好看的花,到时配上件春衫,绝对美的很……” 王香香隐约听到两人的话,气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曾几何时,这个时候的自己不也穿着好看的衣裳在田里摘花,捉蝴蝶吗…… 等她来到河边,只能撸起袖子,不情不愿地洗起了衣裳。 这几日刁婆子有些拉肚子,那亵裤和床单换了好几茬了,堆得有山高。 “这死老婆怎么不拉死算了,害我要洗这么多衣裳。” “娘也是,家里什么活计都扔给我,我到底是不是她亲生的呀!真是活的连个丫鬟都不如。” 想到这里,她是又气又急,把个棒槌敲得“砰砰”响。 不小心手一滑,棒槌飞了出去。 “哎呀,这要是丢了,回去娘又得打人了。” 王香香赶紧伸手去够,不料蹲久了,腿发软,整个人就往河里栽去。 “姑娘小心!” 慌乱中,有人拉了王香香一把,她才没摔进河里。 等她反应过来,发觉自己正倚靠在男人温暖的怀里,赶紧像受了惊吓的兔子蹦了出来。 徐大壮见王香香长得颇为清秀,又这副娇羞的样子,心中一喜,看来是个生瓜蛋子。 “姑娘,你没事吧?” 王香香这才抬头看人,见是一个面皮白净,眼睛细长,长相颇为俊秀的男子,脸上一红。 “刚才谢谢公子。” 声如蚊呐,颇为羞涩。 徐大壮眼波一闪,温柔地笑道:“姑娘,我可不是什么公子,我就一个走乡串村的货郎,我姓徐,你叫我徐大哥就行。” 王香香正要说话,就看到棒槌顺着水流往下漂,不由得惊呼道:“哎呀,棒槌要漂走了,这可怎么办?” 徐大壮忙跳下河,捞起了棒槌。 “姑娘给!” 王香香抬头就看到一双好看的眼睛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心里就仿佛有一头小鹿撞了进来,脸又倏地红了半边。 “谢谢徐大哥,那个我……我叫王香香。” “原来是香香姑娘呀,这名字真好听。就像这春日处处都是花儿,令人心里欢喜极了。” “徐大哥真会说话。” 徐大壮就蹲在河边一边帮王香香洗衣裳,一边聊了起来,渐渐地笑声就散开了。 “香香,跟你聊天说事真开心,我明日还能与你相见吗?” 王香香垂着头,绞着衣服下摆,小声地说道:“徐大哥,我每日这个时辰都会来这里洗衣裳。” “好,那明日徐大哥再来寻你。” 突然又从货郎担子上拿来一匣子点心。 “这是芝麻酥,你拿去吃。好吃,明日我再给你带。” “徐大哥,我……我怎么好拿你的东西?”话是这么说,那手却拿的紧紧的。 徐大壮暗笑一声:“香香,只要你爱吃,这不算什么!那我先去村里卖货了。” “嗯,徐大哥慢走!” 徐大壮没走几步,转头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挥了挥手。待转过头来,那脸上的温柔全部散去,只剩一副得意与算计。 “哼,我就知道这傻女人在看着自己,啧啧,得亏我娘给我生了这么一张好脸呀,看来用不了多久自己又可以开荤了!” 说着嘴里吹着口哨,挑着货担子一摇一晃地向前走去。 王香香一边吃着香甜的芝麻酥,一边看着远去的背影,心里是无比的欢喜,激动和羞涩…… 是呀,春天到了! 第181章 囊中之物? 从县里回家后,王桃花就开始筹备做红薯粉了。 “少安,冬儿,你们去把那个大木盆抬出来,我去打水。” “呼啦啦!” 半麻袋红薯就倒进了盆中清洗。 “去皮太麻烦了,今天咱们得洗干净点。特别是那些坑坑洼洼里最会躲泥土,不洗干净,硌到牙就难受了。” “姐,用这个刷,快得很!” 刘冬儿递来一个竹刷子。 “嗯,这法子香。” 一刻钟的时间,二十斤红薯洗得干干净净。 王桃花把它们切成小块,然后加水放到磨盘里磨了起来,很快就出了一桶的红薯浆液。 “冬儿,去把那纱布拿来,咱们要把渣渣过滤掉。” 刘冬儿两人拉住纱布,那深灰色的浆液慢慢漏下。王桃花又连续往里倒了两次水,用手挤压揉搓。最后等浆液过滤完,留下一大包灰白色的红薯渣渣。 过滤红薯浆液 “姐,我把这些渣子拿去扔了。” “哎,别扔了,这个可以做好吃的。不过这么多咱们也吃不掉,你拿一些去喂鸡吧。” 刘冬儿半信半疑地抓了一把去喂她的宝贝小鸡崽。经过她的细心照料,那鸡崽子已经大了一圈了,连毛都开始换了。 等红薯渣子扔下去,想不到那些鸡崽子吃得贼香。 “姐,它们吃了,还挺香呢!” “那是当然,这红薯也是粮食呀!” 这边王桃花把红薯浆液倒入大木盆里后,又倒入大半桶的清水。 “姐,接下来咱们要去蒸,还是煮?” “什么都不用干,就让它泡着。等水变浑浊了,咱们换两次水,放一晚上,红薯里头的粉就会沉下去了。” 两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再说这段日子,钱万山都快被钱如儿烦死了。这丫头三天两头来找自己哭诉一番。 “爹,难道你就忍心女儿嫁去给一个平头百姓家吗?你好歹也是个朝廷官员,这般脸上也无光啊!” “爹,我可是你唯一的女儿呀!你就帮帮平郎吧?他会感念你一辈子的。” “要是他中不了秀才,杨清雅她们几个保准笑死我了,呜呜……” 这钱如儿日日被李康平洗脑,说考中秀才后就风风光光地把自己娶进门,所以现在对他中秀才已经走火入魔了。 钱万山脑袋被吵得嗡嗡响,恨铁不成钢地指着钱如儿训斥到:“说来说去还不是你这孽障惹出来的事。爹平日是怎么教导你的,女子少抛头露面,不与男子独处,你是怎么做的? 把老夫的话当耳旁风,才会着了那厮的道。老夫只是个八品的教谕,无权无势,我有什么能力让他中秀才?” 钱如儿听了这话,哭的更大声了。 一旁的欧氏老早就悔得肠子都青了,可如今钱如儿孩子都有了,只能帮着钱如儿说话。 “老爷事到如今,这过往的事咱们就别提了。还有十来日就要院试了,咱们不能这么干等着呀!” “那能如何?只能让他潜心读书,认真备考。难不成要老夫去找县太爷要个名额!我钱万山的脸还没大到天去!” 钱如儿突然想起李康平的话,又气又哭地嚷道:“爹,你就是不肯帮平郎!平郎说那院试的题目都是你与几位教谕出的,你稍微透露一下不就十拿九稳了吗!” 这话把钱万山顿时吓得面无血色,魂飞魄散,飞快地朝外头看去,好在那丫鬟早被打发得远远的。 回手就给了钱如儿一耳刮子。 “孽障!你要害死咱们全家吗!” 钱如儿被打懵了,不可置信地看着钱万山。从小到大钱万山可是一根手指头都没动过自己。 顿时往地上一坐,蹬着腿嚎啕大哭起来:“爹……你打我,我不活了!” 欧氏瞪了钱万山一眼:“老爷,你这是魔怔了,如儿你也舍得打!来,我的乖女儿快起来,地上凉,你还怀着身子呢!?” “慈母多败儿,平和日就是你惯的。你看看她现在有一点官家小姐的样子吗,跟个乡间粗婆子似的。你要不想活,老夫亲自给你递绳子。 你可知道这泄露试题是何等大罪,那可是全家都要砍头的。你回去告诉那姓李的若敢再胡言乱语,别怪老夫六亲不认。” 钱如儿就扑在欧氏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把个欧氏心疼得直抽抽。 屋里,就这般沉静了半刻钟。 钱万山瞪着眼睛看着地面,脸上表情凝重而又狰狞。 好半晌才叹了口气:“哎,儿女债父母还,我这张老脸可要被你这孽障给丢净了呀!罢了,罢了,我再去走上一遍吧。” 钱如儿破涕为笑,跪着挪过来,搂着钱万山的胳膊,把脸贴在上头撒娇道:“爹,你对女儿真好,下辈子我还要当你的女儿!” 钱万山看着钱如儿一脸单纯,五味杂陈:“如儿,你这还未进李家的门就这般帮他打算,将来是要吃亏的呀!” “爹,不会的,康平说一生一世只对女儿好!他会努力上进,挣个好前程,给女儿谋诰命夫人呢!” “哼,不是老夫看不起他,他也读了十来年的书了,到如今连秀才都考不上。再往上走,能走到哪步!” 说着拂袖离去。 这话让钱如儿面无血色,只能抱着欧氏又嘤嘤嘤地哭了起来。 她心里思量着,等李康平中了秀才,两人就会成亲,这样一来,肚子里的孩子就有一个完整的家了! 说来这大梁的科举制度与前世朝代大同小异,学子成为秀才要参加童试,一共有三场考试,分别是县试,府试,院试,不过与前世不同都是在县里考试。 府试过了叫童生,这在古代也属不容易了,有人皓首穷经一辈子也是止步童生。 李康平前些年还是有认真念书的,所以在六年前就取得了童生,可惜考了两次院试都失败了。于是心思才活动了起来,开始钻营,不再苦读。 也活该他运气好,碰到了钱如儿这么个大宝贝。 原本童试还要再等两年,不料去年圣上为庆祝皇太后六十岁寿,特开了恩科。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钱万山带着重礼,厚着脸皮又把县里的同僚全跑了一趟,总算吃了颗定心丸。 钱如儿为了讨好李康平,把钱教谕在为他四处奔走的事说了一遍,这下可把他开心坏了,觉得这秀才更是囊中之物。抱着钱如儿就是猛亲了几口,把钱如儿羞得满脸通红。 临近童试别人都在埋头苦读,恨不得把一天掰成两天用,这李康平还满县城四处玩耍踏青,吟诗作对,或是在舍房里睡大觉,可把一众人羡慕坏了。 再说这丁汝章忙了一日,终于把今年童试三场的题目又查阅了一遍,好在没有纰漏。 他看着桌上刚送来的童试名单,今年全县有四百五十二人参加考试,比一年前多了近两百号人。 这源于北边初定,很多县城已被胡人烧成废墟。于是圣上下旨,今年流民中的学子可在就近县中登记,参加童试。 看到这里,丁汝章眼睛一动,就决定去县学走上一遭。一来放松放松心情,二来看看学子们是否在奋发图强,三来去里头的文庙祭拜一下至圣先师。 这不丁汝章也没穿官服,就带着师爷往县学里走去。 县学上院是已经取得秀才功名的,现在已全部前往省城参加乡试,于是丁汝章就往下院童生教舍走去。 一路上都是书声琅琅,令人心情舒畅。 就见书院里到处都有学子苦读的身影,或教舍,或廊下,或花园,或池边……教舍里还有许多学生在默题解卷。 钱万山不禁感慨万分。 “想当年老夫也是这般,寒窗苦读十几载才中了秀才……那一年老夫十七岁,自是少年得意。想不到这一晃都四十余载了。” “大人,可是要进教舍瞧瞧?” “算了别扰了他们读书。说不得将来这些儿郎中,就有我大梁的栋梁之才,走吧!” 两人刚走到廊下,正要去文庙拜祭,就听两个学子在前头讨论。 “子潜,咱们这次得把之前收集的八股文册子拿来好好看看,说不定那考题就在里头。” “娘啊,那好几百篇呢,岂不是要看个几天几夜。” “那可不是,夫子说当年他考童试,那是三天三夜没合眼睛呢!” “哎,还是李远知好,这个点还在舍房里呼呼大睡呢!听说昨夜去百花楼喝花酒去了,今日卯时三刻才回来的呢!” 师爷正想上前问个清楚,丁汝章摆摆手。 “你小子能跟他比!别人有老丈人撑腰呢。人家昨日放话了,这次秀才必是囊中之物。我猜啊,就算是交白卷他都能考中。” “哎,这人比人得气死人,凭什么咱们在这边苦读,他就可以吃喝玩乐?” “那你也去找个教谕当老丈人呗!” “去去去,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我才不仰人鼻息活着。咱们快去后山亭子吧,那边清静些好默书。” 很快两人就消失在转角。 丁汝章脸色不虞:“走,咱们去舍房看看。” 现在学子都在抓紧读书,舍房本该空寂一片,可两人刚踏入舍房的院子,就听到一阵鼾声如雷。 寻着声音找去,推开那屋子的门,就见一个青年正抱着被子呼呼大睡,屋里是酒气冲天。那圣贤书更是撒了一地,有好几本上还有呕吐的污秽之物。 丁汝章气得七窍生烟:“就这样的学子也配参加科考,简直污了圣贤之言。知松,你去问问,床上躺的是不是他们口中的李远知?” 很快师爷就回来了。 “大人,此人正是李远知,大名……李康平。” “哼,原来是他,钱万山的东床快婿呀。” 丁汝章眼神微冷:“知松,前段时间坊间流传的“负心郎攀附权贵欺压民女,众学子仗义出手真君子‘’的话本段子可是听说过!?” 冯知松点头。 “呐,那负心郎正是床上这厮。哼,这般无德,无礼,无信,无知,若是成了秀才,岂不是天下人的笑话!” “大人,这钱教谕也算是咱们县里的老人了,平日教导学子也是颇为用心,想不到竟然这般糊涂,晚节不保啊。” “知松,你来猜猜钱万山如何助他这婿子考中秀才?” “大人,这是要考较属下了。” 略一思索便道:“钱万山为人还算谨慎,必是不敢泄题给李康平。这童试向来糊名易书,又是由六位教谕一起阅卷,荐卷后再由大人裁夺名次。 想来是钱教谕已和其余教谕通过气了,作弊之人只需在卷中做了标记便可过关。” 大梁朝童试阅卷,向来是由几个教谕一阅,挑出来后由县令定名次,一般情况下,县令只会大概看一下卷子,基本不会黜落选卷。 “嗯,知松果然是老夫智珠。这科举一事,我朝向来严苛,想不到还有人敢知法犯法。这钱万山打了一手好算盘,就别怪老夫让他竹篮打水一场空。” 此时,当事人还在床上做着美梦。 梦里他考上了状元,骑着高头大马,头插双翅,戴着大红宫花,身着锦袍,正跨马游街。接着被选官,在朝堂上指点风云,下朝回府后,各类美人蜂拥而上…… 突然一张大脸盘子凑了过来,一对蛤蟆眼对着自己,娇羞地说道:“夫君,今日是妾身侍寝。” “妈呀!” 李康平从梦里惊醒,一抹额头上的冷汗,嘀咕道:“这丑八怪吓老子一跳!” 第182章 酸辣红薯粉出锅了 很快夕阳沉落,霞光漫天,该做夜饭了。 王桃花想起那笋子也腌下去了十来天了,想是已经好了。于是揭开那坛加了辣椒的,立马一股酸酸的味道涌了出来,再看那笋子被淡黄色的酸汤泡得发亮。 王桃花夹出一根,掰了一截尝了尝,立马一股酸味向两腮涌去。这是一种很天然的酸味,有一股淡淡的鲜香。 “姐,成了吗?” 刘冬儿眼巴巴地瞅着,颇有些紧张。 王桃花掰了一截塞她嘴里。 小丫头立马拧起了眉头,又舒展了开来:“好酸!看来咱们成功了。” “嗯,就是不够辣。下次咱们多加点辣子下去,味道会更好。那今日咱们就来一个酸笋子炒肉沫,再用那红薯渣子炸几个饼子。” 王桃花夹出一碗笋子,然后把它们切成小碎丁。又拿来一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也切成了碎末。 等油热了,下些生姜、大蒜、辣椒干爆香,接着把肉沫倒下去翻炒至半熟,然后下酸笋子,立马一股浓浓的酸香溢满灶间,刺激的几人嘴里不断溢出口水。 很快酸笋子炒肉沫就炒好了。吸了油脂的笋子色泽油亮,香气四溢。 酸笋子炒肉沫 王桃花又拿来一团红薯渣子,打了两个鸡蛋,放了些面粉和细糖进去,就开始搅拌。然后揉成一个个小小的圆球,压扁后放油锅里炸。 就见那红薯渣饼原本沉入锅中,不一会儿就漂在了油上,最后炸得两面金黄。撒上些芝麻,这卖相也是杠杠的。 怕大家吃饼太干了,王桃花还用荠菜打了个蛋花汤。 王少安夹了一筷子酸笋子,立马那笋子的脆、嫩、酸、香溢满了嘴巴,两口就嚼了个精光。 “姐,这个好爽口,一点也不苦。以前爹也炒过,咋就那么难吃。又苦又柴的,跟嚼树皮似的。” “之前腌这笋子时本就焯过水去了部分苦味,然后又腌了这么久就不苦了。而且我用荤油炒的,又下了肉沫,可不就不柴了。” “姐,我咋感觉吃了肚子更饿了。” “酸的开胃,可不就越吃越饿。来,吃个渣渣饼。” “咔嚓!” 王少安咬了口外酥里嫩的渣渣饼,忙不迭地说:“姐,这个饼子好吃,甜丝丝的,比那灰面饼子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咱们家以后做这红薯粉,那渣渣可就多了。不过今日的皮没刮了还有些苦,下次咱们把皮刮了,口感会更好些。” “姐,这饼子咱们也可以炸了拿去卖,一文钱一个保准有人要。剩下的除了喂鸡,再买两头猪崽子来养,可不能白白浪费了。” “嗯,这主意确实不错,我家冬儿就是会过日子。” 第二日,三人摆开豆腐摊子,就发现路上的人一下子多了许多。 等杜子腾几个来吃豆腐脑,才知道是快要童试了,附近的学子都齐聚县城参加考试,足有四五百人。 “哎呀,那这可是大事,我预祝各位金榜题名了!今天这豆腐脑我请客。” “桃花姑娘你这般大方,小心摊子不保哦!”杜子腾笑嘻嘻。 “没事,没事,要是我的豆腐脑能吃出几个秀才老爷,那也是我的摊子的荣幸。” 一旁的王少安看得火热,心道:“自己还要多久也能去参加科举呀!!” 他往前跨出一步:“小子祝各位马到成功、旗开得胜、名列前茅、出类拔萃。” “哟,你这弟弟倒是口齿伶俐,将来必定大有出息!” 一番话说得众人都是欢喜。 等去铺子里打扫完已是午后,一行人就风风火火地回村做红薯粉了。 昨日换了两次水,现在木盆里的水已经是一汪清了。倒掉水,下头沉了一层白白的红薯淀粉。王桃花用手掰了点,捻了捻,粉粉的,看来沉缸不错。 “冬儿,去拿那个最大的匾箩出来。” 王桃花用铲子把红薯淀粉铲出来后,就放匾箩里晾晒起来,这样可以保存很久。剩了一块直接放上清水搅拌成淀粉水。 红薯淀粉块 前世奶奶做红薯粉时告诉过她一个诀窍,要想红薯粉不易断,好成型要加点米粉糊糊下去。 取来一小碗米粉,加入适量的清水搅拌均匀,小火慢慢搅拌,很快稀米浆就能变成浓稠的米糊了,黏糊糊一团。 这时把刚才的红薯淀粉水倒进去,搅拌均匀,当煮到没有水分的时候,里面就剩拳头大的糊团了。 此时雪白的红薯淀粉已经微微发红,散发着浓浓的红薯香味。用手指按按,微微有些黏,不过很有弹性。 趁着这个时间,王桃花拿来漏勺,把那糊团用捶打的方式压出漏孔,形成条状粉丝,再跌入热锅中,滚烫成型。 前世老家若是做的不多,也会装进塑料袋,剪个口子,直接挤的。 因为是第一次做,那面糊团又烂糊了点,所以那红薯粉丝断成一截一截的。等煮到透明了,赶紧捞了出来。 王桃花擦了把汗,总算大功告成。 看着那三碗长短不一的红薯粉丝,心想:这漏勺看来得专门去打制一个大点的,不然太费劲了,还有这粉团的比例还得试个几次。 “姐,这红薯粉真漂亮,它是透明的呢。” 王桃花顺手调了一个低配版的酸辣粉的料汁,加入些醋,蒜末、酱油以及些许食盐,辣椒面,倒进红薯粉里一拌,撒上几颗花生,最后挖上两大勺子酸笋末子,这样酸辣粉就制成啦。 红薯粉 等三人埋头吃完一碗红薯粉,脸上的表情意犹未尽。 王少安一抹辣得红通通的嘴巴:“姐,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面条子了,又香又辣又酸爽,天下一绝。” “这可不是面条,是红薯粉。那咱们卖这个咋样?” “保证大卖,不过就是有点费工夫。” 这点王桃花也想到了,不算洗粉,沉缸,就今天做这三碗粉,自己这前前后后可是花了小半个时辰了,这要是一天卖个一百碗,估摸做这个粉腰都要累折了。 “少安,冬儿,姐想着是找些人来帮忙磨浆,咱们没开铺子前可以多做些红薯粉出来备着。这东西跟那菌子一样,晒干后可以保存很久,要吃时泡一泡煮一煮就好了。” “提前备着好,这样咱们就不会着急忙慌了。姐,我觉得这酸笋子搭在里头味道更是鲜美,要不咱们再去拔上一些腌吧,到时候也可以搭在里头。” 王桃花笑道:“这个我也发现了,酸笋末子跟它十分搭配,说不定还能买去悦来楼,毕竟这东西炒起来还是极香的。 不过就咱们几个人可拔不了许多。姐已经想好了,待会就去找罗婶子,让她去张罗些人拔笋子。” 这罗桂花为人热情大方,村里人缘很好。 “还有这生意咱们是要长久做下去的,咱们干脆就再建个小作坊。” “小作坊?” “嗯,你们想啊,咱们既要煮笋子,做酸辣粉就必须多垒几个灶台,还要铺晒粉干,那院子就必须要大。目前这院子可不行,我瞅了下,咱们新宅子旁边那空地就很适合。以后回家也方便。” 对于建作坊两个小的都没意见,确实是现在的院子太窄巴了。 突然王少安又弱弱地问了句:“可是姐,笋子好找,可咱们去哪里找那么多地瓜呢?” 王桃花又愣住了,是啊,红薯做粉条可是不出料的,约莫十斤红薯出两斤干粉条。一斤干粉条可以泡水后成三斤左右,约莫可以做上十碗酸辣红薯粉。 这一天就算做一百碗红薯粉,那么就得十斤干粉条,百来斤红薯了。 去年因为流民这一茬,许多人家地瓜都吃得差不多了,新种下去的也还没收成啊!就昨日那二十斤地瓜,也是碰巧看到一户人家在卖,粮店里问了可是没有的。 是啊,去哪里找那么多红薯呢? 等王桃花拎着一匣子点心出现在王孟山家门口时,苗明翠正抱着桂圆坐在院子晒太阳。 “婶子,晒太阳呢!?” “桃花你来了!快进来坐。” 苗明翠热情地打着招呼。 王桃花把点心放在椅子上,就接过肉乎乎的桂圆抱了下:“哎哟,婶子这桂圆挺压手的呀!” 苗明翠捂着嘴笑道:“可不是,这一天抱下来是胳膊也酸,腰也酸。” “那是咱们桂圆福气多!来,桂圆,姑姑给你个小玩意。” 突然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拨浪鼓,“咚咚咚”地敲了起来,惹得桂圆小手小脚使劲地蹦跶。 苗明翠嗔了她一眼:“桃花,干嘛又破费买这些,上次那银圈子公爹都说了我老半天。” 小灵儿满月没几日,这王孟山也摆了满月酒。王桃花想着王孟山对自己多有帮助,特别是那宅子地基和后头的山坡更是让自己得了实惠,于是也送了一对银圈子去。 “没事,一点小心意,希望咱们桂圆平安长大。”说着把桂圆送还了苗明翠。 “嫂子我去找下村长爷爷。” “去吧,公爹在屋里呢!” 还没说完,王孟山就从屋里走了出来:“桃花你找我可是有事?” “村长爷爷,我想向你打听个事,我家新宅子旁边那空块地是村里的,还是个人的?” “丫头你这宅子要建这般大?” “不是,我打算建个作坊。这不新做了个吃食,打算试着买卖。葫芦叔家那院子太小了,腾挪不开。” 王孟山以为是王桃花那豆腐脑生意好了,要多做些,于是点点头:“那块地倒是村里的荒地。你若要买,待会我去让你有泉叔去丈量一下,明日就去衙门给你把地契给办了。” 王桃花心里笑了起来,让王有泉去丈量,那不就是在给自己放水,忙说道:“那辛苦叔了。哦对了,村长爷爷,就是咱们这附近有没有哪个村子种的地瓜比较多呀!?” “地瓜?丫头,你这是要买地瓜?” “嗯,这不新做了种吃食,用的就是这地瓜。想着去县里买不方便,就想着去附近村子买些。” 王孟山这才明白原来是这丫头又鼓捣出新鲜的东西了,心里颇为惊讶。不过他为人向来不多嘴,所以也没多问。 “要说这地瓜,这家家户户都种了些。不过要数花家村种的最多。他们那村子地虽然多,但土里沙子多,又没啥河,稻子玉米种下去收不了多少。所以村里呀,大多都是种的地瓜拿去换灰面。” 王桃花听了这消息十分开心:“好,谢过村长爷爷了!那明日我就去花家村看看。” 接着又指着那包点心:“这是县里新出的枣子酥,我尝着味道不错,你老留着尝尝。” 说着便跟两人告了别。 苗明翠笑道:“公爹,这丫头是越来越能了,都开始建作坊了!” 王孟山点点头,他隐隐觉得将来这村子都得靠着这丫头。 路上,王桃花直接折去了罗桂花家。 “婶子,麻烦你个事!” 罗桂花给她倒了杯热水:“说啥麻烦不麻烦的,丫头你别跟婶子客气,尽管说。” “是这样的,我准备做样新吃食,需要用到笋子。我这早晨多半时间都在县里也回不了,所以麻烦你帮我在村里张罗收些笋子。” “丫头,那笋子到处都是,婶子帮你去拔些就是了,可别白费了银钱。” “婶子,我要用到可多了,你一个人可拔不完。再有这笋子也就个把月老了,咱们得赶赶速度呀!” 罗桂花沉思了片刻:“嗯,那倒也是,笋子这东西可不就是见风长。” 王桃花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婶子,那笋子你跟大家伙说说,去皮一文钱两斤,有多少收多少,不过坏的,老的可不要。” “啥,一文钱两斤,这价钱不得抢疯了。” 这沟子村河滩上,山上的笋子成百上千都没人吃,这春天长得又多,又快,动作麻利点的一天能拔上一百来斤,去掉皮也有六七十斤,算下来可有三、四十文了,那可是妥妥的高收入了。 “没事,这笋子拔起来也是辛苦的,况且我要的急。至于婶子你就不要去拔了,你就帮我验收笋子和过秤,我每天给你四十文,豆香也去帮忙,给你二十文。” 罗桂花连忙摆手:“哎呀,我不要钱,这就是个过手的事情,平日里你可没少帮咱们家。” “那可不行,怎么能让你白干活呢!你要再这么客气,以后我什么事都不来找你了。” 见罗桂花还在犹豫,就跟王豆香使了个眼色。 王豆香会意一笑:“娘,这事就应了吧。大不了咱们帮桃花好好把把关,被让黑心的人钻了空子。” 王桃花笑道:“对啊,到时腌笋子还需要你帮忙呢!” 罗桂花这才勉强答应了下来。 第183章 收笋子 这边王桃花刚回家,王有泉就带着王虎子来丈量空地了。 王桃花凑在旁边看他们量地,忍不住都要笑出声来了。 那明明可以算进去的地方,王有泉大手一挥:“虎子,这地方都是石头,来,把线拐一拐,不要算进去。” 其实吧,那地方就一块盆大的石头。 “哎,等等,这边有条沟,咱们绕过去。” 其实吧,那沟就坡上雨水流出来的,还没一掌宽。 就这般一顿操作猛如虎,最后半亩多的地量完就剩三分地了,果然应了那句话“朝廷有人好做官”。 (半亩约333平方米,三分地约200平方米) 王桃花心里十分欢喜满意。 “桃花,地量完了,也登记好了,明日我去帮你把地契办好。” “叔,这是五两银子,你先拿着,若是不够在与我说。” “桃花这是荒地,用不了几个银钱。等到时结余了,叔再拿来给你。” “行!有泉叔,虎子叔今日辛苦你们了。” 两人摆摆手就走了。 王桃花随即找到吴长水:“叔,你那边能不能抽几个人出来,我把这边空地也买下来了,想建个作坊。那墙啊之类的不急,先搭个草棚子和仓库出来,剩下的以后再慢慢修。” 吴长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丫头,你也太能折腾了吧,这才多久工夫又整出个作坊?!” 王桃花笑道:“叔,我多赚钱你不开心呀?” “丫头说啥胡话了吧,你多挣钱,叔就跟着你挣钱,哪能不开心。分几个人出来倒是无妨,反正上梁还有些日子,后头的几个日子都挺好的。” 于是在吴长水的安排下,吴木带着四、五个人先来空地搭草棚子。 几人都是手脚麻利的,那木板和稻草又是现成的,于是第二日下晌一个颇大的草棚子就搭好了,还用木头建了一间仓库,垒了五、六个灶台…… 罗桂花等桃花走后,稍微收拾了下,就来到村口把收笋子的事给说了一遍,人群里立马议论开了。 “桂花,桃花那丫头真收笋子,还一文钱两斤,咱们都是乡里乡亲的可别糊弄人。” “是呀,咱们活了半辈子了,也没听谁说过这笋子能卖银钱呀!?桂花你可得问清楚了,别待会老婆子累折了腰又拿不到钱,这脸上就难看了。” “哎呀,我是个啥样的人你们几个还不清楚?怎会拿这事打趣你们。人家桃花说了一文钱两斤,有多少收多少,不过要剥了壳的,而且要新鲜的,嫩的。” “哦哟,那这可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哟!那笋子成年成月地长在那里也没见人去拔呀,到处都是。这……这不就是捡钱吗?不行,我得赶紧把那几个泥崽子叫回来拔笋子去。” 说着那妇人就要离去。 罗桂花一把抓住她的手:“哎,等等,你这性子也忒急了,听我把话说完。桃花说今日那放笋子的地方还没收拾出来,明日开始收!” 几人这才停下了脚步,又开始问东问西。 “桂花,你说桃花丫头要那么多笋子干吗?” 罗桂花打着马虎眼:“这我咋知道,咱们帮着做事就行,不兴去问长问短的。” 一个婶子就有些傲娇地抬起下巴:“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听说她在县里做那吃食的买卖,想来里头就有这笋子吧!” “哦哟,这小丫头还真是厉害了。你瞧瞧就这么几个月,房子,地呀,牛车,摊子可不都有了,听说小子还在夏员外家的私塾读书呢!” “啧啧,我瞅着是她王家祖坟冒青烟咯!要不然一个没爹没娘的小丫头片子咋这么能!!” “这话倒不全对,你瞅瞅他大伯家都成啥样了?地卖了,钱没了,儿子还坐牢了。都流着一个祖宗的血,难不成这祖宗还偏心不成!?” “嗯,这倒也是,也不知道那刁婶子把这么个会搂钱的孙女放走了,悔不悔!” “哎哟,你这个促狭鬼,猴儿精!” 接着就是一连串的笑声…… 这不没过两刻钟,王桃花收笋子的事就在村子里传的沸沸扬扬,一时间所有人的激情都被点燃了。几乎所有小孩在饭桌上都被爹娘认真交代了一番,明日早起跟着去河滩边拔笋子,不许偷懒。 刘氏知道这事后也是蠢蠢欲动,忙对着王大海兄妹俩说:“明日你们俩个也去拔笋子,要是一天能拔个三、五十斤也有几十文活钱,可不比去县里扛活来的轻松。” 王香香想起和徐大壮的约定,顿时有些烦闷起来。 于是为了自己的幸福,她鼓起勇气说道:“娘,明日我还得做家里的活计,午后还有一大盆衣服要去洗呢!” 刘氏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咋,你是想说这个家离你不得,还是做点事就想来邀功?” 王香香赶紧摇头:“不是……娘,我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 刘氏一筷子敲了过去:“这么大个人了,让你做点事就苦巴着个脸。你要是能像那死丫头一样又是建宅子买地,又是摆摊子开作坊,大把大把银子赚来,老娘保准把你像佛爷一样供着。没半点本事,成天净会给我添堵。” 不得不说,王家遭了这一连串变故后,刘氏愈发乖张泼辣起来,以前还是遮遮掩掩地使绊子,冒坏水,现在就是明目张胆地阴阳怪气了,甚至连刁婆子都敢怼了。 王香香只能捂着手臂,呜呜地哭了起来。 刘氏嫌弃地看了眼,目光就转向了一旁翘着二郎腿,大口大口吃着灰面糊糊的王大海。 “大海,娘说的事记下了没?” 王大海不耐烦地点点头:“知道了,知道了,不就是拔笋子吗,伸手的事儿! 刘氏哪里不知道自家儿子的死样子,那放出去了就是去了笼头的马儿。 于是说着狠话:“你这几日老老实实地给我拔笋子,要是敢和那些狐朋狗友出去耍,我就让你老子爹狠狠揍你一顿。” 王大海这才撇撇嘴,把那心思收了起来。那日王有贵醒来后,可是狠狠地把他收拾了一顿,那痛是记忆犹新呀! 等第二日王桃花去县里卖豆腐脑时,就已经看到好几波人匆匆往河滩上跑去了。 这财帛果然是动人心! 今日街上的人又多了几分,王桃花的豆腐脑比平日又早了半刻钟卖完,于是就带着两个小的去了唐记铁铺。 “唐大叔,我要买五口铁锅,五个铲子,然后我还要打五个大点的漏勺,不过要做成圆筒形,深点。” 王桃花想到了前世用的手工压面器,很是轻省力气。不过那玩意结构太复杂了,自己不懂啊!只能做个大概的器具出来,用手按压面团了。 “圆筒形!?” “嗯,口子大概饭碗这么大!这样我画给你看。” 说着拿着木炭在地上画了起来,又解说了一遍。 “哦,这东西倒不是很复杂,明日来拿吧!” 听到能做,王桃花很开心,就先带着大铁锅和铲子回去了。 再说罗桂花这边简直要忙疯了,她和王豆香还在吃早饭,就有人来家里催着去收笋子。 “桂花,院子那头已经等了好些人了,快去把笋子收了哟!” 母女俩放下碗,就急匆匆来到王桃花家。 院子外头已经有七、八个乡亲在等着了,这不有的人手里还拿着几根笋子在争分夺秒地剥着呢! 看那剥了壳的笋子水灵灵的,嫩生生的,还带着清晨的露珠,就知道这些人是鸡还没叫就去拔了头波的笋子。 剥笋子 “桂花,你可总算来了哟,快帮咱们把这笋子称了吧,还赶着去拔笋子呢!” 罗桂花就见是王猴子家的,忙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冬梅,你这也太要强了,这黑灯瞎火地就往那河滩子跑,也不怕被河龙王抓去当媳妇了。” “哦哟,那扁担河拢共也不到小腿深,怕个锤子。我巴不得龙王爷把我抓去,送我几个金元宝花花呢!桂花,快帮我过秤,我还赶着去拔下一茬呢!你瞅瞅,我这都选的嫩的拔,剥得干干净净,根根光溜溜的。” 罗桂花连抽了几根掐了一下,果真嫩得能掐出水来,看来都是往那嫩的拔的。 “好,我这就给你过秤。” 过完秤,刚好十六斤,罗桂花让王豆香拿纸记了起来。 这可难为王豆香了,她拢共也就认识自个的名字。 可很快她就想出了一个办法,在纸上画了一个猴子头,下面画上了十六根棍棍。 罗桂花看了,满意地点点头:“香儿,亏你想出这法子。咱们既然拿着工钱帮桃花做事,可不得帮她把帐记清楚了。” 王豆香牛气哄哄地抬着小下巴:“平日里你还总说我是憨包脑袋净装草头子呢,哼,现在知道我的聪明了吧!” 罗桂花哭笑不得,用指头戳了戳她的额头:“你这小妮子,说你胖还喘起来了,赶紧来帮忙,没看到后头几个婶子等着吗!” 昨日傍晚王桃花特意送来了一千钱,所以罗桂花直接数出八文钱给王猴子媳妇。打她做姑娘起,娘家卖花生黄豆也都是她算的,这算钱倒是能行。 那妇人接过银钱,笑得见牙不见眼。这才一个多时辰呢,就赚了八文钱,比自个老爷们在县里扛活还挣的多。想到这儿更是动力十足,赶紧拿着篓子就往河滩边跑去。 等第一波拔笋子的人拿到了银钱,原本还有些观望的,磨蹭的,怀疑的这下是再也坐不住了,拿起篓子、篮子就冲向河滩。 那可都是钱呀! 一时间河滩上,山坡上到处是拔笋子的人。 等王桃花赶着牛车回来,院子里已经挤满了人,现在正闹哄哄的。 就见罗桂花埋着头扒拉着笋子:“春芳,你这笋子我收不了。” 黄春芳插着腰,鼓着眼睛:“咋,别人家能收,我的凭啥不能收,难不成收个笋子还看碟子下菜,分个三六五等。桂花,可不是这个理呀!” “春芳,别人家的笋子是怎样的,你家的是怎样的,咱们心里有数。” 黄春芳眼珠子飞快地转着:“我的笋子咋啦?都一个地方拔的,还能多个头出来!我看你就是想拿个乔,摆个谱子罢了,这才刚领了个差事就这般不讲情面,以后还不可着劲刁难咱们呢。” 王豆香急了,从那篓子底下扒拉出一根笋子来:“春芳婶子,你瞧瞧这笋子都开始长岔枝头了,老得连猪都不吃,也能拿来给人吃。” 黄春芳被拆穿了很是恼怒,恶狠狠地瞪着王豆香。 今日她起得晚了,等到了河滩笋子早被拔得没剩几根,只得挑着其他人不要的拔了些,然后面上铺了些嫩的,没想到被这娘俩给看出来了。 “罗桂花我看你就是诚心找老娘茬的。又不是你给钱,你操哪门子闲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还真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春芳,咱们这做人要讲良心,就咱们村这么多人都是嫩的,好的送来,凭啥你就不能。我这既是帮人做事,就得做好了,不然得遭了埋怨了。你要不把这些老的挑出来,我收不了。” 说着就招呼下一个婶子来过秤。 黄春芳可不是个善茬,直接伸手抓住来罗桂花的手:“你算哪门子大头葱啊?凭什么不收我的笋子!!” “就凭这笋子是我花钱买的。” 众人见王桃花回来了,赶紧让开了一条路。 “不好意思,你家的笋子我不收,以后也不收,请回吧。” 黄春芳气得半死:“桃花丫头,你这般做也太不讲情理了,咱们好歹一个村子住着呢,以后说不定得求到我头上来。” “该说的,桂花婶子已经说过了,既然你不按我的要求来,我干嘛白掏钱找罪受。现在,马上,立刻拿着你的笋子走人。” “你……” 见王桃花一点步都不让,黄春芳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最后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你个不分五六的死丫头,无情无义的小杂种,老娘我就瞅着你这笋子烂在屋里,一根都卖不出去。亏不死你!” 王桃花拿起一把铲子就敲过去。 “娘耶!” 黄春芳没命地跑走了,连一路掉下的笋子都忘了捡。 要知道这丫头打人可是真打的!!! 第184章 记账 王桃花对着人群说道:“各位婶子,大娘们,今天我王桃花当着大家的面敢保证,只要你们送来的笋子不是坏的,老的,绝对有多少收多少,不会少大家一分银钱的。 但若是想蒙混过关,做那些眼皮子浅的事,那不好意思,我家不收。毕竟这东西是进肚子里的,咱们得让人吃的放心是不!?” 几个平日为人不错的婶子忙应和道:“桃花你放心,咱们都是乡里乡亲的,肯定不会做那没皮没脸的事。” “是啊,你能给大家找条财路,咱们谢你还来不及呢。那些个眼皮子浅的直接赶就是,咱们心里都有数,惯不会去说三道四。” “还多亏了你收这笋子,咱们家也能挣上些银钱,咱们可不能做那黑心肝的事。” …… “那桃花谢过各位婶子大娘了。然后还有两个事要告知下大家。一来这笋子我家还要处理一下,所以未时之后大家就不要来送了。二来从后日起,大家就把笋子送去新宅子旁边的作坊。大家互相告知一下。辛苦大家了!” 王桃花在建作坊,大家也陆续听说了,于是点头:“要得,要得。” “婶子你先收着,我们去卸了东西就过来帮你。” 就见灶房门口已经放了三个箩筐,里头全是白生生的笋子,估摸着有二、三百斤了。 “姐,好多笋子啊,好在咱们回来时买了那么多口大缸,不然都没地方放了。” 回来时,王桃花去钱记杂货铺子定了十口一抱粗的大缸,说好了午后送来。 “嗯,咱们赶紧把东西搬下来去帮忙,我看婶子那边有点忙不过来了。” 现在桌子,碗筷之类都放在了铺子里头,也省的搬来搬去。所以只要卸铁桶和今日买的东西。 很快王桃花几人就过来帮忙,直到快午饭时才没人来送笋子了。 罗桂花母女正要回去,就被王桃花拽住了:“婶子,豆香你们别回去麻烦了,今日我买了些菜,咱们随便吃两口。” “哎呀,这可不行!我这拿着工钱又蹭饭,得被人说嘴的。” “婶子就一顿家常便饭客气啥,我以前还不经常去你家吃呀!!再说我还有事跟你商量呢,来,咱们边吃边说。” 罗桂花想着回去烧饭也耽误时间,既是家常便饭也就不再拒绝。 刚才王桃花抽空把饭做下去了,这时端出来,那是热气腾腾,饭香弥漫。现在每日有银钱挣,王桃花又恢复了一日三顿大米饭。 刘冬儿已经把买的几样吃食打开了。 罗桂花母女看去,有只斩好的肥肥嫩嫩的烧鸡,一包炸得金黄的肉丸子,一包炒的喷香的花生米。 “哎哟,这又是鸡,又是肉,又是白米的都赶上办席了,哪是家常便饭呀!丫头,你这太破费了。” 罗桂花有些不好意思地站起身子。 王桃花按着她坐下:“婶子,咱们之间就不要这般客气了。今日第一次收这笋子,权当乐呵乐呵,希望这买卖顺顺利利。” 有了这话,罗桂花这才卸了包袱。几人就一边吃着,一边聊着。 “桃花,我跟你说今日那丁大娘来卖笋子,真真让人大开了眼界呀。你知道她做了啥?” 一众人全看了过去。 “猜不到吧!?她竟然用那签子把笋子里头的节给打通了,然后灌了水进去。” 刘冬儿正夹着一颗花生米,听了这话手一顿,花生米就滚在了桌子上。 “这……这都可以。” “那可不是。当时我就觉得奇怪,明明她的笋子比别人少那么多,为什么还要重上几分。趁她不注意从篮子底下抽了一根看了看,那水就流了一手。 这笋子里头都是空的,打通了竹节可不就能藏一肚子的水了。她还面不改色地说是这晨间露水大,笋子吸饱了水。” 王桃花嗤笑一声:“这法子也能想到,还真真是阎王办事尽耍鬼了。” “可不是!都一把年纪了为了几个铜子,还做这黑心肝的事,也不怕遭了报应……” 罗桂花忙打断了她:“香儿不要乱说,她怎么说也是长辈。这般说被人听了传出去,又得给自己惹麻烦。” 王豆香不服气地嘟着嘴:“本来就是嘛!” 王桃花给她夹了个鸡腿:“好啦好啦,咱们不说这糟心事了,来,今天辛苦了,给你吃个鸡腿补补力气。” “还是桃花对我最好,最懂我了!” 王豆香说着夹起鸡腿津津有味吃了起来,罗桂花哭笑不得了。 “来,婶子吃菜,那笋子就交给你。那些搞鬼的咱们直接不收,咱们堂堂正正,谁也说不了嘴。” “嗯,桃花,婶子晓得。哦,对了,今日王香香也送笋子过来了!我想着都是同一个村子的人,她那笋子又规规矩矩,也就收了。” 说着有些不安地看向王桃花。 王桃花皱了皱眉头,她打心眼里不想跟那家扯上任何关系,不过既然罗桂花收都收了,也不好抹她地面子。 “没事,她要是讲规矩,我也不差这几文钱。”话外之意就是如果不规矩,就坚决不收。 罗桂花顿时心里有数了。 “婶子,你再帮我张罗四、五个信的过的婶子来帮忙,我这笋子还要清洗和煮,光咱们几个可干不完。” “哟,这好办。冬梅,秀娟,春芽,葫芦这几个婶子都是实在人,手脚利落干净,平日里也不爱去扯老婆舌。” 王桃花想了想,自己几次遭难这几个婶子还是有站出来说几句公道话的,立马点头:“好,那就她们几个。工钱的话,一天给十文钱,咋样?” “丫头,就这一两个时辰的事,给这工钱哪还好意思挑的?保准同意。” “好,那这事就交给婶子了。” 这边吃完午饭,又有人陆陆续续地来送笋子。有了王桃花几人的加入,罗桂花母子就没那么紧张了,上午真是忙的水都没喝一口。 等抽空歇息时,王桃花看到王豆香在纸上认真地画着团案和小棍子,顿时来了兴趣。 “豆香你这画的是什么?” 王豆香挺挺胸脯,颇为得意地指着纸上的图案:“我娘让我记账,我又不认得几个字,这不就用这图案代替了,下面的小棍子一根就代表一斤,一个小黑点就代表一两。” 她大大方方地说着,没有一点儿不好意思,可王桃花三人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王少安指着一个图案问道:“豆香姐姐,这鸡脑袋是啥意思?” “呵呵,少安亏你是个读书人,这都认不出来,这是吉祥婶子啊。” “噗!” 王桃花正喝着水呢,一口水全喷王少安脸上了。 “姐!” 王少安郁闷地顶着一脸水,一旁的刘冬儿赶紧帮忙擦着! 王桃花笑喷了:“少安,姐不是故意的。豆香,你可太有才了!吉祥婶子要是知道你把她画成一只鸡,保准拧你的耳朵。” 小鸡 “才不会呢,吉祥婶子还夸我聪明呢!” 王少安想了想,也是忍俊不禁。 他指着一条鱼说:“这个我知道,让我猜猜对不对。这一定是鱼婶子了。” 王豆香白了他一眼:“咱们村子里哪有啥鱼婶子,虾婶子的!” “可……可 这明明是一条鱼呀,姐你看。” 王桃花点点头:“没错,确实是一条鱼。” 王豆香这下有些不好意思了,挠了挠脸颊:“这……这是铃铛婶子。” “啊,铃铛婶子,那不该画个铃铛吗?”王少安更是一头雾水了。 “那……那铃铛太难画了,我就画了鱼。” “可是……这……这两个没有关系呀?” “谁说没关系了。你看那鱼身上是不是画了很多小点点!” “嗯,然后呢……” “那是鱼鳞。我一看到鱼鳞就想起了铃铛婶子。” “啊!这都可以!” 王少安尴尬地嘴巴张得极大,半个拳头绝对能塞进去。 刘冬儿已经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王桃花也抱着王豆香,耸着肩膀,已经笑得肚子都疼了。 “豆……豆香,你可太有才了!” 先不说这“铃”和“鳞”两字读音不同,就这两者能强关联已经是王中王了! “那可不是!桃花我跟你说,我记得可仔细了,保准能对的上账!” 一通忙碌后,今日的笋子终于收完了。 接下来王桃花带着几个婶子开始洗笋子,煮笋子。 “婶子们,这腌笋子跟腌白菜,萝卜其实差不多。这笋子不能煮得太过头了,咱们煮的时候看到变了颜色,用指甲掐掐,要是断生了,软塌了,就用笊篱把笋子捞出来沥干水分,放进那些缸里头。 然后那冰糖和干辣椒,盐巴我已经配好了,你们倒进去就好。里头屋里晾了几缸开水,你们倒进去刚没过笋子就好了。就是千万得注意别沾了生水和油花。” 这腌笋子并没啥技术含量,村里但凡拉出一个妇人来都是会腌的,以前只是大家不喜欢吃笋子,也就没想到腌制这一块了。 所以王桃花也没啥好遮遮掩掩的。 “桃花,你放心,这腌菜呀咱们都腌了二十来年了,保准不会出差错。” 春芽婶子笑吟吟地说道。 “嗯,几个婶子都是做事的好手,我自是放心的。” 于是几人就有条不紊地干了起来,王桃花看去,罗桂花找的这几人果然都是爽利仔细的。 等到了夕阳落山,那五、六百斤的笋子就全腌了下去,足足装满了三口大缸。 刚好那头作坊的库房也盖好了,于是拜托吴木几个把大缸搬了进去。 好了,第一波腌笋子总算完工了! 第185章 猪都不吃 第二日,王桃花卖完豆腐脑,让刘冬儿两人先去铺子里收拾下院子,自个拿着一小坛酸笋子去了悦来楼。 一进悦来楼就听到好几个人在喊:“掌柜的,来一份白玉羹,记得加玫瑰露子。” “我也要,我要加果子碎。” 现在是早饭时间,吃得人可不就多嘛! 又瞧见那挂菜牌的墙上的正中间,绸花图簇的就是白玉羹,据说这是飘香楼新菜的待遇。 “桃花姑娘你来了?”刘仁从柜台后迎了出来。 “刘掌柜看来这白玉羹卖的挺不错的。” “托姑娘的福,卖的还算红火。”一张老脸上全是笑意。 “姑娘,今日来找老夫可是有事?” “那啥,你不是说有新东西跟你打个招呼吗?我就来了。” “哦!这么快又有了新东西,来,快让老夫瞧瞧。” 王桃花从篓子拿出坛子,揭开盖子。 一股酸味立马冲了出来。 刘仁探头一看:“这是……笋子?” “嗯,确切的说是酸笋子。” “姑娘,这笋子又苦又涩,咱们这一代的人可不爱吃,就算是京城里头吃得人也不多!” 这一点王桃花早就知道了,所以她早做好了打算。 “刘掌柜,借你灶房一用,待我把这酸笋子做出来你就明白了。” “这倒无妨。罗七带桃花姑娘去灶房,就用那头灶。姑娘要什么食材,在里头吩咐罗七便是。” 王桃花就随着罗七来到灶房。 嚯!这灶房可真大。 足有二、三十个平方,左右两边靠墙各有三口灶台摆着,中间是一条五、六米长,宽一米半的桌子,上头摆满了各类瓜果蔬菜。桌子上头架着一排钩子,挂着鸡鸭鹅和各种山禽野兽。现在还没到午饭点,好几个膀大腰圆的厨子正凑在一起吃着炸果子,聊着天。 王桃花看了直点头,真不愧是县里数一数二的酒楼,就这配套,这食材,这胖厨子还真不是小店小铺能比的。 罗七把王桃花带到一口锅前:“姑娘,这是我们灶房的头灶。你在这边炒菜吧,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 王桃花刘见这灶台不仅干净,周边也宽松。锅沿上面摆满了一溜各色的调料。关键是对着窗口,那油烟一点都不沾身,不迷眼睛。 她早就听说这大酒楼里都有头灶,一般是给有名气的厨子,厨娘用的。就自己这三脚猫功夫也能用上,估计也是刘掌柜客气了。 “谢谢小哥了,麻烦帮我拿些生姜,大蒜,辣子来,还有一些花雕酒。” 罗七立马去拿东西了。 就听其中一个厨子问道:“罗七,这姑娘是新来的灶头娘子?这也太年轻人,行不行呀?你看那铲子都比她手腕子大。” 罗七摇摇头:“不清楚,掌柜让进来炒菜的。” 徐胖子眼睛微暗,那个灶台可是头灶。自个来悦来楼这么多年了,也是这楼里做菜最好吃的厨子,求了刘掌柜许多次,都没去那灶台烧过菜,凭什么让一个小丫头用!? 一股嫉妒和不满立马涌上心头,再看向王桃花就有些不悦了! 王桃花也顾不上众人好奇的眼光,取了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剁成肉沫,接着把酸笋子拿出来切成碎块。 就听到一声轻笑:“这姑娘怕是糊涂了吧,这笋子又苦又涩的,也能拿来做菜?!喂猪,猪都不吃。” “徐胖子你能不能别咋咋呼呼了,咱们先看看再说。说不得有什么祖传的方子呢?你看那白玉羹柔软细腻又鲜香,听说就是用硬豆做的,谁又能想到?” 徐胖子抱着手,小声地嘀咕道:“行行行,那咱们就好好看。我看她能不能做出一朵花来!” 起锅,烧油,王桃花很家常地翻炒了起来。 徐胖子又嗤笑了一声:“鸟的,连锅都翻不起来,能做出啥好菜呀!” 其余众人也觉得奇怪,这姑娘刀工粗俗,又不会翻锅,配料简单,食材更是没人吃的,咋就能进悦来楼的灶房炒菜呢?该不会是个江湖骗子吧!? 不一会儿,王桃花就把笋子炒肉沫给炒好了。灶房里弥漫了一股又酸又辣的香味,让几人不由得咽了口口水。 王桃花看在眼里,故意留了小半盘在灶台上。刚才不是说猪都不吃吗?我看看你们会不会吃!? 等她端着一盘酸笋子炒肉沫出去,几个厨子就围着剩下的半盘笋子炒肉沫议论了起来。 徐胖子开始挑三拣四了。 “这菜色马马虎虎,酱油多了些。” “这笋子切得乱七八糟,还放花雕,这菜也能吃?这年头,三分颜色都敢开染坊了。” “哎,老徐别说了,咱们尝尝不就知道了吗!” 几个厨子就夹了一筷子往嘴里送。 “嗯,这笋子又脆又嫩,不但不苦,还酸酸辣辣,好吃。” “要是配上米饭,我保准能吃三大碗!” “奇怪了,这笋子明明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咋就被她做的这般好吃。” 那徐胖子尝了后,脸色变了又变。 其余几人都忍着笑散开了…… 话说,刘仁吃完笋子后也是极其满意的。 “嗯,想不到这酸笋子味道这般好,姑娘,是老夫有眼不识泰山了。” “刘掌柜的,这酸笋子不仅可以炒肉沫,还可以炒鸡蛋,炒鸡鸭,炖鱼都是可以的。”她本来想说鸡鸭杂,可想到这个时代的人不太爱吃内脏,也就算了。 “好,这笋子老夫要了。请问姑娘多少钱一斤?” “这酸笋子倒不贵,十文一斤。” 刘仁眉头一挑:“姑娘,这可都赶上了猪肉价了。” 这是嫌贵了!!! “刘掌柜,你别看这笋子哪里都长不值钱,可是拔起来,剥壳都极其麻烦,手指头那是破了又破。况且酸笋子得腌制得十来天才能吃,颇费功夫的。十文一斤也是我赚点辛苦钱!呵呵。” 王桃花来之前算过,一斤笋子半文钱,除去冰糖辣子和人工,卖十文大概一斤能赚七文钱。现在这笋子每日收个五百斤没问题,还可以拔上个把月,就有一万五千斤,算下来能挣百来两银子了。 刘仁似笑非笑地看着口若悬河的王桃花:“姑娘,这笋子贱生贱长,吃得人极少,咱们也要想个噱头出来呀,才能让别人心甘情愿地掏这个钱吃呀!你瞧那白玉羹还有‘’问谁能佐琼苏酿”来吸引客人呢,你说是这个理不?” 的确,平川一带对笋子的刻板印象就是——很难吃! 王桃花心里腹诽:“老狐狸等在这里呢?这是又想搜刮自己的智慧了。前世我又不是干酒店营销管理的,哪有法子来说服人来吃笋子呢?好吃不就得了吗!” 等她一番搜肠刮肚,才缓缓说道:“刘掌柜,这酸笋子炒肉沫你也尝过的,味道是极鲜香酸爽的,我想大部分人还是喜欢的。这几日你可以先给来吃饭的客人每桌送上一小份,先把名头推出去。 二来这竹子向来是高雅正洁之物,它可是由笋子长成的。咱们可以办个“春食雅宴”或“品竹诗会”,把这大厅布置得雅致一番,再这用这笋子做各种美食,想来能吸引一波人前来品尝。毕竟现在可是天赐良机!” “哦,哪来的良机?” “刘掌柜你忘了,还有几日就童试了,这附近的学子可都齐聚县里头。等考完之后,你刚好办个雅宴,到时学子来这边泼墨挥毫,留下些佳句,这一来笋子推出去了,二来还能把悦来楼的名头打得更响。这不就是良机呀!” 自古来学子对风雅之事最是上道,想唐宋年间那酒肆饭馆还会专门留墙给文人雅士,学子才俊泼墨挥毫呢,所以留下“墨墙生香”的佳事。 刘仁仔细想来,那眼睛就亮了:“嗯,这倒真是个好法子。” “有道是“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与竹相伴,吃点笋子多雅呀!你说是不?” “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刘仁默念了两遍后,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 “好句子,好雅致!丫头你这才情不得了啊。那咱们这般,从明日起你给我每日先供应二十斤酸笋子,咱们先试试。” 王桃花摇摇头:“刘掌柜,我那笋子刚腌下去,还要十来天呢!家里也就剩二十来斤,明日全给你带来先。” “啊,就这么点啊?那每日不就只能炒个五六盘。” “我也没得法子,这东西不腌够不入味。你拿那小碟子送,先让客人尝尝嘴嘛!” 刘仁一脸纠结,只能捻着胡须说道:“行,姑娘,那你明日把笋子送来吧。等后头笋子腌好了,咱们在定每天的用量。” “嗯,没问题!” 呼,自己的酸笋子终于推销出去了。 “罗七把这坛笋子拿去称称!” “不用,不用,这里头也就一两斤,留给刘掌柜尝尝鲜吧。” 刘仁满意地点点头。 “那我先走了,明日见。” 王桃花刚踏出门槛,就听一声“结账”。 “客官,您这边是一碗白玉羹,四十文钱。” “哎,您走好!欢迎明日再来。” 王桃花差点摔了个狗啃泥。我的老天爷呀,一碗豆腐脑竟然卖四十文,果然是“奸商”!!! 等王桃花离去,刘仁立马把这事写了下来,连同那酸笋子全部快马加鞭送去了京师。 上次白玉羹了让自己长了脸,公子可是提了自己的月银,给了赏银。并特意交代了,要再有新颖的点子和吃食要及时上报。 他不知道的是,几日后,京城某人用这笋子炒肉沫吃得喷香…… 王桃花回村子前去铁铺拿了漏勺。 “唐掌柜,你手真巧!” 王桃花拿着那漏勺很是满意,跟前世几乎一模一样。 “姑娘过奖了!” 现在作坊好了,漏勺好了,就差地瓜了,王桃花决定下午就去一趟花家村。 沟子村的一处山坡上,王香香正在竹子丛里埋头拔着笋子,头上落满了树叶,后背早被汗水打湿了。 她不时地抬头看向河边,两日没去找大壮哥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生气,不行自个得抽空去一趟。 越想心越急,那手就抓到了竹叶。 “哎呀!” 一声轻呼,就见指头被竹叶划破了,赶紧放进嘴里吸吮了起来。 她看向不远处晒着太阳呼呼大睡的王大海,眼里全是嫌弃。 “二哥,二哥……” 她连唤了几声,对方睡得跟死猪一样,于是慢慢地朝坡下走去。 徐大壮正蹲在河边懊恼地砸着石头,水花被砸得四溅。 “不会被那丫头的家人发现了吧?不会,不会,每次旁边也没啥人。” “难不成那丫头是个鬼精的,这几日都是装的。娘希匹的,白白浪费爷几盒点心。” 正要起身离去,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远处奔来,瞬间眼睛一亮。 “大壮哥!” 王香香委屈地扑进了徐大壮的怀里。 闻着少女独有的馨香,徐大壮心猿意马,恨不得马上把人给按在草丛里去。 “香香,你可总算来了。我日日夜夜在这边等着你,以为……以为你生我气,不理我了。” 王香香摇摇头:“这两日,我娘天天逼着让我去拔笋子,我哥又在旁边跟着,我……我没得法子。大壮哥你看,我的手都磨破了好多。” 徐大壮立马心疼地抓住她的手,往她手心哈着气,然后从货担子上拿来一盒桂花油。 “来,快涂点桂花油,这么好看的手咱就这般了呢!?” 听了这话王香香更是泪流满面:“家里什么活计都得我干,这手哪有好呀?” “香香,跟大壮哥走吧。你这般辛苦,大壮哥看得心抽抽的疼。我保证好好疼你,以后挣的银钱都给你,家里什么活计都不让你做,保准把你养的漂漂亮亮。” 王香香有些犹豫了,这未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跟男子跑了,那是——私奔,是为人不齿的! “大壮哥,我怕!要是被我爹娘知道了,非得打死我!” “傻丫头,有大壮哥呢,哪会让你受一点伤害!咱们走得远远的,这样他们就找不到咱们了。大壮哥知道这般做对不住你,但我真是不想你受一点苦了。” 王香香想起在王家受的苦难和委屈,眼里闪过一丝决绝。 “大壮哥,你真会对我好吗?” 徐大壮立马信誓旦旦地举起手来:“我徐大壮对天发誓,要是敢不对王香香好,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心里却嗤笑道:“老子从十二岁起就发毒誓,这都七、八年过去了,不好好活着。这天下这般多人,老天爷哪里管得过来。说不定跑哪里打着盹呢!?” 王香香这才放下心来,依偎在徐大壮怀里:“大壮哥,我信你。” 徐大壮看向静静流淌的河水,脸上全是得意与狠厉。 最后,两人商定明日夜里子时在村口汇合…… 第186章 草丛撞见 午后,王桃花赶着牛车走在去花家村的路上,两个小的被留在家里帮忙收笋子。 这花家村离沟子村约莫小半个时辰的路程。路上一个人都没有,于是王桃花这里看看,那里瞧瞧,时间倒也过得飞快。 等快到村口时,王桃花突然有些尿急。 她四下瞧了瞧,附近也没人家,只得把牛车赶向了路边的一棵大树下。把绳子系在树上后,王桃花鬼鬼祟祟地向后头的草丛里走去。 好在那草丛极高极密,蹲下后把人遮得半点也看不见。 王桃花这才松了口气。 正要离去,突然听到不远处的土坡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难不成有野兔子!? 王桃花带着疑惑往前走了两步,那声音愈发清晰,似乎还夹着喘息声。等爬上那土坡,透过灌木丛就看到坡下的草丛里一男一女正抱着咬耳朵呢! “我的妈耶!这……这大白天也能碰到这事,真是辣眼睛啊!不行,不行,我得小声点走,免得打扰了这对野鸳鸯。” 王桃花羞得脸都红透了,正要悄悄回去,就听到一声:“娟儿,一想到你要嫁去沟子村,我就恨不得那家人全给劈了。” 沟子村!? 王桃花顿时停住了脚步。 “根生哥,你别冲动,这杀人是要砍头的。” “可是我舍不得你呀!” “根生哥,我也没得法子,他们家出了十二两银子的聘银,我娘和几个嫂子都满意,我……我做不了主。” “娟子,我知道,我只恨自个家里穷,不然我早早地就娶了你。” “根生哥,咱们虽然不是夫妻,可我早已是你的人了,也算是夫妻一场了。后日他们家就来下定了,这两日咱们好好好一场。” “我的好娟儿,根生哥对不住你……” 接着两人就…… 王桃花匆匆逃去。 坐上牛车,她心里波澜起伏。 那女的,她已经知道是谁了! 王豆香说过,她娘看上了花家村的闺女,出的也是十二两的聘银,这……这也太凑巧了吧!? 可这事怎么去和罗桂花说呢? 这种事在这古代本就伤风败俗,要是直接说,那姑娘家保不定跟自己闹一通,她家可是有好几个哥哥的。万一不承认,还闹的两家人心里都有疙瘩了?可要是不说,王豆香跟自个关系这般好…… 王桃花就这般胡思乱想着,进了村子。 等找人问清了村长家在哪后,王桃花就一路找去,来到一座泥土院子前。就见院里打扫得很是干净,农具和杂物也摆放得很整齐,有个半老的婆子正在鸡圈旁喂鸡。 “大娘,请问这是村长家吗?” 那婆子见是个眼生的姑娘,把碗里的野菜碎一股脑全倒进了鸡圈,走了过来:“丫头,你打哪来呀?你来我家可是有事?” “大娘,我想找村长买些地瓜。” “哦哟,我当啥事呢!丫头你也别买了,大娘家有,你等等我去给你拿几根。” “哎,大娘不是……” 说着还不待王桃花拒绝,老婆子就朝屋里跑去。 几个眨眼功夫,就用个篮子装了满满一篮子的地瓜走了出来。 “来,丫头拿去吃。大娘给你挑的是黄心的,保准甜。”说着把篮子递了过来。 王桃花看那地瓜根根都有拳头大,浑身没一个破皮,可见是认真挑了的,心里颇有些温暖。 忙对这个热心大方的婆子说道:“大娘,谢谢你了。不瞒你说,我在县里做了个买卖,这次买的地瓜有点多呢!” 花大娘惊讶地眨了眨眼睛,接着一张脸笑开了花:“丫头,你是哪家姑娘呀,咋这般厉害,小小年纪就会做买卖了。行,快进院子,老婆子这就给你叫人去。” 随即朝屋里喊道:“老头子,老头子,有人找哟!” 很快屋里走出个满脸严肃的老头子:“谁找我呀?” 王桃花就见这老头方长的脸,粗眉毛,大眼睛,跟大耳朵图图里的牛爷爷颇实有几分相似,忙上前行了个礼:“花大爷你好,我是沟子村来的,我想来找你买些地瓜。” 牛爷爷 老头子也不说话,就那么上下审视了一遍王桃花,把她看得心里毛毛的。 花大娘推了推他:“老头子,你这凶巴巴地盯着人家小姑娘干啥呢,没得吓到了人家。” 忙又对王桃花说:“丫头别害怕,你大爷就这性子,一年到头都沉着个脸,可不跟那门口贴的门神似的。” 王桃花尴尬地呵呵两声,忙从背篓里拿出一包点心:“大娘这是枣子酥,你拿去尝尝。” “哎哟,丫头你可真客气,来就来还给咱带东西。哎呀,老婆子光顾着说话都忘了给你倒水了。你们坐着聊,我去去就来。” “坐吧!” 花大爷指着院里的一张小板凳,王桃花就跟看到教务主任似的乖乖地坐了下去。 “丫头,是沟子村谁家的闺女呀?” “王有财家的。” 花大爷立马眉头一挑:“可是被那李家退亲的女娃。” 王桃花眨眨眼睛,一脸郁闷,咋这个村子也知道这事呢?转念一想,那花媒婆可不是花家村的吗,立马也就明白过来了。 “大爷,应该说是我退了他家的亲。” “哦!?丫头,那李家有田有地有铺子,放着好的日子不过,为何这般想不开?外头都说你……” 想了想,这话又不好说出口,便不再吭声。 “说我水性杨花,伤风败俗,还被歹人坏了清白对吧!?大爷,当初那李家背信弃义,在我爹尸骨还没入土就来退婚,转身就去县里攀上了教谕家的女儿。孰是孰非,我们沟子村的人眼睛可都看着呢!” “老头子,那花桂枝一张破嘴说道的事也能信,我就瞅这丫头是个心明眼净的。来,丫头喝水,大娘在里头放了点地瓜糖,香香甜甜的。” 说着递来一碗糖水,又端来一碟子地瓜干子。 花大爷点点头:“丫头你别恼,这都是些外头的浑话,我是不信的。” 王桃花笑道:“无妨,我身正不怕影子斜,那碎嘴的人自有老天收拾的。” “丫头,你今日来要买多少地瓜呀?” “大爷,我估摸着上万斤吧!” “扑!” 花大爷一口水喷了出来,连咳了好几口,呛得满脸通红。 花大娘忙帮他拍背。 “你这老头子多大年纪了还这般沉不住气,跟个毛头小子似的。” “你说啥?上万斤。” 一双眼珠子瞪得老大,跟个电灯泡似的贼亮! “嗯……说不定还不够,所以来求大爷帮忙张罗下。” 按五斤地瓜出一斤干粉条来算,一万斤也就二千斤干粉条。一斤干粉条算下来有十碗,如果按一天一百碗算,也就二百天的量,真不多! “咱们村子虽种的大多是地瓜,可去岁那流民闹城,这几个月下来,咱们也吃去了许多。前阵子又种下去了一批,这上万斤看来得几家凑凑了。” 顿了顿,又说道:“丫头这地瓜虽不像粮食那般金贵,但往年也是一文一斤卖着,这上万斤可是十两银子,你这边……” “大爷放心,银两我早就备齐了。” “好,好,银子备好了就好办了。我们村子地贱,又没啥大山大河可以靠着,平日活钱不多,这地瓜大都愿意卖的。” 王桃花一进村就发现村里田地成片成片,比沟子村多了不止两倍,可却没看到一条河。山也多是坡山,上面大都是些灌木和杂木,看来村民确实指着这地瓜活命。这卖了钱才能去买其他东西。 “你这边等着,我这就去问问大家伙。” “那有劳大爷了。” 花大爷出家门后,花大娘就和王桃花唠起了家常。 王桃花突然想到刚才看到的事,故作不经意地说道:“大娘,说来我们村有个同族哥哥跟花家村这边结了亲家呢。” “哦,是哪家?奇了怪了,咱们花家村就这百来户人家,这事我老婆子咋不知道?” “那姑娘好像叫花娟儿。” 王桃花明显发现说到花娟儿时,花婆子眼睛闪了闪,那笑意也淡了几分。 “哦,是娟子啊,是了,她可不到年纪了。姑娘你家里还有谁呀?” 花婆子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就转开了话题。 王桃花心道:“要么是这花婆子对花娟儿家不了解,要么就是不想去提她家?”目前看来,明显是后者。 既然对方不说,也不好问太多,于是就和花大娘聊了些家里和村里的事。 正说着,花大爷背着手回来了。 “丫头,我帮你问了几家,那地瓜倒是剩些,不过加起来估摸着三千来斤。这会儿大家都在地里忙着,等晚点大爷在帮你去问问。” “好的,大爷,那我明日再来一趟。大爷这事就拜托你了!” “哎,等等,把这几根地瓜带去尝尝。篮子明日带过来就行。” 花婆子硬是把那篮子地瓜塞到了牛车上,王桃花只能收下了。想着等这事结束后,再来好好感谢一番。 等王桃花赶着牛车快出村的时候,就见前方走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穿着碎花的春衫,脸蛋不像村里其他姑娘,颇为白净,眉眼细细的,走路一扭一扭的,看着有些别扭。 “妈呀!这不就是滚草堆的那位吗?” 花娟儿也在打量王桃花,见对方水灵清秀,又比自个穿戴的好 ,立马那眼珠子就黏在了王桃花身上。 心里暗暗比较着:“要是这衣服穿在我身上,保准比她好看。哎呀,那簪子真漂亮。说不定只是外头包了层银而已。哼,赶明儿沟子村来下定,也得让他家送上几只好看的簪子,不然我就不嫁!!” 打定了主意,花娟儿抬着下巴,“哼”了一声,像只大鹅似的从王桃花旁边走过。 王桃花撇撇嘴:“德性!” 第187章 就当遇见两只狗了 等王桃花回到沟子村,几人就涌上来问了。 “姐,花家村有地瓜吗?” “有,不过咱们要的多,还得各家去凑凑。明日我还得去一趟。” “桃花,我听少安说你要买上万斤地瓜,这做的是啥啊?能用的完不?那地瓜虽然不容易坏,可是放久了得生芽子的。” 罗桂花颇为王桃花担心。 “婶子,我打算做那红薯粉丝,就这一万斤我还觉得不够呢!最好有个七、八万斤才好!!” “吓!你这丫头胆子可真大,上万斤地瓜给我吃十年也吃不完哟,还不够?!啧啧,老天保佑你这啥粉丝买卖得红红火火哟!!” 王桃花看向罗桂花和王豆香,想起今日的事,心里已经有了盘算。 “婶子,明日让豆香陪我去一趟花家村吧,那路上一个人走得挺没味的,我俩刚好做个伴。” “可这边还得收笋子呢?” “冬儿和少安留下来帮你。若是人不够,我再去找小凤来帮忙。” “这倒不用,这下晌来的人也少些,有少安他们俩个就够了。香儿,这去别的村子可别咋咋呼呼,毛毛躁躁的,省的被人说嘴,明白没?” “哎,娘,咋在你眼里我就啥事都不靠谱呢!?” 王豆香撅起嘴巴,可以挂油瓶了。 “哼,那可不是!你要是有桃花一半机灵,我就省的操心了。” “桃花,你瞧瞧,天天偏着你,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她闺女呢!桃花,等你家屋子起好了,我来你家住几天,让我耳朵根子清静清静。” “哎哟,你这死丫头,又胡说八道了……” 罗桂花笑骂道,伸手就轻轻拍了王豆香几下。 桃花捂着嘴哈哈笑:“好好好,到时咱们一起睡,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再说王香香拔了一下午的笋子,拖着疲惫的身子刚回到家,刘氏就风风火火地跑了来。 “拿来!” 王香香乖乖地从怀里摸出二十文钱。 “今日怎么少了好几文,你说是不是你藏起来了?” “没……没,今日拔笋子的人更多了,那河滩早就拔光了,我们去了比较远的坡上,这……这才耽误了时间,少拔了些。” 她可没敢说自个去会了情郎。 刘氏紧紧地盯着王香香的脸看着,看她那般害怕紧张,心里很是满意。 “料你也不敢骗老娘。回来就赶紧去把鸡圈给扫了,那几只作死的瘟鸡拉得到处都是。还有待会记得把你奶和我屋里的尿壶拿去刷了。” 王香香早累的腰酸背疼,还没歇半口气,就听到得去做这么多事,那眼眶就红了。 刘氏见状,脸立马就垮了下来,冲上前去拧了王香香手臂两下。 “咋,嘱咐你做点事,现在都敢给老娘甩脸子了!?你个死丫头,你吃我的,用我的,住我的,不得多做事。成日里摆出这副委屈的模样给谁看,我看你这丫头就是皮厚了欠打!” 王香香疼得跳脚,只得赶紧跑向了鸡圈:“娘,你别拧了,我这就去扫鸡圈。” 恰好王大海这时进门,大声嚷嚷着:“娘,我今天拔笋子腿都走断了,这手上都割了好几个口子,我不管我今日要吃肉补补。” “肉肉肉,哪来的肉吃!两人出去一天就挣这么几个铜子,还有脸吃肉了。” “我不管,我就要吃肉。”说着就抱着刘氏的手赖缠起来。 这王大海都十五、六岁了还能这般撒娇讨乖,也是少见。 最后刘氏看着王大海那张大脸盘子,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几日老娘看你还算乖,肉是没有了,晚间给你炖个鸡蛋吧。” “啊,就鸡蛋?” “家里都啥情况了,你还挑三拣四,不想吃我就不煮了。” “娘,娘,我吃,我吃。那你记得放一勺子荤油下去。” “行了,行了,知道了,去屋里歇着吧。” 王香香自是听到这话,那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一旁的王有贵看到后,和刘氏商量:“大海娘,这几日香香也累了,给她也炖个蛋吧。” 刘氏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我是母鸡呀,全找我要蛋。家里拢共就得了那么两三枚蛋,这一顿就得造没了不成,这日子还过不过?” 王香香吸了吸鼻子,第一次感到了王有财对自个的好。 “爹,我不吃鸡蛋。娘,鸡圈扫好了,我去洗尿壶。” 等她拿着尿壶刚出门,就听到刘氏在骂王有贵。 “王有贵就你会做好人是不?她一个丫头片子吃啥鸡蛋鸭蛋的,再过两年那都是别人家的人了,没得浪费了……” 王香香嘴唇咬得死死的,那抓着尿壶的手指捏得发白。 她回头看向这座曾经引以为傲的青砖院子,现在就感觉是一头吃人不吐骨头的怪兽! 她一刻——都不想待了。 幸好,明晚就能跟大壮哥像鸟儿一样飞得远远的,去过自个的好日子了。 想到这,她收起眼泪,面无表情地朝河边走去…… 夜里,王少安掰着手指算去:“姐,还有两天我就要回私塾了,我有些舍不得你们了。咱们下次见面就得一个月后了。” 王桃花摸着他的头,心道:“这小子已经算坚强了,才七岁就要去其他村子求学,要是自个老早哭鼻子了。” “少安,咱们离得不远呢?等这地瓜和铺子的事安排妥当了,我们就常去看你,给你带好吃的。” “噗呲,姐,哪需要等那般久啊!还有十来天咱们家可不就上梁了。” “哎呀,我咋把这般重要的事给忘了呢,上梁那天姐去给你告假。” 沟子村一带的风俗,上梁是家中顶顶重要的事,必须要家里男丁主持,同为顶梁柱的意思。若是女子碰了梁,说是会引来霉运。 王桃花对此嗤之以鼻,这都啥封建思想呀,本想大胆一回破了这规矩。不料吴长水说要是王桃花上梁保准村里没人来了,王桃花这才妥协了。 她想让新宅子热闹些,不想冷冷清清,反正左右也就是个名头的事,罢了罢了!! “真的!那太好了!” 一下子王少安就快活了起来。 次日午后,王桃花算好了时间,便和王豆香坐着牛车往花家村走去。 王豆香就跟只麻雀似的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桃花,我爹和哥今日下午就要回来了,明日也得来这花家村一趟。” “哎,我现在有点紧张,也不知道我和这花娟子以后能不能处的来!” “我娘啊 ,这下总算放下心来了,村里像我哥这么大,孩子都满地跑了。” 其实王强年岁也不大,过了年才堪堪二十岁。可在这大梁十六七岁结婚的人比比皆是。 王桃花含笑听着,心里却七上八下的。 豆香,我的好姑娘耶!对不住了,今天要让你污眼睛了,你可千万要挺住了! 等到了昨日小解的地方,王桃花突然一捂肚子。 “哎呀,豆香我……我尿急。” “啊,可这地方也没户人家,这该咋办?要不你忍忍,马上就到村口了。” “不行,忍不住了,这样我去那边草丛里小解一下。豆香你过来帮我看着,要是远远看到有人来了,你就咳嗽一声。” 王豆香笑道:“这路上偏得很,保准没人,你放一百个心吧。” 话是这么说着,可人还是跟了过去,如临大敌一般站在草丛前。 王桃花往土坡那边走了走,果然听到里头有动静。 心道:“对不住了两位,谁让这闲事扯上了我闺蜜。再说了你们这般做也不地道呀,这大白天的污人眼睛,还会带坏周围的花花草草野蜂子的……那啥,你们说是不?” 这边王桃花故意朝王豆香招手,小声唤道:“豆香,豆香,你过来下!” “咋啦?你快点呀,在这外头还怪不好意思的。” “我……我咋听到那头有动静,不会有人吧?” “不会吧,这荒土坡谁会来呀!?” 话音刚落,王豆香也听到了一声女人的叫声。 两人顿时对了一下眼睛,就往土坡轻手轻脚地走去。 王桃花不忍这冰清玉洁的小妮子看到那不堪入目的场景,回去留下阴影。 于是只剩几步之遥时故意绊了一跤:“哎呀!” 这声音极大,果然土坡那边没了动静。 没隔几个呼吸的功夫,就见一男一女衣裳凌乱地从草堆里爬了起来,匆匆往这边看来。 “哎呀!” 王香香赶紧捂住了眼睛。 就见那叫根生的男人吼了声:“谁?赶紧给老子出来。” 花娟儿则赶紧穿着衣裳,系着腰带。 王桃花赶紧拉着王豆香往回走:“别发呆了,赶紧走。” 两人匆匆来到树下,坐上牛车就赶紧往村里赶去。 等花娟子和宋根生来到路上,只看到两个姑娘的背影。 “根生哥,咋办,咱们的事被发现了?” 花娟子有些担心,这要是说出去自个就没脸见人了。 “没事,就两个毛丫头,料她们也不敢乱说。” 说着又去拉花娟的手。 “好娟儿,咱们……” 花娟儿把手抽开:“根生哥,我现在一颗心都七上八下的,没有那心思了。我先回去了,过几日咱们……咱们再见面。” 说着自顾自地往村里走去,她心里总感觉有些惴惴的,刚才两个丫头都有些眼熟! 宋根生只能郁闷地从另一条路进了村子…… 再说王桃花两人一路往村里狂奔,王豆香蔫蔫的。 王桃花暗暗吁了口气:“豆香,别怕,他们没追来了。今日……今日咱们就当遇见两只狗了。” “桃花我不是怕,那……那个女人是……” 说到这王豆香泫然欲泣:“她就是花娟儿。” 王桃花故意捂着嘴,装成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不会吧?你会不会认错了?” 王豆香摇摇脑袋:“不会认错的。她的嘴唇边有一颗红豆大的黑痣,就是她!” 想到这她又生气起来:“她咋能这样?我娘为了我哥的亲事忙活了这么久,为了凑聘礼,她没日没夜地做活。有几次夜里我还看到她偷偷爬起来织布……呜呜……娘知道了,该有多伤心呀!” 王桃花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豆香,既然今日这事让咱们碰上了,就说明是老天爷也看不去了。好在咱们还没下定,聘银还没给,现在就算闹蹦了,也不会影响你哥的名声。” 王豆香立马坐直了身子,一扫之前的颓丧,握着拳头恨恨地说道:“桃花你说的对。那么不要脸的女人还好没嫁给我哥哥,我应该感到开心。回去我就和娘说,这门亲事不谈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进了花家村,这事就不再提了。 第188章 花家四兄弟 等到了花村长家,花老头和几人已经等在了那儿。 “丫头,来了!” “大爷让你久等了。” “没事,没事,地瓜已经给你凑齐了,我让他们送我家门口来过秤,省的咱们一家家跑。村里也有几辆牛车,待会让他们帮你运回去。” “那感情好,我正愁着怎么带回去呢!大爷,大叔们辛苦你们了。” 很快一筐筐地瓜就抬到了院外,王桃花就看到各个圆滚滚的,肥嘟嘟,也没缺了胳膊少腿,可见这花家村的人很是实在,把最好的都拿出来了。 地瓜 等一百多筐地瓜排列在门口,好家伙,那阵势颇为壮观。 开始过秤了,王桃花从牛车上拉下一个筐,揭开上头的干草,里头是满满的黄澄澄的铜钱。 这次王桃花可是换了十二两银子铜钱呢! 众人悬起的一颗心顿时放下来了。 本来听村长说有个姑娘要买上万斤地瓜,还有些担心对方付不出钱,这下看到真金白银了,眼里一片火热激动。 随着念到名字的人,王桃花开始数铜板。好在这铜板都是一百个一串,又有豆香在旁边帮忙给零,倒也没有手忙脚乱。 等全部银钱付讫,筐里只剩一串多钱。看来这地瓜有一万一千多斤。 王桃花拿来昨日花婆子装地瓜的篮子,偷偷把那一串钱塞在了最底下。 接着笑着说:“大娘,昨日你送的那地瓜真甜,家里人吃了都说好。呐,这里头是我自个炒的一些花生和炸的丸子,你别嫌弃,也拿去尝尝。” 花大娘笑眯眯地接过篮子:“丫头,你可真是心灵手巧,好好,大娘一定好好尝尝。” 等她夜里腾篮子时,看到最底下的一百个大钱,顿时惊呼一声:“老头子你看这!” 花大爷看了后,笑着说:“收起来吧,难得这丫头小小年纪竟然如此通透大方。” 接着王桃花就打头阵,后头是七、八辆牛车,可见这花家村的家底果然比沟子村厚多了。一辆牛车可以拉个五六百斤,这般运个两趟也就差不多了。 等王桃花带着车队进村又引来一阵轰动。 几个老婆子本来无聊地窝在村口大树下晒着太阳,这下可不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哦哟,这桃花买这么多地瓜干嘛?这……这吃个三、五年也吃不完呀!” “哪是吃呀,听说要做啥粉条子。” “啥是粉条子?” “那我可不知道,反正是吃食玩意。” “这桃花可真大胆,这么多地瓜要是做坏了,可不是要白白浪费多少银钱。” “你懂啥哟,那小丫头现在县里头摆着摊子,卖的那啥豆……脑来着,一小碗就五文钱呢,一大桶不得好几两银子,人家现在有钱着呢!” “吓,天菩萨呀,这么多!?” “是哟……我那妹子家的儿子不就在那书院里读书来着,说那生意火得哟,啧啧,没两刻钟就卖个精光!” 老婆子一脸向往,眼里全是艳羡。 “哦哟!是个会搂钱的。哎,老姐姐,那丫头也十四了吧?” “是哟,说来也到了说人家的好年纪咯……” 一时间,给王桃花说媒的念头慢慢在村子里的婆婆婶婶们心里生根发芽了。 等王豆香见了罗桂花,喊了声“娘”,就立马从牛车上跳下来跑过去抱住她。 罗桂花一头雾水:“你这丫头是咋了?咋咋呼呼的!” 王豆香正要开口说,王桃花赶紧打断:“豆香去屋里说去,冬儿你先过来收笋子。” 王豆香看着几个来送笋子的婶子这才后知后觉,感激地看向王桃花,拉着罗桂花去了王桃花的屋子里。 吴木几个已经在作坊里又加急建了个仓库,王桃花让花家村的人把地瓜直接卸到了仓库。 很快地瓜就卸完了,花家村的人跟王桃花打了声招呼,又回村去装第二波了。 这边王桃花一进屋子,就见罗桂花坐在椅子上,颓着脸,抹着眼泪,王豆香在旁边一脸义愤填膺。 “婶子,别气了,小心气坏了身子。” 罗桂花愁眉苦脸地看向王桃花:“桃花,你说这好好的事咋……咋变成这样哦!?你叔和强子哥马上就回来了,我可怎么跟他俩交代呀?” 王有盛父子俩在地里的秧苗栽下后,隔三差五会去渡口那边扛活。这不明日要去花家村下定,今日特特赶了回来。 “婶子,你别自责了,这事又怪不得你。你想这事早不碰见,晚不碰见,刚好这时让咱们碰见,说不得是老天爷在提醒咱们呢!” “是啊,娘,咱们才倒霉呢,差点害了哥。明日咱们就去跟她家说不结亲。他家要是敢闹起来,咱们大不了把这事给捅出去。” 罗桂花神色还有些担心:“就怕她家四个哥哥得闹上一通哦,咱们家……” 王桃花握着罗桂花的手:“婶子,哪怕他家兄弟再多,也越不过一个理字。他家要是敢耍横的,咱们就去县衙敲大鼓,告他们去!” “桃花,你说的对,这些人既然不要脸,那就别怪咱们不客气。” 罗桂花一脸愁苦地点了点头:“等你爹回来再说吧!” 可事情远没王桃花想的那般简单,第二日等王桃花刚从县里头回来,就听刘冬儿急匆匆地跑来。 “姐,那花家村的人打上门了,听说豆香姐姐家被砸得乱七八糟,大强哥头都被打破了。” 今日罗桂花要去花家村,所以王桃花就让刘冬儿留在家里帮王豆香收笋子。 “什么时候的事?” “就约莫两刻钟前!” 王桃花赶紧把铁桶搬下来,把牛绳一拉就往王豆香家赶去。 今天卖完豆腐脑去了趟悦来楼,又去书肆给王少安买了几本书,这不就晚了些回家,想不到竟然发生这事! 她心里乱糟糟的。 事情怎么会弄成这样?他们家咋有脸来闹?说一千,道一万,这事还真是自个闹出来的,自己要是不管,就真是良心过不去了。 等来到王豆香家就见门口已经被人围得水泄不通了,不过大多是老弱妇孺,这时候男人们大多在田里或县里忙着。 就听里头传来男人粗犷的吼声。 “老头子,你算哪根葱,也敢管我花家的事!” “老二跟他们说那么多干嘛?进去屋里给我继续砸,今天他们不去花家村给我妹子磕头谢罪,再赔上十两银子,这事没完!” “你……你们太不要脸了。这事本就是那花娟儿做了下作的事,还来我家闹……”这是王豆香的声音。 “咣!” 不知什么被打碎了! “香儿!” “死丫头,你再给老子胡说八道,老子现在就把你衣服剥光了,让你也尝尝丢脸的滋味。” “你敢……我剁了你!” 这是王强的声音。 王桃花赶紧挤进了屋里。 就见院子里被砸的乱七八糟,衣服架子倒了,新洗的衣服全躺在地上,污成一团。鸡圈被人踹翻了篱笆,堂屋里的桌子也被掀翻了,碗筷碎了一地。灶房的门都斜躺在了地上,锅也被扔出来了,甚至连屋顶都被捅了好几个大窟窿…… 这简直就是毁家呀! 四个跟铁塔似的粗汉子各个手里拿着根棒子,王有盛和王强正把罗桂花、王豆香护在后头。再看王家各个都灰头土脸的,王强额头上更是用块破布裹着,渗出鲜红的血。 王孟山站在两拨人马中间劝说着。 见到王桃花来了,王豆香莫名的生了股力量,忙跑了过去:“桃花!” 罗桂花则赶紧挥手:“桃花你快出去,小心被这些泼皮伤着。” “臭娘们,你说谁是泼皮呢!?” 说着花老三一脚踹翻一只椅子。 王桃花冷冷地扫视了几个汉子一眼:“你们几个私闯民宅,还打伤了人,还有没有无王法?” “哪又冒出个多管闲事的小丫头。老子劝你赶紧滚蛋,不然连你一起打。” “几位,我们两村素来交好,你们今日这般做太过分了!” 王孟山也动了肝火。 “过分什么过分!他王强说了定我家妹子,转个头就说这亲事作废,还给我妹泼污水,说她偷汉子。我妹子差点就上了吊,两个眼珠子都快哭瞎了,还有我娘也气得躺在床了。哼,这般没脸没皮谁跟你们交好了!?” 这花家四兄弟是典型的莽夫,平日里干事都是一根筋。见花娟子这般信誓旦旦,自是相信了的。加之本来商量好一家分三两聘银的事也泡汤了,这才打上门来!!! 王桃花挨到王孟山边上,小声地说:“村长爷爷,这花家村的几个无赖打上村子了,咱们可不能坐视不管。我刚才已经让人去叫虎子叔,大烈叔几个了,他们马上就到。” 王孟山欣慰地点点头。 他本来还想着大事化小,却不料花家村这几人根本不讲道理。 “怎么样,赔不赔钱,不赔钱咱们就把这屋里屋外砸个痛快。” 王桃花心道:“趁着援手没到,自个得拖上一阵子。” “你们这般不讲道理,就不怕我们去衙门告你们。” “笑话,告我们?哼,他王有盛言而无信,毁人名节在先,我呸,还好意思告老子几个!?我可跟你说,咱们这事花家村可都是证人,这上了公堂看谁告谁?” 王强气得一双眼睛通红:“欺人太甚,老子跟你拼了!” 说着就要冲上前去。 王桃花赶紧喊道:“大强哥,别冲动。” 好在王有盛拉住了他:“强子,爹还在呢,要拼命也是爹先拼命。” 事情到了这地步,王桃花也就不客气了。 她朝着院外的围观的村民说道:“各位叔伯婶子,这事论理我一个外人不好插手,可是咱们都是王家村的人,都是同一个祖先,世世代代都活在这沟子村。这有盛叔一家什么人,平日里想必大家也知道,最是大方爽利,今日要不是他花家逼到这份子上,谁又能去做退亲之事。” 院外的众人立马点头。 “是啊,有盛兄弟是个好的,平日里遇到事情都会搭个手。” “桂花也是个热心的,我家上次那猪跑出去,还是她帮忙赶回来的。” “对对对,我家老子娘病了,桂花还给端来一碗鸡蛋……” 很快村民们就开始数着王有盛家的好。 王桃花点点头:“可就是这样良善之人,还要被这泼皮无赖欺负,真正是当我沟子村无人。有道事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咱们这乡里乡亲之间处得极好,现在他们家有难不该帮上一帮吗?” “是,要帮的,你们这些人跑到人家闹就算了,还砸东西,打人可是不厚道!” “快滚回你花家村,咱们沟子村不欢迎你们。” 有一就有二,立马人群就开始指责花家几兄弟。 花老三牛眼一瞪,大吼一声:“咋?想打架呀!谁要不服,给老子站出来??” 花老大也觑着眼看着王桃花:“我说小丫头,这是我们花家和王家的事,你这般插手就不怕哪天夜里,走路摔沟里丢了性命!” “是啊,我看谁敢管闲事,我这人打小眼睛好,脑子记得可深。” 说着往人群里一个个看去,乡亲们立马就闭上了嘴巴,不敢再喊了。谁让这几人太凶了还真怕他报复!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嚯,你这是威胁我吗!?我还真不怕。实话告诉大家,那天就是我和豆香看到那花娟子和人在草垛子里滚的!有盛大叔这般做,也是没法子!大家想想,这样的女人要是进了咱们村子,大家放心吗?” 一番话说完,全场皆静! “原来花家姑娘真滚了草垛子!” “哎呀,这还没嫁人就偷人了,这以后村子里可不得安生。可不得让这样的人进咱们村子!” “是啊,要是以后这事闹开了,没得还会连累的咱们姑娘的名声……” 一时间人群又激愤起来。 花家四兄弟脸色变得铁青,那拳头捏得“咯咯”响,脖子上的青筋直蹦。 “死丫头,牙尖嘴利,还敢拨弄是非,看老子揍死你!” 花老四抄起一根棒子就要砸来。 “桃花小心!” “咻!” 一根羽箭落在了花老四面前,箭尾嗡嗡颤动着。 花老四吓了一跳,赶紧往后退去。 王桃花则拍拍胸脯:“呼,吓死人了!” 花老四那拳头跟海碗一样大,这要是砸过来,半条命都得没了。 “桃花你们几个没事吧!?” 王桃花摇头。 “大烈叔,虎子叔,长水叔,你们来得正好!这几个人不讲道理,把有盛叔家砸成这样,还打伤了大强哥。” 这一下来了十几个汉子,花家四兄弟顿时有些唬住了。 “你们最好别管闲事,敢动我们兄弟几个,日后有你们好果子吃。” 花老三说着狠话!! 第189章 对薄公堂 听了花老三的话,王烈几人顿时就有些犹豫了。这年头不怕贼偷,可不就怕贼惦记着,毕竟这家里头有老有小,自个总不能一天到晚守在家里吧。 王孟山想了想,就把王有盛拉到一边问道:“有盛,这事你打算怎么办?这几人都是混不吝的,道理是讲不透的。要是把他们几个打出去,我就去花家村走一趟。我跟花远峰还有几分情面,让他去约束一番,要么咱们直接告去官府?” 花远峰就是花家村的村长,那个长相“牛爷爷”的老头。 王有盛还没说话,那花老三就流里流气地说道:“姓王的,别以为你把人喊来了,哥几个就怕了?你们也不打听打听,我们哥四个在这一片怕过谁。你们今日老老实实把这银钱赔了,这事咱们就揭过,不然咱们兄弟几个天天来你家走上一趟!” 这是明目张胆地威胁王有盛一家人了。 “爹,这几个就是土匪无赖,明明是他花家有错在前,还来闹咱们。咱们可不能当那缩头乌龟,不然以后咱们家可就不得安生了。” 王桃花赞赏地看了眼王强,这世道可不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吗?然后紧紧地盯着王有盛,心道:“有盛叔,你可别让我失望!” 这事若是王家不追究,王桃花还真没理由再插手!可是这群人就是恶狗,不狠狠教训一番,迟早得把人咬下一块肉来! 好在王有盛大喝一声:“你们花家欺人太甚!咱们现在就去县衙找县太爷评理。我王有盛虽不爱惹事,但不代表我怕事!” 这下花家四兄弟倒有些懵了,这家人不按常理出牌呀。以前这种事不都是私下和解吗?要真去县衙…… 王桃花冷笑道:“你们几个刚才不是牛得很吗,不是要打人吗?咋,做贼心虚了,一听要去县衙膝盖就软了!?只要你们今儿个给有盛大叔家道歉,再赔了损坏的东西的银子,咱们就不追究!” 花家几个本就是暴脾气,哪里经得起王桃花这么一激,立马梗着脖子吼道:“去就去,谁不去谁是怂球!老子还真要找县太爷评评理,这十里八乡哪有这样的人家。”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县里去。 王家几口人是坐的王桃花的牛车,另外一辆牛车上坐着村长和王烈几个,最后是花家四兄弟自家的牛车。 路上,王桃花宽慰道:“叔,婶子,你们别怕,这事咱们占理!” 王有盛点点头:“桃花,今日多亏你了。” “叔,你甭跟我客气,就我跟豆香这关系,哪能干看着。我听说这县令大人处事颇为清明公正,咱们到时把事情如实说了就好。” “哎,也不知道得罪这几个活阎王,以后咱们家还有没有安生日子过了?” “婶子,你别担心,就凭他们今日私闯民宅,又打伤人,一定会得到严惩。那赵捕头跟我还算熟稔,到时我再托他去警告一番。” 说来这事还真是“菜籽落到针眼里,巧到家”了,那日王桃花被胡锤子几个掳走,也颇受了些罪。后来县令判了他们几个刑罚后,把那贼窝也给抄了,赔了王桃花二两银子。 今日卖完豆腐脑,赵大明特意把银子送来了。王桃花想到这事多亏了赵大明几个,也没接那银子,让他们几个分了吃酒去,也算有了份交情。 “桃花!” 罗桂花握着她的手,十分感激。 毕竟这自古地痞流氓最怕官府中人,前提是不成气候,没有靠山的。 等一干人到了县衙门口,看着那威严的大门又有些发怵了。还是王强堵着一股气,拿起棒子敲起了堂鼓。 “咚咚咚!” 丁汝章正在后衙看公文,听闻鼓声颇为惊讶,自己任职平川县几年来,堂鼓很少敲响。于是,立马端正衣冠去了衙前。 这大梁律,鼓敲三声,升衙审案。八字门开,以昭日月。 等丁汝章在案台后坐定,一拍惊堂木:“把击鼓鸣冤者带上前来。” 很快王桃花几人就进了县衙大堂,县衙外头也挤满了凑热闹的百姓。 王桃花颇为好奇地打量着县衙里头,果然跟电视剧里的情景很是相似。大堂上两边各站着一排身穿皂衣,手拿水火棍的衙役。正前方置\"明镜高悬\"匾额,下置\"海水朝日图\",公案上放文房四宝及红、绿头签(即刑签、捕签)等审案所需之物。 公堂 此刻公案后正坐着一个约莫五十来岁的老头,身穿绿色官服,头戴乌纱帽,面色威严,想来就是丁县令了。 “威武!” 接着水火棍跺着地面“夸夸”响。 “大胆,见到县令大人还不跪下!” 一声威吓,众人赶紧跪了下来。 丁汝章一拍惊堂木:“台下下跪者何人?速速报来。” “草……草民沟子村村民王有盛状告花家村花大荣的四个儿子。” “草民花家村花大彪兄弟四人。” “王有盛所告何事?” 接着王有盛就把这事给说了一遍。 原来今日天刚蒙蒙亮,王有盛夫妇就带着王强去了花家村。毕竟是自家反悔,有些过意不去,王有盛家还带了两包点心,准备了两串钱进行赔礼。 花家人还等着十二两聘银呢,那是热情似火,又是烧茶又是备饭。哪料当花家人得知是来退亲时,那脸顿时就全黑了。 “大荣兄弟,实在是那大师说我家大郎的生辰八字与你家姑娘不配,我想着为了孩子们好,这事就这么算了吧。左右咱们两家也没过定,知道的人也不多,这结不成亲家,也可结个朋友是不?” 王有盛很是真诚地说着。昨夜夫妻俩想了一夜,方才觉得说八字不合是最好的法子,不仅可以保全两家人的颜面,也不影响男女双方嫁娶。 花大荣呷着烟杆不说话,可花婆子是个难对付的。 “有盛兄弟,不知道是请了哪座山上的大师给看的八字?” 这事本来就是编的,王有盛哪里说得出子卯寅丑,只能含含糊糊地说了个地名。 花婆子冷哼了一声:“当初可是你们求娶我家娟儿的,这媒婆也上门说项了,现在随便找了个由头就不认了,你们王家这是把我们花家当猴子耍呢?” “不敢,不敢,花嫂子误会了,实在是老天爷不给面子呀!!两个……两个孩子没有这夫妻缘分。” “我呸!做了这亏心事还敢拿老天爷来说事,也不怕老天爷一个响雷劈死你!” 王有盛夫妇只能不停地赔着不是,可花家就是不松口,还说要把这事拿到十里八乡说上一通,可把王有盛两人急坏了。 这要是花家有心去说,指不定把这事说成什么样,那王强的名声可就全毁了。 王强毕竟年轻气盛,那话赶话就出来了:“花大爷,花大娘,你家姑娘做了那见不得人的丑事,难不成还让我王强自个咽了?!” “你说什么!?” 花婆子立马怒火中烧:“你们王家咋这般不要脸?我们两家就是结不成这亲事,你家也不能把这脏水泼我家娟儿身上啊,她还是清白姑娘呀,以后咋做人?!” “大爷,大娘,话既然说开了,我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你们可以去问问她昨日午后在村口的草垛子里,跟那男的干了什么事?” 这话如晴天霹雳一般,直接把花大荣气得一个倒仰,忙把花娟儿唤来了。 等花娟儿知道自己的事败露后,就一口一个“冤枉”,哭喊着说“被人泼脏水,还不如死了算了”,花家顿时闹成一团…… 王有盛夫妇俩看这般也不好再说什么。 “花大哥,花大嫂,这事就这么算了吧,也是两个孩子没有缘分。这两串钱留给孩子以后买件新衣裳!” 说着王家三人就回了家。 接下来花娟儿是寻死觅活,哭成了个泪人。花婆子是个心疼闺女的,于是让四个儿子去王家讨要说法。 这不就出了王家被砸,王强被打的事。 “花大郎,你妹子和王家大郎的亲事一没下定过婚书,二没来县衙入籍登记,本就是口头约定,按理怎可如此打砸人家?” “县令大人,这亲事可是当初王家自己求的,媒婆也安排了相看的。他们家说好今日来下定,出尔反尔,就是他家的不是。还有他们污蔑我家妹子偷人,我们这做哥哥的自然要帮她出气了。” 丁汝章听了,微微点头,这兄长替妹子名声着想也算是情理之事。 “王有盛你既然答应了他家,为何又做这失信丧德之事?” 王强先一步跪上前去:“大人,草民真没说谎。虽是我家提的亲,但我家也买了点心,封了银钱赔礼道歉。至于花娟子偷人之事,也不是草民空穴来风,是草民的妹妹亲眼所见呀!” “哦?王强妹子何在?” “大人,民女王豆香,那日我亲眼看到花娟儿和那人在草丛里那般……” 声音越说越小。 王豆香毕竟才十三、四岁,自是不好意思说这事。 “哼,你们是一家人,当然会偏着你哥,大人我怀疑她做假证!” “那我来作证!” 王桃花像个小学生一样把手举得笔直。 “大人,民女可以作证。” 王桃花就感觉一股冷肃的目光落下,头皮顿时有些发麻。 “你是何人?也是这王有盛家眷?” “大人,民女王桃花,也是沟子村人。” 丁汝章眼睛一闪,一旁的师爷凑过去说了两句,脸上立马多了一丝笑意。 “王桃花,既然你是人证,就把昨日的事仔细说上一遍吧!” “是,大人!昨日是民女和王豆香一起去花家村买地瓜,途径村口荒坡,民女听闻草丛里传来声响,以为是有人遇险。于是和豆香一起前去查看,不料看到了花娟儿与人偷情。我还听到花娟儿叫那男的根生。民女所说句句属实,还请大人明鉴。” 王桃花稍微改了点,她才不想说是自己尿急! 花家四兄弟瞬间脸色剧变。这宋根生可不就是花家村人,成日围着花娟儿转,难不成……难不成那死丫头真跟他有一腿!? 丁汝章见王桃花咬字清晰,说的话也有理有据,微微点点头。 “花家大郎,可是认得根生此人?” 丁汝章声音压得极低,却充满威严。 花老大身子一抖,忙不迭地点头:“认得,认得,他……他是我们村的人,名唤宋根生。” “好。本案缘由起于花娟儿和宋根生,来人啊,速去花家村把两人带来过堂。记得路上不允许两人言语接触,以免串供。” 说着扔下一根绿头签。 “是,大人!” 很快几个衙役领了绿头签前往花家村拿人了。 第190章 呜呜,你这个骗子 衙役虽是骑马去花家村,来回也得大半个时辰了,丁汝章干脆休堂候审。不过原告和被告几个不能离去,就在公堂旁边的偏厅等候。 王桃花正要去偏厅,就见师爷走来。 “桃花姑娘,县令大人请你去后堂一叙。” 王桃花颇为诧异,于是跟王豆香几人交代了下,就跟着师爷往后衙走去。 花家四兄弟顿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颇有些担心。 这县令大人把王桃花单独叫去,到底什么事呢? 等王桃花到了后衙,就看到县令正坐在上首的圈椅子上喝着茶。 丁汝章见王桃花来了,指着下手的座位:“不用行礼了,坐吧。” “谢过大人!” 这边刚坐下,就有丫鬟送来热茶。 “王桃花,你可知本官为何叫你来这后衙?” “民女不知,还请大人告知。” “一个多月前,老夫为了这粮食伤透了脑筋,还好有你那山药,帮老夫解了困境,熬到了救灾粮食入城。说来你也算是老夫的恩人了。” 王桃花心里“咯噔”一声:“这老头什么意思?是在试探自己吗?他能这么问,肯定是早就调查过了,算了,赌一把!” 于是王桃花赶紧站起身来跪下,老老实实地说道:“民女不敢欺瞒大人。当初找来这山药,也是为了解决流民和村民的矛盾,并……并没想过会解了大人之困,只能说是无心插柳柳成荫,民女不敢居功。” “好一个无心插柳柳成荫,你这柳枝插得好啊!” 可不是嘛,九江府除了平川县,其余几个县可是饿死了很多流民,上个月朝廷申饬下来了,那几个县的县令也做到头了。 丁汝章又笑着跟跟旁边的师爷说:“知松,你瞧瞧这丫头倒是个实诚的。别人有这机会巴不得讨点好处,她倒是与众不同啊!别站着了,快坐下吧!” “民女谢过大人。说来民女也算讨到了好处的,大人忘了,我还领了五十两的赏银呢!” 丁汝章满不在乎地摆摆手:“那是你该得的。” 等他呷了一口茶后,眼睛一闪,又问道:“王桃花,你对王家这案子什么看法?” 王桃花一愣,心里揣摩着丁汝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师爷看她有些呆愣,提醒道:“姑娘,县令大人的意思是若是那花娟儿和宋根生不认此事,你会怎么做?” 王桃花心里腹诽:“这是你当官的事,找我干嘛?再说这事一点也不难?咦,不对,这丁汝章能在流民闹城时把个平川县守得严实,肯定是有两把刷子的。难道他这是在考教我,这又是为什么呀? 我一个姑娘家又不能参加科考,考较我干嘛?哎呀,难不成要把我收入府中,听说有些当官的最喜欢有才情的江南瘦马,妈耶……不会吧!” 王桃花偷偷看去,那丁汝章满脸清正之气,这才稍微放心了下来。 理了理思路:“大人,民女不敢对案子置喙。不过民女今日所说属实,那花娟儿真与宋根生有染。可请稳婆来给花娟儿验身,就知道她……她是不是姑娘身了,这样花家也就没话说了。” 丁汝章满意地点点头,这案子说来并不难,只不过他想看看这丫头是否是个机灵的。 “好了,想必你们村人也在等着你,下去吧。” 王桃花行了个礼,就不急不缓地跟着丫头出去了。 “知松,你瞧这丫头咋样?” “不居功,知进退,答问宠辱不惊,还有几分才情,倒有几分大家小姐的模样。” “知松,老夫倒是很少听你这般夸一个人。” 沉思了片刻,点头道:“嗯,这丫头是个好人选!” 等王桃花回了偏厅,王家几个就围了上来。 王豆香悄悄问道:“桃花,县令大人有没有为难你?” 王桃花看到花家四兄弟竖着耳朵,于是故意大声说道:“哪会呢!?县令大人待人和善,清正廉明,是个极好的父母官。他今日把我叫去,是夸奖我流民期间发现山药的事。” 罗桂花就笑道:“哎呀,丫头,这可是好事!想当初大人还奖赏了你五十两银子呢,这说出去脸上极有光的事。” 花家四兄弟脸色又是一变,那山药的事他们也是听说了的,竟然是这个臭丫头发现的。本来还想着过两天也去她家闹上一闹,现在有了县太爷赏识,看来不能随便动她了! 再说众人等了约莫大半个时辰,就有人传唤上堂。 等到了堂上,就看到花娟儿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宋根生那脸色更是糟糕得就跟死了爹娘似的。 众人跪下足足半刻钟后,丁汝章才慢悠悠地从后堂走来。 王桃花心道:“我的大人啊,你再不来,估计花娟儿就该做心脏复苏了!没看到她身子都跟筛子似的吗?!” 但其实这是古代审讯犯人的一种常用伎俩,把人放在公堂上干晾着,那做贼心虚之人往往扛不住了,这叫心理战术! “啪!” 惊堂木一拍。 丁汝章肃声问道:“台下可是花家村宋根生和花娟儿?” “草民是宋根生。” “民女是花……花……花……娟儿。” 花娟儿吓得连话都数不清楚了。 “此次花家和王家之事皆由你俩人而起,有证人说你俩有染,此事当真!” “大人,绝无此事。草民和花娟儿清清白白,一定是他们污蔑我俩,还请大人明察。”宋根生颇为镇定地回答。 这事两人在成好事之前就想过对策了,若是被人发现了打死不能承认,不然宋家村就没有他俩的立足之地了。 “是啊,大人……民……民女跟他没……没关系。” “有没有关系,本大人自有定数。来人,带花娟儿去给稳婆验身。” 王桃花眼睛一闪,这是直接按自己的法子办案了,嘿嘿,真给自己面子。 立马就有衙役上来拉人。 花娟人哭着喊着不愿意去,可最终还是被两个衙役架着去了。 很快稳婆就来到了大堂,花娟儿也哭哭啼啼地被衙役带了回来。 “稳婆,验身如何?” “回禀大人,这位姑娘已非完璧之身。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且速速说来。” “大人,这女子腿侧还有许多掐痕未淡去,明显是近日欢愉后留下的。” 听了这话,花娟儿面如死灰,趴在地上已是哭死。 花家四兄弟狠狠瞪着这个丢人现眼的妹妹,真恨不得冲上去一脚踢死她。 丁汝章一拍惊堂木:“好你个花娟儿,竟敢戏弄本官,来人拖下去先打十大板子。” 花娟儿怕了,赶紧挪过去拉住宋根生的手。 “根生哥,你快帮我呀,我不想打板子啊。” 宋根生现在是又怕又悔,忙不停地甩手:“花娟儿,我跟你又没啥瓜葛,你为何要这般害我,快撒手!” 花娟儿如遭雷击,她不可置信地看向宋根生,那脸色突然涨红了起来。 “好你个宋根生吃干抹净就不认账了!当初你与我欢好时,说了可以为了我连命都不要,呜呜,你这个骗子。” “花娟儿你胡说八道什么?我跟你可是清清白白的。你自己失心疯,跟那个野男人滚了草堆子,凭什么把屎盆子扣在我头上。大人,大人你别信她,她就是想找个背锅的顶罪。” 花娟儿扑过去撕打起来:“宋根生你不是人,你不得好死,你个负心汉,狗东西。” 宋根生则不停地推搡着花娟儿。 王桃花心下叹道:“哎,又一个渣男!” “啪!” 一声惊堂木响。 “肃静!公堂之上,岂是尔等撒泼打闹之处。若是在咆哮,押下去重责三十大板。” 随之衙役用水火棍敲击着地面:“威武!” 花娟儿两人这才住了手。 “花娟儿,你所说属实?可有证据。” 花娟儿知道狡辩已经没用了,索性说了个痛快:“大人,民女确实早在一年前就跟宋根生在一起了。我有证据,他……他大腿根上有一个块鸡蛋大的红色胎记。” 这要是没有鱼水之欢,哪能知道这般隐秘之事? 还不等丁汝章叫人验身,宋根生就不停地磕头:“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人是一时糊涂呀!” 众人眼里全是不可思议,感觉就跟看了一场大戏似的。 花家四兄弟更是如芒在背,倍受煎熬,全都恶狠狠地瞪向花娟儿,这下可被她害死了。 事情到了这里,里外的人都清楚了。 很快丁汝章就让几人在供词上签字画押,接着宣判了。 “王花两家之事全因宋根生和花娟儿起,这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方成连理。你俩无媒媾和,有伤风化,按本朝律判,各打二十大板,徒一年,宋根生戏弄公堂,藐视王法,加刑两年,以儆效尤。” 判词一出,宋根生和花娟儿直接吓晕了。 “花家兄弟,你们上门打砸伤人已造成大错,本官念你们是初犯,且是被花娟儿蒙蔽,重责十大板,赔偿王强二两银子养伤。至于王家被砸之物,赵大明你与户吏去核实清楚再进行赔偿。本官判决,你们几个可是认了?” 花家兄弟原以为自己也要坐牢,听到这消息忙点头:“大人,我们认了。” “好,本官命尔等今后不许再找王家麻烦,否则必定重罚。” 接着一拍惊堂木:“尔等去吧,退堂!” “威武!” “谢过青天大老爷!” 王有盛一家已是激动地落了泪。 回村的路上,王家几人脸上的郁气终于消散。花家四兄弟见王桃花和赵大明聊得颇欢快,心里已是警铃大作,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果然到了王豆香家,王桃花去和王家几人说了几句话,就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 “周捕头,叔和婶子他们今日受了惊吓,没有精气神来核看东西,托我帮忙行吗?” 赵大明点头:“王家受了这无妄之灾,神思恍惚也是正常。那你来和本捕头核定吧!” 王桃花指着摔坏的三把椅子:“这是枣木的椅子,还是新做不久的。” 跟来的县衙户房文书念道:“枣木好椅子三把,作价九十文。” 花老三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臭丫头,这哪是啥枣木的呀?这……这不就是山上破木头打的吗?能卖五文钱都是白捡,你想坑人啊!” 赵大明冷哼一声:“咋?想违抗县令大人的令,造反不成。” 立马另外四个衙役“咔哒”一声抽出腰刀。 花老大赶紧摆手:“不是,不是,误会了,误会了。”说着赶紧把花老三拽了回来。 赵大明一挥手,衙役把刀给合上了, “桃花,继续吧!” “我记得鸡圈里有五只母鸡的,只只都很能下蛋,咋一只都不见了,嗯,应该是趁着混乱跑出去了。” “啊,啥母鸡呀?咱家没养……” 罗桂花的脑子还有些没转过弯来。 王豆香赶紧拉了她一下:“桃花,你记错了,是六只,还有一只小点的,尾巴上带撮白。你忘啦!” “哦,对对对,我咋把小白给忘记了。” 两人一唱一和,煞有介事。 花家四兄弟恨得咬牙切齿,可又无可奈何,心里只能祈求着:“阿弥陀佛,快点结束吧!” “既然跑了也抓不回来了,那就记上吧。” “母鸡六只,作价二百文。” “哎呀,我记得堂屋里摆了一对五彩花鸟瓷瓶的,可美了,咋就砸了呢?” 王豆香已经上手了,忙“悲痛”地说:“对啊,那花瓶还是我爷爷传下来的。说是有一年去九江府买来安宅子的,二百文一个呢!” “五彩花瓶两个,作价四百文。” 花家四兄弟脸已经比墨还黑了…… 接下来王桃花和王豆香叽叽喳喳地把里里外外被砸坏的,碰坏的东西全都算了一遍,一共是三两银子二钱。 也就是说加上赔偿的医药费,花家一共要赔五两二钱银子,可把花家兄弟气得七窍生烟。 “你们赶紧回去取银子,这事也就结了。县太爷说的话可是就记住了?要是敢在生事,直接去牢里过下半辈子。” “官爷,官爷,小的记住了,绝对不敢生事。” 赵大明又看向王桃花:“桃花,他们个人要是敢来找麻烦,你记得来告诉赵大哥!县太爷可说了,你立了功得多照顾着。” “好,谢谢赵大哥!” 花家兄弟的火焰早就熄灭了,只能夹着尾巴回了村取来银子赔偿。 王豆香家这事总算是圆满解决了! 可是,自个以后还要去花家村买地瓜,也不知道会不会受这事影响。 王桃花心里有些烦了…… 第191章 误会闹大了 是夜,明月如盘,满天星斗闪烁,微凉的夜风习习吹去。 沟子村已没了灯火,万籁俱静。 王香香坐在床前,身旁收拾了一个包袱。 她看着漆黑的窗外,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着。 “大壮哥怎么还不来呀!?” 她内心有些焦躁不安。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几声猫叫~ “喵,喵……” 王香香立马激动地站了起来。 “大壮哥来了!” 她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蹑手蹑脚地往院门口走去。 睡梦中的刘氏嘟囔着嘴:“这发瘟的野猫,一到春天就骚叫个不停,吵死了。哪天老娘一包耗子药毒死你!” 翻了个身,继续呼呼大睡。 王香香开了院门,就见那大树下站着个人影,忙奔了过去。 “大壮哥!” “我的好香香,都收拾好了?” “嗯!” “那咱们赶紧走。” 王香香最后看了一眼这宅子,脑海里闪过的是每日干活和刘氏偏心的场景,心登时冰冷一片。 然后毫无留恋地跟着这个认识不到一旬的男人走了。 王家的院门大开着,一股凉风钻了进去,把旧年的对联掀起了一角,“刺啦!”很快就撕去了半边。 院子里显得格外冷清、单薄…… 第二日鸡才刚打鸣,刘氏就朝窗外大喊道:“香香,鸡都叫了,还不赶紧去烧水做饭,吃过饭好去山里拔笋子。” 春寒料峭,刘氏窝在暖和的被窝里不愿动弹。 等了一刻钟,见灶房里还没动静,刘氏就皱紧了眉头。 “死丫头躺蛆呢,这太阳都晒屁股上了还赖在床头。这么懒以后谁敢要你!” 可骂完之后,院子里还是没有动静。 王有贵嘟囔着:“孩子娘别嚷嚷了,许是这几日香香拔笋子累着了,让她多睡一会吧,反正天还早着。” “睡睡睡,这么大个丫头了,还不得学勤快点,以后进了婆家可不被人笑话。老娘我做姑娘那会,鸡没打鸣,那热乎乎的晨饭就做好了,哪里需要人叫!?” 越想越气,把窗户一推,对着王香香屋子大喊道:“死丫头,皮又痒了是吧!?老娘三催四请的还拿乔上了。等老娘起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王香香屋里依旧“冷冷清清”! 这下刘氏火大了:“好啊,好啊,现在翅膀硬了,一个个都敢跟老娘作对,把我的话当耳边风是吧?今天我非好好教训教训下你这死丫头。” 穿上衣服,就怒气冲冲地往王香香屋里去。 顷刻间,院里传来刘氏惊恐的尖叫声。 “当家的,当家的,你快来呀……” 王有贵以为王香香出了什么事,赶紧翻身下床,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往院里跑去。 “咋了?香香咋了?” 就见刘氏一脸慌张地从屋里跑出来拉着他:“当家的,不好了,咱们家来歹人了,把香香掳走了。” “啥!?” 王有贵心下一颤,赶紧往屋里走去。 就见屋子里并没有打闹的痕迹,衣柜门开着,里头常穿的几件衣裳没了。梳妆台上的几盒水粉也不见了,那可是王香香最宝贵的东西了。 他赶紧跑到床前,一摸被子,冰凉冰凉的…… 王有贵顿时如遭雷击,整个身子都摇晃了起来,那脸更是白得没一丝血色! 刘氏赶紧过来拽王有贵:“当家的,咱们快去衙门报案,晚了香香可就清白不保了,这以后谁家还敢要她啊!” 连拽了好几下,王有贵就跟个木头人似的一动不动。 “当家的,当家的……都啥时候了,你还杵着呢……” 王有贵用力一甩手,刘氏跌坐在地上。 王有贵指着她愤怒地吼道:“刘氏,都是你做的妖,成日里苛待香香。好了,现在她走了,你开心了。” “啥?当家的,你是说那死丫头是自个走的?” 王有贵沮丧地指着柜子:“衣服没了,她喜欢的香粉也没了,哪能不是自个走的!?” “死丫头还敢跟老娘闹这出,我这就去找她。等老娘找到了她,非得狠狠修理她一顿。” 刘氏正要出门。 王有贵绝望地闭上了眼睛:“那被子都凉透了,走了几个时辰了,你去哪里找?香香,你这是不要爹娘,不要这个家了吗?” 刘氏这才反应过来,一股子心疼涌了上来。 可她想到的不是王香香走了,而是那十几两聘银打水漂了,立马一屁股坐在地上哀嚎了起来。 “我的香香呀,你咋就这么想不开!你狠心呀,你丧良心呀,娘把你猫儿大一点养到这般大,就这么对我吗?香香呀,我的香香呀,你不要爹娘了吗?” 这大清早的,王家动静闹得这么大,自然吸引了周边的邻居。 “哎呀,老头子,你听,王有贵家的在嚎呢?” “这大早上的嚎啥呀?嘶,没得是那刁嫂子没了吧!” 刁婆子一时间打了无数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哎呀,这身子骨看来还虚着呢,回头得叫老大去买只鸡补补。” “听着不像,好像是在哭香香。天爷呀,香香那小丫头才多大点,平日也没病没灾的,咋就走得这般突然。” “哎,还真是!这丫头福薄呀,小小年纪就见了黑。” “老头子。那王有贵家我是真嫌的去。” “可这人都走了,就去看看吧,怎么说也住一条巷子的。” 很快五、六家邻居就换了件素色的衣裳,拿着一把细香和纸钱来到王有贵家门口。 见刘氏坐在地上哭嚎,头发乱糟糟的跟个疯婆子似的,王有贵脸色白得跟纸似的,不由得叹了口气。 前院的李婆子就上前安慰道:“香香娘,别哭了啊。这还没成家的孩子哭不得,她在地下会走的不安生的。” “地下!啥地下呀?” 刘氏就看院子里走进来了十来个人,都是左右邻里,手里还拿着祭拜死人的线香和一沓纸钱,瞬间就火大了。 “你们几个大白天拿这东西来我家干嘛,也不嫌晦气?快快快给我出去。” 众人以为刘氏是伤心过度,也不介意。 “香香娘,我们这是来送送香香!哎哟,咋说这孩子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昨日还跟我路上碰见来着,咋走得这般突然。香香娘,你得节哀哟!” “这孩子这般岁数就走了,就得多烧点香,多撒点纸钱,不然阎王爷可会拖着不让投胎的。” 平川县的风俗,未长成的孩子若是意外死去,要多烧香烛纸钱做买路钱,不然会影响投胎的。 刘氏听了这话,气得眼冒金星,一口浓痰就吐了过去。 “你们放什么瘟屁呢?谁说我家香香死了。一个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天天巴着人家死人,这心肝咋就这么坏。” 众人顿时被骂懵了。 “香香娘,不是你自个在哭香香吗?” “是呀,是呀,咱们都听见了呀!” “我哪句说了我家香香死了,一个个生的什么腌臜心思,咒人家死忒不要脸了。赶紧拿着这些破烂货走了。” 一行人顿时脸色尴尬到了极点,原来是闹了个误会。这大清早上给别人送死人的东西,任谁也不高兴,本来赔个不是也就揭过去了,可是这刘氏揪着不放,骂个不停。 “见天的瞅着别人院子里,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思!”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什么主意,不就是想看我们王家的笑话。我还告诉你,这算盘打错了。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我王家再怎么滴,也比你们这些连饭都吃不饱的破落户强!” “一个个三插五眼的冒着坏水,以后得遭报应的……” 这刘氏骂得又脆又响,把来的人气得七窍生烟。 王有贵突然猛地站了起来,对着喋喋不休的刘氏就是一巴掌。 刘氏顿时被扇得头晕眼花,脑袋“嗡嗡嗡”响。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王有贵又劈头盖脸地打了过来。 “哎呀!王有贵你疯了,你打老娘干嘛?咒你女儿死的是外头那些破落户。” “刘氏,就是你把香香逼走的,你还不知悔改。你个搅事精,老子今天非打死你!” 这王有贵夫妇打成亲起就很少动手,平日里王有贵对刘氏也多有维护忍让,可见这次真是气狠了! 刘氏满院子跑,可一群人就那么干干地看着,没有一个上前拉架。这已经被狗咬了一口,难不成还要自己把胳膊送进狗嘴里咬一口? 屋里的王大海嘟囔了几句“吵死了,还让不让人睡觉”,就整个人躲进被子里继续睡起了觉。 至于刁婆子巴不得看到刘氏被打,这段时间她明里暗里可没少受刘氏的罪,于是在屋里嚷着。 “有贵,狠狠地给我打,这天杀的搅屎棍把咱们老王家都要搅散咯?不孝不顺的恶妇,连婆婆都敢骂!” “咱们老王家好好的种,都是被这黑心货给教坏了。” 王有贵听了这话,想起王大坤,想起王香香,想起种种,更是怒火中烧,直把个刘氏揍得嗷嗷直叫! 很快,王香香离家出走的消息就传遍了沟子村。 那些没事干的婆子们又聚在一起八卦了起来。 “哦哟!哪是自个离的家哟,前两日我去河边洗衣裳,就看那香香跟个货郎拉拉扯扯的,啧啧,要我说肯定是跟那货郎跑了。” “吓,还有这事?这丫头也太大胆了吧?” “那货郎长得很面生,看着不像这附近村子里的,这要是外头县里的,王有贵就算跑断腿也找不到啊!” “哎,看来这王有贵家算是白养一个女儿了。” “可不是,就算找回来了,这姑娘家家跟个男人跑了,还待了这么多天,谁还敢娶哟!” “夭寿呀!前头花家村才出了那事,这才隔了一夜呀就轮到咱们村了,啧啧,现在的小姑娘咋这般没皮没脸的哟!” 就这般,王香香跟男人私奔的事在十里八乡传得沸沸扬扬…… 等王桃花知道这事也是一愣,想不到王香香竟然有这股子勇气。 要知道这可是在古代,跟人私奔被抓回来可不得了,听说严苛点的地方要被浸猪笼的。 哎!人各有命,自求多福吧! 第192章 吃酒招人 第二日,王桃花姐弟三人刚要出门,罗桂花几人就过来了。 王桃花见两人神色已经是一片轻松,心道:“自个欠下的这官司终于了了。” “桃花,你是个好孩子,昨日那事婶子记在心里,念你一辈子。” 王桃花笑道:“婶子,这事啊我可没帮啥忙,要谢就得多谢谢老天爷和县太爷。你想啊,要不是老天爷让我和的豆香遇见那事,咱们可不就蒙在鼓里。要不是县太爷明察秋毫,为民做主,咱们就吃了哑巴亏了。” “嗯,说的是,回头我就给老天爷上几柱香去,也给县太爷立个长生牌。不过你们几个也得谢,不然昨日咱们家呀,非得被几个泼皮给欺负死了。 今日晌午都来婶子家吃酒,我特意让你叔去县里买了酒菜,到时把虎子,大烈几个都叫上,咱们乐呵乐呵。” 王桃花点头:“好,那我们几个就留好肚子尝尝婶子的手艺了。” 于是王强就和王豆香留在这边收笋子,罗桂花去准备中午的吃食了。 等王桃花三人卖完豆腐脑就去了铺子里。 这几日王桃花陆陆续续置办了些东西,铺子里越来越像个样子了。 “姐,为啥咱们要把铺子隔开呀?” 王少安指着铺子一角问道。 “这是姐专门留出来做酸辣粉的灶房呀!” 原来王桃花在铺子进门口的右边留了一张桌子宽的空间,并让人做了一张案板桌子,还架了两个大大的铁炉子。 “可是姐,院子里不是有灶房吗?干嘛放在这边,又占位置,油烟还大,影响客人吃饭。” “咱们这是用木炭窝着火没有什么烟的。你看这里放了案板桌子,摆上一溜各种调料,我就可以在这里做酸辣粉了。这样省的跑上跑下麻烦。而且客人想加什么,不吃什么也可以直接跟我说,就不用人传话了,多方便。” 这么一说,两人就明白了。 “姐,这样路边的人还能看到咱们在做酸辣粉,肯定能被吸引过来!” “冬儿真聪明,这就叫视觉买卖!” “姐,你想好咱们家店名叫什么呢?” “少安,我想叫白记酸辣粉铺子。你觉得怎么样?” “白记!?” 王少安颇有些激动。 “嗯,娘对咱们最好了,可惜她看不到咱们现过好了。” “好,姐,咱们就叫白记,我相信娘在天有灵一定会看到的。” 想着时间还早,三人干脆去后院把那片菜地开了出来。刘冬儿准备在这里种上辣子,大蒜和小葱。 按她说的这些调料反正以后做酸辣粉都要用,自家种了也可以少买点。 挖完地,几人又撒了种子浇了水,这才回了村里。 等回到村已经到饭点了,王桃花姐弟三人赶紧拎着一坛酒去了王豆香家。 就见院子里头摆了两张桌子,上头那张已经坐满了人,王烈几个正剥着花生,吃着瓜子聊天呢。桌上也已经摆了好几个菜,正散发着浓浓的香气。 “哦哟,桃花来了?快坐,就差你们几个了!” 就见桌上的人都笑盈盈地看向自己。 罗桂花就把王桃花几人带到了另一张桌子。 “他们老爷们喝酒耍拳咱们不凑热闹,咱娘几个坐这桌子吃个痛快。” 王豆香就挨了过来:“桃花,今天我娘可是把压箱底的手艺都拿出来了,待会可得好好尝尝。” “那感情好,我这边刚好得了坛酒,说是九江府那边时兴的,待会大家多喝几杯。” 罗桂花就嗔道:“叫你吃饭呢,又拿东西来干嘛!这酒水咱们都准备妥了。” “婶子,这是苏合香酒,咱们女人家也能喝,跟咱们酿的米酒味儿不一样,保准你没喝过。” “好好好,那咱们就借桃花的光,喝上一碗这啥苏子酒来着。” 果然等酒热来后,一股独特的香味飘满院子。 王烈喝了口:“桃花,我咋觉得这酒有股子药味呀!” “大烈叔,你嘴巴真厉害。这酒可不是用苏合丸子泡的吗?说是可以散寒通窍,温经通脉,这个时节喝极好的。” “瞧瞧,还是桃花丫头懂得吃喝。来来,吃块鸭脯子肉,这是你叔去饭铺子里带回来的。” 罗桂花忙夹了块姜汁渍好的鸭脯子肉给王桃花。 王桃花尝了口,鸭脯子很嫩,吸满了姜汁不但不辣,反而鲜甜可口,不禁暗暗咋舌。 姜汁子鸭 这大梁与前世的宋朝极其相似,讲究风雅,很多菜肴都做得很是雅致。 王桃花大学曾选修过“唐宋文化史”,其中宋代的吃食那是五花八门,口味极其丰富,光鸡的菜肴就有麻饮小鸡头、汁小鸡、焙鸡、煎小鸡、豉汁鸡、炒鸡、白炸鸡等三十多种。 鹅鸭菜肴也有熬鸭、八糙鹅鸭、白炸春鹅、炙鹅、糟鹅事件、鲜鹅鲊、煎鹅、煎鸭子、炙鸭、熬鹅、盐鸭子、五味杏酪鹅、间笋蒸鹅、鹅排、小鸡假炙鸭等等,可见民间饮食品类颇丰。 宋代宴饮图 现在阳春三月日头足,院子里吃饭本就暖和舒服,又是好酒好菜,一时间众人吃得别提多快哉了。 等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王桃花就跟罗桂花商量起来。 “婶子,那地瓜也都入库了,石磨,漏勺我也都备好了,我打算明日开始先做一批红薯粉出来。” “丫头,这地瓜是的早点做了,不然再过个把月生了芽子,里头就发苦了。可咱们笋子还做着呢,这也抽不开手呀!” “我盘算着还得再招上些婶子来干活,所以这事还得婶子帮我张罗下。” 罗桂花笑道:“这事简单啊。不瞒你说呀,自从你葫芦婶子几个去你那边帮工赚了银钱,这每日啊都有人来找婶子要活计,那好话说了是一箩筐又一箩筐,我听得脸都是臊的。” 王豆香捂着嘴笑道:“桃花,你不知道,我娘都快成咱们村的红人了,现在都有人叫她罗管事了。” “哈哈,这管事可是名正言顺呀!婶子做事我可是最放心的了。” “这还不是托了桃花的福气,让我这老脸上也长了光哟!桃花那吃完饭我就帮你去张罗,保准帮你找几个不嚼舌根,勤快的。” “婶子,这次做红薯粉我算了下至少得十个人,早上你们收笋子的时候,他们就做红薯粉。下午未时后,葫芦婶子他们再煮笋子,这样两边都不耽误了。” “吓,要十人这么多?那我得好好找找。” “工钱的话就是每日二十文吧。” 王桃花算了下,现在一个人拔笋子累死累活也差不多挣个二十文,想来做粉子大家是愿意的! “哟,工钱这般高,桃花你这买卖会不会赔本呀?” 罗桂花有些担心。 “放心吧,婶子,我这都盘算好了的。” “啧啧,这工钱就算是拿到县里头,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呀!那就少叫些人,你葫芦婶子几个保准愿意。” “这上午做粉丝,下午煮笋子,她们身子吃得消吗?” “哎呀,丫头,这都哪到哪呀!咱们这村里人哪个不是风里来雨里去的,没日没夜的干活。 就说你春芽婶子,也是家里没啥地,这不县里头刚开城门,两口子就抹黑去山上砍柴火挑到县里头卖,这回来鸡才刚刚打鸣哟,接着不又得去田里忙起来!咱们这庄稼人家哪里能坐的住哟!” 王桃花点点头,前世爷爷奶奶一大把年纪,还不是每天起早贪黑的地里家里忙!在农村有句苦话——只要干不死,就往死里干。 算下来,她们几个一天能拿三十文钱,在这平川县已经属于超高工资了,想来自己也不算黑心老板了。况且这笋子也拔了一茬,再有半个来月也就没了。 “行,那婶子这事就交给你了,待会你让她们过来一趟,我还有些事要嘱咐下。来,婶子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咱敬你一杯。” “哟,桃花,你咋把爷们这一套也学来了。行行行,婶子陪你喝上一杯。” “嗯,这酒可真好喝!” 午后,王桃花几个正收着笋子,罗桂花就带着几个妇人过来了,之前葫芦婶子几个也来了。 王桃花忙迎了上去:“各位婶子来了。” “桃花你家这活计这般好,咱们还不得上赶着来呀!” 说话的是胡春兰,白氏还在世的时候也常来家里坐。 “春兰婶子你说笑了,还是各位婶子照顾着我了。” 罗桂花指着另外几个笑道:“这几个你不认识吧,来,婶子给你一一介绍下。” “这是王林家的,骡子家的,谷子家的……” 王桃花一一打了招呼。 王桃花认真看去,这几个妇人都是眉眼爽朗清明的,身上的衣裳也是浆洗得干净,跟罗桂花凑在一起还真有几分相似,还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各位婶子,我这活也不是特别难,就是洗地瓜,磨地瓜,然后就是下地瓜粉和晾晒地瓜粉,这些待会我会教大家一遍。” 众人听了点点头。 又听王桃花话锋一转:“婶子们,咱们虽是乡里乡亲,不过有些丑话咱们还是得说在前头,免得闹了脾气,影响咱们间的香亲。” 这是要讲规矩了,众人瞬间神色一凛,那笑也收了几分。 “丫头,有啥话你就说吧,婶子们都听着呢!” “这红薯粉的方子是我养家糊口的东西,所以咱们得签一份契约,若是谁把我这红薯的方子泄露出去,得赔偿我五百两银子。婶子们若是有顾虑,可以回去先考虑下。” 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张契约。 王桃花知道人性这东西最是琢磨不透,日后若是红薯粉的生意好了,难免有人会铤而走险。为了以后顺顺利利,她要把萌芽掐死在摇篮里。 话音刚落,现场立马死寂,众人脸上划过一丝尴尬。 罗桂花见众人这般表情,打趣道:“你们这些老娘们平日里都是爽快的主,咋今天这般吭哧瘪肚的。这事咱们又做不出来,签字画押怕啥,我第一个来。” 王桃花很是满意地看向罗桂花,看来找她做头头真是找对了。 “是呀,咱们都是知根知底,哪会这般眼皮子浅,也算我一个。” 接下来几个妇人都陆续签了字。 王桃花笑道:“婶子们,你们也不必担心,只要这事不发生这契约就是一张废纸。好了,既然大家都同意了,那我现在说说工钱的事。” 几人瞬间竖起了耳朵,罗桂花虽说过了,但王桃花是雇主,她说的可就是实打实了。 “这每日工钱是二十文。若是每天能做出五百碗粉丝的量,每个月我会给各位婶子额外封个五十文钱的红封。若是以后咱们这地瓜粉卖的好,我还会给大家涨工钱的。” 众人听了心下一喜。 胡春兰问道:“五百碗是多少红薯粉呀?” “嗯,也不多,也就差不多三百斤地瓜。你们刚好十个人,两个一对,刚好每队六十斤的量。” 王桃花算过这个工作量其实不高的,前世打零工自己被坑了好几次,知道其中的辛酸,她不想照搬过来。 见众人还有些愣愣的,王桃花笑道:“婶子们,别担心做不完,等你们看我做了就明白了。” 当下王桃花就带着众人去了作坊。 现在作坊已经被吴木几个修正得很成样子,虽然还没有砌围墙,但外围也用篱笆拦了一圈,最边上还从后头的溪里用竹子引了水过来,方便用水。 里头有五口大铁锅,每个铁锅旁都有一口大水缸。左边放了五个石磨,最里头靠山壁则有两个仓库,一个堆了腌笋子的大缸,一个放满了地瓜。剩下的空地上叠了几十口缸。 “婶子们,咱们把红薯洗干净了,然后把皮给刮了!哎呀,怎么把这茬给忘记了,这皮刮起来颇为费劲!” 王桃花想起前世的刮皮刀,想着去找唐大龙做出来。 不料胡春兰笑道:“这哪麻烦,瞧咱们的。” 说着在院子里走了一圈,捡了块破瓦片,拿起个地瓜就刮了起来。 三下五除二,一个地瓜就被刮得光溜溜的。 “婶子你手太巧了吧!” “哎哟,这事呀村子里哪个妇人不会。你们几个说是吧!” 其余几人都点头笑着。 王桃花暗暗撇嘴,我就不会呀! 接下来的几个步骤说完,众人就聚在一起尝试做了几个地瓜,很快就学会了。 “婶子们,咱们从明日起正式上工。我这以后晌午前都在县里,这边有事你们就找桂花婶子。” “好勒,好勒,咱们保准找罗管事。” “哦哟,你们这些促狭鬼竟会打趣我,看我不撕烂你们的嘴。” 几个人妇人便在这院子里说笑打闹了一番。 王桃花舒了口气,这红薯粉终于可以开始做了…… 第193章 铺子开业了 第二日王桃花卖完豆腐脑就赶回了村里,一来今日王少安要回夏家私塾,得帮他准备准备。二来红薯粉第一天开工,得去看看才放心。 哪料自个去看了一遍,心就彻底放下了。 这几个婶子都是做事爽利干净的,动作快的两人已经磨好了一半的地瓜浆液了。 “婶子,这些浆液渣渣一定要滤干净了,不然那红薯粉不劲道。等沉缸后得换几遍水,到水清了这粉才能用,记得一定要加米粉拌匀,这样红薯粉才不容易断。” 王桃花再次提醒道。 “丫头放心吧,咱们都记着呢!” 王桃花这才带着刘冬儿两个去地里摘毛耳朵草,上次答应王少安回去之前要给他做一锅红烧肉和米粿子。 路过王有贵家,就见大门敞开着,院子里乱糟糟的,篮子,农具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几只鸡悠闲地蹦哒着,屁股一撅,“扑”一声,青绿色的鸡屎就拉了出来,真是太埋汰了。 这时刘氏从灶房里扭了出来,正好跟王桃花对上了眼。 王桃花就见她脸肿得老高,左边的眼角有一块淤青,嘴角也破了皮,可见昨日王有贵是下了死手的。 “看什么看?一个个心比狼崽子还狠,一家人不用还巴巴地去请外人,我就看着哪天那啥粉子吃坏了人,县太爷把你捉去杀头!” 说着朝外头吐了口痰,就“彭”的一声把门重重一关。 “姐,她骂我们呢!” 王桃花示意王少安别说话,故意大声地说:“算了,看在他儿子坐牢,女儿离家,老婆婆又卧病在床,咱们就别跟她一般见识了。这老天爷是长眼睛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那些坏人再不去改改自己的毛病,迟早得遭报应。走吧!” 躲在门后头的刘氏听了这话,气得心肝疼,“夸”地一下把门拉开。 “小蹄子,你把话给老娘说清楚!谁会遭报应!?” “哎呀,刘婶子你咋这般没脸没皮,还躲在门后听我们姐弟的墙角。那啥,都玩笑话,你别当真!” 话是这么说,眼里却全是笑意。 “你……你个小贱人,别给老娘在那里装模作样。小小年纪就这般牙尖嘴利,没大没小,以后那舌头保准长疮流脓。” “婶子你还是先管好自个的嘴巴来吧,要烂保准你先烂!” 刘氏气狠了,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就要砸去。 王桃花从背篓里拿出挖野菜的铲子:“你敢动我试试!” 刘氏看着王桃花凶神恶煞,顿时就怂了,那脸憋成了猪肝色。 她突然把石头往地上一砸,用脚尖画了个圆圈,扔了根棍子进去,然后又是踩,又是骂,又是吐口水,就跟个跳大神的一样。 王桃花就听到“打你个小人头,打到你一辈子无头出”、“打过小人来好运,金银财宝都进门”之类的话。 “少安,她……她这是在干什么呢?” 王少安愤愤不平地瞪着刘氏:“姐,你忘了!她是在画地圈,打小人,喏,就是那根棍子代表咱们,她在诅咒咱们呢!?” 原来这打小人在平川县一带颇为流行,就是把个东西当做小人,摔打在地上,给他画个圈让他逃不出来。再使劲的用脚踩或是用鞋底抽打,因此也被称为“踩小人”,打完后再将其烧掉就行了。通常是乡野婆子妇人间骂人的绝技! 妈耶,这不会就是最早的画个圈圈诅咒你吧! 王桃花无语了,这刘氏有必要吗?跟自己几个人闹成这样。 “走吧,与其看个疯子胡言乱语,还不如赶紧去地里挖毛耳朵做好吃的。” 刘氏见几人走了,恨恨地说道:“你这黑心肝烂肠肚的小人被我打了,接下来就霉死你吧!哼!” 说着扭身进了院里。 等姐弟几人摘了半篓子毛耳朵回家时,那第一拨地瓜已经磨完了,正在沉缸。几个婶子开始清洗第二波地瓜,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轻松的笑容。 王桃花心里喟叹:“这工作效率要是在前世,老板非得笑疯了不可。 她们这么卖力干活,王桃花也不能小气。等她做好了第一锅米粿子,就赶紧招呼道:“婶子们,我这边做了米粿子,快歇歇手,来尝尝。” 胡春兰几个就往围裙上擦了擦手,笑道:“丫头这都哪跟哪呀,想我年轻那会挺着个大肚子还下照样下地割稻子,割完还能挑一担谷子回家呢!” 王桃花听得目瞪口呆。 几个妇人都是性子爽利的,稍微客气了句就捏起米粿吃了起来。 “哦哟,这粿子香甜得很。” “你瞧瞧,这丫头多舍得下料。我瞅着里头有花生,芝麻,细糖来着,怪道这么好吃!” “丫头这皮咋绿绿的,还这般有嚼头,咱们以前自个做都是黏糊糊,软塌塌的。” 王桃花就把鼠曲草的事说了遍。 “哎哟,这丫头跟着白嫂子读文识字的,瞧瞧,就比咱们懂得多。这野草秧子也能拿来做吃食,要咱们眼睛瞪瞎了也是那几分地里的庄稼。啧啧,以后也不知道要便宜哪家的小子。” “就是就是,桃花说来你也十四了,是该谈个婆家了……” “妈耶!” 王桃花心中警铃大作,忙说了句:“婶子,你们慢慢吃,那灶房里我还蒸着第二屉呢,我去看看火候!” 她最怕提到这个话题,飞也似地逃走了。 罗桂花把一个米粿子塞进胡春兰嘴里,笑骂道:“有的吃还堵不住嘴,看吧,把咱们桃花给吓跑咯!” 几个妇人立马笑成了一团。 下晌,王桃花把王少安送去了夏家私塾。 “少安,这米粿和红烧肉我每个篮子装了一份,你记得给夏员外和师傅各送一份。” “还有以后帮人可不许再收银钱了,要和同窗们好好相处。夜里看书不要太晚,小心眼睛熬坏了……” 王桃花事无巨细地交代了一番,王少安跟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好好好,姐,我都记下了。你一路上叽里咕噜说了八遍了,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你小子还嫌弃我唠叨来着,看我不拧你耳朵!” 王少安赶紧挎着篮子就一溜烟地跑进了门里,只留下一句:“姐,你回去吧,路上小心。你跟二姐要一定要好好的,不要太劳累了。” 王桃花蓦的眼睛微热,嘴角微微翘起,这小子是懂得心疼人的! 等她赶着牛车往回走,王少安从门里探出脑袋看着背影喃喃自语道:“姐,我一定会用功读书,不让你失望的。” 三月二十二,宜进铺纳财。 王桃花和刘冬儿穿着一身新衣,笑吟吟地站在铺子门口,招牌用一块红绸布盖着,左右两边各有一串鞭炮。 “夏公子,杜公子你们来了。” “今天是桃花姑娘开铺子的大喜日子,我们俩当然要捧场,来,这是我们俩的贺礼。” 说着递上了两个礼盒。 “那谢过两位了,待会尝尝我的新吃食。” 王桃花大大方方地收下了。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随着一声鞭炮声响,那招牌上的红绸子应声落下,就见上头写着“白记酸辣粉铺”。 现在本就是午饭点,学子们都出来“觅食”了,看到这边有新店开张,就凑了过来。等看到名字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跟王桃花相熟的人连忙问道:“桃花姑娘,你这酸辣粉是啥东西呀?” 王桃花忙从灶台里端出一碗事先做好的酸辣红薯粉,用筷子夹起一夹,认真介绍道:“诸位请看,这就是我店的招牌吃食酸辣粉。这粉是咱们常吃的地瓜所做,配上秘制的酸笋和调料,那味道是酸香爽滑。” 学子们纷纷看去,就见那是一碗红彤彤,亮晶晶的粉条子,在阳光下还闪烁着油光。上头还搭着黄嫩嫩的笋子,炒得金黄花生和嫩绿的葱花…… 酸辣红薯粉 一阵风吹来,一股酸香瞬间勾得众人直咽口水。 “姑娘,那你这啥酸辣粉咋卖的呀?” 王桃花笑道:“这红薯粉卖十五文一份。” 这价钱王桃花是对比过另外几种面食的价钱,算是中等吧!她也算过扣除成本,每碗能挣十文钱。每日她只准备了二百碗的量,也能净挣二两银子了。 价钱一出,立马人群的热情就散去了几分,毕竟阳春面才十文一碗呢,小饭铺里有荤有素两个小菜也才十五文。 王桃花知道大家是嫌贵也不慌,于是就让刘冬儿拿出几个木碗,里头刚好有一小撮配着汤的红薯粉。 “这酸辣粉是个新的吃食,大家肯定颇有所顾虑。但我敢保证这吃食绝对是平川县独一无二的好味道,我先请大家先尝尝。哪位公子愿意一试!?” 听到可以先尝尝,平日贪嘴的几个人便接过了木碗。 这才刚入口,浓郁的酸辣味道便席卷而来,让几人忍不住“嘶嘶”吸气。接着那滑爽的红薯粉丝,香脆的花生米和酸香的笋子肉沫让几人眼珠子都瞪大了,两筷子就吃个精光。 “这……这也太好吃了!姑娘快给我来上一碗!” “还有我也要一碗,太爽口了!!” “好,客官里头请!” 王桃花又对着闹哄哄的人群笑道:“今日咱们铺子开业,只收六文钱,希望咱们铺子顺顺利利,也预祝各位童试顺顺利利,榜上有名。” “好,就冲着这好兆头,我也要来上一碗。” 围观的人群本就馋得半死,又这般好兆头,立马纷纷往铺子里涌去,很快铺子里的六张桌子坐的满满当当。 王桃花就和刘冬儿在隔间忙碌了起来。 这下又看的众人一脸稀奇。 “姑娘,你这铺子灶房咋开在这铺子里头?” 王桃花笑着解释道:“这样各位就少等些时候,要是不吃辣,不加葱之类的也可以直接跟我说。” “嗯,这法子好!上次咱们去吃百花棋子面,明明说了好几遍不要加醋,那店家还是给加了,最后还说咱们没说。现在就在眼根子底下,总不会出错了。” 王桃花又指着桌上的醋罐子,辣子罐子说道:“我这酸辣粉若是诸位没有强调辣度,我都不会做的很辣。诸位若是觉得不够酸辣,桌上的调料可自行添加,不收银钱。” “哎呀!姑娘果真是个痛快的!” 因为辣椒油是提前熬好的,酸笋子肉沫,蒜泥,葱花,黄生米也都备好了,王桃花只需把红薯粉在开水里烫熟,然后然后舀上一勺子骨头汤,把配料拌好,所以很快第一桌的四碗酸辣粉就做好了,上头还搭了一个炸得两面金黄的红薯渣饼。 “今日小店开业,送大家一个黄金饼尝尝,希望各位日后富贵满堂。” 几个学子看着那晶莹剔透的粉丝,又看看那酥脆的黄金饼,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 “哇,太好吃了!” 刚才没尝过的人,由衷地叫了出来。 很快一行人风卷残云般把粉吃完了,喝上一口汤汁,一股热气直冲脑门。这汤酸中带辣,辣中带香,让人欲罢不能。 “呼!” 几个学子舔着唇边残留的汤汁,意犹未尽地喘了口粗气。 “这酸辣粉太过瘾了,痛快!” 接着又“咔嚓咔嚓”地吃起了黄金饼,眼睛都眯成了缝。 等这四桌客人吃下来,纷纷交口称赞。 “姑娘,你这酸辣粉真是人间美味呀!” “是呀,我这吃完,胃里暖乎乎的,难得的是这粉跟水晶带子似的好看。” “特别是那汤够味呀,我一滴都没剩!” 王桃花笑得合不拢嘴:“好吃,欢迎明日再来。” 等这波人走了,她才发现站在一旁等了多时的夏演之两人。特别是杜子腾跟个受了委屈的小妇人一样,一脸幽怨地看向自己。 “哎呀,这一忙倒把你们俩给忘了,实在抱歉,快进来坐。我这就煮粉下去。” 等到两人吃了酸辣粉那也是赞不绝口。 “桃花姑娘,我决定接下来的一个月都在你铺子里吃了。” 杜子腾豪气十足地说道。 “你要不怕吃腻了,那我得谢谢你照顾我生意了。” 夏演之目光灼灼地看着笑颜如花的王桃花,心道:“等我考中了秀才,我……我……是不是可以提……” 想到这儿,脸上飞红一片。 “演之,你脸咋红了!?” “咳咳,辣的。” 杜子腾瞅了眼他的碗里,疑惑地挠着头:“奇怪,你的粉里头也没加多少辣子呀!” 很快酸辣粉的“威名”一传十,十传百,还没吃饭的学子纷纷朝白记酸辣粉跑来,铺子里又满满当当的人。 姐妹俩又忙了起来…… 第194章 媒婆上门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红薯粉制作已经步入了正轨,每日除了铺子里所用的粉丝,还能晒上一半,渐渐地也有了存货。 现在桃花在县里开铺子的事已经传遍了十里八村。 这铺子可不是建宅子,买牛车能比的,整个十里八乡也就三五户人家在县里有铺子,这下王桃花成了火热热的红人。 这不她和刘冬儿刚回村,就发现两个涂脂抹粉,头插大花,穿得大红大绿的婆子等在自家门口。 见到王桃花,两个婆子就跟闻到了荤腥的苍蝇似的涌了上来。 “哎哟,姑娘你总算回来了,老婆子等了你一个时辰咯。” “你那算什么,我可是晨饭后就来了的。” “郑桂枝,你个老货咋乎啥呢?咋我去哪里你都跟着,跟那哈巴狗子似的。” “我呸,孙杏花你还真当你是宫里的娘娘呢,我犯得着跟着你吗?这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谁稀罕跟着你呀!难不成老婆子脚下的泥巴子都是你家的呀,真真是楞头蝇子插根草,净装蛾子了!” 要说这同行之间最容易生了嫌隙,可这两老婆之间那是有“血海深仇”呀! 好像是说有一次孙杏儿给个大户人家做媒,结果不知怎的被这郑桂枝给截胡了,从那以后两人就互相看对方不顺眼,成了冤家。 这不孙杏儿仗着年轻几分,又胖乎些,一屁股把郑桂枝给怼开了:“你给老娘起开,我要跟姑娘说话。” 说着一张老脸凑了过来,那脸上卡的粉清晰可见。 “姑娘可是从县里回来?听说开着铺子做着买卖,啧啧,真是个能干的哟!” 王桃花眨眨眼:“大娘,你们找我有事?” 郑桂枝急忙说道:“可不是找你有事吗!?姑娘我是郑家村的媒婆,经手的嫁娶之事有上百对了,现在呀各个恩爱和睦。” 王桃花无语地看了看那天空,原来这两人是来给自个做媒了! “啧啧,有些人呀真是牛皮吹上天了,也不怕一道雷把她给劈焦咯。” “孙杏花你还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咋,眼红我做的媒比你多呀!” “是,我哪有你做的媒多。 这大嘴一张,瞎眼都能和哑巴配对了,难怪大家伙要叫你郑大嘴了,这般胡说八道,也不怕遭了报应!” “你……你这泼货老婆子撕烂你的嘴……” 王桃花见两人越吵越凶,一旁卖笋子的婶子媳妇都捂着嘴笑,忙大喊一声:“好了,有事进屋说吧!” “嗳,姑娘咱别理那老货,我这就进去好好跟你说道说道。” 孙杏花就要过来搭王桃花的手,王桃花却直接从牛车上跳了下来,顿时讪讪的。 郑桂枝嘲讽地笑道:“有些人呀,就是狗腿子当惯了,没脸没皮。” 按理说提亲这事王桃花作为未出阁的姑娘是要回避的,可是王桃花父母双亡,又与老宅断亲,所以这事还真只能她自个做主。 等几人坐定,王桃花揉着太阳穴:“说吧,谁让你们来的?” 好吧,两人又吵起来了。 “我先说!” “我先来的,当然我先说。” 王桃花被吵的头疼,随手指到:“这位大娘你先说啊。” 孙杏花立马得意地朝郑桂枝“哼”了一声,一张老脸立马笑开了花。 “姑娘,老身今日是受黄家村黄员外的大公子来提亲的。那黄公子今年十七,家里有良田百十亩,县里头也开着铺子呢!黄公子听闻姑娘相貌端庄,聪慧过人,持家有度,特意让老生来求娶。” 话才刚说完,对面的郑桂枝就捂着嘴笑了起来:“来,你且跟姑娘说说这黄公子长得如何?” 孙杏花顿时瞪了郑桂枝一眼,松垮的脸皮一跳:“这黄公子长相吗虽是普通了些,不过这身子颇为壮实,人人都说有将军的风采呢。” “啧啧,还将军?你也不怕污了将军的名头,他上马也不怕把马给压死了?姑娘我跟你说那黄公子才四尺高,体重可有两百余斤。” “四尺?一米三三,还两百多斤!” 王桃花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一个胖墩的形象,嘴角抖了抖…… “这有啥?咱们女人家不就图个嫁汉穿衣吗!这皮相再好吃不饱饭有啥用?他黄家那么多田地,每天白米大肉吃着不痛快?!再说关了灯不都一样。” “孙杏花你说的这般好,你咋不把你家粉儿嫁去他家,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拿来配人。那黄安不说生的矮胖,十四岁起就有了通房,现在屋里还养着三四个呢!听说大白天就,啧啧……老婆子我都不好说出口哟!!” 孙杏花立马老脸一红:“这大户人家的少年郎哪个不是风流倜傥的,有几个屋里人也是常见。况且那些通房,人家黄夫人说了,等姑娘嫁进去后全给赶了。” 王桃花托着下巴听得津津有味,这比听书有意思多了,见一号选手表演完毕,这不看向另一头:“好了,轮到你了。” 郑桂枝大红嘴巴一张,就是一阵“咯咯”笑:“姑娘你放心,这好马得配好鞍,你这么标致的个人儿肯定不能白瞎了呀!我今日提亲的人家可是十里八乡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人家。他家姓袁,今日提亲的是袁家的五公子。 这袁家呀祖上在京里做过官,是实打实的书香门第。这袁公子更是一表人才,去岁已经中了童生。听说姑娘也是读书识字,这不正好配上了吗,有道是红袖添香金不换哟!!” 王桃花心里笑道:“哟!想不到这婆子还能咬文嚼字呀!” “啧啧,真不愧是‘大嘴一张,阎王慌张’哟!我说你带来啥好人家呢,原来是袁家那破落户呀!” “孙杏花你胡沁什么呢?那袁家老大一座宅子,几十亩好地种着,哪里破落了!?” “是嘛,宅子是好大,都有百来年了吧,破破烂烂的,就连那柱脚都被蚁子蛀空了。再说了,一大家子三十多口人住着能有多宽松。” “你懂啥,那是百年传家!人家多子多福,人丁兴旺着呢!” “郑大嘴,你就说那袁五公子贵庚?” 郑桂枝立马瞪着她不说话了,好半天才吭哧道:“这袁公子今年虽三十有四,不过袁公子长得白净,看着要年轻五六岁。姑娘,大娘是过来人,这年纪大点好,懂得疼人!” 王桃花暗暗地翻了个白眼:“我去,比我爹还大两岁。” 孙杏花捂着帕子笑道:“是呀,多懂得疼人呀,这一过去,就送了三个孩子给姑娘养,听说最大的都十五了。” 王桃花一阵恶寒,这是打算让自己去当继母呀,而且继子年纪还比自个大。倘若自个嫁过去,过两年继子娶亲生子,那自个十五六岁就可以当奶奶了! 天雷滚滚,山崩地裂呀~~ 王桃花看着两人还在吵闹不休,你来我往,那是窝了一肚子的火!岂有此理,本姑娘就这般不堪吗?尽介绍些歪瓜裂枣,叔叔可以忍,婶婶都不可以忍。 于是冷下脸来:“两位大娘请回吧,我暂时不想嫁人。” 两个老婆子互相对视了一眼,就赶紧劝了起来。 “哎呀,桃花姑娘别跟老婆子开玩笑了,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哪有不嫁人的呀。” “是呀,姑娘这袁家公子最是温柔的一个人,错过了可就难找了。” “先不说你们找的两家人我看不上,就说我爹去年才刚入土,我要为他守孝三年,所以暂时不考虑嫁人,你们请回吧。哦,要是遇到其他媒婆也记得帮忙打声招呼。” “姑娘,这……” 两个婆子顿时皱起了眉头。 王桃花也没理她们,就要出门去作坊。 那郑媒婆想到袁家许诺事成后给十两谢银,心下一急忙拉住了王桃花。 “哎呀,姑娘你不能走!” 王桃花眼睛一瞪:“咋?你还想把我强绑去袁家不成,放手!” 郑媒婆立马放了手,可语气却硬了几分:“姑娘,这可是难得好事,你可不能糊涂呀!” “是呀,这王家在这一带说来还是有些权势的,老婆子劝你好好想一想。” 这是提亲不成,要威逼了? 王桃花气笑了,指着大门:“你们两个打的什么主意,鬼都知道。我的亲事只有我自己能做主,谁都不要给我指手画脚。你们现在就滚出我家,以后也不要再来了。” 两个媒婆顿时脸色一变,想自己几十年媒婆当下来,到哪里不是被人客客气气地招待。今天来这丫头家,热茶没一盏,好话没一句,还被赶出门,这要是传出去非得让人笑掉大牙。 于是气由心生,那话就难听了。 “姑娘,老婆子做这口营生四十年了,这方圆几十里没有人不知道我老婆子名字的,你这般泼辣无礼可是会影响姑娘的名声的。” “可不是吗?会挣银钱有啥用,你无父无母就是双克命,有正经人家提亲就该躲在被窝里笑了,还好意思挑三拣四。” 王桃花气得卷起袖子,就要胖揍这两个老东西。 不料一道身影飞快地跑了进来,扬起竹扫把就朝两个婆子拍去。 “你们嘴里是吃了粪吗?敢这般诋毁我阿姐,打死你们这些坏心肠的老婆子。” “冬儿!?” “哎呀!疼死人了!” 两个老婆子被竹扫把抽了好几下,赶紧抱着头往门外跑去。 刘冬儿一直追到院子口,才气鼓鼓地回了堂屋。 “姐,你别提她们胡言乱语,你这般漂亮,又会做买卖,又聪明识字,以后一定能给我找个好姐夫。” 王桃花欣慰地摸了摸刘冬儿的头,这丫头长大了,知道维护自己,保护自己,真好! “冬儿,下次遇到这种事你别动手,让我来。” “好。不过,姐,我要帮你一起动手,这打坏人可真痛快!我今天用的还是扫鸡圈的竹扫把,臭不死她们俩。” 王桃花心里咯噔一下,这冬儿不会被自己养成女汉子了吧!? 再说两个老婆子一路小跑出了老远,见没人追来,这停下脚步使命喘气,一颗肺都要从喉咙里钻出来了。 “哎哟,这小蹄子可真凶,这一家就没一个好货。” “可不是,郑姐姐这死丫头这般不知好歹,咱们回头得给她好好宣扬宣扬。” “哼,不知好歹的死丫头,就得让她嫁不出去!!” 突然郑桂枝似乎闻到了一股臭味,用手往头发上一摸,就见手上粘腻一片,原来是一坨鸡屎,顿时脸黑到了底…… 接下来的几天又有几个媒婆陆续上门了,王桃花实在被烦得不行,直接在门口贴了一张纸。 “守孝三年,不谈婚嫁。媒婆冰人,速请回去。如若赖着,大棒伺候!” 有了这么一茬,可算没人敢登门了,王桃花总算耳根子清净了。 第195章 童谣生事 县学舍房。 已是日上三竿了,李康平才从被窝里爬起来。 “呼!睡得真舒坦!” 想起昨夜花楼里的小娘子花瓣一样的脸蛋,樱红的小嘴,柔软的小手,心下一阵荡漾。 “哎,可惜没留宿,不然那滋味肯定很是销魂。” 李康平摸摸下巴,有些遗憾道。 现下舍房里安安静静,没有一个人影。还有五六日就要下场了,所有童生都是争分夺秒地默着书,唯有李康平活得潇洒恣意。 现在的他觉得这秀才功名手到擒来。 正揉着眼屎推开门,就见钱如儿的贴身丫鬟茉儿在舍房的大门处等着。 这小姑娘见到李康平,忙兴奋地招手。 “姑爷,姑爷,这边。” “茉儿,你来书院干嘛?” “姑爷,小姐说你读书费嗓子,亲手给你炖了百合鸡蓉羹给你润喉,这不让奴婢送过来。奴婢看姑爷还没起,就在这外边候着。” 李康平正要接过篮子,就见两个同窗走了过来。 于是义正言辞地说道:“这读书人就算读费了嗓子那也是一件雅事,没听闻古人费嗓习书,始得大道吗!?以后让如儿不要送这些汤汤水水的过来了,这苦读方能成才!” 小丫头听得一愣一愣,咋一个汤水还讲出大道理了。 路过的两人笑着朝李康平点了个头。转过头就一脸鄙夷,小声地嘀咕着:“天天睡到太阳这般晚,还苦读,这李远知也太能装了。” “那可不是,我就住他隔壁,打这个月起,我就没见他正儿八经地读过一天书。上次打他窗前走过,书是摊着,人却趴在那呼呼大睡,流了一滩的口水,真是污了圣贤书了!” “哎,听说昨日又去花楼喝酒了?” “去了,三更半夜才回来的,吵吵嚷嚷的,没得烦人。” “啧啧,论钻营咱们全书院五六百号人都不及这厮了!” “呸,蝇营狗苟之辈没得理他。走,听说外头新开了家吃食铺子,叫啥酸辣粉的,特别好吃。每日不消半个时辰就卖完了,走,咱们赶紧去。” 李康平自是不知道两人在谈论自己,依旧摆出一副谦谦君子的姿态。 等两人走远了,这才打了个老大的哈欠,恢复了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茉儿还在那嘟囔着:“这汤可是小姐熬煮了一个多时辰呢,那既然姑爷不喝,我就拿回去了。” 不料下一秒,李康平手一摊:“拿来吧!” “啊!啥?” 茉儿小嘴张得溜圆。 李康平不耐烦地瞪了眼茉儿:“如儿咋会有你这么个笨头笨脑的丫头,跟只呆头鹅似的,把汤拿来吧!” “哦,哦,好的,姑爷!” 茉儿赶紧把篮子递过去。 李康平正好饿了,闻着里头鲜香的鸡肉味嘱咐道:“下次别自个炖了,让如儿去悦来楼给爷定一个碧涧羹来吧!” “啊,姑爷你……你刚才不是说费嗓子读书是雅事吗?咋又……” 李康平拿着扇子就敲了茉儿一脑袋:“雅事就能一直雅?那圣人不也得吃饭,真是蠢笨到家了,快走快走,免得扰了爷吃饭的雅兴!” 茉儿只能委屈地揉着脑袋走了。 李康平这才提着篮子兴冲冲地去屋里吃去了。 等饭饱后,摇着扇子就往县学外头走去,这不就看到一间铺子口挤满了人。 “王桃花,她竟然都开起了铺子?肯定是勾搭上了夏演之几个匹夫,果然是个人尽可夫的贱人。” 看着王桃花巧笑倩兮,李康平想起之前的种种,那火气就止不往上拱。可有了上次的教训他也变得聪明了,不敢再明目张胆地上前找麻烦。 于是狠狠地往前走去。 “杨柳儿活,抽陀螺; 杨柳儿青,放空钟; 杨柳儿死,踢毽子; 杨柳发芽,打拔儿……” 来到街头,李康平看到几个五六岁的孩子在那边唱着童谣玩耍,不禁心生一计。 很快一群小孩就朝王桃花铺子口跑去,李康平得意极了:“哼,王桃花你三番五次跟我作对,今天爷就好好恶心恶心你!!” “王桃花,克爹娘。招泼皮,丢清白。被退亲,真活该。不孝顺,断祖亲。最恶毒,蝎子精。” “王桃花,克爹娘。招泼皮,丢清白。被退亲,真活该。不孝顺,断祖亲。最恶毒,蝎子精。” …… 王桃花正煮着酸辣粉,就听到几个小屁孩拍着巴掌在铺子门口唱了起来。 顿时整个铺子里鸦雀无声,所有目光都投向王桃花,刘冬儿,夏演之几个更是脸色大变。 王桃花却不急不慢地走出隔间,端着一碟子黄金饼子朝几个小屁孩招了招手:“孩子们,你们过来一下,姐姐给你们吃好吃的?” 几个小屁孩听到有吃的,立马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王桃花很大方地给了每人一个,然后温声问道:“孩子们,这歌谣谁教你们的呀!?” 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吭声。 这时一个略大的黑脸的小子走了出来,他仰着头,狡黠地问道:“姐姐,我告诉你,你还能给我一块饼子吗?” “当然可以!” 王桃花看着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笑道,又递了一块给他。 小男孩从怀里掏出一块黑布,很珍重地把两块饼子包好藏进了怀里。 王桃花眼睛闪了闪:“你咋不吃呀?” 黑脸小子舔了舔嘴:“这饼子很香,我留回去给我娘和妹吃。” 王桃花很是动容,又拿了块饼子给她:“你这么懂事,姐姐请你吃饼子。” “姐姐,你真好!” 黑脸小子这才开开心心地吃了起来。 “是一个大哥哥教我们唱的。他给了我们每人一颗麻糖,让我们学会就去这铺子门口唱五遍!” “哦,大哥哥?这大哥哥长什么样啊?” “嗯……” 黑脸男孩想了想,指着杜子腾说道:“跟那个胖哥哥差不多高,不过脸要白点,比他好看点。哦,对了,这里还有一颗痣。” 指了指鼻翼。 “姐姐你请我们吃了饼子,你是个好人。你放心,我们不会再唱了。” 说着带着一群小孩一哄而散。 这下可把杜子腾气坏了,撸起袖子就要冲上去:“喂,小子你这眼睛不行呀!胖爷我哪里胖了,我这叫壮实。我这体格若生在那汉朝,非的是在边关上阵杀敌的骠骑将军。还有我哪里黑了,你给我说清楚。站住,别跑!” 夏演之拉了他一把:“哎,算了,你跟个小孩闹什么脾气,再说别人也没说错。” 杜子腾瞪过去:“夏演之!!!” 王桃花回头对着众人说道:“大家吃吧,想来应该是个误会,打扰了大家的雅兴,冬儿给每位客人送上一块黄金饼子。” 众人忙说:“掌柜的客气了!”又开始大口吃了起来。 毕竟这种事或多或少是见过的,肯定是这铺子生意好招人眼红了,有人故意编排的。 “会是谁呢?按理说上次那杨杏儿还在牢里关着,官府也出了公告,应该没人敢再犯这事了呀!?” 杜子腾绞尽脑汁地想着。 “好了,别想了,为了一些闲言碎语没得伤神。呐,你俩的粉好了,快端去坐下吃吧!” 王桃花笑着招呼道。 其实她心里已经猜出了是谁? 男的,那鼻翼边还有黑痣,又在这县学附近,可不就是李康平那渣男。看来这家伙也是黔驴技穷了,这么恶心,低劣的招式都想得出来。 等姐忙过这阵子,再来跟你算总账! “桃花姑娘,你别难过,肯定是哪个浑人眼红你铺子买卖好!这心思太歹毒了,要是被我知道了,非打得他满地抓牙!” 杜子腾一边大口吃着酸辣粉,一边恶狠狠地说道。 夏演之虽安静地吃着,眼里却闪过一丝气恼! 等两人结了帐走在县学里头,杜子腾见夏演之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忙问道:“演之,你咋啦?从吃粉开始你就神神叨叨的,也不理人。” “子腾,你说那桃花姑娘对咱们俩咋样?” “那没得说。又讲义气 又大方,就咱们每次吃那粉都是把肉臊子码得高高的。她要不是个姑娘家,我都要跟她拜把子了。” “那她今日受气了,咱们作为朋友是不是应该拔刀相助一下!?” “那是必须的,可是咱们也不知道是谁呀?” “其实这人好找的很,还跟咱们同一个教舍,你想想谁鼻翼边有颗痣,谁又喜欢找桃花姑娘的麻烦?” “哎呀!” 杜子腾突然一拍脑门:“是李康……” 夏演之忙捂住他的嘴:“你再大声点,我保准明日所有人都知道咱们要收拾这鸟厮。” 杜子腾忙点头。 夏演之这才松了手。 杜子腾目光灼灼,一脸兴奋:“哎,演之,我早看那厮不顺眼了,仗着个教谕的老泰山天天拽得跟只八爪子的蟹子一样,前几日还敢嘲笑老子《中庸》解得不好,要不是梅生几个拦着,保准揍得他肠子都滚出来。来,快说说咱们怎么收拾他!” 夏演之把那张胖脸推开:“说就说,凑那么近干嘛?一股子酸笋子味。” 杜子腾撇撇嘴:“那笋子你也没少比我吃!” 接着两人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就嘀嘀咕咕地商量了起来,说得杜子腾跟吃了酒似的满脸通红。 当夜,月儿静静地挂在中空。已是子夜时分,舍房里仍有许多烛火闪烁,那是勤学的学子在挑灯夜读。 夏演之两人悄悄来到大门去往舍房的路上,躲在一块假山后头。 “子腾,你确定那厮不在舍房?” “放心,我故意去找梅生借书,走过他舍房,见里头黑漆漆的。梅生就说这几日这鸟厮日日去花楼吃酒,非得子夜了才回来。” 夏演之心下颇定。 两人等了约莫一刻钟,果然看到一个人东倒西歪地走来,借着月光看去,果然是李康平。 “来了!等他走近了,咱们就把他拖过来。” 很快李康平晃悠悠地走到了两人跟前,嘴里还念着些淫词艳曲。 “上!” 两人突然跑了出去,把麻袋往他脑袋上一套,接着把人拖到假山后头拳打脚踢了起来。 李康平吃痛,这酒立马醒了一半,忙嚷着:“救命,救命啊!” 两人打得大汗淋漓,这才扔了棒子。 见李康平在地上蜷成一个蝉蛹,也不吭声。 杜子腾还是有些紧张:“他不会被咱们打死了吧!?” 夏演之把手放到鼻尖:“放心吧,死不了。咱们打的都是屁股,大腿,那地方肉厚着呢!赶紧走吧!” 两人匆匆逃去。 第二天早晨,学子们去外头吃晨饭,就看到路边趴着一个人。等揭开麻袋,就见是书院里的名人——李康平。 这还是春日,夜里极凉,李康平被冻得瑟瑟发抖,两管鼻涕流得老长,再加上鼻青脸肿,那真是狼狈她妈给狼狈开门,狼狈到家了! 等山长,院监和几个教谕来了,见李康平这副模样,那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特别是钱教谕一张老脸红到了耳后根。 等问他是谁打的,好家伙满口酒气,胡言乱语。 “真是有辱斯文!” 几个教谕一甩袖子走了,众学子也纷纷散去。 钱教谕又气又恨,可想着钱如儿的肚子,只能让人把李康平扶回了舍房。 看着众人脸上的笑意,很明显这又将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等王桃花煮着粉就听到有学子在讨论这事。 “哎,昨夜那李康平不知道被谁套了麻袋狠狠揍了一顿,今天早上你们是没看到,那山长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该,谁让那厮总是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按我说呀,还打轻了,非得把他手打折了,看他还怎么说这秀才功名十拿九稳。” “哎,别说了,小心被钱教谕知道了!” …… 王桃花眼神闪了闪,看向正等着酸辣粉的两人。 她亲自把酸辣粉端在了两人面前,颇为感激地说:“谢谢两位了,这面今天我请客。” 杜子腾满脸惊讶地看去,夏演之却含着笑,他就知道她一定猜的到,果然! 两人正吃着,突然发觉面下有东西,挖出来一看,竟然是两个窝得嫩嫩的鸡蛋。 夏演之抬头看去,王桃花正埋着头煮着粉,那雾气迷蒙中,若隐若现,可不就像初绽的桃花嘛…… 再说李康平酒醒后,又被钱万山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通,这才消停了几天。 他也不知道是谁打得自己,只能郁闷地吃了这哑巴亏! 第196章 请客 日子晃晃悠悠到了三月的最后一天。 不同于早春的羞羞答答,这时节桃花,杏花,梨花开了个遍,空气里处处弥漫着醉人的香甜。 王桃花和刘冬儿今日从县里回来后,就拿着锄头,拎着篮子去了自留的两亩地里。 前两日自个两人要来锄地种黄豆,结果还没挖几下,罗桂花一家,张栓还有吴长水父子都过来帮忙,原本需要十来天的,结果人多力量大,两天就挖好了。 这不刘冬儿撒着黄豆,王桃花埋着土。 王桃花嫌这土太干吧了,又花十来文钱从村里买了几大车的粪肥把这地给拌了拌,倒是不需要再施肥了。 王桃花看那圆滚滚的豆子落进土里,又被松软的泥土盖上了,突然想起一首歌,不由得哼了起来。 “心里种下一颗种子哒啦滴哒啦,它能实现小小愿望有神奇魔法。听说每个小孩都想要得到它,准备好啦,哦呦,一起探索吧!” 见没有豆子撒下来,一抬头就见刘冬儿两只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个。 “姐,你这曲子好生奇怪呀,不过可真好听!” 说着自个也试着“啦哒滴哒啦”地哼着,不过歌词没记住,调调也跑了。 “冬儿你喜欢这曲子吗?” “嗯,我感觉唱着唱着,自个心儿就像只鸟儿一样飞了起来。” 王桃花挑了挑眉头,心道:“开玩笑,这可是前世的风靡一时的网红神曲呢!二、三十岁的大朋友们都到处“哒啦滴啦哒”,还不把你这个九岁的小丫头给俘虏了。” “来,姐教你!” 接着王桃花就一句一句地教了起来。 “心里种下一颗种子……对……就这么唱,大声点。” “……哒啦滴哒啦……” 很快这田间地头都是“心里种下一颗种子哒啦滴哒啦,它能实现小小愿望有神奇魔法……” 歌声清脆,调子又奇怪,惹得周边地里忙活的农人频频看来,那嘴里不知咋的也跟着哼了起来。 吴木正走在田埂上。 今日木头刷了光漆,得晾上一晚,所以新宅子那边提早下工了,他想着王桃花豆子还没点完就来帮忙。 远远地就听到王桃花的歌声,就似有根羽毛在撩动他的心,痒痒的,很是舒服。 “桃花的唱的曲子真好听!” 想到这儿他快步朝王桃花走了过去。 有了他的帮忙,这黄豆一下午的时间全部点下去了,可把几人累得腰酸背痛。 “木头哥今天还好有你帮忙,不然我得累死在地里。” 吴木擦了擦汗,咧嘴笑道:“也没啥,点豆子比插秧要轻松多了。” 王桃花看天色也晚了,想着吴木一家帮了自己好多次了,就打算趁着今日请他们吃顿饭感谢一下。 “木头哥,待会叫上叔和妞子来我家吃晚饭吧,刚好今日从县里买了只鸭子回来,我做几个新菜给你们吃。” 吴木想都没想就摆手:“不用了,不用了,就这么点事那需要吃饭呀!” “我说要就要。木头哥咱们是不是朋友?” “啊!当然是。” “那为什么去朋友家吃顿饭,你老这般推三阻四呢?除非你没把我当朋友。” “啊!不是,不是。” 吴木立马就不知道咋还嘴了,最后只能点头。 王桃花狡黠地一笑:“小样,看姐还治不了你!?” “好,那就这般说好了,记得来,不然咱们以后就不是朋友了!” 回了家,姐妹俩就忙了起来。 “冬儿你去把昨日摸的那螺丝洗一洗,我把这只鸭子给斩了。” 王桃花把鸭子斩成拇指大的一小块,先倒了些米酒腌制了下,然后切了许多生姜,蒜子,又拿来一大把干辣子备用。 接着起锅烧油准备做红烧鸭丁。前世食堂里常做这菜,自己在旁边打下手也是学到了些的,并不是太复杂。 起锅烧油,王桃花把姜片爆香,然后把鸭肉丁倒下去迅速翻炒,等鸭肉滋滋冒油,鸭皮金黄就把大蒜子和干辣子下去炒上一会儿。然后下碗开水,盖上锅盖慢慢收汁! 爆炒鸭丁 这边刘冬儿也洗好了螺丝,王桃花把那尾巴给切了。刘冬儿特别喜欢吃这螺蛳,两人也去摸了几次。小妮子现在吸螺丝的技巧稳稳地占据了上风。 等掀开锅盖,那鸭丁已经呈枣红色了,油光油光。 王桃花调了味道,倒了些米酒下去,立马一股酒香,肉香冲向鼻尖。 “好了,这红烧鸭丁出锅了。” 接着就是爆炒螺丝,又用酸笋子炒了肉沫,还给妞儿蒸了个嫩嫩的鸡蛋…… 等吴长水父子三人来时,桌子已经摆了好几个菜了,正冒着热气呢。 “长水叔你们来了,快进屋坐。来,妞子这是桂子糖,先吃两颗马上就好饭了。” 说着给妞子手里塞了一包糖,可把小丫头乐坏了。 吴木递去个篮子:“桃花,这是前几阵子春雷后长得雁来蕈。摘了些晒成干子了,给你送些来尝尝。” “雁来蕈?” 王桃花一看就乐开了花:“哎呀,这不是雷打菇嘛?” 她抓了一把闻了闻,果然有一股子浓郁的菇子香。 这东西前世可没少去摘,老家常说的“三月松菇四月鸡,九月松菇当老鸡”里的松菇就是它。 雷打菇每年也就三月和九月后才有,所以这时节村里的婶子们就会约着去山里摘菌子。这东西主要长在松树林,你走着走着就会发现那松毛针里头探出一个个褐色的小脑袋。 “木头哥,这可是个好东西,味道很是鲜美呢!” “桃花,你喜欢吃呀,那……那过几日我再去山里采点回来给你。” “不不不,木头哥,你到时叫上我,我也去!” 这采蘑菇的乐趣谁知道呀! “啊!” 吴长水看着这个呆头鹅一样的儿子暗暗地叹了口气:“咋碰上桃花,这小子就变成真木头了呢,嘴咋就这般笨呢!没出息,一点都不像老子。” “傻小子,啊啥啊呀?桃花想去就带去呗,那松子林又不远,山也不陡!” “哦!” 吴木后知后觉地点头。 “那就说好了!哎呀,咱们也别过几日了,要不就后日下午吧。这雷打菇过了三月本就少了,还不知道有没有呢!!” “那好,后日咱们去找找。” 看着王桃花高兴,吴木心里也是高兴。 等吴家几人坐上了桌子,就看到今天的菜都是自个没吃过的。 “丫头,上次听少安说吃了石子虫我还不信,你还真做成了菜呀!” 吴长水夹着一颗螺丝左看右看,却无从下嘴。 “叔,这其实不是啥虫子,它是一种贝类,可好吃了,你对着那口吸里头的肉出来。吃上头那一截出来就好了。” 吴长水父子两个尝试了下,立马爱上了这道又辣又鲜的爆炒螺蛳,接下来那筷子是夹的飞快。 王桃花也忙着给妞子舀鸡蛋羹,一顿饭大家都吃得开开心心。 夜里王桃花将账本摊开,准备对着这个月的账。 “姐,咱们这个月挣了多少银子?” 王桃花想着让这小丫头学学管家盘账,就细细地跟她说了起来:“这个月咱们卖豆腐脑方子挣了五百两,豆腐脑挣了四十两五钱,酸辣粉只做了七天挣了十四两八钱,合计挣了多少你来算下?” 加减乘除的运算和阿拉伯数字,王桃花老早就教给了刘冬儿,今天也打算考考她。 刘冬儿就开始用竖列式算了起来。 “五百两加上四十两五钱等于五百四十两五钱,再加上……姐,等于五百五十五两三钱。” “好,算得不错。现在咱们还要算用去的钱,我说你算。买铺子二百八十两,办契和给牙人十五两,作坊的地花了三两四钱,买地瓜花了十一两六钱,铺子里置办的东西花了二两二钱,豆腐脑的成本约莫八两银子,做红薯的工具约莫三两五钱!哦,还有笋子和几个婶子的工钱约莫五两银子。” 一连串的银钱报出来,刘冬儿就有些慌张了。 “别慌!慢慢算,我再说一遍!” 等王桃花又念了一遍,刘冬儿定下心神把结果算了出来。 “姐咱们一共花费了三百二十八两七钱,算下来咱们余下了二百二十六两六钱。姐你看对吗?” 王桃花算了一遍,赞赏地点点头:“算得分毫不差,我家冬儿太棒了,那以后家里的账就都交给你算了。” 刘冬儿抱着账本兴奋地咧嘴笑了起来。 王桃花思忖着:“那买铺子的银钱是用那金簪子金镯子换的,那么说来家里拢共有五百五十两左右的现银。这日日还有进账,只要不战乱,不盲目做买卖,还是能过上安生日子的!” 想到这儿心下一片安定!! 次日清早,王桃花把笋子开了一缸,尝了尝,又脆又酸还不涩口。这次腌得足,冰糖等配料又齐全,味道倒是比上次又好了几分,于是装了一坛子准备今日送去悦来楼。 等午后铺子里收拾妥当,姐妹俩便去了悦来楼。 “哎呀!丫头你可总算来了?咋样,是那笋子腌好了!?” 刘仁见了王桃花来了,直接从柜台后跑了出来。 王桃花心道:“这么大酒楼的掌柜的能这般猴急,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就是酸笋子卖得火热。” “嗯,腌好了。今日先带了二十斤来给你试试。” “啥,才二十斤?” 想到是自己说过的,连忙笑道:“姑娘,你是不知道,这几日都来好几拨客人来问了。这酸笋子酸辣可口,很是下饭,连带着其他菜也多卖了些。” “哦,那恭喜刘掌柜了。你放心,我这次腌的笋子比上次还入味几分。” “那可太好了!姑娘你那边腌好的有多少,我都要了!” 这不三公子都让人来问了好几次了。说上次送去的几斤笋子老早就被吃完了,还说向来进食不香的老公爷能配着吃上好几碗饭。 “我这笋子是隔着天腌下去的,现在差不多六百斤是腌好的,过几日还有千来斤。” “好,我这就让伙计跟你回村里运笋子。” 就这般傍晚时分,两辆牛车运着两大缸笋子风风火火地回了县里。 王桃花捏着手里的六两多银子,心里嘿嘿直乐,瞧瞧这不笋子的本钱就回来了。想着接下来的一万多斤笋子纯挣钱,眼睛都眯成了缝勒…… 第197章 雷打菇 这日,吴木带着王桃花姐妹俩走在山路上,准备去采菇子。 本来王桃花是不打算带冬儿去的,毕竟要走上挺长一段路。可想到这古人多讲究,自个和吴木孤男寡女一起去山里还不得传成啥样?自个是虱子多了不怕痒,可不能连累了吴木了。 王桃花发现这座大山其实就在村子的南面,因为离村子有些远了,自个以前还真没来过。 吴木一边用柴刀砍着挡路的灌木芦苇,一边嘱咐道:“桃花,你们俩跟紧了。这边的山向来很少人来,路上全是芦苇,很容易割到脸的。” 王桃花用一根棍子拨开两边的芦苇:“好。木头哥,你自个也小心点。冬儿,姐把芦苇拨开你再走过来。” 吴木满不在乎地说:“没事,没事,我皮糙肉厚不怕割。” 刘冬儿也说:“姐,你放心吧,我会躲着走的。” 等走了小半个时辰,就见前头是一片茂密的松树林。棵棵松树竟有腿粗,笔挺得杵着。有几棵老松竟然有一抱粗,上头的树皮如龟甲一般斑驳着。 现在是春日,墨绿的树冠上浮起一层嫩绿,根根如细叶如绣花针似的。 站在树下,一丝丝的阳光从纤细又稠密的松针孔隙中投下一个个小圆点。风吹过,树冠摇曳,沙沙作响,一些旧年的松针就如雨点般落下。长年累月下,地面已经铺了厚厚一层松针,踩上去软绵绵的。 “木头哥,想不到这山里还藏着这么大片的松树林呀?!” “嗯,听我爹说这松子林打他小时候就有了。这地方远,咱们村里用柴,打家具也不大来这边砍木头,可不就越长越多了。桃花咱们到地方了,开始找菇子吧!” 王桃花握着拳头打气道:“好,今天我一定要采许多菇子回去。冬儿,待会姐采个给你看看,你就知道长啥样了!!” “好的,姐!” 接着三人弯着腰,用棍子拨着地上的松针堆。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冬儿兴奋地蹦跳了起来,像只小兔子一样跑了过来。 “哎呀,姐,我找到了一个菇子了!你看这个是不是!?” 王桃花仔细看了看,笑道:“嗯,咱们冬儿运气真好,这就是雷打菇,你就按着这个找哈。” 小姑娘兴奋得满脸通红,更是睁大眼睛,兴致勃勃地找了起来。 很快刘冬儿又叫嚷起来,随即吴木也弯腰采了好几个。快两刻钟了,王桃花还一个都没有采到,心里就有些急了。 “喂,蘑菇,姐姐在呼唤你呢,赶紧出来呀!” “蘑菇啊蘑菇,你这样看碟子下菜就不可爱了吧!?” “来,我数三声,上蘑菇!!” 王桃花一路碎碎念念地找了过去。 终于在拨开一片松针后,看到了一个褐色的雷打菇。那肥肥壮壮的根脚上挺着一个硕大的伞盖,足有碗口大,别提多醒目了! 野蘑菇食用有风险,不要轻易食用哦! “哎呀,我的好宝贝,你可总算露面了!” 王桃花欣喜若狂,就要伸手去采,不料那蘑菇伞盖底下突然爬出一条食指粗的蜈蚣,摇晃着脑袋,密密麻麻的脚攒动着,吓得王桃花一屁股坐在地上。 “娘也!” 吴木见状,三、两步就跑了过来,拿着棍子就敲去。 于是那蜈蚣连同菇子被棍子压住了,使劲地扭着身子,张牙舞爪的,一脸气怒。 “桃花,你没事吧?” “姐!你有没有被咬到?” 王桃花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从地上爬了起来。 “我没事,就是被这鬼东西吓了一跳。” 吴木拿起另一根棍子就要抽去,王桃花赶紧阻止:“木头哥,你就敲它的头好了,别把它的身子砸烂了。” 吴木虽不解,还是照做,很快那蜈蚣就死翘翘了。 王桃花用棍子拨拉了一番,蜈蚣仍旧一动不动,这才拿出一块帕子,用棍子把它夹了进去包裹了起来。 “桃花……这东西有毒,你别动!” “不怕,早死透了。嘻嘻,木头哥你不知道,这东西虽然长得丑陋又有毒,却是味好中药。这般大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啊!这……这百脚虫也能卖呀!?” “信我的准没错。” 说着摘了根树藤缠了些松针,把它塞在里头,放进篓子里。 有了这么一茬,大家下手采蘑菇就更加小心了。 许是老天为了补偿王桃花刚才受到的惊吓,接下来她就像开了外挂一般,左一个,右一个地采了起来。 等她转过一个土坡,突然眼珠子都要瞪出来:“冬儿,你……你们快……快来!” 吴木以为王桃花又遇到了百脚虫赶紧跑了过来。 “桃花你赶紧让开,我来收拾它。” 王桃花摇摇头,指着前头:“木头哥,不是百脚虫,你们看!” 吴木两人看去,就见前方有一片超大的洼地,里头的蘑菇一个接着一个从松针里冒出头来。 “哇,姐,这么多雷打菇!!!” 小丫头嘴巴张得老大,眼里闪烁着兴奋。 “这里地势低,想来前阵子下了雨,又盖了那么多松针,水汽散得迟,所以长了这么多菇子。桃花,你运气真好!!往年,我来这里几趟都没这般多的。” “哈哈,快别站着了,咱们赶紧动手吧。” 三人连忙捡起了雷打菇。 哇,太多了,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王桃花一边采着,一边情不自禁地哼了起来。 “采蘑菇的小姑娘,背着一个大竹筐。清晨光着小脚丫,走遍森林和山冈。她采的蘑菇最多,多得像那星星数不清。她采的蘑菇最大,大得像那小伞装满筐,噻箩箩哩噻箩箩哩噻……” 吴木愣住了,这是他第二次听王桃花唱曲子了。 真好听! 等到这片捡完,三人的背篓已经全满了。 “桃花篓子满了,咱们回去吧!” 王桃花眼巴巴地看着后头的松林:“那边咱们都还没去呢!” “要不,咱们明天再来一趟?” “好,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这才心满意足地背着篓子往回走。 吴木宠溺地看着她的背影,小声嘀咕道:“只要你愿意,我天天陪你来!!” 而当事人正没心没肺地和刘冬儿比划着:“冬儿,刚才姐采了一个老大的菇子,有巴掌这么大。等回去了,姐用菇子炒肉给你吃,哎呀,保准眉头都要鲜掉。” 接下来几日,几人又去了几趟,于是王桃花的院子里晒满了蘑菇。等晒成干后,足足有二十来斤蘑菇干,于是王桃花给相熟的几家分了些。 那蜈蚣尺寸大,又是春天捕获的,算的上是极好的药材,也卖了个好价钱。吴大夫给了一百文钱,把吴木的下巴都要惊掉了。 本来王桃花要把钱全给吴木,可吴木打死也不接。最后王桃花“威逼利诱”了一番,对方才勉强收下了一半。 四月初二,春雨如酥,童试开始了,全城的学子都汇聚在考院的门口。 相较于乡试的贡院,童试的考院从规格到规模上都降了一级,不过考场规矩依旧十分严苛。 平川县的考院离县学不远。这里四周高墙环住,围墙上布满荆棘。考院的四个角上都建有望楼,便于了望观察。 夏演之和杜子腾已经过了县试和府试,所以今日只需要来登记和领号舍牌,等到院试再来就行了。 “演之,快瞧,那鸟厮来了!” 夏演之顺着杜子腾的目光看去,就见李康平从钱家的马车上下来。立马有个小厮给他打起了伞。 李康平掸了掸长袍下摆的褶皱,“刷”地一声摇开纸扇子,昂首挺胸地走进仪门。 “瞧瞧,这厮可真能装啊!就这春雨凉飕飕的,还要打扇子。呼,不行,看了眼睛疼!” “算了,别管他了!快进去领了号舍的牌子就回去吧,这鞋子都湿了半边了!” 这考院里一般有多排号舍。每排号舍是按《千字文》编列,在每个巷口门楣墙上书写“某字号”,比如“天字号”,“地字号”。 每一个字号内的号舍多少不是固定的,有的五十间,也有的六十间,也有的是三十五间,都向南排成一条长巷。 号舍 前头就是“龙门”了,左右两边的门檩上分别刻了只鱼化龙的雕塑,垂挂两块牌子,左边是“明经取士”,右边是“为国求贤”。有道是“一跃龙门,得偿所愿”就指的是童试,乡试,会试三道龙门。 龙门后头是一条很长的行廊,尽头就是考试的号舍了。 现在龙门口学子们正排着队搜身进场。 “演之,这次恩科检查的比去岁要严呀,你瞧瞧连鞋底子都没放过。” 就看到有个学子因为鞋底厚了半寸,都被那官兵用刀子划开了,很快一双好好的鞋子就破败不堪了。那学子气得满脸通红,却不敢多说一句,毕竟这是考场规矩。若是多嘴,说不定就被叉出去了。 “所以这下场靠的是勤学苦读,靠那腌臜手段可不就是自取其辱了!” 取得童生的学子直接排到了另一队,这里都是童生学子。 “阿弥陀佛,圣人保佑,玉皇大帝爷爷请保佑我不要排在号尾!小生回去一定给你们上柱高香。” 杜子腾闭着眼睛上下左右地拜着。 夏演之笑道:“你这三家都拜,到底谁来庇佑你啊!” 杜子腾满脸纠结与痛苦:“你知道啥,这叫油多不坏菜,礼多人不怪!但凡有一个听到了,我不就得救了吗!?你想想去岁,这三场考下来我都快脱成皮了。” 虽说科考考得是真才实学,但运气极其重要。原来每一排号舍的末尾有茅房,里面会摆上一排便桶,所以这最后一间号房常常被称为臭号。 去年杜子腾运气不太好,靠近那臭厕。虽然两者间还隔了几个位子,不过依然被熏得头晕眼花,不然按他说的那秀才肯定是跑不了的。 轮到夏演之登记了,夏演之把县学入场作保的凭证递给了学官。 那学官拿着学子的籍贯文书对了起来:“夏演之,平川县夏家村人,年十六,面白,体瘦,左眉有块豆大的红斑……” 等一一核对完,学官给了一个号牌:“入场为凭,好生收好。” “谢过大人!” 夏演之赶紧看去,号牌上写着:“天字号舍第九号。” 等到杜子腾领了号牌,用手蒙着,嘴里念念叨叨:“阿弥陀佛,这次一定要离臭号远点。” 夏演之看不惯他这么婆婆妈妈,一把抢了过来:“玄字号舍一十七号。” 胖子就眨巴着小眼睛:“玄字号?我也没待过呀,去岁我是“洪”字号。走,咱们赶紧去看看号舍图!” 为了便于考生入场时能尽快找到自己所在的号舍位置,仪门口会贴上一张考场图,类似于现在的平面图,里头会标明号场,号舍所在的方位。 夏演之看去,发现这“天”字号是第一排号舍,地势高,又坐北朝南,最是阳光充足。加之这排号舍有五十间,十六号是在头上,跟那臭号离得老远了,心下不由得一喜。 杜子腾也已经蹦了起来,兴奋地叫了起来:“演之,我终于跟臭号离得远远的。” 夏演之看去,这次杜子腾运气不错在号舍的中间,离臭号远着呢! 两人心下欢愉,正要离去,就见李康平趾高气扬出来了。 “来,拿去,看看爷在哪个号舍?” 李康平把号牌递给小厮。 “爷,你是在玄字号舍三十八号。” 胖子嘴一撇:“真晦气,竟跟这厮同一个号场。” “哦,玄号场也不错,算是前几个号场了,光线足。三十八号应该是在中间了,去看看吧?” 小厮忙去看了图,然后就张了张嘴,尴尬地挠着脑袋,小心翼翼地说道:“爷,那个……那个……” “没用的东西,这都看不懂!” 李康平凑过去看了看,顿时那脸臭得跟吃了屎一样。 原来玄字号一共只有三十八间,末尾多了一间屋子,上头写了两个蝇头小字“茅房”。 杜子腾顺着视线看去,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演之,他在臭号!” 周围的人立马投去同情的目光。 试着想一下,一个号场几十号人共用一个茅房,还三天不能出考场。为防止舞弊,又不允许外人进号舍清洁。这要是有人拉肚子,这味道得多酸爽!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李康平只需考一场,只待一天。 这号舍定好后哪怕圣上来了也不能随便更改,所以李康平只能认命,怒气冲冲地上马车…… 第198章 明争暗斗 再说院试开始了。 李康平黑着脸坐在臭号,心里不停地祈祷着今日如厕的人少点。 哪料自个才刚写两行字,一个胖子就捂着肚子匆匆往茅房里跑去。 接下来是一顿“噼里啪啦”地狂轰乱炸,李康平听得一清二楚,于是刚想好的句子全乱了套。 紧接着一股臭味就迎面扑来,李康平肚子里翻江倒海,立马把早晨吃的东西吐了个干净。 (备注:考场号舍里会备有尿桶,但若是大解就必须去茅房) 等一通吐完,整个人是一点精气神都没了! 终于,院试结束了。 李康平刚出考场就晕倒了,据说是被那臭气熏了一天,一口饭都没吃。 杜子腾看着被背上马车的李康平,挑着眼皮笑道:“演之,活该这狗东西倒霉。坐在臭号就算了,我们那号场茅房的桶子还裂了口子,那黄汤可不就流了出来。 我瞅着刚好流到那厮脚边就没往下流了。令人稀奇的是他上头几间号舍因为漏雨还都没安排人呢,所以他这是吃独食呢!” 夏演之也颇为惊诧:“还有这么巧的事?这号舍所用之物不是都检查了好几遍吗!?” “谁说不是呢!许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我去大解的时候,就看到那厮脸色跟锅底似的,拿笔的手指都在颤抖。他要是这次能中秀才那一定是有人搞鬼了!” 杜子腾嘿嘿地笑着。 事实上,今日他去如厕。见里头的便桶因用了多年,有些地方槽朽了,于是用脚轻轻踹了下,果然立马裂开了一条缝…… 夏演之意味深长地说道:“放心吧,咱们县尊二甲进士出身,为官向来严谨公正,厉害着呢!什么魑魅魍魉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童试结束的次日县里头又发生一件大事,那就是悦来楼要举办品竹雅会。 据说里头布置颇为雅致,还准备了雅乐歌舞,美酒佳肴,才子们可以楼中尽情地泼墨挥毫,吟诗作对,一时间学子们激情如火。 这日午后,王桃花正在铺子里收拾,就见罗七急急地从马车上跳下来,拱了拱手。 “桃花姑娘!” “罗七?你找我有事。” “桃花姑娘,我家掌柜的有要事相请。” “刘掌柜找我!?” 略微想了想,“可是为了那雅会的事?” “哎呀,姑娘你可太聪明了,这几日掌柜的为筹备这雅会,胡子都拔了好多根下来。气还有些大,咱们几个都躲得远远的。” 王桃花笑着摆手:“得,气这么不顺,那我不去了。你就跟他说我忙着呢!” “啊!别介呀姑娘,你要是不去我肯定会被骂死,接着我就丢了饭碗,没钱吃饭,沦落成乞丐,最后饿死街头。哎呀,你就可怜可怜我吧。” 罗七越说越激动,唾沫横飞! 王桃花看得好笑:“行了,你这道德绑架的功力如火如荼呀!得,我走一趟吧!” 她心里想着这刘仁也算帮了自己几次,去看看也行,毕竟以后还要和合作呢! 罗七立马笑开了花:“哎,我就知道姑娘最是善心了。姑娘请上马车。” 王桃花跟刘冬儿交代了两句,就坐上了马车。 等王桃花来到悦来楼就发现里头布置别有一番风情。 大厅一圈轻纱垂落,四周摆上了花鸟屏风,桌子全撤去了,摆上了黑漆案几,呈半圆形环绕花台。 案几上头布置了文房四宝,设了鹤首香鼎和一盆开得正艳的春花。地面铺着竹席,上头备着软垫子,原是席地而坐,颇有古风。 花台的两侧布置了几缸翠竹和几张琴瑟,想来是“雅乐起歌舞,把酒言竹欢”了。 看来这刘仁还是颇费了些心思的。 等刘仁见了王桃花,忙走了过来:“姑娘,本来老夫要亲自去请的,不料手头上有些急事没忙完,还请见谅!” 王桃花看刘仁脸上都是急色,打趣道:“刘掌柜,我咋感觉今日这是鸿门宴呀?!” 刘仁苦笑道:“不敢不敢,老夫就是有点小事找姑娘商量商量。” 这主意是王桃花出的,刘仁有预感她一定有法子解决自己的难处。 “刘掌柜,说句实话,一来这雅会我也不太懂,二来我看你这布置得挺好的呀,还需要我帮啥忙呀?” 说到这里,刘仁就颇为生气,指着斜对面的飘香楼:“哎,这不那飘香楼的朱大通见我搞品竹雅会,他也办个赏花宴。五天前我就谢客布置起来了,他也谢客布置。他办就办吧,这开宴的时间还和我一样都在后日,你说气不气人!” 王桃花心道:“果真同行是冤家呀!看来这是两家酒楼是杠上了。有道是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这已经不是酸笋子的事了,要是悦来楼这次输了,估计很难再与飘香楼一较高下了。” “刘掌柜,看你这眉间都是愁绪,对方这宴会肯定有过人之处吧?” “哎,说来咱们悦来楼虽然没飘香楼在这县里开得时间长,不过要说起这饭菜,这酒楼布置可都不输它呀! 这次宴会,朱大通这老贼可是卯足了劲要压我一头了,说是找来九江府最有名气的花魁娘子来一展惊鸿,又说把扬州最有名的灶头娘子姜元英也请来做菜了。” 本来悦来楼已经把“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的雅会宣传得如火如荼了。 不料飘香楼也要举办赏花宴,还请来花魁和名厨,这下“才,色,味”全有了,可不拨动这些青春期的小伙子吗?所以各个学子是望穿秋水,激动不已,就想着那日在飘香楼里快活一番。 “姑娘,老夫为布置这酒楼也算是穷尽心思了,帖子也送出去了很多,可现在对面来了这么一套,哎,很多学子都退了我这边的帖子。” 王桃花抿着嘴笑,心道:“哎哟,我的刘大掌柜,那边有美人又有佳肴,要是我也不来你这呀!?” “刘掌柜,这朱掌柜偏生在这时候与你为难,你们两人间是不是有啥矛盾啊?” “桃花姑娘也不怕你笑话,老夫跟他确实无话可说,实在是这些年飘香楼处处打压我悦来楼。但凡我悦来楼有新点子,新菜式,他飘香楼一定会跟上,甚至高上一头。 就拿前阵子来说,那白玉羹的方子就差点流入他手里了。老夫做买卖向来磊落,不屑和他一般使伎俩,平日想着和气生财,也算多有忍让。可现在他这般跟我对着干,他还真当老夫是泥捏的不成!?” 原来这段日子先是白玉羹,后是酸笋子把飘香楼的客人抢走了很多,这朱大通就使了个鬼招,让他老家的一个亲戚招去悦来楼里做伙计。 好在这白玉羹是每日单独在库房里头制作的,外头有人守着,又是刘仁的儿子亲自掌勺,这才没被那伙计把方子给偷走。 等发现了这个飘香楼的细作后,悦来楼给暴打了一顿,扔到了飘香楼门口。自此两家酒楼就彻底撕破了脸面。 这般听来,飘香楼是真的下作,王桃花决定帮刘仁这个忙。 “刘掌柜,你是想让我想法子,让悦来楼在这次宴会上赢他一头吧!?” “姑娘真是聪慧过人!” 王桃花细细想来,能打败魔法的只有魔法了。 “都说乱花渐欲迷人眼,无论是美食,还是美人都是通常的雅物,以才论雅最为人唱道。那咱们就抓住这点,激起学子们的挑战欲,然后帮他们扬名,想来是有些效果的。刘掌柜请给我笔和纸。” 刘仁赶紧让人拿来纸笔,就见王桃花飞快地写下了两句诗。 “姑娘,这是?” 刘仁还没弄明白。 “你今日就散播消息出去,说悦来楼得了一首咏竹绝句,将在品竹雅宴上一展风采。然后先把前两句公布出去,吊吊众人的胃口。 当然也邀请各位才子来写后两句,等评出前三,称其为“竹林三雅”,可以赠送些文雅之物,这些想来刘掌柜会比我懂些。” 刘仁点头:“这名头不错,前有竹林七贤,今有竹林三雅,确实让人心动。” “这学子虽是参加雅会,其实大多还是为了扬名。刘掌柜你最好请上一些本地的名士来点评才子佳作会更有份量,再把今日的佳句刊印成册送给来参加宴席的学子,我想这些学子是欢喜的。” “嗯,不错,这法子好!那名士吗,我家东家倒也认识一二,想来会给几分薄面。” “刘掌柜你且再看看这诗是否好用?!” 刚才没认真看,刘仁这下仔细看去,纸上是:“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 这大梁崇尚风雅,哪怕贩夫走卒都能吟上一两句旧诗新词。 刘仁能当大酒楼的掌柜,自是能文识字的,这念了两遍,就觉得妙不可言。 “姑娘,这诗风骨极佳,妙呀!” “那刘掌柜现在还担心吗?” “不怕,不怕,这两句诗一出,不知道多少人得想破脑袋了。姑娘果然有大才。好,好,老夫这就安排下去。” 可千万不要小看这个时代,人们对诗词文章的追捧有多疯狂。想当年柳三变一首《雨霖铃》那是万人空巷,酒肆茶馆,青楼楚阁是竞相吟诵…… 刘仁激动得满脸通红,胡子都翘了起来。 “刘掌柜,你一定要抓住阅卷这个机会把这声势造大来。” 刘仁一点就通,学子要是能在雅会中崭露头角,传到县尊大人耳里,说不定对这次的童试还是有帮助的。虽然不能因为这诗名换个秀才,但说不定县尊一开心,就把名次提了呢!? “好!今日劳烦姑娘了,他日必登门道谢。” 接下来王桃花把后两句写下后,嘱咐一番就走了。 等刘仁看了看诗句的后两句,身子为之一颤。 这……这可真是千古咏竹之冠呀! 接着就一连串地喊来伙计带上帖子去请平川的几个名士,又安排人买来块大红绸布,上面用金色颜料写下了“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 等一切布置妥当后,把今日的事仔细写进了信里,送往了京师。 次日午后,悦来楼门口挂了一面红绸。 很快平川县的学子们又骚动了,因为他们见到了半首咏竹绝句。 这诗的上两句就如此精采绝艳,下半句绝对是惊天动地之作。听说明日品竹宴会上会揭晓,一时间各个心痒难耐。 接着又想自己要是能把下半部分补完,那该轰动平川县,不,九江府吧! 于是所有人都憋着一股劲,打算第二日去悦来楼一较高下。当天夜里,罕见地出现下场结束后,学子的房里依旧灯火通明。 飘香楼。 朱大通已经砸碎了好几个碗。这次他花费了这么多银钱办这个百花宴,就是想彻底把悦来楼打压下去,让它成为一个笑话,岂料那悦来楼又出这招! “昨日刘仁那老匹夫还一脸死相,今日就出这么一招,肯定有人在背后支招。豹子,去给我查查,昨日刘仁见了谁?” “掌柜的,那楼里已经没咱们的人了?” “晚点,你去豆豉巷子找徐大彪。” “掌柜的,你是说徐大彪也是咱们的人!” “哼,这些年没有他,悦来楼的一举一动老夫怎么能如此清楚。” “掌柜的你可真是诡计多端啊!”豹子忙恭维道。 “咚!” 豹子被踢到在地:“叫你多读点书就不听,这张臭嘴净说胡话,还不滚下去。” 豹子连忙退下。 “刘仁,咱们斗了这么多年,这次我一定要把你打趴下了!” 朱大通看着窗外的悦来楼,脸皮跳了跳,颇有几分狰狞。 第199章 画圈圈取中 悦来楼火了,这次是真火了。 品竹雅会当日那叫人山人海,可以说全城的学子都涌了去。收到帖子的学子,在楼里一起填诗,一起听雅乐,一起品笋子,一起吃着竹叶酒,反正快活似神仙。 那些没被邀请到的学子既懊恼又遗憾,只能徘徊在悦来楼门口等着那首诗的下半部分。 至于飘香楼那就惨咯,虽然里头也坐满了人。但是大部分有才情的学子都去了悦来楼,留下的多是满腹草莽或者贪恋色食的人。 甚至有些自负清高的学子看到这一幕,跨进门槛的脚都退了回去。他们宁愿站在街头等悦来楼的信,也不愿意坐在飘香楼里喝酒吃菜。 这下把个朱大通气得咬牙切齿,还不得不硬着头皮把赏花会办下去。 当天最精彩的环节,就是在品完十几道笋子做的佳肴后,要揭示咏竹诗句的后两句。 一阵雅乐中,一面彩绸从花台上缓缓落下,众人目光火热地看去。 就见上头写着: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瞬间整个楼里楼外静得只剩抽气声。 好半晌,请来的几位名士才激动地抚掌。 “好诗呀!以诗为人,当浮一大白!!” 随即,学子们跟打了鸡血似的,身子抖个不停。 “好一个任尔东西南北风,君子就当如此!” “是啊,此等洒脱不屈,乃是我辈之志。我要把这诗挂于床前,每日三省吾身。” “这般看来,刚才所填的诗句,就如云泥之别。” “这悦来楼大善啊!办此雅宴是为了让咱们守君子节操,不坠青云之志。这次童试无论如何,我都将以竹为师。雅,大雅!” 一时间这悦来楼的“良苦用心”为人津津乐道,连刘仁也没料到,自己当初只是为了推广笋子菜肴,顺便提点名气,这下竟成了学子口中的“大善”,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打那天起,悦来楼客似云来,连州府的学子都慕名而来。 很快这首“咏竹”就以风一般的速度传遍了全城,丁汝章自然也是听到了这桩雅事。 现在他的公案上还摆着一本悦来楼学子咏竹的诗词册子,摊着的纸上还写着那首\"咏竹”。 “知松,这首咏竹你觉得如何?” “读之令人肃然起敬,虽辞藻简练,诗中却铁骨铮铮,洒脱自在,却是难得的好诗,必是一位豁达的贤士所作。” 丁汝章也点点头。 王桃花特意交代过刘仁,不许把自己写诗的事给说出去。人红是非多,她现在就想安安稳稳过日子,挣大钱。 丁汝章目光落在桌面的诗词册子上:“为人风骨可不得像这竹子一般。这次的学子中倒是有几个颇有才气,不知道这次童试是否能中了。” 自童试结束后,县里六个教谕就如火如荼地批阅起了卷子,毕竟几百份卷子全压在他们身上,还必须三天之内批阅完,几人恨不得有三头六臂。这还不能随便应付,因为府里派下的学官在一旁寸步不离地监察。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卷子都能被批阅,首先阅卷官会剔除一些没写完的,卷子污了的,或者字迹不合格的。接着把文中犯了圣上名字忌讳的卷子黜落。这一番下来就少了近百份卷子。 这大梁阅卷,为求公平,也是糊名易书。 当学子考试收卷后,首先会将考生的卷子交给弥封官,他们会把考卷上的考生姓名、籍贯等个人信息折叠掩盖起来,用空白纸弥封后,再加盖骑缝章,这样就看不到考生信息了,此谓“糊名”。 若是乡试及会试,为防止考生在试卷上做记号,或是阅卷官认出自己熟悉考生的笔迹而作弊,还会由专门的誊录人员将弥封后的试卷如实地重抄一遍。此所谓“易书”。 此刻县衙四周重兵把守,真是一只鸟都飞不出去。 虽只是童试,但若中了也就是秀才功名,将不再是白丁,从此有免除徭役田税、见官不跪、遇罪不轻易处罚、出门游学的权利。可以说是学子进入官场的第一步! 阅卷到第二日夜里,县衙花厅灯火通明。 钱如山正批阅着卷子,突然旁边的同僚咳了一声,把一份卷子递了过来,又朝自己眨了眨眼,就继续干自己的事了。 钱如山赶紧接过卷子,就看到上头打了五个红圈。 这大梁批阅卷子,但凡阅卷人员中意哪份荐卷,就会在卷上批一个“取”字,为了轻省也常画一个红圈。 钱如山果然在开卷第三列的第一个字看到是“乎”字,又在卷子末尾看到一个“乎”字,顿时心里明白了。 这是他跟李康平的约定,无论考什么题目,第三列第一个字和末尾最后一个字必须是“乎”。毕竟“乎”字乃叹息之词,用之没有忌讳和不妥。 你别说,这李康平才学一般般,这投机钻营还是十分上道的。当然拿到卷子之后,忍着恶臭在心里复稿了无数次,这才数着字下了笔,堪堪在第三行首句写下了“乎”字。 钱如山心下大喜,匆匆扫了两眼就在上头打上了圈,然后放入了入围的卷子里。 直到第三日午后,六位教谕终于批阅完了所有卷子,把入取的卷子送给了主审官,也就是县太爷。 按惯例,县太爷不会查看这百来份卷子,即直接取中。唯有推荐出的前十份卷子会认真看,取案首。 现在丁汝章正看着几人荐出的十份卷子,满意地点点头。 六位教谕坐在下首静候着。 “今次恩科,学子们的文章果然比去岁要好上几分,特别是此份卷子,文章端庄大气,语句严谨有度,当属第一。” 说着揭开弥封,立马笑吟吟:“原来是此子,不愧是家承有序,书香绕梁呀!” 几位教谕纷纷伸长脖子看去,想看看这童试案首是不是自己的学生,可丁汝章却拿那册子盖住了,颇有些遗憾。 “诸位,这次恩科,圣上颇为重视,北方初定,民生凋敝,想来也是圣上要育北方治民之才。尔等把黜落的卷子里再挑二十份来,待我连同你们送来的卷子一一看过,明日巳时三刻张榜公布中取中之人和名次。” 这就是县令令人羡慕的权利了!名次和头名都可以由自己安排。 六位教谕心下一惊,虽说县尊审卷合情合理,可向来阅卷官取中的也没再审查的道理! 一时间几人互相看了几眼,心里有些捉摸不透,难不成县尊要增补生员人数? 唯有钱万山心里颇有些惴惴的。 从那黜落的卷子里挑二十份候补是好找的,毕竟上头都画了圈圈,按圈圈数量多的找就好了。 很快二十份卷子送了上去,丁汝章看了起来,众教谕就被打发了回去。 钱万山一副心事重重地回了府,钱如儿几人立马拥了上来。 “老爷,你可总算回来了,我已经吩咐下人准备了热水,快去沐浴更衣。今日我让人做了你最爱吃的几道菜,今晚咱们一家人好好吃顿饭。” 钱万山胡乱地点点头,就去沐浴了。 等一家人坐在饭桌上,钱万山还没吃两口,李康平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岳丈大人,小婿这次的卷子……” 钱万山微微皱眉:“你那文章怎会做得如此糟糕,竟还不如平日了,也不知道这书怎么读的!?” 李康平尴尬地张了张嘴,脸色微红,眼里闪过一丝愤怒。 钱如儿看自个心上人受了委屈,不干了。嘟着嘴巴:“爹,你是不知道平郎有多可怜,他被安排在了臭号,能坚持写完已是了不得了。” 钱万山开考前就住县衙去了,自是不知道这事。听了这一茬,脸色才稍微好了点:“为君子者自是处事不惊,若是自个心志坚定,哪怕是寒月席地而坐,又有何妨。” “岳丈大人说的对,小婿自当勉励自己。” 欧氏赶紧把话题岔开,给钱万山夹了块鱼腹。 “哎呀老爷别光顾着说话了,菜都凉了,快尝尝这葱汁鲈鱼,最是鲜嫩无比,是我一大早就让人去渡口买的。” 钱万山最好吃鲈鱼,这一吃脸色又好了几分。 李康平朝钱如儿使了个眼色,钱如儿立马给给钱万山斟了一杯酒:“爹,喝杯酒水润润喉咙。” 钱万山觑了眼钱如儿和李康平,哪能不知道他俩心里的小九九。 都说女生外向,这还没嫁过去呢,就这般向着夫君,哎…… 钱万山心里都是怅然,叹了口气:“想来是妥了。” 李康平立马喜笑颜开,激动地站了起来,深掬一躬:“小婿谢过岳丈大人,今后必当闭门苦读,争取更进一步。” 钱如儿也欢喜的小脸儿红扑扑的,这李康平取得了秀才功名,再有几日自己就可以嫁给李康平了。 钱万山压了压手:“坐下吃饭吧!以后要是敢待如儿不好,老夫必是不会饶恕你!” “婿子必定会和如儿白首同心,相敬如宾,安生过日子。” “好了好了,这是大好事呀,咱们喝上一杯乐呵乐呵。” 欧氏也是眉开眼笑,李康平再不济,有了秀才功名,说出去也好听些! 于是钱如儿和李康平更是讨好卖乖,这顿饭一家人倒也吃得其乐融融。 大梁京城。 毗邻皇宫有一所占地几十亩的豪华宅子,里面雕梁画栋,富贵堂皇。 在宅子西边的花园里,一个青衣少年正百无聊赖地逗着一只雪白的狮子狗。 “爷,平川县来信了。” 扫墨兴匆匆地跑了进来。 突然脚下一绊,扑在了狮子狗的身上,对方立马龇牙咧嘴地叫着,吓得扫墨一溜烟地爬了起来。 洛子玉拍了拍狮子狗的脑袋:“雪狼,再叫饿你两天。” 叫雪狼的狮子狗顿时闭上了嘴巴,耷拉着耳朵,呜呜了两声就蜷在了洛子玉的脚边。 洛子玉拿过信件看了起来。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连读了两遍后,嘴角不由得翘了起来。 “这丫头倒是聪明得很,上次那诗已经让祖父乐了半月,想不到又做出这么一首好诗。这诗要是让京城的大家闺秀知道,非得眼馋死了。 扫墨你去和洛方说下,让他把这酸笋子和诗推向各州府。再去我私库里取套头面让刘仁送去给那丫头,就说是东家的谢礼。” “爷,那飘香楼竟然敢跟你作对,要不要派人去收拾一下它?” “不用了,我那大哥难得有些私产,给他赚点收买人心的银子吧。这府里不闹出点动静,我那姐夫也不安心呀!” 原来这悦来楼背后的东家就是护国公府的小公爷洛子玉,而飘香楼背后的东家则是他的庶出大哥洛子玦。 这兄弟俩打对台戏,还真有意思了! 洛子玉自从替老护国公平定了北边,一时之间名声更是煊赫。不过皇帝连番赏赐都被他拒绝了,更是以养伤为由,成日里待在府里足不出户,可把他憋死了! 没办法,这皇帝疑心病越来越重了。近来几个皇子为了储君一事又闹得极凶,爷爷说得韬光养晦,不掺合他们家的事…… 第200章 案首 四月初八,县衙童试放榜。 整个平川县都闹腾了起来。 天才刚刚蒙蒙亮,就有人守在榜下,只为占个最好的位子,第一时间记下生员名字和名次,然后飞快去报喜,这类人叫喜报子。 考中者欣喜,通常会给些赏钱。 等快到巳时,整个榜下已是人山人海,想来自个看榜的学子压根挤不进去。 夏演之和杜子腾几人本来也是去了县衙观榜的,不料没一刻钟那脚就被人踩了十来下,纶巾也挤歪了,杜子腾的胸口更是不知道被谁的肉包子糊了一大块油渍,只能回县学里等着。 “演之,这都快午时了,咱们书院怎么还没动静呢?” 夏演之看杜子腾一对小眼睛鼓着,满脸焦急地着门外,不由得好笑:“还早着呢!得正午才报榜。” 果然又等了一小会,教舍外头就传来喊声:“恭喜秀才老爷卞讳玉端,高中童试第九十二名。” “哎呀,老卞你中了!” 杜子腾赶紧抱着身边的一个青年摇着,晃着,夏演之也笑嘻嘻拱手恭喜。 这卞玉端已经激动得面红耳赤,气都粗了几分。 那喜报子进来后,找到卞玉端后就是不停地拱手说着好话:“秀才老爷必定金榜题名,登科及第、蟾宫折桂……” “好好好!” 卞玉端已是笑得合不上嘴了,赶紧掏出一把钱给了那喜报子。那喜报子拿了钱就眉飞色舞地走了,接下来只要等待衙役来送报帖就板上钉钉了。 众人还沉浸在喜讯中,就听到一声阴阳怪气的祝贺声:“玉端兄恭喜了。你运气可真好,听说咱们县此次恩科取生员九十二名。啧啧,你可太能考了,不多不少,正好最后一名!” 立马教舍里头就鸦雀无声了。 众人纷纷看向李康平几人,眼里全是嫌弃与愤怒。 “李康平,你他娘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这生员除了前十名为案首和廪生,后头的增生和附生又有何区别。玉端不要理他,有些人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杜子腾,你个死胖子,咋哪里都有你的事,还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我这是仗义相助。爷就见不惯你这种人,沽名钓誉,自以为是。玉端再咋样也是靠自己寒窗苦读考得的功名,不像有些人尽靠女人帮衬,也不嫌丢人现眼!” 李康平被揭了短,脸“刷”地一下就红了,狠命地瞪着杜子腾。 “瞪什么瞪,有本事咱们出去比划比划!” 李康平看着杜子腾砂锅大的拳头,咽了口唾沫:“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你如此粗鄙,有辱斯文!我看你这莽夫此次童试绝对是名落孙山。” “霍,还敢对爷口出狂言,看我不揍扁你!”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喊声:“恭喜秀才老爷杜讳子腾,高中童试第八十名。” 杜子腾顿时傻眼了。 等喜报子报了第二遍,他这才兴奋地跳了起来:“演之,我中,我中了,我是秀才了。” 夏演之也是一脸欢喜,众人立马又开始祝贺了起来。 李康平的脸黑得跟锅底一样,怨愤地看着杜子腾,心道:“这老天爷太没眼力介了,连这种肥猪都能中秀才!?哼,且让你们先开心下,待会看爷压你们一头。” 那喜报子见正主这般高兴,赶紧一连报了十来个吉利话。 杜子腾直接解了钱袋扔了过去,把那喜报子喜得见牙不见眼。 接下来教舍里陆续又中了几个,可就是没报到夏演之的名字。 等了两刻钟,终于一道急促的脚步声从远及近,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看向门外,可是喜报子却拐进了隔壁教舍。 “恭喜秀才老爷莫讳伟,高中童试第二名。” 顿时整个教舍里爆发出了欢呼声,这……这可是第二名,差一步就是案首了。 杜子腾顿时脸上有些着急了:“演之!别急,说不定是……” 夏演之眼里闪过一丝落寞,摇了摇头,苦笑道:“子腾,这案首我是不敢想了。看来是我读书不精,接下来的两年我还得刻苦攻读呀!你去了上院好好跟着夫子读,记得时常下来找我吃饭默书。” 杜子腾有些伤感了:“演之,你的学问明明比我还好的,怎么会这般呢……” 夏演之还没答话,一旁的李康平就冷笑一声:“天天想着儿女私情,跟那贱人去鬼混,哪里还有心思读书!?活该!” 夏演之脸上顿时多了一丝灰白。 杜子腾吼了过去:“李康平闭上你的鸟嘴,再说老子揍你。” 李康平“哼”了一声,心下却是极度的欢喜与爽快。 他激动得眉飞色舞,暗暗嘀咕:“哎哟喂,我的岳丈大人你真是太能了,这县案首都能帮我弄来。啧啧,怪不得都说朝里有人好做官,我李康平活了二十余载,今日总算是沾了这福分了。得,回去好好哄哄那丑八怪吧。” 跟李康平蛇鼠一窝的几人,见他面容如此轻松,不由得问道:“远知,莫非那案首……” 李康平自信满满地拍着胸脯:“此次恩科县案首,非我莫属也!” 那几个狐朋狗友见他这般笃定,立马拍起马屁来。 “我就知道远知不是常人,定是那文曲星转世,这县案首对他来说就是探囊取物。” “远知你可太牛气了,平日里那夏演之总是压着咱们几个,瞧瞧,还不是没中秀才。还是远知厉害!” “远知以后飞黄腾达了,可别忘了提携提携小弟呀!” 杜子腾气得都要暴走了,这李康平几斤几两他能不知道?平日功课哪次能好过自个几个。这案首连夏演之都没中,他也配!? “我呸,你这鸟厮要得了这案首,那真是老天无眼了,我等必去县衙要求搜……” 夏演之忙堵住了杜子腾的嘴巴,使劲地摇了摇头。 大梁律,若是学子对考试结果有质疑,可以要求搜落卷。但是这样做的意思就是有人舞弊,或者说阅卷人没有眼光,让明珠蒙尘。等于是直接抹了阅卷官和县官的脸面,哪怕最后被补录了,得罪了这么多人再想走远也是难的。所以历朝历代,极少学子要求搜落卷。 杜子腾很是不甘地埋下了脑袋。 就在这时院子里又传来了脚步声,就听喜报子喊道:“大喜啊,案首老爷出榜了……” 几个教舍的人全探出了脑袋。 李康平更是理了理衣服,在一堆人簇拥下往外走去。 夏演之目光暗了暗:“子腾,咱们走吧。” 再待在这里,只能徒增感伤。 杜子腾搭着夏演之的肩膀:“演之,今晚咱们去悦来楼一醉方休。” “不用!昨日那诗或许就是老天爷送给我的礼物,千磨万击还坚韧,任尔东西南北风。从今日起,我要效仿古人囊萤映雪,凿壁偷光,刻苦求学……” 再说李康平站在台阶上,抬着下巴,用余光看着匆匆而来的喜报子。 “喂,报子还不快念!咱们案首大人等着呢!” 喜报子见这么多人趾高气扬地看着自己,也有些搞不清状况了,忙清了清喉咙:“恭喜秀才老爷夏讳演之,高中童试案首,他日必定连中三元,直登龙门。” 什么!!? 案首是夏演之! 所有人都石化了! 杜子腾“哎呀”一声就跑了出来:“你说是谁中了案首?” 喜报子看众人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咽了咽口水,紧张地说:“夏……夏演之,夏公子。” “哈哈哈哈……演之,你中了,你中了,你是案首。” 一阵阵惊喜从夏演之胸腔里喷薄欲出,他也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剩下傻笑了。 众人赶紧跑了过来,围着夏演之恭贺,很快整个县学都沸腾了。历来这县案首只要不作死,中举那是板上钉钉的,这是惯例!!所以县案首的含金量极高!! 此时的李康平还木木地站在那儿,几个狗腿子已经见风使舵,围着夏演之一通夸去。 现在的他脸上是白一块,青一块,红一块,黑一块,跟开了染坊似的,脑袋里更是乱成一片。见周围的人全朝自己看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了进去。 杜子腾也是个促狭的,故意大声地说着:“演之你这案首是众望所归呀!我就说这魑魅魍魉终究是干不过这正道之气。 有些人呀,最喜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充其量就是个跳梁小丑。这不考了三次了,还不是两手空荡荡,刚才还有本事笑话玉端来着。哼,这下丢人现眼了吧!?” 李康平顿时就觉得一股血气涌上心头,舌尖多了一丝腥甜。 “杜胖子,你……你给老子闭嘴。” 夏演之这次也没拉着杜子腾,谁让李康平那般恶心自己,于是也似笑非笑地看向李康平。 趁你病,要你命,气不死你! “嘶,葛夫子有句话说得真对,寒窗十年腹中书,下笔千句有神通。机关算尽终误事,钻营取巧泪空空。” “扑!” 李康平喷出一口血,身子一晃,摔倒在了地上…… 再说县衙里,丁汝章一拍案几,几个教谕全跪了下来。 “我大梁自开朝以来,这科举之事最是严肃公正。你们几个也是县学里的老人了,怎么还会如此糊涂。瞧瞧,这样的卷子也能入取!” 说着朝几人扔下一张卷子。 众人一个个传着看了后,纷纷看向钱万山,心里把他骂了个半死。 钱教谕才看了第一行就脸色剧变,心道:“完了。” 这卷子可不就是李康平的。 “此子文章空泛无力,竟是些吹捧溢美之词,束股也是陈词滥调,你们六人竟然还全取中了!!!” “是下官阅卷不严,还望县尊息怒。” “若只是文章粗鄙也便罢了,你们且看看最后几行写了什么!” 当初阅卷,因为六人约定好了,所以就装模作样地看了两眼,还真不知道这厮写了什么。这下赶紧朝最后一页看去,顿时晴天霹雳。 就见上面写着“盖天下非一人之姓,吾辈犹需竭力……” 我的天爷呀! 这是泼天的罪过呀! 这是什么大逆不道的句子呀!?这不是明摆着说——天下不是你大梁一家的,我们啊要努力。 这……这努力什么?努力造反吗!!? 这李康平是脑袋里灌了屎吗?他不想活也别拉自个垫背呀! 事实上,那日李康平被那屎尿熏得晕乎乎,还真不知道自己下笔写了什么,只觉得自己文采风流,字字珠玑。 这大梁虽说广开言路,圣上仁慈,朝堂上臣子甚至可以当着圣上的面谩骂厮打,但也没宽松到造反的事可以拿出来说呀!? 现在几人两股战战,冷汗连连,纷纷趴在地上磕头:“大人,都是我等糊涂,阅卷不严,还请大人救我等一命。” 这事可大可小,要是丁汝章有心上奏,在座的几人都得抓入牢里。你作为阅卷官竟然允许写谋反言论的考生入取,这不是同意是什么!? 丁汝章意味深长地看向钱万山:“万山,我已开封见了此子之名,李康平他是你的女婿吧!” “他是你的女婿吧!” 轻轻的一句话却仿佛一记重锤砸在钱万山心口,让如丧考妣。 “大人,饶命啊!” 丁汝章也不想把这事闹大,不然自己也会担个治民不利,教化失察的牵连。 最后的结局是钱万山向朝廷告老请辞,这李康平剥夺童生资格,革除学籍,其余几个教谕则是罚了一年俸银拿去修缮县学。 于是这事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快到四月中旬了,村民们送来的笋子已经越来越少,每日差不多只有百来斤了。王桃花盘算着再收个一旬也就差不多了。 悦来楼前前后后已经运去四千多斤的笋子,王桃花光这一项就挣了四十多两银子。 不过这几日传来消息,附近几个村子也开始腌笋子了。相信不久,这腌笋子就得烂大街了。 王桃花心道:“这东西果然就是挣个先机钱,看来还得寻点其他活计了。” 第201章 野茶树 再说李康平在县学气晕的消息传回了钱府,钱如儿赶紧让小厮去把他给背了回来。 请了郎中来看后,说没啥大事,就是急火攻心,扎了针,吃上两副药也就好了。 钱如儿现在守在床前,抹着眼泪。 “平郎,你快醒来呀,别吓奴家了。你可得好好的呀,再过几日咱们就要成亲了,咱们的孩子还等着叫父亲呢!” 李康平就觉得耳朵根旁十分聒噪,睁开眼,就看到钱如儿那张哭花的大脸凑了过来,吓了一跳。 等他想起县学的事,心下一火,反手一巴掌就扇在了钱如儿脸上:“滚,你这个贱人竟然敢诓骗我!好啊,好啊,我算是弄明白了,你们一家人都在算计爷。” 钱如儿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李康平。 “平郎,你……你竟然打我……” 茉儿赶紧来扶人。 “姑爷你怎么可以打小姐,她还怀着你的孩子呢。” “你给老子闭嘴!主子说话,你一个奴婢插什么嘴!?” 李康平那目光恶狠狠的,就跟那要咬人的狗似的,主仆两人顿时就吓得不敢说话。 看着钱如儿一副惶恐不安,畏畏缩缩的样子,李康平心里除了嫌弃还是嫌弃。这个地方他一刻都不想待了,于是从翻身起床,披上衣服就要走人。 “平郎,你去哪儿?” “去哪?哼,当然是回老子自个的家。明日我就叫媒婆过来拿庚帖,这亲事咱们黄了。” 钱如儿听了这话,脸色煞白,身子晃了两晃就要倒下,还好茉儿及时扶着了。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姑爷你快来看看小姐。” “别叫我姑爷,从今日开始我跟钱家一刀两断。钱如儿你但凡要有点脸面的话明日就把庚帖乖乖还我,不然我非搅得你钱家鸡犬不宁,让你钱如儿身败名裂。” 说着抬脚往门外走去。 钱如儿怎么也想不到才几个时辰不见,那个百般温柔的夫君会变成这番模样。她忍着肚子里的不适应,跑过去拽住李康平的袖子。 “平郎,是如儿哪里做错了吗?你要与我说这番气话?” “松开!!!” 李康平朝钱如儿咆哮着:“怎么了?去问问你的好爹爹。这老匹夫两面三刀,言而无信,害爷成了整个书院的笑话。” 钱如儿泪如雨下:“平郎,不管我爹做了什么,我的心里只有你呀,难道你不要如儿和孩子了吗!?你忘了那日在教舍里头,你是怎么答应我和爹爹的。” 一提起这茬事,李康平更是火大。 “我呸!当初我是脑袋被驴给踢了,才会对你这个丑八怪说那些话。钱如儿,你也不拿个镜子照照,当初要不是你爹说能帮老子取得功名,就你这样子哪个男人愿意娶你!” 钱如儿如遭雷击,身子摇摇欲坠,哀哀戚戚地看向李康平:“不,平郎,我不信。你……你是在跟我开玩笑的,你说过你只喜欢我一个,你说过……” “滚开,丑八怪,老子说过的话多了。就这这模样想让老子跟你成亲,简直是痴心妄想,痴人说梦。实话跟你说了吧,跟你待在一起的每一刻钟我都恶心得想吐。跟你躺在一张床上,我感觉就跟一头猪睡了一觉。” 他现在真是多看一眼钱如儿都嫌恶心。说着不顾钱如儿嚎哭,把袖子一拽,就往院外走去。 钱如儿跌倒在门槛上,撕心裂肺地嚎着:“平郎,平郎,你不能走,咱们已经有了孩子,你不能抛弃我和他!” 李康平脚步一顿:“那孽种你爱留就留着,反正我李家不认。” 说着头也不回地走了。 钱如儿哭着喊着,突然就觉得那肚子一抽一抽地疼,仿佛有什么东西往下坠,接着下身涌出一股热流。 “小……小姐,你……你流血了,流了好多血!” 茉儿已经快吓死了,赶紧去喊人。 钱如儿摸着还没显怀的肚子,又急又怕。 “孩子你千万不能出事。” 钱万山出了衙门,连轿子都没坐,就那般失魂落魄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想他二十来岁中了举人,本想再进一步却连考三次都没中进士,只能绝了心思。 等他卖了祖产打通了关系,才谋得平川县教谕一职,虽说只是八品小官,但也清贵端方。二十来年了,为官也算勤勉,颇受赞誉。 可现在全完了! 这一切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对了,打那贼厮算计如儿,入了家门开始,我钱家就埋下了祸患。 想到这,钱万山的怒气陡然升起,脸也烧得通红,飞快地向家中跑去。 这不刚到门口就听到府里乱成一团。 等得知是钱如儿出事了,飞也似的去了钱如儿院子。 就见一盆血水从屋子里端出来,钱如儿已经醒了,正痛苦地叫唤着,钱万山急得直跺脚。 好一通折腾,钱如儿才累得睡了过去。 “老爷,这可咋整呀!郎中说如儿伤了身子,以后再也怀不了孩子了。” 欧氏在一旁直抹眼泪,两个眼睛哭得跟个桃子似的。 钱万山看着面无血色的钱如儿问道:“茉儿,早上小姐明明好好的,这是怎么回事?” “老爷……是……是姑爷……推了小姐,还骂小姐,小姐就……就这般了!” “这孽障真当我是死了吗?他那些保证都被狗给吃了?” “老……老爷,姑……姑爷他说不喜欢小姐,他要退亲。” “什么!?” 钱万山勃然大怒,胡子都翘起来了。 “哎哟,我家如儿命怎么这么苦啊,怎么摊上这么个畜生。老天爷呀,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呀,儿子三岁上没养活,女儿也受尽这般屈辱……” 欧氏只会哭嚎。 钱万山一脚踹翻椅子:“他李康平怎么敢!?当初他设计我家如儿在先,老夫没找他算账,还把如儿许给他,他就该感恩戴德了,竟然还敢做出这等猪狗不如的事来! 为了他这秀才功名老夫三番五次帮他筹谋奔走,丢尽了脸面,最终误入自个前程。好啊,好啊,直到今日老夫总算明白什么叫卑鄙无耻,什么叫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了呀!来人,来人!” 钱万山一连串地喊着下人。 很快五六个下人就全等在院子里了。 “你们几个拿上棍子,跟我去把那无耻之尤收拾一顿。” 于是一行人就往李家村去。 午后,王桃花赶着牛车往村里走去。 抬头就看见远处那坟山到处是雪白一片,就像山间飘着几团柔云。 “哎呀,是那槐花开了。” 坟山可不到处都是槐树吗! 想到那槐花饼子清香,甘甜,王桃花心里立马又蠢蠢欲动。 “冬儿,下午姐带你去撸槐花吧!” “姐,撸槐花干嘛?是不是又可以做成好吃的?” 自个姐老厉害了,总是能把各种花花草草变成好吃的! “猜对了。我跟你说这槐花可以炒着吃,蒸着吃,做糕点饼子都行!也就吃这么半个月,花期过后就得等明年了。” 前世,有个室友是山东人,每到这个季节就会让家里寄一些槐花过来。然后自个几人就会看着小某书做各种好吃的。 哎呀,那味道是满口馨香呀! “而且——” 王桃花把调子拉得老长。 “据说晒干了泡茶喝,可以让皮肤白嫩哦!” 果然刘冬儿听得双眼发亮:“哎呀,姐那咱们赶紧去吧!” 这刘冬儿有个苦恼。她五官长得颇为清秀,就是这皮肤有些蜡黄,所以总想着白些。 王桃花就抱着刘冬儿哈哈笑:“好好好,咱们晒多点,加上蜜子泡水喝,保证让你变成白白嫩嫩的大美人,让人看了走不动路。” 说得刘冬儿脸都红了。 回了家,姐妹俩就背了篓子往山里去。 本来去那坟山要近些,不过王桃花想到那树都长在坟堆上,也不知道那营养是谁贡献的,心里有些膈应。 左右那山里也很久没去了,上次还说往苦槠那边去看看,刚好这次一起去,说不定还能挖到些药材呢! 等姐妹俩“吭哧吭哧”地爬到那片槐树林已是半个时辰后,就见那片槐树林美得不像话。 那一嘟噜一嘟噜的雪白无瑕的花儿晶莹得如刚出浴一般,在枝间一顺儿朝下,连成一串,就跟风铃一般在风中婆娑起舞。 每一棵槐树上有成千上万朵槐花,一片连着一片,仿佛落满了雪花,不染一丝尘埃。它们迎着春光,灿烂而娇艳。 洋槐花可食,国槐花都说不能吃 风掠过,花香醉人,蜂蝶乱舞。 “姐,这里可真美,就像神仙居住的地方。” “是啊,我都有些不忍心去撸它们了。这样咱们来都来了,先去那边瞅瞅,看看有没有药材可以挖,待会下山的时候再来撸些槐花回去。” 在王桃花的带领下,两人很快来到了那片苦槠林。 那苦槠现在枝繁叶茂,绿意黯然,枝头已经出现了一个个花骨朵儿,想来再有一旬就要开花了。 “呐,这就是那苦槠树,咱们上次吃的苦槠豆腐就是它的果子。” “哇,这么一大片啊!那今年秋日咱们早点来,全捡回去。” “那你得考虑换个姐了!这一棵树能产几百斤果子,这一片林子少说几万斤。这从山上背下去得累死个人,咱们平日里捡点回去尝个新鲜就好了。” “这么说来也是,我记得这东西好吃是好吃,就是前前后后得泡上个十来天,确实挺费工夫的。” “这苦槠子可以当粮食吃,咱们先不要说出去,以后也多一重保障。” 有了去岁流民这一茬,王桃花现在的想法就是“多挣钱,广积粮”。 “姐,我看那树底下有些小树苗,要不咱们宅子起好了,挖些回去种吧。” “嗯,你这主意倒是不错。不过咱们得多挖几棵回去,这苦槠子很别扭,公树不结果子的。” “啊,这树还分公母啊!?” “所以说它别扭呀!!走,再往前看看!” 两人穿过苦槠林,又走了一刻钟,发现前头竟然是一大片乱石,一眼望不到头。石头大的有屋子那般大,小的也有簸箩大小,其间全是杂草灌木。 “看来这地方什么都没有。” 王桃花却盯着石头缝里那几棵白杆子树目光灼灼:“谁说什么都没有,跟我来!” 她小心翼翼往那几棵树走去,越接近心跳越快,等来到树前,一颗心激动得都要跳出来了。 摘下一颗嫩芽放到鼻尖一嗅:“果然是熟悉的香气! “冬儿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刘冬儿摇头。 “这是茶树!” “啥?这……这是茶树?” 王桃花手一摊,洁白的掌心托着那抹嫩绿:“呐,这就是茶叶。那喝的茶水就是它泡好出来的。” 无外乎刘冬儿会如此惊讶,平川县这一带不产茶,所以茶叶都是外头运来的,所以茶叶在这个时代还是十分金贵的。 这沟子村几乎所有人家都喝不起茶叶,只有办大事才会买上一些最便宜的粗茶,里头还大半部分是梗子和粗叶子,所以认识新鲜茶叶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王桃花有问过周大年,现在最普通的茶叶梗子也要卖到三十文一斤,若是从杭州,武夷山等几个名茶产地来的茶叶,更是价值不菲。 王桃花前世就看过宋代时期的十大名茶的介绍,其中魁首为龙园胜雪,又名龙团胜雪,是蒸青绿茶团茶,产自北苑御茶园,即福建建瓯。 可以说是有宋一代茶叶巅峰,其用“银丝水芽”制成,缔造了至今无法超越的茶中神话,据说每饼约值四两黄金。 可见古人有多么爱茶! 王桃花看那些野茶树大的有腿粗,小的也有手臂粗,约莫两米多高,枝干虬轧,就那般静静地屹立在石头缝里,枝繁叶茂,绿意盎然。 老叶子呈现出墨绿色,很是肥厚,边缘有细小的锯齿,可是最前头的茶芽确实嫩得能掐出水来了,散发着清新的气息。 野茶树 “我正寻思着少安拜了乔夫子为师,咱们也没表示下。哈哈,这茶叶可不就是顶好的,又金贵又雅致,刚好拿来送人!” 这大梁朝文人官宦之间极其崇尚风雅之事,时下最喜“焚香,插花,品茶,挂画,吟诗”五件雅事。 可看着那满树的青芽,王桃花又有些懊恼! “可惜咱们来迟了,要是清明雨前来摘头茬,那茶叶味道会更香上几分。” “姐,那这茶叶现在老了吗?” “这倒不是,这茶可以长到五月中旬。现在算是春中茶,品质也还不错。冬儿咱么赶紧摘吧!记得只要摘最上头两三片嫩芽就行。你瞧,就像这样!” 给刘冬儿示范了一下,两人就甩开膀子来摘茶叶。 一个多时辰后,王桃花看了看也有一篓子,还剩两三棵树没有摘。 “走吧,今天就摘到这里,明日再来。” 回去的时候又撸了半篓子槐花,姐妹俩就迎着日落下了山。 第202章 给老夫打 这边钱夫子带着一干人赶往李家村,李康平正靠着浴桶里泡着热水澡。 他越想越气,想自己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早早就该中了秀才的。为什么没中?只能说运气太差! “我看就是那钱如儿带来的霉运,长成那副样子可不是会妨人。哎,这丑婆娘耽搁了自己呀!” 此刻他心里窝着一团火无处发泄,猛地想起院子里正在洗衣裳的莲儿,眼眸动了动。 “莲儿,莲儿……” 李康平一连串唤着。 莲儿知道李康平在沐浴,故意装着没听到,不料屋里的柳氏发火了,把窗子一推。 “小蹄子,耳朵长毛了,没听到大少爷在唤你呢!?” 莲儿这才磨磨蹭蹭地挪到了厢房门口:“大少爷,你……你唤婢子有什么事?” “进来帮爷擦擦背。” 莲儿一张脸红得滴血,咬着嘴唇,站在原地半步也不愿走了。 柳氏哪里不知道自个儿子的心思,想着宝贝儿子肯定是没考中心里难受了,于是忙喝道:“莲儿还杵在那里干嘛?还不赶紧进去伺候着!?老娘买你来可不是当大小姐的。一个婢子也敢跟我拿乔了!?” 莲儿泫然欲泣:“夫……夫人,少爷……他在……我……呜呜呜……” “什么他啊,你啊的,你是我李家买来的,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再这般不知好歹,回头找人牙子卖你去花楼!” “别……别,夫人我这就进去。” 莲儿吓得心肝乱跳,一脸绝望地推门进去了。 李康平见莲儿进来了,立马按捺不住了,伸手就把莲儿拽了过来。 莲儿吓得连声尖叫。 柳氏脸上顿时爬上了一丝红晕,笑骂道:“这小崽子,跟他爷老子似的忒会胡闹了!”说完关上了窗子。 李康平把莲儿按在桌子上,不顾莲儿哭求,就要上手剥衣服,突然门被人从外头踹了开来。 进来的人顿时就看到李康平白花花的大屁股,不由得翻了个白眼。我呸!真恶心! 莲儿趁机推开李康平,捂着脸哭跑了出去。 钱万山见李康平大白天就这般没皮没脸,更是怒上心头:“你这畜生,我女儿在床上昏迷不醒,你还有心情在这边风流快活,来人,给我打,狠狠打。” 于是一丝不挂的李康平被打的满地打滚,嗷嗷直叫,跟只褪了毛的猪猡似的。 “哎哟,这是怎么了!?” 闻讯而来的柳氏见李康平被打,赶紧拦在前头。 她柳眉倒竖,指着钱万山:“亲家,我家康平是做错了什么,你要如此对他!?” “做错了什么?你要问这个畜生。我可怜的如儿被他打得小产,现在还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他……他还要退亲。这般无耻之尤,就该狠狠教训!” 柳氏心下一怔,今日李康平回来并未谈及打人和退婚的事。可向来溺宠孩子的她还是站在了儿子这边。 “亲家,这肚里的孩子想来也是个福薄的,没了就没了,咱康平又不是故意的。总归他们还年轻,以后多生几个不就得了。再说这退亲也是闹着玩的,这过日子哪有小两口不拌嘴的?!这不你人也打了,合着气也消了吧!?” 钱万山快气死了,这么大的事,这妇人轻描淡写地就想揭过了?可他还没动火,李康平就忍不住了。 “娘,这亲我是一定要退的。他钱万山明明答应给我个秀才功名,可回头却摆了我一道,害我在书院受尽别人的白眼。这口气我必须出!” “混账!老夫为了你的事,忙上忙下,赔尽笑脸,光那送出去的银两就快上百两了,你这小畜生竟然如此不知好歹,忘恩负义,你这书都读狗肚子里了吧!” “呸,装什么大尾巴狼,一点本事都没有!你这老匹夫好歹是个教谕,连个小小的秀才都搞不定,还假模假样地说自个跑上跑下。平日里就爱假仁假义地说大道理,那心思最黑的可不就是你!这次要不是你说事情搞定了,我何至于闹这么个下场。那钱如儿这般就是你害的,她活该!” 这话把钱万山气得脸都成了猪肝色,想自己为了这畜生断送了自己的前程,反而被指着鼻子骂了一通,火气再也压不住了。 “来人,把这妇人拉开,继续给我打,打到他吭不出声。” 于是柳氏就被两个下人死死拉着,动弹不得。只能扯着嗓子喊着:“救命呀,有贼人进家门了,要打死人了。” 可惜李东荣去了铺子还没回来,没人来帮她。 “娘,娘,救我!疼,好疼!” “啪啪!” 棍子一下一下地打在身上…… 等李康平被打得浑身颤抖,蜷成一团,钱万山才叫人住了手。 “柳夫人,既然这畜生不认我钱家,这亲事就作罢。你现在去如儿的庚帖和信物拿来给我!” 柳氏的眼睛就跟淬了毒一般,怨愤地看着钱万山。 “快去,不然老夫现在就打断他一只腿。” 柳氏这才吓了一跳,赶紧去屋里拿来了庚帖。 钱万山看了看庚帖,三两下就撕了个粉碎。 “明日我会把这畜生的庚帖让人送来,县衙那边老夫自会去消了两人的登记。从此你我钱李两家再无瓜葛,恩断义绝。” 临出门前,钱万山又回过头说道:“哦,小畜生忘了告诉你件事,你的童生功名已经被县尊革去了,学籍也革了,你这辈子别想再科考了!” 话音刚落,躺在地上的李康平身子剧烈一抖,眼珠子就跟见了鬼似的都要爆出来了,随即“啊”的一声惨叫,晕了过去。 “平儿,平儿,你这是咋啦?你可别吓娘呀,莲儿快去叫大夫……” 王桃花回到家里就忙开了。 她先把茶叶摊在篾箩上晾干水分,趁着这时间两人开始收拾那些槐花。 “今天咱们烙点槐花饼吃,剩下的明日做点其他吃的。” 她先把槐花洗干净,然后撒点盐泡了起来。这槐花香甜,花里经常会藏些蚂蚁之类的,泡一泡就都出来了。 接着把槐花稍微飞了下热水,沥干水分后倒上面粉,打入三个鸡蛋,撒上盐巴拌匀成面糊糊。 等油锅热了,倒上一勺面糊,摊开后有碗口大。就见那雪白的花瓣夹杂在黄色的面糊里慢慢凝固,一股甜甜的花香就涌了出来。用铲子翻了个面,再微微煎了煎,第一个槐花饼子就出锅了。 王桃花把它撕成两半:“冬儿,趁热咱们先尝尝。” 一入口,面皮软绵绵的,夹在里头的槐花咬上去颇有层次感,甜丝丝,清香清香的,真是小仙女必备的美食呀! 槐花饼 两人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半个饼子,接着王桃花火力全开,煎了十来张饼子。 想着这槐花饼子绵软香甜,特别适合老人吃,就拿碗各装了三张,打算送去给张大娘和梅大娘尝尝。 等到了张家,就看到张栓正抱着小灵儿在院子里晃荡。有段时间没来了,那小灵儿竟然还记得王桃花,“咿呀咿呀”地伸手。 王桃花一颗心都快化了,赶紧抱了过来。 “哎呀,姑姑的好灵儿,竟然还记得我,来来来,香一个。” 说着在脸上“吧唧”一口。 听到动静的张大娘忙从灶房里出来:“桃花你来了?!” “大娘!” 王桃花亲热地叫了句。 “今日煎了些槐花饼子,这不送来给你们尝尝嘴。” “哦哟,你这丫头是懂的吃的。往些年咱们这也有人撸了槐花吃,不过又费油,又费面的,这两年倒吃的少了。” “这东西也就这个时间长,就图吃个新鲜了。大娘那饼子在篮子里呢,你把它腾出来吧!” “姑妈,我来吧!” 就见一个二十来岁的妇人从灶房里走了出来。样子不算多好看,但眉眼爽朗,脸上带着些笑意,衣服也浆洗得很是干净。 什么情况? 王桃花朝张大娘眨了眨眼睛,那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这是桃花吧?哎呀,都长这么大了?小时候见你就长得水灵,这大了可不是更好看了,跟那庙里墙上画的仙女似的。” 妇人也不扭捏,大方地说着。 张大娘见王桃花眼睛朝自己绞呀绞,忙笑道:“可是把人给忘干净了吧?这是秀云姐。” “秀云姐?” 王桃花脑海里一点印象都没有。 “秀云,把这饼子拿去腾出来。那锅里蒸了荠菜团子,走时给桃花装上几个。” “哎,好的,姑妈。” 说着就端着碗去了灶房。 张大娘就笑盈盈地把桃花拉去了屋里。 “丫头,那秀云是我姑家的孙女,小时候常来我这边玩。你忘了,你那时还跟在她屁股后头玩呢?想起点来没?” 听她这么一说,王桃花倒是有些印象了。 “丫头,这秀云你瞅着咋样?” “啊?!” 这才见了一面呀,这让自个怎么回答? “这个……看着倒是挺爽朗大方的。” 张大娘很是肯定地点头:“秀云这孩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人品还是不错的。哎,就是这命苦了点。” 原来这潘秀云十六岁嫁人。嫁的那家人婆婆是个狠辣厉害的,潘秀云怀着孩子还被天天赶去下地,这不有次摔了一跤,那孩子就没了。大夫说伤了身子,很难再怀上,于是这婆婆就打算把潘秀云卖去山里给老石匠当婆娘,好在这潘秀云机灵,夜里跑回了娘家。 后来他爹老子卖了两亩地,给那婆家送去了十两银子,那婆家才写了休书放了人,这不就留在了家里。 前阵子张大娘去走亲戚,知道这么一回事,就动了心思。 “你栓子哥也才二十多岁,还有大半辈子的日子要过呢!大娘半截身子都入土了,也看不了他几年,这屋里没个女人哪行?再说这灵儿好小,也需要个娘。大娘本来去找媒婆要给你栓子哥再说门亲事,哪料宋家忒不要脸了,把宋香芹那事给抖搂了出去,还胡说八道一通。 这不连着请了好几个媒婆,都说没有合适的姑娘,要么是比你栓子哥还大一轮的寡妇,要么有人家直接要三十两银子去,这……这不就是冲着那银钱去的吗?哪会跟你哥安生过日子呀!” 说到这里张大娘一脸的愁苦。 “你栓子哥一发火,那牛脾气不就上来了,说不娶媳妇了,把你大爷气个半死。后来我寻思着你秀云姐性子好,就想着撮合她和你栓子哥过日子。我姑家那头已经是同意了的。” 王桃花心道:“这两人都受了婚事的苦,想来应该能体贴对方,倒是颇为般配。” “大娘,那这事栓子哥愿意吗?” 若是牛不喝水强按头,就是月老用铁锁捆一起,日子也会过得煎熬。 “刚开始还有些别扭,这几日看秀云忙上忙下,照看灵儿也上心,也是点了头的。这不已经看好了日子,过几日就托媒人去过庚帖。” 这大梁朝妇人再嫁就简便多了,不需要三书六礼,只需要找媒婆去交换庚帖,再去衙门走上一趟就行了。男女之间也没有诸多的忌讳,是可以见面的。 王桃花想到小灵儿小小的一团,心下有些叹然。 前世王桃花虽从小被爷奶疼爱着,但少了父母的关怀还是颇有些自卑和胆怯的,所以她希望这孩子能在父母的呵护和关爱下成长。这潘秀云生不了孩子,应该会待灵儿好吧!? “大娘,那恭喜你了!” 张大娘一张脸也笑开了花:“本来我和你栓子哥合计了下,热热闹闹办上一场,秀云说庄稼人家过日子不容易,能俭省就俭省,到时摆上两三桌,请请亲朋就好了。” 王桃花见张大娘眼里全是笑意,知道她是满意的。 两人又说了两句,王桃花就起身要走了。 潘秀云笑吟吟地把碗递了过去,里头是四个小孩拳头大的荠菜团子。 “桃花,这荠菜是下晌挖的,我还加了点鸡蛋在里头,也尝尝秀云姐的手艺。” “谢谢秀云姐了,这菜团子做得真好,不像我十个有九个都是裂口子的。看来以后大娘有口福了。” 这话说完,潘秀云脸上飞过一丝红晕,不过依然大方地笑着。 王桃花心里暗暗点头:“果真是有对比才有伤害呀!都说妻贤夫祸少,这张家因为宋香芹受尽了苦楚,希望这一任媳妇能给张家带来好运。” 第203章 我们是私奔的 等出了张家门,王桃花就往梅婆子家走去。 现在天已经渐渐黑了,就剩天边还残留着几丝余光,几乎家家户户都传来了“多多多”的砧板声,炊烟也弥漫在空气里。 “桃花可是吃了?” 路过叶大丫家时,就见叶大丫端着个碗正在门口吃着。 虽然不喜欢这娘们,但伸手不打笑脸人,王桃花还是客气了两句:“还没,婶子吃着呢!” 叶大丫胡乱地点了点头,目光落在王桃花的篮子,眼珠子转的飞快。不过她现在也聪明了,不敢再上手翻了。 见王桃花马上就要走过去了,叶大丫忙叫住了她:“哎,桃花你等等!” “叶婶子有事?” “啊,那啥,没事?这不家里刚煮了些地瓜,听说你爱吃,婶子给你拿根尝尝。你别走,我这就来!” 平日里这叶大丫抠抠搜搜的,跟自己又多不对付,会好心送自个地瓜吃? 王桃花眯着眼睛看着叶大丫的背影,心道:“我就看看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很快叶大丫就跑了出来,手里捏着一根比鸡蛋也大不了一圈的红薯,颇有些不舍地看了两眼,就递了过来。 “呐,桃花快拿着,这是黄心的,可甜了!” 王桃花没有接。 “哎哟,你这丫头跟婶子还客气啥!?快拿着!好吃下次再……再来婶子家。” 王桃花嘴角微微一翘:“婶子不用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哎……你别走呀!” 叶大丫就想上去拽着王桃花,王桃花转过头,脸就冷了下来,倒把叶大丫看得有些发怵。 “那啥,婶子也没啥意思,就是想问问你那作坊还招人不?” 王桃花冷笑一声,原来在这里等着呢!我就说嘛,黄鼠狼给鸡拜年,能安什么好心。 自从王桃花三月底给收笋子和做红薯粉的众人按天数发了工钱,又给每家送了两斤猪肉,这下可把村里的妇人羡慕死了。 工钱高,福利多,事情又少,还在家门口,哪个人不动心? 罗桂花都来找自个说了好几遍了,她回家都被人堵家门口要事做了! “婶子,那作坊人够了。” 叶大丫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她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哦,好的,好的,下次你要招人了,记得找婶子。婶子力气大,一个能抵两,可不就给你省钱了。来,这地瓜你拿着吃。” 说着硬要把地瓜塞来,王桃花往后退了两步,地瓜就摔在了地上。 那地瓜本就煮的烂熟,这么一摔,立马烂了,沾上了泥沙。 叶大丫有些气恼,张嘴就想骂人。可想到自个的事,忙摆手:“没事没事,都怨婶子没拿好。” 王桃花也懒得理会,转身走了。 “这死丫头油盐不进的!哎,看来还得想点其他招,不然怎么进那作坊里做活计!” 正要进家门,见左右没人,叶大丫飞快地捡起地上的地瓜。 “哎哟,多好的地瓜呀,你不吃,我自个吃,也是个没福气的。” 于是撕了外面的皮,一口就塞进了嘴里…… 王桃花来到梅婆子院门口,就见里头极其冷清,透过斑驳的土墙可以看到满地的落叶。 其实梅婆子是个极清冷的人,平日里除了给人看病,几乎不怎么出去走动。村里做席,她也很少去。就连鸡她都不愿意养,说嫌它烦扰。 唐大夫去世后,她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孤寡老婆子了。 “大娘,大娘!” 王桃花连叫了几声,可屋里都没人回应。 王桃花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想起了一抹往事。 那是奶奶去世的头一年,王桃花正读初一,因为家里离学校路远得住校,平日爷爷独自一人在家住着。 这日她正在早自习,班主任就叫自个去办公室接电话……后来她才知道爷爷去世后,直到第三天才被人发现。 想到这里,王桃花心下一阵害怕,忙推开门大喊着:“大娘,大娘。” 就听里头传来一阵虚弱的声音:“丫头别唤了,进来屋里吧。” 听到梅婆子的声音,王桃花揪着的心立马放松了几分。 等她推门进了屋子,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 借着夕阳的余光,就看到梅大娘靠在床头,白发凌乱,形容枯槁,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心里不由得一紧,忙跑了过去。 “大娘你这是怎么了?” 心道:这才半旬没见,怎生憔悴成这样子?难怪屋里到处是药味。 梅婆子淡淡地笑道:“丫头,没事,就是受了些风寒。” “那有找郎中看看吗?” “丫头,你迷糊了,我不就是郎中吗?!” 王桃花一愣,可不是吗?!可看着她脸色黯淡,眼角还有些发黑,一股担忧又涌上了心头。 梅婆子摸着王桃花的脸,笑道:“丫头,你不要为老婆子担心。老婆子七十了,也活够了!” “大娘,别胡说,这日子多美呀,咱们得活着。” 梅婆子摇了摇头:“你唐大爷已经等了我七八年了,我是该去看他了。丫头,你答应大娘个事?” 王桃花握着她只剩皮包骨的手,点头:“大娘,你说吧,我听着呢。” 梅婆子指着墙角的箱子:“你去把那箱子移开,那垫着的木板下有个暗屉子,下头有个匣子,你把它拿来。” 王桃花不疑有他,把那箱子、木板移开后,摸了摸地面,果然有一块活砖。 揭开砖头,一个暗屉便映入眼帘,里头可不就有个黑色的匣子,约莫半尺见方,一寸厚。 心里嘀咕着:“这里头有啥东西呀?藏得这么隐蔽。” 梅婆子颤抖着手打开那匣子,里头是一本蓝皮白底的线装书,书页上写着《百毒解经》四个大字。 “丫头,当年我和你唐大爷逃来这里,啥都没带,只有这书你唐大爷用命护着。”说着用手轻轻地摩挲着书皮,眼神有些怔怔的。 “丫头,我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要是死了,这书没准就毁了。大娘把这书给你了,你答应大娘帮我好好留着它。” 王桃花点头:“大娘,我一定好好留着。可是大娘这是本什么书啊,看这名字有些……有些……” 梅婆子笑道:“有些瘆得慌对不?丫头别怕,老头子说这是他们唐家祖上传下来的书,里头有上百种毒药配制的方子,不过都配有解毒的法子。” 王桃花听了后,满眼不可思议。赶紧翻开看了几页,就见上头都是啥“昏睡散”“牵机引”“弹指醉”之类的。 娘也,这可是个烫手山芋,得藏好了,这大梁朝对这迷毒之物最是严苛。 突然那心又狂跳了起来,这里头方子这么多,自己若是能配上些防身的东西,那以后谁还敢欺负自个呀!?? “大娘,大爷祖上到底干什么的呀? 这这书也太……霸道了。” 梅婆子目光柔柔地看向那书,目光里多了几许亮光,慢慢地说了起来。 “我和你大爷都是蜀地人……” 蜀州,唐家世代行医,出了好几个御医,是当地颇有声名的家族。唐明海作为嫡长子本是众星捧月,可惜他娘去世得早,舅家也没落了。 父亲后娶得的继母是个嘴甜心苦的,惯会折磨唐明海。曾经有次还暗地里让人往屋里放过毒蛇,好在被唐老爷子及时救了。 后来唐老爷子把他接去身边养着,并把许多祖传的秘术传给了他。 这下更是遭了继母恨了! 等到唐老爷子去了,这继母先让唐明海代父守孝,接着找各种原因,把他拖到了二十二岁还未成亲。 为了控制唐明海,她竟然要把娘家的一个寡妇许给他。 唐明海找父亲理论,结果竟被狠狠打了一顿,这才彻底死了心,逃出了唐家。 王桃花听得很是认真,看来自己真没猜错,这唐大夫果然是名门之后。啧啧,这高门大户里的生活果然龌龊。 等等,四川,又姓唐,不会是那个神秘的组织——四川唐门吧,听说那门派暗器毒药用的超级飒! “大娘,那你和唐大爷……” “丫头,也不怕你笑话,我俩是私奔的。” 王桃花陡然瞪大了眼睛。 这年头“私奔”两个字是有毒的,想不到眼前的老妇人这般坦然地说了出来。 “咋?怕了?还是嫌弃大娘了?” 梅婆子似笑非笑地看去。 王桃花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就在想大娘你看起来温温柔柔的一人,想不到这般大胆哇!” 梅婆子眼神暗了暗:“我家本经营着一个布匹铺子,日子不说富余,倒也衣食无忧。那年我父母去友人家做客吃酒,回来路上遇到劫匪丢了性命。那时我才八岁,我那叔叔便……” 说道这里,梅婆子冷笑了一声,眼里却是化不开的怨恨:“他占了我家的铺子和宅子。就这般我在叔家当牛做马了五年,家里家外没日没夜地干活,每日就给一碗灰面糊糊。 我还记得寒冬腊月,婶子还要我去河边砸冰浆洗衣服,我这手冻的不像话……直到现在天一冷,骨头缝子里是挣扎得疼,这些年你大爷用尽各种法子,才算好了一二。哎!” 说着伸出双手,王桃花就发现那枯瘦的手指上,指头的关节异常大,就像皮肤下塞了枚鸽子蛋似的,而且已经变形了,连并拢都无法,立马心疼地握住了她的手! “等我及笄,叔叔贪图银钱,竟然把我嫁去给一个五十多岁的老鳏夫,我闹了,哭了,求了,最终还是被打了一顿绑去了他家。那天夜里我趁那老头子喝醉了,偷偷地跑了,我就一把火点了那铺子和宅子……” 顿了顿:“丫头,大娘是不是太狠了?” 王桃花义愤填膺地挥了挥拳头:“大娘,一点都不狠!要是我还得把他们的屋子也给点了,太无耻了。” 梅婆子咯咯地笑了起:“丫头,大娘就喜欢这份精神气。这世道对咱们女人诸多要求,凭啥咱们做女人的就该逆来顺受,就该三从四德,就该受气欺负! 要说这女娲娘娘造人的时候,可不还是咱们女人先造出来吗。既然这男女同处这世上,可不就得一视同仁。” 王桃花心道:“哎哟喂,这思想可现代了!咦,梅大娘不会也是穿越来的吧? 想到这心里一阵激荡,于是试探性地问道:“是呀,大娘你说的太对了。你瞧这男人能做的事咱们女子也能做,咱们女子就得强起来,不能让人轻易欺负了去。就像那秋瑾先生一般。” “秋瑾是谁?” “啊,大娘你不认识呀?那汽车,手机,电视有听说过没?” “这都是哪个村子的姑娘,汽车,手机……” 梅婆子摇了摇头:“这姑娘家取个这名字可不好听。” 王桃花死心了,看来梅大娘不是穿越来的,只是思想比较开明的古人。于是赶紧错开那个话题。 “大娘,那你怎么和大爷碰上的?” “烧了那屋子,我无依无靠,身上又没银钱,就没了活下去的念头,去投了江。然后被你大爷给救人……” 王桃花笑道:“看来咱大爷还是英雄救美呀!” 说到这,梅婆子脸上多了一丝温柔。“于是我们就拜了庙里的菩萨做媒人,成了夫妻。我们俩一路来到了九江府,过了几年安生日子。 后来听说唐家找到了九江,我和你大爷就躲来了沟子村,这一住就是半辈子。” 想不到,这平平凡凡的乡间老婆子还有这么一段故事! “大娘,虽然你和大爷背井离乡,日子清贫,但我想你和大爷在这村里是过得自在开心的!” 梅婆子眸光一闪,似乎陷入了某些回忆,嘴角多了一丝喜意和轻松。 一缕调皮的余晖落在她的脸颊上,似给她镀上了一层柔光…… 王桃花就这般静静地陪着她,心道:“她应该是在想那少年郎了吧!” 好半晌梅婆子才回过神来:“瞧瞧。人老了就爱发呆。丫头事儿也听完了,该回去了,天快黑了。” 王桃花看着她这般也不放心:“大娘,要不这几日我陪你住吧!” “不用不用,我老婆子睡得浅,没得扰了你。丫头放心吧,老婆子没事的,快家去吧。” 梅婆子不停地拒绝着,王桃花只好点头:“大娘,那我过两日再来看你。你记得好好吃药,早点把病养好!” 说着把那饼拿出来,又嘱咐了几句,就在张婆子催促下出了门。 走在路上,王桃花心里五味杂陈。 她回头看了看那孤单冷清的院子,心想:现在自个宅子没起好,要不然就把梅大娘接过去住了,也好过她孤零零一个人在这里。这段时间只能多过来陪陪她了。 第204章 土法炒茶 等回了家,天已经全黑了,刘冬儿还等着自己吃饭。 王桃花放下心思把饭吃了,就开始收拾那些茶叶了。 刘冬儿摸摸了嫩生生的茶叶:“姐,这茶叶得晒很久吧?” 王桃花俏笑一声:“傻丫头,那茶叶哪是晒干的呀!?这是需要去炒的。” 前世村里人喝的茶都是自个在后山摘的野茶,用家里铁锅炒的。 小时候,王桃花的奶奶炒茶,她都在一旁帮着烧火,那步骤但也记得清楚。 很快火舌就舔着锅底了,王桃花仔细嘱咐着:“冬儿,这炒茶很看火候,你认真听我的安排,现在先小火热热锅。” 王桃花把手洗了两遍,又把锅里清洗了一遍,这茶叶可不能沾油星。 等到锅里开始微微发烫,忙说道:“好了,稍微加两根柴火。”就把茶叶倒进了锅里,接着不停地用手翻炒抖散。 嫩绿的茶叶上下翻滚,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那叶尖也开始变皱发卷,很快茶香就扑面而来,沁人心脾。 炒茶 年少时,她觉得奶奶在锅里翻炒茶叶好酷,跟那裘千仞练铁砂掌一样。现在自己亲自动手,才发现这般难。 手上动要快,不然茶叶会烧焦。而且那热气涌上来,迷得人眼睛难受,手上还时不时会被烫上一下。 等到茶叶表面变色,出现油光时,赶紧捞出锅。把茶叶在匾箩里摊开晾凉,接下来要用手揉搓,这样才能把茶叶中的汁液揉捏出来。这时茶叶已经从鲜绿转为墨绿了。 “冬儿下两根柴,我要小火。” 王桃花把揉搓好的茶叶再次倒入锅中。这下要慢慢翻动,烘烤。 约莫大半个时辰后,茶叶炒成深褐色了。王桃花捏捏已经干透了,就赶紧把它们盛出来,摊开晾凉。 呼呼! 王桃花吐出一口浊气,额头上的头发已经全被热气打湿了,手上一阵一阵的酸胀。 “姐,擦擦汗吧!” 刘冬儿递来帕子,王桃花赶紧抹了个脸。 她看那干茶叶上面像是浮着一层油光,色泽已转成黑褐色,醇厚的茶香久久不散。 心道:“难怪这古代茶叶卖这么贵!这炒茶太废人了。瞧瞧,就这么点茶自己两只手都要断了,被还烫了好几下!” 等茶摊晾好了,王桃花拿来两个陶罐子,把它里外擦干净了才把茶叶放进去。今天摘了约莫五、六斤的茶叶,做成干了也就一斤左右。 她心里盘算着等剩下的茶叶全摘了,配个好点的罐子给乔夫子,夏员外送点去,再送点给相好的几人,剩下的留下来自己喝。 夜里,繁星点点。 姐妹俩褪了衣裳,窝在被子里看着书。 刘冬儿现在大部分字还是能认识的,于是拿着本菜谱子看得津津有味,王桃花则看起了那本《百毒解经》。 随便翻了几页,就见上头介绍得极其详细,把毒药和解药制作步骤和原材料一丝不落地写了出来。不过里头所用到的大部分药草自个听都没听过。 有些看起来还好高级,比如这个千里一窟红是个什么鬼?还有这个红癍七星莲,整的跟修仙小说里的灵花异草一般。 王桃花突然想到自己从马大眼那儿得来的软筋散,于是在书里翻去,还真找到了。看那里头用到的药草貌似不太“异类”,心下一喜。 想着过几日去药铺子走上一趟,自个配上几副,以后也多一重保障。 李家庄。 李康平醒了后,就直愣愣地看着床上的帐子。 “平儿,你已经两顿没吃了,娘给你炖了鸡汤,来,喝上一口吧。” 柳氏看儿子跟个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脸上、身上全是伤,心疼极了!那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李东荣也是一脸忧愁地看着自个的独子。 李康平轻轻地摇了摇头,想起这几日发生的事,心口一阵一阵地疼,哪里喝得下。 想他十三岁就考中童生,又去了县学里读书,那是春风得意,少年有成,十里八乡谁不夸自个是文曲星下凡!可如今自己被革了学籍,再也考不了秀才,举人,进士了,永远也当不了官了。 难不成自个要在这乡间过活一辈子!? 不! 我李康平才高八斗,学富五车,风度翩翩,给我宰相之位都不为过。 现在全没了!! 都是那钱家父女害的,还有夏演之、杜胖子……你们一个个都不得好死。 对,还有那个贱人,三番五次跟我作对,就是她退亲时诅咒了我,我才一路这么倒霉。 贱人,贱人,我要你血债血偿。 他眼里突然闪过一抹狠厉。 “娘,我要喝鸡汤!我还要吃饭!快拿来!” “哎,好好……莲……莲儿,快把饭菜端来。” 见儿子理自个了,柳氏激动得声音都在打颤。 很快李康平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次日,王桃花正做着酸辣粉,就看到夏演之和杜子腾联袂而来。 “恭喜两位公子中了秀才,今日尽管吃,我请客。” “哎呀,桃花你知道了?本来还想给你个惊喜呢!” 杜子腾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一张胖脸全是喜色,仿佛一夜没见又膨胀了一圈。 “昨日回去的早,错过了这好消息,今日一来大家可不到处说着这事吗?夏公子,你可真厉害,这么几百号人里第一名。那啥,昨日这心没少受罪吧!” 王桃花眨眨眼睛打趣道。 前世这分数还没公布,这状元家的电话就被打爆了,哪像这古代名次往前越迟知道,可不就等得人心儿“扑通”跳吗! 夏演之摸摸鼻子:“说实话,昨日我……我真是提心吊胆的,气都不顺了。” “桃花,你是不知道昨日那李康平有多丢脸,当着所有人的面大放厥词,说自个一定是案首,结果连秀才都不是,这下是狠狠打脸了。 昨天气晕了后,就被送去了钱家,到现在都还没露面呢!我估摸着正躲在家里哭呢!!” 王桃花脑海里立马浮现出了一幅场景,李康平咬着鞋拔子使劲哭的表情包,忍不住笑出了声。 夏演之就看呆了。 等两人吃了粉要走时,夏演之才鼓起勇气凑了过来,飞快地说了句:“桃花,这几日我就让人去提亲。” 他说得又快又急,王桃花又正忙着,根本没听清楚。想要问的时候,人已经走得老远了。 她问向一旁的刘冬儿:“冬儿,刚才夏公子说了什么话?” 刘冬儿挠挠头:“听得不太清楚,好像是说明日去踢啥?” “去踢啥?踢谁?” 王桃花一头雾水。 午后,两姐妹正要走,罗七又驾着马车来了。 “哎哟,还好我赶上了。桃花姑娘,那啥,咱们掌柜的有请!” 王桃花警惕地看去:“罗七你先说什么事吧?” 罗七哭笑不得:“桃花姑娘,这掌柜的事,我一个店小二哪里知道。再说咱们掌柜的又不是狼,还能吃了你?瞧你这吓得!!” “哼,你们掌柜可比那狼狠多了,见一次面,我这头发都要掉一把。” 等王桃花看到桌子上那一幅金光灿灿,华丽贵重的头面时,哈喇子都要掉下来。心里为刚才抱怨刘掌柜深深道歉,不,鞠一躬。 瞧瞧,这是一副正儿八经地赤金头面。里面有一支顶簪、一对长簪、一支挑心、一枚分心、一对鬓钗、一对掩鬓、一对步摇、一对耳坠子、一对手镯、一对戒指、花钿、小钗啄针若干对,上面镶嵌着珍珠与红宝,流光溢彩,美轮美奂。 赤金头面 “刘掌柜……你确定这头面是给我的?” “姑娘尽管收下,这是我们东家给姑娘的谢礼。” “哎呀,那多不好意思。就那么点小事,哪里好收这么贵重的东西……咯咯咯!” 话是这么说着,手却伸得老长,把那匣子挪了过来。 “姐……姐,矜持点,你笑出双下巴了!” 刘冬儿捅了捅她的腰,小声提醒了句。 王桃花顿时清咳了两声,露出一个端庄的表情:“那我就厚着脸皮收下了,还请刘掌柜帮我谢过你们东家了。” 刘仁乐呵呵地看着这丫头“装模作样”,想起了另一件事。 “姑娘,前几日听罗七说你开了个酸辣粉店,老夫昨日让人去买了一份,啧啧,味道极好,难怪每日二百碗早早卖得精光。” 王桃花眼睛一闪:“刘掌柜,你这是又看上了我的粉吧!?” “姑娘,咱们两家也熟稔,这有好买卖可以一起做呀!!这样你开个价,把那酸辣粉的方子卖与我!” 不料王桃花这次果断地摇了摇头:“刘掌柜,这酸辣粉的方子我不卖,我还打算拿来传家呢!!” 刘仁脸上顿时划过一丝尴尬,这拒绝得也太……快了吧! “刘掌柜你别急吗,我虽不卖方子,但我可以提供红薯粉给你,包括那酸辣的配方。” 王桃花早就想过了,一次性买断那钱就是死的,终究是有用完的一天。若是做批发,那生意就一直在。 从目前悦来楼的行事作风来看,倒做不出那些强买强卖的事来!不然那价值千金的头面也不会说送就送了。 刘仁仔细地琢磨着王桃花的话,觉得这法子也是能接受。 “姑娘,不卖方子也无妨。不过我悦来楼这么多酒楼,你的红粉粉能供得过来吗!?” 王桃花很是狗腿地拱了拱手:“这不就得刘掌柜帮忙了!我这红薯粉现在最关键的就是缺原料。咱们这地方的地瓜刚种下去,县里也买不到地瓜。只要刘掌柜能帮我买到地瓜,我就保证能供应的上。” 她心想:嘻嘻,这烧脑子的事就该交给你做,谁让你们悦来楼财大气粗,五湖四海都有生意呢! 刘仁点点头:“这州府粮商老夫倒是认识几个,回头我托人去问问。姑娘那咱们商量下这红薯粉怎么卖吧?” 经过两人讨价还价,最后定在一斤干的红薯粉六十文。 王桃花算过了,除去成本,自己能挣四十五文钱左右。 看在那副赤金头面的份子上,王桃花免费把那酸辣汤配方给了悦来楼。 很快两人就签下了契约。 “姑娘,你那边现在有多少红薯粉?” “差不多一千来斤干粉条。还有约莫六千斤红薯没做完,到时还可以出个一千二百斤吧。” “好,待会我就让人去运粉条,胡七,去账上支六十两银子来。” 等王桃花收了银子,拱拱手:“刘掌柜,那地瓜的事就全靠你了,我这边回去也会把作坊再扩大些。” “姑娘放心,这点事老夫还是有把握的。不过……” 就见刘仁笑嘻嘻地腆着一张老脸,眼里精光四射。 王桃花诧异地问:“还有事?” “姑娘,你也知道我这悦来楼现在是雅出名了,那啥红薯粉,酸辣粉叫得颇为……粗鄙了些,能不能帮老夫想个名头!?” 王桃花暗暗翻了个白眼,我就该签了契约走人,多嘴问这句干嘛?该,又要掉头发了! 不叫红薯粉,又叫什么呢!? 她托着下巴思索了一番,突然一拍巴掌:“有了!这红薯粉煮后晶莹好看,要不就叫水晶粉吧!有道是“玉碗盛来水晶月,清风还送芙蕖香。可否?” “水晶粉,水晶粉,晶莹剔透,纤细玲珑,可不妙哉。好,咱们就叫水晶粉。” 王桃花刚从悦来楼出来,斜对面的一扇窗户便“嘎啦”一声关了。 “豹子,你说的就是那个娘们!?” 豹子赶紧点头:“掌柜的,那徐大彪说酸笋子就是那小娘们送去的。还有雅会前一日,他看到刘仁那老匹夫也把那丫头找去了,在雅间里聊了很久,最后客客气气地把人送出去了。” 朱大通眼里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亮:“豹子该怎么做,你可明白!?” “掌柜的,小的明白,小的这就去把那娘们打听清楚,保准把她祖宗八代都给问来。” 说着匆匆离去。 朱大通冷笑道:“哼,刘仁,你就算是请来了王母娘娘,我也得把你拉下马。这县里第一酒楼只能是我飘香楼。” 等回到家,王桃花嘱咐刘冬儿去门外看着,就把米缸给挪了开来,掀开地上的砖头,里头露出一个阔口坛子。 自从上次姐妹俩去那地窖藏银子,出来时看到山坡上有几个村民在割茅草,王桃花就觉得这边十分不安全。 当天夜里就去那地窖把里头的东西全拿了出来,在这屋里挖了个洞,藏了进去。 她现在十分期待新宅子赶紧建好,这屋子连个土墙都没有,太不安全了。自个白日里又都在县里,要是来个偷子非得坏事。 王桃花把那坛子里的东西全倒了出来,把那放头面的匣子亲了一口,放在最底下。接着把那几个金元宝,银锭子全塞了回去。 正要起身,“哒”的一声,一个东西掉在脚边。 王桃花捡起来看了看:“嘶!这不是那次自个从李康平那里抢来的玉坠子吗?上次当东西咋把它给忘了。这狗东西的东西留着也恶心,明天拿去当了,能当几个算几个吧!” 说着把那玉坠子塞进了怀里。 第205章 铺子被烧了 夜里,弯弯的月牙高高地挂着。客栈的灯笼还亮着,照得街前朦朦胧胧。 一道身影悄悄地从客栈后门溜了出去,一路来到了县学门口。已快到子时,现在这条街静悄悄的,连个打更的人都没有。 李康平来到白记酸辣粉的铺子前,嘴里冷笑一声。他从腰间解下一个皮囊,拔开塞子,里头是一股刺鼻的怪味。 往门上泼了些东西,接着拿出火折子吹了吹,立马一星火点在夜色中绽放。 火折子 “小贱人,你不是很能吗?老子就让你一无所有,哈哈哈哈!” 一道火星划过,那门上立马爬上了一条火蛇,照亮了李康平阴狠狰狞的脸庞。 才几个眨眼的功夫,火焰就爬到了招牌和屋顶,“噼里啪啦”地烧了起来…… 一个破败的巷子里,有一座小小的院子,里头传来一阵阵急剧的咳嗽声。 “娘,不行你咳得太厉害了,我现在就去济世堂给你买药丸子。英子,你先给娘倒点水喝。” “咳咳……黑子,别……咳咳……别去了,这大晚上的……别……别碰到坏人了,娘……娘……喝点水……就好……咳咳……” “不行。娘,你今日比前几日咳得要厉害多了。那吴大夫说过要是咳厉害了,要赶紧吃药的。” 张黑子也不敢再耽搁了,顺着巷子往街上走去。街上黑漆漆的,只有冷冷的月光洒下,张黑子有些害怕,好在那济世堂离得并不远。 李康平正满脸兴奋地往回跑着,转过街角时撞到了一个小孩。 “哎哟!” 张黑子被撞倒在地。 李康平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等他眯着眼睛看去,见是个六七岁的小子,这才松了口气。 “小子,你没长眼睛呀!?这大半夜的出来游魂!” 李康平抱怨了两句,就飞快地跑走了。 “是他!?哼,撞了人还骂人,肯定不是个好人。” 张黑子借着微光看清了那人,揉了揉摔疼的膝盖,就从地上爬了起来。 没走两步,明亮的火光照亮了他黑漆漆的脸庞。 “着……着火了!” 一声尖叫瞬间刺破了夜间的宁静…… 第二日,王桃花才刚到街口,就看到前头围了一大堆人,简直是里三层,外三层,顿时心里有些纳闷:“这么多人,难不成都是来吃酸辣粉的?”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那铺子的掌柜来了。” 她正诧异着,人群就自动让开了一条道,众人都同情地看向自个。有几个平日跟自个不太对付的婶子脸上却是幸灾乐祸地笑着。 就见杜子腾和夏演之走了过来,两人面色颇为古怪。 “桃花,那……那啥,你千万别激动,咱们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桃花,我们会帮你的。” 听了两人的话,王桃花更是一头雾水。 等来到自个铺子面前,顿时如遭雷击,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就见铺子的门窗已全部烧毁,屋顶也垮塌了,地上全是烧焦的木头和碎瓦。那根烧得面目全非的横梁还冒着烟斜靠在墙壁上。好好的铺子变得残破不堪,凄凉无比,废墟一片。 王桃花的眼睛微微发热,使劲地绞着才不让泪水落下。 这铺子花了自己多少心血布置、收拾呀,怎么一夜之间就变成这副鬼样子了!?我……我这也太倒霉了吧,钱没挣几个,这些幺蛾子事一个接一个来。 刘冬儿已经泪流满面了,拉着王桃花的手,伤心地喊道:“姐!” 对方一动不动。 夏演之看得一阵心疼,昨夜听到“着火”后,县学里的学子全都出来救火。等他发现是王桃花的铺子时急得更是不行,赶紧冲在了前头。可那火太大了,怎么救得过来!? “桃花……你别太难过了。” “是啊,桃花,别伤心了,咱们重新建个更大更宽敞的铺子。昨晚火太大了,蹿起来有一丈高,大家救都救不过来。好在里头也没住人,不然得把人吓死。不过你放心只是前头的铺子烧毁了,后头的几间屋子救下来了。” 王桃花抬起头,使劲地吸了好几口气,慢慢恢复了心里的波澜。暗暗地叹了口气:“是啊,只要人没事,钱财再挣就是了!? 她勉强露出一个笑脸,给大家行了个礼:“谢谢诸位昨晚的仗义相助,才没连累的周围的铺子。小女子在此一一谢过!” 众人纷纷摆手:“小事一桩,姑娘不足挂齿!” 这静下心来后,王桃花越想越不对劲,好好的铺子怎么会烧起来? 于是把杜子腾拉到一边问道:“杜公子,你们听到着火是什么时候?” 杜子腾挠了挠头:“那会咱们已经睡着了,就听到有个小孩喊着火了,差不多是……是……” “子时左右,我出来时,月已上中天。” 夏演之肯定地说道。 “子时!?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王桃花朝废墟看去,心里愈发怀疑了起来。 夏演之一点就通:“桃花你说这火是有人……” 恰好这时赵大明带着几个衙役来了,见王桃花姐妹站在门口。 “丫头,早上有人去衙门里报案,说是县学门口有铺子被烧了。不会烧的刚好是你的铺子吧?” 王桃花苦笑一声:“嗯,赵大哥,无巧不成书,烧的就是我卖酸辣粉的铺子。” “嘶,这铺子好端端的怎么会烧起来?可是灶膛里柴火没有熄了?” 王桃花摇摇头:“不会的。我用的是炭火,每日回村前我都会扒出来放在院子里用水浇灭。” “姐夫,这个我可以作证。这铺子后院我去过,还专门用石头围了个灭炭的地方。” 赵大明瞪了眼小舅子:“你小子咋还在这边凑热闹?这时辰先生该授课了吧,别以为考了秀才就得意起来了,仔细我回去和你姐说!快快快回学院听课去。” 说着很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杜子腾满不在乎地撇撇嘴:“你敢说我话坏,我就把你上次喝花酒的事给抖搂出去,看谁会被骂!?” “你个兔崽子,皮又痒了……” 赵大明伸手作势要打。 好汉不吃眼前亏,杜子腾赶紧喊道:“行行行,我不碍你眼了,这就走。” 说着又拉了拉旁边满脸愁绪的夏演之。 “演之,这里咱们也暂时帮不上什么忙了,要不咱们先走吧。今日要去上院拜访几位先生,去晚了可不太好。” 接着又跟王桃花打了声招呼:“那啥,桃花,我们先去一下,待会再来。” 王桃花忙说:“赶紧去吧,别误了正事。” “姐夫,那这边就交给你了,你可一定要好好查查。” 夏演之本来不想走的,可被两人催着,只能说道:“你别太焦心,还有我们呢!” 王桃花感激地朝两人点点头。 此时赵大明伸手往人群里挥了挥:“各位学子请回学院安心读书吧,这里的事本捕头自会调查清楚,你们都聚在这边,咱们也不好做事。” 于是人群这才纷纷散去。 “赵大哥,先不说我灶膛里没有余火,就算有,我午时就走了,这子夜才烧起来的,中间隔了五六个时辰,要烧早烧着了。而且你看靠近门窗的地方全烧光了,越往里头越没啥事!” “丫头,你是怀疑有人故意放火!!” 王桃花点点头。 赵大明本就是积年的捕头,细细地打量了下铺子门窗,只剩几根烧成炭状的残木了,而进后院的门除了帘子被烧了,那门框只是被火燎黑了而已,心里顿时有数。 “你们两个去里头看看,你们两个在这附近看看。” 很快衙役们就有了发现。 “头,在那边的草丛里发现这个。” 一个衙役递来一个皮囊。 赵大明闻了闻,皱起了眉头:“猛火油。” 这猛火油其实就是没有提纯的石油。 “现在看来这火真是人故意放的。丫头,这纵火烧屋可是大案子,你仔细想想最近有没有得罪谁?” 王桃花也郁闷了,自个在这街上做买卖,除了那杨杏儿的事,也没得罪谁呀!?难不成有人在暗地里谋算自个,想到这她打了个冷战,决定赶紧配几样毒粉出来防防身。 “赵大哥,我平日里除了卖酸辣粉粉,倒是没跟周边人多接触,除了上次也没再闹出什么矛盾。” 赵大明沉思了下:“丫头,我这边要沿着街巷一家一家问去,看看有没有线索。这事一下子也断不了,要不你们先回去吧。有消息了,我再让人去找你。那啥,看开点,你的酸辣粉这般好吃,这铺子以后还会有的。” “那辛苦赵大哥了!” 于是和刘冬儿赶着牛车往回走。路上想着这豆腐脑拉回去也是麻烦,就打算送去悦来楼,他那边应是用的上。 才刚转过个街口,就见一个妇人夹着一匹粗布在前头走着。突然身子摇摇晃晃了两下,就跌倒在了地上。 王桃花赶紧跳下牛车,把那妇人扶了起来。 “婶子,婶子,你怎么了?” 就见这妇人满脸滚烫,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凉汗,一副喘不过气来的样子。 顾不上那么多了,王桃花赶紧招呼冬儿:“冬儿,快,帮我一起把她抬到牛车上去。” 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妇人抬到了车上。 “冬儿,你先给她抚抚背,喂点水。” 说着,一扯牛绳朝济世堂走去。 过了好久,袁春花感觉肺里也好受多了。等她好不容易睁开眼睛,就看到自个躺在个陌生的屋子里,吓得赶紧爬了起来。 “婶子,你别动,吴大夫刚给你扎了针。” 袁春花有些迷糊:“姑娘,你是谁?我……我怎么会在这里?” 吴大夫恰好进来查看:“袁夫人,这几日你是不是夜里又没好好休息?春日夜里寒凉,你吸了凉气,这冷肺之症可不又犯了!你在路上晕倒了,是这两个丫头把你送医馆来的。再晚上两刻钟,老夫也束手无策了。待会老夫给你开上些药丸,要是胸口发闷记得吃上一粒。” 袁春花听了这话也吓了一跳,就要下床给王桃花几人磕头:“吴大夫,姑娘,谢谢你们的救命之恩,来世我做牛做马报你们的恩。” 王桃花赶紧搀住她:“婶子,别客气了。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袁春花点点头:“好多了!就是头还有些晕乎乎的。” “那再躺下来歇息一下,冬儿你去给婶子倒杯温水来。” “姑娘现在什么时辰了?” “差不多快午时了!” “哎呀!我……我已经睡了两个时辰了。不行,我得赶紧回去给黑子他们做饭。” 可刚下床,那腿就跟面条一样软绵绵的,直接跌倒在了地上。 王桃花上前搀起她:“婶子,你别急,你这才刚醒呢。这样你家住在哪,我送你回去。” “姑娘,我已经麻烦你这多么了,这……这咋好意思呀!?” “没事,反正今日我也闲着。” 走在路上,袁春花思量再三,还是不好意思地开了口:“姑娘,那医馆的诊费我得先欠着你了。你给我留个信儿,等过段日子我……我手头宽裕了,给你送去。” 王桃花就看向她,蜡黄瘦削的脸,颧骨高高耸起,衣服浆洗得发白,上头还有好几块大补丁,可见日子过得十分拮据。 见那对眼睛格外真诚地看着自己,脸上全是歉意,王桃花笑道:“婶子,不用客气。我跟那铺子的大夫还算熟悉,也没花几个银钱。” “要的,要的,这过日子都难?可不能让你做了好事还吃亏。姑娘,你放心,这银钱我袁春花一定还给你。” 王桃花也不再说什么,心道:“这妇人还是个明事理的!” 牛车很快拐进了一条破败的巷子。路上坑坑洼洼,散落着碎石头、砖块,还滚着几个破陶缸。两边的房子也多是又旧又破,那门都风雨侵蚀得没了颜色。 等在一座老旧的屋子前停了下来,王桃花就搀着袁春花下了牛车,把药包递了过去。 “姑娘,今日真是劳烦你们了,进去坐会,喝杯水吧!” 王桃花正要拒绝,突然那院子门“吱扭”一声打开了,就见一个黑小子和一个小丫头跑了出来。 “娘,你回来了?你胸口还疼吗?” 袁春花含着笑摇摇头。 见到旁边还有人,黑小子就好奇地看了过来。 “呀,姐姐是你!” 第206章 姐姐,是你!? “呀,姐姐是你!” 王桃花仔细瞧去,不由得笑了起来:“黑脸小子,是你呀!?” 袁春花疑惑地看来:“黑子,你认得这位姐姐?” 张黑子点头:“娘,上次我拿回来的那个香香酥酥的饼子就是这姐姐给的。” “哦哟,姑娘上次谢谢你了,给了咱们家那么好吃的饼子。快别站着了,进屋坐。” 王桃花看着那孩子殷殷期盼的眼神,笑道:“那就叨扰婶子了。” 黑小子立马咧嘴笑了起来。 这是一个不大的院子,约莫十来个平方,里头只有两间屋子。靠墙边有棵碗口粗的柿子树,现在青叶田田,长得很是旺盛。旁边用木棍子搭了一个窄巴巴的灶房。 另一头则辟出了一小块菜地,种了些白菜,搭了个南瓜架子,边上还搭了一个小小的鸡圈,里头窝着一只瘦巴巴的母鸡。院子虽小,不过收拾得很是干净。 王桃花把牛系在了院外的树上,姐妹俩就进了屋子。 屋里也不大,除了一张掉了漆的饭桌,再有就是靠着墙角摆了一张织机,看来那妇人就是靠这个过日子的。里间用一块粗布帘子遮了,倒是看不大清楚。 “姑娘快坐!” 袁春花搬来两把椅子,又去倒了杯温水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家里也没茶叶,姑娘将就着喝杯水吧。” 王桃花接过碗,看那碗虽缺了个口子,却洗得干干净净,忙喝了一口:“婶子你别忙活了,你这还病着呢!” “娘,你怎么了?是不是又晕倒了?” 张黑子抱着袁春花的大腿,颇有些担心地问道。 “娘没事,就是刚才头有些晕,幸亏这位姐姐救了娘!” 张黑子立马“咚咚咚”地跑了过来,跪下就给王桃花姐妹俩磕了个响头:“姐姐,谢谢你救了我娘。” 那小丫头看着才两三岁,也有样学样地跪下了。 “哎呀!这可使不得!” 王桃花和刘冬儿就跟弹簧似的跳了起来,赶紧去扶两个孩子。 袁春花欣慰地点头:“姑娘,这个你受的起。” 王桃花心道:“两个孩子这般懂事,看来这妇人把孩子教养得还是不错的。” 几人坐下来闲聊了几句,王桃花才得知袁春花的丈夫三年前就病逝了,是她靠织布养活了两个孩子。 “婶子,这些年难为你了。” 这个时代,一个普通的妇人要养活两个孩子是极其艰辛的! 袁春花爽朗一笑:“都是自个的孩子,哪有辛苦不辛苦的。婶子也没啥本事,就会织点布,换点粮食糊口。” “姐姐,我娘很辛苦的,她没日没夜地织布,隔壁的戚婆婆说都要熬坏眼睛了。” “嗯,所以黑子你更要听话,帮娘把妹妹带好。” 张黑子重重地点头。 “哎呀,光顾着说话,都忘了时辰。姑娘今儿个你必须留家里吃饭。” 这家穷成这样,王桃花哪里好意思留下来,不料那袁春花把着门口。 “姑娘这可不行,你救了我袁春花一命,就是救了两个孩子,吃顿饭咋啦?就是家里没啥好菜,你别嫌弃。” “婶子说啥话呢,我要嫌弃就不进门了。” 见那袁春花急得汗都出来了,王桃花只能妥协道:“行,婶子,我们留下来。” 袁春花开心极了! 她小跑着去了鸡圈,伸手就抓出里头的鸡婆子。 鸡婆子吓得“咯咯咯”直叫,那羽毛扑腾了一地。 “黑子,去拿刀和碗给娘。” 这是要杀鸡了!? 王桃花赶紧拦住:“婶子,你要是杀鸡,我就不留着吃饭了。” “这……这……” 袁春花一脸愁容了。 家里头也就剩这只鸡能拿的出手了。 “婶子,我也是庄稼人家,日日灰面糊糊吃过来的,不是那挑嘴的。这鸡不能杀!我看你那白菜种得挺好的,这不我那牛车上有红薯粉子,刚好下粉子很是不错。” 说着把吓得瑟瑟发抖的鸡婆子拿了过来,放回了鸡圈。 “冬儿,你去把牛车的红薯粉拿些下来。” 刚才袁春花晕睡的时候,王桃花已经把豆腐脑送去了悦来楼,车上就留下了红薯粉,打算拿回家去晒成干。 袁春花眼睛瞪得老大:“这咋行?你来我家吃饭,咋……咋能吃你带的东西?” “咋不行了?咱们认识就是缘分呀!婶子,咱们都是乡里人,不讲究那些哈!” 袁春花说不过王桃花,只能作罢。可还是趁着王桃花煮红薯粉的时候,去隔壁借了几个鸡蛋来。 很快一大盆热乎乎的红薯粉就端上了桌,里头还放了白菜和鸡蛋。 两个小的看到这晶莹剔透的粉条子,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但是并没有大喊大叫,或者上手抢着吃,可见这袁氏是个会教孩子的。 “黑子,英子吃吧!尝尝姐姐的手艺。” 两人看向袁春花,对方点点头,这才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娘,这个红薯粉真好吃!” 袁春花一边吃着一边笑道:“听说学院那边的街上有对姐妹开了一家啥酸辣粉的铺子,姑娘,不会就是你俩吧?” 王桃花苦笑一声,顿时没啥胃口了:“嗯,那铺子是我开的。不过昨夜被一场大火给烧没了。” 瞬间桌上安静了! “扑!咳咳咳……” 张黑子直接被呛得咳了起来。 袁春花一边帮他拍着背,一边对王桃花说道:“难怪昨日夜里那边闹哄哄的。姑娘别难过了,咱们定会苦尽甘来的。” 王桃花还没说话,那张黑子便开口了:“姐姐,昨儿个……昨儿个晚上的火就是我发现的。” “啥!?” 所有人都看向张黑子。 “黑子你咋没跟我说呢?” “娘,我看你昨晚那般难受就没和你说了。昨晚我去济世堂给你拿那个咳嗽药丸子,走到街口就看到那边起火了。我叫了几声,隔壁铺子的人就来救火了。” 王桃花有些激动了,这……这还真是巧大家了,忙问道:“黑子,那昨晚着火时,你有没有碰到其他人?” 张黑子想了想,点点头:“有的。我撞到一个大哥哥,他还把我骂了一通。” “大哥哥?” “嗯,就是上次让我们唱童谣的大哥哥。” 王桃花心下一震! 是他! 李康平! 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竟然敢烧了我的铺子,混蛋,畜生,狗东西,我一定要把你大卸八块。 “黑子,昨夜多亏有你喊人救火,不然那一条街都得烧起来。你很英勇,姐姐要谢谢你。等我铺子重新开张,姐姐请你吃好吃的。” 把个张黑子夸得眼睛直冒星星。 吃了饭,王桃花从车上拿来二十斤红薯粉,袁春花忙拒绝着。 “婶子,这都是自家做的东西,不值几个钱的!再说了,黑子做了这么好的事,我得好好谢谢他。” 在王桃花“软硬兼施”下,袁春花只能收下了。 王桃花这才赶着牛车去找赵大明。 “李康平!” “是的,我跟他有些过节。” 说着把自己跟李康平的恩怨简单说了下。 赵大明点点头:“深更半夜还去那里,看来这厮的嫌疑很大呀!可惜那小孩没看到李康平放火,只是看到他从那边来,要是这样就抓人,很难让人信服的,得找到他在场的证据。” 王桃花眼睛一闪,有了主意:“赵大哥,咱们再去铺子那边仔细找找吧,说不准那歹人就留下了什么痕迹。” “好,我这就去叫人!” 李康平你敢烧本姑娘的铺子,我就要你后悔终生!!! 此时李康平正躺在一个千娇百媚的姑娘怀里。 “爷,这洞庭春色味道不错吧?” “嗯,好喝。来,现在用小嘴喂爷喝一杯,爷今日高兴。” 今天他开心呀,一想到那死丫头看到铺子烧光了,痛哭流涕,哭天喊娘,他身上的伤痛一扫而光。 于是那姑娘堪堪把酒喂到嘴边,李康平就急不可耐地抓着她的手,上了床榻…… 再说王桃花几个又回了铺子这边,刚好碰到夏演之几人出来吃午饭。 “姐夫,你们怎么又回来了?是不是有线索了?” 杜子腾忙把赵大明拽到了一边。 “你小子一边玩去,我正在执行公务呢,别瞎打听。” “姐夫,你就跟我说下吗?我是你小舅子,我还能到处宣扬去?你若是跟我说了,我发誓绝对不把你去喝花酒的事跟我姐说。” 赵大明咬着牙:“你小子净拿着这件事威胁我了,信不信我把你扔牢里关上两天。” 最后架不住杜子腾的软磨硬泡,赵大明还是把两人的怀疑说了出来。 杜子腾一捏拳头,关节“吧嗒”直响:“我就说那姓李的不是什么好人,瞧瞧吧,这么卑鄙无耻的事也做得出来,亏我还跟他同过窗,真他娘恶心。” 夏演之也愤愤不平:“呸,蝇营狗苟,下作!” 接着几人在铺子里在一寸一寸地找了起来。 王桃花瞅准时机,从怀里摸出李康平的那个玉坠,塞在了一边的碎瓦砾下。 果真没过一刻钟,杜子腾就兴奋地叫了起来:“你们瞧瞧我找到了什么?” 就见杜子腾举起一个青白色的玉坠子。 几人连忙凑了过去。 杜子腾颇为骄傲地说:“姐夫,这下知道留下我来是多么重要了吧,你瞧瞧,你们那么多人都没找到,就让我找到了。” 赵大明接过那玉坠子,微微蹙眉:“这就是个普通的佛手玉坠子,也不能证明是那厮的呀!?” “赵捕头能给我看下吗?” 赵大明就把玉坠子递给了夏演之。 夏演之上下翻看了下:“这确实是李康平的。子腾,你还记得去岁中秋的时候,李康平说他花三两银子在玉书斋买了个佛手玉坠子吗? 当时侯平几个抢着去看,不小心掉地上了,磕了一星点。李康平当时还把那几人给骂了一通。你们瞧,这边刚好破了一星点!” 说着对着阳光举起来。 “哎,还真是!竟然这东西是那鸟厮的,那说明昨夜他来过铺子门口。现在人证物证都有了,姐夫你可以去抓捕李康平了。” “还不行!咱们县太爷处事向来最为严谨,如此上报必是行不通。这李康平本就是书院的学子,可以说是路过的,掉在了这里,也可以说是有人栽赃嫁祸,咱们又如何应对?” 众人顿时默不作声了。 王桃花突然灵光一闪:“赵大哥,这猛火油在县里卖的地方多吗?” 赵大明摇头:“倒是不多。这猛火油可以用来攻城,朝廷管控得很是严苛的。咱们县里的话只有两三处可以买到,而且数量是有规定的。咦,丫头,你的意思是?” “嗯,既然他泼了猛火油,那咱们就去铺子里查查,肯定有人见过他。到时他若说不出猛火油的去处,那不就是不打自招了。” “丫头你这脑袋好用!行,我这带人过去查询,你回家等我消息。” 事情总算有了眉目,王桃花的心也松快了几分。 跟夏演之两人告别后,姐妹俩就慢慢悠悠地朝村里走去。 路上,刘冬儿看王桃花有些发愣,以为她又难过了,忙抱住了王桃花。 “姐!” 王桃花摸摸她的头:“冬儿没事的,姐不伤心了,刚才是在想些事。相信姐,这铺子我定会让那姓李的赔给咱们。” “嗯,姐,咱们一定会有一个更好的铺子的!” “刚好咱们这段时间忙上忙下的也挺累的,就当休息了。要是实在无聊了,咱们就去摘茶叶,撸槐花,摸螺蛳……还有呀,那扩大作坊的事,咱们也得着手了……” 听王桃花嘚波嘚波地讲了起来,刘冬儿这才放下心来…… 第207章 讨钱 等王桃花两人进了村子,远远地就看到大樟树下围着一群婆子媳妇。 咦,中间站着的好像是——黄春芳。 现在正一手插着腰,一手指指点点地说着什么,跟只茶壶似的。 等她走近了,才发现说的人可不就是——自个吗! 许是黄春芳讲得太投入了,并没发现王桃花来了。 她鼓着眼睛,不时地咂吧着嘴,说得那叫一个唾沫横飞。 “啧啧,听说那火有三丈来高,把那铺子里里外外烧得干干净净!败家子哟,非要去县里开啥铺子,瞧瞧,这下几百两银子打水漂咯!” 王桃花一愣,心下纳闷道:“这黄春芳怎么知道这事的?” 其实也是凑巧。 自从王桃花不收黄春芳的笋子后,她就赌气自个也腌了五六坛子。第一批腌臭了,昨日第二批打开来看却是成功了的,于是兴冲冲地拿去县里卖。 从早上到傍晚,愣是一根都没卖出去,把她气得头都要炸了。 想到王桃花这笋子一缸一缸地运去县里,她就生了个心眼,决定第二日偷偷跑去她铺子瞅瞅。 这不一路问去,总算找到地方了,就看到那铺子被烧得面目全非。这下可把她开心坏了,一溜烟就跑回村里嚼舌根去了。 现在黄春芳说得更激动了,那是声情并茂,五官乱飞,跟演大戏似的。 “这丫头我就说不是个好的。你瞧瞧满这十里八村问去,一个小辈也敢逼着长辈断亲,可不就是个不知长短的扫帚精吗? 平日里打败得跟个狐媚子似的,勾三搭四的,挣了些银钱就到处作妖。瞧瞧,报应来了吧,汰,烧了个精光。” 说到这还拍着手笑了起来。 “一个乡下丫头,三两重的骨头还敢学人家千金小姐,开铺子建作坊,可不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吗?我跟你们说,这才刚开始,后头的苦呀还多着呢!” 此时众人已经看到了面色不善的王桃花,忙给黄春芳使眼色。 “你们这是咋啦,干嘛老挤眼睛!?哎哟,我知道了,也是对这死丫头看不惯对吧?” “看不惯你个大猪头。” 王桃花直接从后头一脚踹了过去。 “哎哟!” 黄春芳立马摔了个狗啃泥,把她摔得两眼冒金星。 还没等她从地上爬起来,王桃花就拿着个大铁勺朝她劈头盖脸地抽去。 旁边的村民见状赶紧散去。 “哎哟,疼死我了!别打了,别打了!” 等黄春芳从地上爬起来,看到是王桃花,气得咬牙切齿。 “原来是你这个臭丫头!你那铺子本就烧了,老娘又没胡说。咋,这青天白日你还想杀人灭口不成?” “杀人?婶子你可太高看我了。我这人最是心善,平日里连只蚊子都舍不得打!” “你……你睁眼说瞎话,太不要脸了呀。难不成踢我的,打我的是鬼呀!” “我不是鬼,但我专门打鬼。” 说着抡起铁勺子又抽了过去,黄春芳手上顿时一疼。 “打你这大头鬼,每天四处乱逛像只狗!” “打你个长舌妇,净爱嚼人家舌根说长短……” 还没打第三下,黄春芳已经抱头鼠窜,逃之夭夭了。 “姓黄的,你要再敢胡说八道,我非拆了你的骨头!” 饶是这样,到了傍晚,王桃花的铺子被烧的消息就传开了。而且越传越离谱,说是烧到了隔壁家铺子,要赔几百两银子。 一时间可把刘氏几家给高兴坏了。甚至连窝在屋里大半个月的刁婆子都激动地摸出四个大子,让王有贵去买半刀肉庆祝庆祝。 这边王桃花正哼着歌,洗着菜。 家里种下的春白菜已经能吃了,青青翠翠的,鲜脆爽口,打算晚上炒个大白菜炒肉。 就见罗桂花母女俩匆匆找来了。 “桃花,你别难过!” 王豆香飞奔过来,抱住了王桃花。 罗桂花也颇为担心地看着她。 “哎呀,你们这都咋啦?” “桃花,心放开点,你这般能干,铺子还会有的。” 王桃花这才明白两人是为了这事,不由得笑了出来:“婶子,豆香我已经不难过了。” 王豆香嗔道:“你也是个没心没肺的笑,都这般了还笑的出来。” 王桃花打趣道:“难不成我愁眉苦脸,铺子就能自个建起来?放心吧,过几日我就要重新收拾那铺子了。” 听她这么一说,两人就放心了。 罗桂花想了想,从怀里摸出一个钱袋:“丫头,建新铺子肯定需要花很多银钱,婶子这里有十两银子你先拿去用。” 她们家有多难,王桃花是知道的,赶忙拒绝:“不用,不用,那建新铺子的钱我备下了。” “咋,丫头,你看不起婶子的银钱了呀!?那铺子可不像咱们村里盖间屋子,花钱的地方多了去,听话,快拿着。”罗桂花有些生气了。 王桃花哭笑不得:“婶子,我骗你干嘛?是真用不到,不然我才不跟你客气哈!我这边笋子,红薯粉都跟悦来楼签了契约的,把剩下的笋子,红薯粉给卖了,铺子重建的银子也就够了。” “真的?” 罗桂花还有些不相信。 王桃花无奈了:“你等着,我这就拿契约给你看。” 罗桂花这才信了,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好好,你是个能干的。若是那银钱不趁手,记得跟我说声。” 王桃花感激地点头。 送走了罗桂花,接着张大娘,苗明翠也陆续来了,一个送来三十两,一个送来十两,也是好说歹说才把两人劝回去。 这自古以来“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几人的行动把王桃花感动得稀里哗啦。 这么一忙乎,天都快黑了。姐妹俩收拾碗筷准备吃饭,就见吴木站在院外。 “桃花!” “木头哥?吃了没,没吃过来吃两口。”王桃花走过去招呼。 “不用不用。桃花,这个你拿着。”说着把一个钱袋塞在王桃花手里,飞快地跑了。 “哎,木头哥……” 王桃花只能叹了口气,回了屋里。 打开钱袋,里头是些散碎银子,约莫有八、九两的样子,估计是吴家所有的家当了。 “姐,这是木头哥送来的?” “嗯。这钱也不知道长水叔攒了多久,明日得拿去还他。冬儿,我看起来像很没钱的样子吗?” 刘冬儿细细地瞅了瞅,一对小眉头拧成了麻花状,半晌才吐了口气:“姐,我看不出来。” “噗呲!” 王桃花笑出了声:“哎哟,我的好妹子,你还真看啊?我那就是个比方,你可太逗了!” 姐妹俩又叽叽咕咕地说了些好玩的事,心里也逐渐松快了起来。 第二日不去出摊子,王桃花难得睡了一个大懒觉,等醒来时,刘冬儿这只小蜜蜂已经挽着个篮子,拿着个小铲子从外头回来了。 “姐,醒了!我新蒸了馒头,还熬了大米粥,我给你拿去。” “哎,不用,不用,我自个来。”自个有手有脚,哪里好让一个小屁孩伺候。 “冬儿你这一大早就去挖野菜了?” “没呢,去给那些菜除了下杂草。姐,那蒜苗都长老高了,那辣椒苗也到小腿了,还有你说的那个啥西红柿,也新抽了了好多枝干和叶子呢!” “呀,竟长得这般快,那等下我也得去瞅瞅。” 这边王桃花正喝着粥,那院外就传来一阵叫嚷声。 “长水,我家就等着我做工挣点嚼口回去,要是桃花发不出工钱,我得赶紧去县里找找其他活计,可不能吊死在一棵树上呀。” “柱子说得对!这卖苦力做事,拿不到银钱,咱们可亏大发了。” “长水,你跟那丫头说说,这活计咱们也不干了,今日把银钱结清了。” “柱子,兴发你们几个咋跟那妇人一样眼皮子浅呢?桃花是个啥样的人,这些日子你们还不清楚?她可没欠过你们工钱!这人家马上都要上梁了,闹这出干啥!?” “长水,现在和以前能一样吗?她铺子都烧没了,还得赔人家那么多银钱,不趁着上梁前来要钱,后头说不定更拿不出来了。” “就是!长水你别拦着,这事也跟你没啥关系。你放心,咱们几个跟那丫头不吵不闹,保准客客气气的。” “哎,哎,哥几个等等,听我说一句行不?这丫头刚遭了难,咱们乡里乡亲的不说帮把手,还这般推石头下井,不好看吧!?” 吴长水语气颇有些无奈,吴木则气狠狠地瞪着几人。 王柱子撇撇嘴:“有啥好看不好看的,这年头银子最好看。咱们是卖苦力的,可不是有银子就干活,没银子咱们还干啥?又不是棒槌! 长水你老偏袒这丫头,打着什么主意,明眼人都知道。不就是想让你家木头娶了她吗,这样一来宅子也白得了,儿媳妇也有了,啧啧,真是打得好算盘。” “难怪起这宅子这么上心,原来还有这茬事啊!嘶,这主意打得好呀,叫……叫啥一箭双鸟来着。” “你们乱说什么!?” 吴木吼了一声就要冲上去打人! 吴长水赶紧拽住了他,朝着几人喝道:“放你娘狗屁,老子吴长水行事做人坦坦荡荡,会去图谋一个小丫头!?柱子,兴发你们两个再浑说,别怪老子不客气。” 现在父子俩都气得满脸通红。 几人也不想和吴长水纠缠,于是便扯着脖子往院子里喊。 “桃花,桃花,你出来下,咱们有话和你说!!” 院里的王桃花大概听明白了,这是怕自己破产,讨工钱来了。 哼,自己前两个月可是没欠过一分一厘,竟然对自己这般不信任!? 出了院门就见吴长水夫子拦着五、六个汉子,看去正是新宅子帮工的人。 “长水叔,别拦着了,你们说的我都听到了。” 吴木赶紧跑了过来:“桃花,你别怕,有我和爹呢!” 王桃花感激地眨了眨眼睛:“放心吧,我可不是豆腐脑做的。” 接着朝几个汉子喊道:“各位叔伯,咱们都是同个村子的,平日里也没闹啥矛盾,咋突然要来这么一出!?” 其中几人脸上顿时闪过一丝尴尬,唯有王柱子,王兴发两人眼神不停地跳跃。 “丫头,你也别怪叔几个不讲情面。咱们都是屋里没啥田地的,就靠这膀子力气挣嚼口。这干了活就得给工钱,这到哪里也是说得通的!” “柱子叔,我可少过你们一文工钱吧?” “这……这倒没有,但是……” “但是……我铺子烧了,怕给不出你们银钱对吧!?” 几人顿时不说话了。 王桃花冷笑一声,朝吴长水问去:“叔,你去把所有人都叫过来吧!” “丫头,你这是干啥?” 吴长水忙把王桃花拉到一边,十分担忧地说道:“其他人要是过来看到他们这般闹腾,可不是个好事。” “叔,你还真怕我拿不出银子呀?” 王桃花笑盈盈地看着这个实诚的汉子。 “你不是铺子被烧了吗?听说还要赔钱给别人。” 王桃花哭笑不得:“这都哪跟哪呀?要赔也是别人赔给我。叔,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一个铺子还不能把我给打倒? 再说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与其让大家心里嘀咕,那我还不如大大方方地说个清楚。你去把他们叫来吧!” 吴长水看王桃花眼里全是认真和坦然,跟吴木交代了几句,就匆匆跑去了。 “各位叔伯先等一会儿,我让长水叔去把其他叔也叫了过来,咱们今日把这事当面锣对面鼓说个清楚。” 接着王桃花跟刘冬儿交代了几句,刘冬儿就去了一趟屋里。 新宅子本就在不远处,很快二十多号人就聚在了王桃花家门口。 大家交头接耳说个不停,眼神里多是担心,纠结和无奈。 王桃花清了清嗓子:“各位叔伯请静一静,今日我把大家聚在这边也是有些话要说个清楚,关系到大家工钱的事。” 人群立马安静了下来。 王桃花先是行了个礼:“感谢诸位叔伯这两个月来帮我起宅子,我去看过,那活计做得很扎实,这宅子以后住个百年不是问题。大家辛苦了!” 大部人脸上浮起一丝笑意,这主家夸自个活计好,那可不是脸上有光!? “哼,狗掀门帘子,全靠一张嘴,光说好听的有什么用?那银钱发不出来,咱们就都得喝西北风去。 丫头这样吧,看在同村的份子上,咱们吃点亏。你要是实在发不出工钱了,那上头的瓦片,还有那牛拿来抵给咱们!” 王柱子抱着手,一脸的算计。 这话落地有声,多半人眼睛都暗了暗,心里五味杂陈。有些心思活络的,已经在谋划着拿这屋子里什么东西来抵工钱了。 “柱子叔,你真好意思开口,就这么点工钱也好谋别人的牛。真不知道这脸长哪里去了!?” “喂,你小子说什么呢,拿点东西咋了?我咱们总不能白干了吧!你倒是好,没钱给了,白得这么一个水灵灵的媳妇儿。” 吴木的拳头攥得紧紧的,要不是自个爹拦着,自个已经冲上去揍他丫的了。 王桃花也不恼,冷冷地笑道:“别吵了,听我说完。想必大家昨日都听到一个事,我县里的铺子烧了……” 第208章 肠子悔青了 听到当事人亲口说铺子被烧了,大家伙心下一凛,不会真像王柱子他们说的结不了工钱吧!?那可怎么办呀? 立马王柱子就喊道:“丫头,这铺子烧了可是你自个的事,但工钱可不能少咱们的!咱们这都是卖力气活,挣点辛苦钱。” 虽是王柱子喊的,但王桃花还是看到很多人竖起了耳朵。 心里叹道:“我就长得这么像拖欠农民工工资的黑心包工头吗!?” 王桃花嘴角噙着一丝冷笑:“柱子叔,你放心,我王桃花就是砸锅卖铁也不会少你一文钱。大家虽是乡里乡亲,但是今日我王桃花也把丑话说在前头。 大家做事拿工钱是理所当然,但可以让长水叔来跟我说就是,你们这么一窝蜂的上门讨要,还要拿我家物件来抵,任谁心里都是不舒服的。既然闹到这般,那我家的活计也不会再用你们了。” 王柱子想到自个娘们昨夜说的话——那丫头惯会耍嘴皮子,你可千万别被她唬住了,不然这一旬的活计就白干了。那可是一百来文钱呢,够咱们吃喝好几个月了。想到这那心又硬了几分。 “大伙瞧瞧,这是在吓唬咱们呢!少了杀猪的,难道还吃不成猪肉了!丫头,你痛快把银钱给了,咱们自会走人的。” 王桃花看向其余人:“叔,你们也这般想法吗?” 大家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顿时不说话了。 王桃花笑道:“这般吧,各位叔伯,咱们都是乡里乡亲的,也别闹难看了让别的村笑话。要走的站出来,还要继续留下来干活的不要动。” 王柱子,王兴发一马当先地站了出来,最开始跟过来的几人也站了出来,后头来的人里面也站出了两、三个。 “冬子,你咋也这般?” 吴长水不可置信地指着个汉子。 叫冬子的汉子支支吾吾地说道:“长水哥,家里就等我拿工钱买粮食呢!我……我不能趟这个险。” 王桃花拦着一脸气怒的吴长水:“叔,人各有志,咱们别强求了。今日把大家都叫过来,我就一个事,虽然我铺子烧了,但这工钱我不会少大家一文的。今日不管留下来的还是要走的,我先把这一旬的工钱发给大家。” 有钱发!? 人群立马兴奋了起来,柱子几人却有些狐疑和不安了。 接着王桃花就让众人排好了队,开始发工钱。 她揭开桌上的一个篮子,里面是满满当当,黄澄澄的铜板,在阳光下闪烁着光泽。 这每日卖豆腐脑和酸辣粉,王桃花都能收到二、三千枚铜板,每次都会攒上两日拿去金银铺子换成银锭子,这不昨日烧了铺子还没来得及换,刚好用上了。 “长水叔,咱们开始发工钱吧!” 十天,一日十三文,每人一百三十文。 很快大家伙就拿到了一串沉甸甸的铜钱,心里乐开了花。 “好了,工钱已经结清了。刚才要离去的叔伯请走吧!” 真拿到钱,那几个人又有些后悔起来。这每日十三文钱,又在家门口,这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活计呀! 这王柱子也是个没皮没脸的,当下就挤出一个讨好的笑:“桃花,叔们刚才是跟你开玩笑的,你是做大买卖的,别往心里去。先不说咱么都是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就说那活计咱们几个也干熟了手,你再找人也麻烦。” 王桃花直接冷嘲热讽道:“柱子叔,这就不需要你们操心了。咱们这庙小,真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你快走吧,我可不能耽误你挣大钱!” 说着看都不看几人一眼。 哼,刚才你对我爱答不理,现在我让你高攀不起!! 其余几人见状,知道这事自己做的有些过分了,在留下也没啥脸面,于是拿了银钱匆匆地走了,只有王柱子和王兴发还杵在那儿。 王柱子脸色阴沉:“丫头,这不是我也赔了,你真不让我们来干活了?” 王桃花故意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柱子叔,这你可就冤枉人了呢!明明是你们自个要走的,大家伙可都看着呢,我没赶人。有道是好马不吃回头草,那外面的草香,你们去换换口味吧!” 被王桃花这么一激,王柱子怒火中烧,那嘴就管不住了。 “死丫头,给你三分颜色还真想开染坊了!?老子低声下气跟你说了半晌,还这般没大没小,六亲不认,果然是个有娘生,没娘教的杂种。” 王桃花拎起门边的扫帚就往他身上抽了过去:“我叫你一声叔是跟你客气,你还真拿乔上了!就你这般落井下石,谁敢用你?忒不要脸了,还敢骂我?快离开我家,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臭娘们,胆子够肥呀,连老子也敢抽!” 王柱子一把就把扫帚就拽了过来,就想砸过去。 吴木突然挡在了王桃花前头。他常年干活,那身子骨本就结实得很,又比王柱子高了一头,这不王柱子顿时就不敢下手了。 其余人见状,赶紧出来打圆场:“柱子,你个大老爷们跟个小姑娘闹什么脾气,没得让人笑话,快走吧!” “是啊,桃花丫头做的也没错,这事你确实做的不地道。” 王柱子瞪着说话的几人:“你们几个还是不是带把的,这小丫头说什么你们就是什么,跟那讨屎吃的狗子似的没脸没皮。” 这番话成功点起了众人的怒火,纷纷横眉侧目。 王兴发扯了扯王柱子:“柱子走吧,说来说去都是同一个村子的,没必要闹这么僵。走,咱们去喝上两杯。” 王柱子也知道再折腾下去,自己肯定要吃亏,于是顺着台阶也就下了。 “丫头,这事咱们没完!” 就和王兴发匆匆离去。 吴长水很是愧疚:“丫头,叔对不住你了。哎,早知道他俩是这样的人,我就不该让他们来上工了。” 当初吴长水也是想着王柱子砌砖的手艺还不错,又是同村子的人,这才叫来起宅子了。这两个月来,王柱子虽然脾气有些臭,但也没发生什么大事。想不到在这里等着!! “叔,这也不能怪你,毕竟咱们知人知面不知心。不过咱们这边一下子少了七八个人,那宅子是不是要拖些时间了?” 吴长水皱着眉头点点头:“本来还有三五日就可以上梁了,这下可能得十来天了。不过上了梁就快得很了。” “叔,这样,你帮我放风出去,我还要招十人。” “丫头,倒是用不到那么多人!” 王桃花笑道:“我明日会把那作坊旁边的空地也买下来,我还要扩大作坊。这次的作坊我要全用青砖围起来,这样安全又保密!” 吴长水大吃一惊,不是说这丫头铺子烧了,咋还能……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王桃花就转过身去对众人说:“各位叔伯放心,我王桃花既然请了诸位来做事,必不会克扣工钱。后头我还要建作坊,还得辛苦各位。至于今日的事咱们就当个笑话,不过我也不想有第二次,不然我家的活计不欢迎你!” 众人听了后头还有活,心下开心。纷纷点头:“丫头,放心吧,咱们不是那眼皮子浅的,必定帮你把宅子,作坊建得漂漂亮亮,结结实实。” “那桃花谢过各位了。为了感谢大家刚才对我的信任,从今日起工钱涨到十五文。” 对,王桃花就是要做给那些没皮没脸的人看,我王桃花就算落了难,也是个言而有信,扛得起的人。你们不稀罕我,我也不稀罕你们!!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目瞪口呆,随即欣喜若狂。刚才还有些动摇的汉子心里立马舒了口气,还好刚才没站错队,吓死了! 吴长水也忙帮着腔:“丫头挣钱也不易,遭了难还给大家涨了工钱,大家伙可得好好干啊!不然太丢咱们老爷们的脸了。” “放心吧,咱们绝对卯足了劲干!” 等人群散去时,王桃花把钱袋塞回了吴木手里:“木头哥谢谢你,这银钱我暂时用不到,你先收着。” “你……你先收着吧,万一……” “哪有那么多万一呀!你可得收好咯,这可是长水叔给你攒的媳妇钱。” 吴木听了这话,一张脸红到了脚跟底。最后只能“幽怨”地看了眼王桃花,飞也似的跑走了。 很快王桃花家门口发生的事就传开了,不过众人不关心王柱子几个的没皮没脸,反而被十五文的工钱给吸引了,于是吴长水家的门槛又被踩烂了。 至于王柱子几个知道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有人偷偷去找吴长水,可是都被吴长水请了出去,只能把王柱子和王兴发骂了个半死。 王柱子更是狠狠地把自己婆娘收拾了一顿。 “杨金银,都是你这婆娘撺掇的,害老子白白失去了十五一天的活计。” 杨氏捂着红肿的脸颊,委屈地说道:“也不能怪我呀,都是那钱喜凤跟我说的,呜呜呜!” “别人说什么你就信呀,你是猪脑袋呀!” 于是火气又上来了…… 县城里。 赵大明把几家卖猛火油的店问了一遍,还真有发现。 “赵捕头,昨日午后确实有个公子来买了两斤猛火油。” “快说,那人叫什么?长什么样?” 掌柜的仔细地想了想:“叫什么倒不知道,不过长得挺白净的,对了鼻子旁边有一颗痣。我瞧他说话,倒像是读书人。” 听到这里赵大明已基本确定是李康平了。 等他回了县衙,把所有证据收罗好,就去向丁汝章禀报了。 县衙内堂。 丁汝章看着赵大明呈上来的卷宗,一拍桌子,冷哼一声:“岂有此理,果真是无耻之尤。” “县尊这是为何动怒?” “知松,这案子你看看吧!” 冯知松立马拿起卷宗看了一遍,心下怅然,这厮真是作死啊!! “都说这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老夫在这厮身上是看得最是清楚了。如今连这杀人放火的事也干的出来。前夜要不是有人及时发现,那县学必成一片火海。老夫头上这顶乌纱也就戴到头了。” “大人,我才刚听说这人前几日被钱万山使人打了一顿,想不到竟又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 “哦,还有这事?这东床快婿也舍得下手?!” “听说是这厮要跟那钱家姑娘退亲,还把那姑娘打得流产了。” 丁汝章豁然起身:“混账的东西!亏他还是读书人,这男女大防岂能不知?我说钱万山为何心甘情愿为这厮谋划,原来是这档子事,真是有伤风化。 上次本官调了他的位子,就是想给他个教训,没想到这竖子冥顽不宁。这次若证实那铺子是他所烧的,本官非得以儆效尤,杀一杀这股子邪风歪气!” 旁边的冯知松暗暗地摇了摇头,东翁最是讨厌放浪形骸,阴私无礼之徒,这李康平算是玩完了。 他想起上次夜里,校验考场号舍…… “大人,你看此子名唤杜子腾,竟分在了臭号,这可不是肚子疼了要上茅厕吗?” 这号舍号牌一向都是由学官排好,然后由县令进行核定。 丁汝章听罢愣了愣,笑道:“此子名字我倒是听过,好像上次县学门口仗义出手的就是他。” “大人你这么一说,我倒也想起来了。” “既是仗义之士,给他调个位子吧。” 冯知松正要把他划去另外一个号场,就听丁汝章说:“那钱万山的女婿在哪个号舍?” 冯知松赶紧找了起来。 “回大人,李康平在玄字号一十七号。” “哼,此子心思不纯,竟想用那腌臜手段取得功名,这般好的号舍给他也是白费了。那杜子腾的你也不要调其他号舍了,把他们两个调一下吧。” 就这般,杜子腾无意间的一次义举,让他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了!! 很快,赵大明就领了令,带着衙役前去捉拿李康平了…… 第209章 游街示众 百花楼里。 李康平抱着美人呼呼大睡,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大难临头了。 这边赵大明气势汹汹地带着一队衙役来到百花楼,立马吓得几个迎客的姑娘连声尖叫,瞬间楼里闹成一团。 崔妈妈听到动静,赶紧从屋里迎了出来。见是赵大明,立马尖着嗓子“哎哟哟”一声,就扭着腰身凑了上来。 “今儿一大早,我就瞅着这院子里的喜鹊叫个不停,心道哪个贵客临门了,原来是赵捕头来了呀。” 说着挥挥帕子,一阵香粉迷得赵大明打了个喷嚏。 “赵捕头,您可是好久没来我楼里了,上次伺候你喝酒的倚翠都念叨你好多回了!这样,今儿个妈妈我做东,让那倚翠好好伺候你一番。” 赵大明看后头几个衙役忍着笑,忙清咳了两下:“崔妈妈,本捕头正办案呢,不要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办案?” 崔妈妈脸色微敛:“赵捕头办啥案子呀?我这百花楼可是正当开门的买卖,从来不做那坑蒙拐骗的事哟,就每年税也是交得足足的。” 赵大明双手向上虚拱了拱:“奉县太爷令,前来捉拿纵火嫌犯李康平,听说他来你们百花楼了,快说,在哪间屋子!?” “啊呀!你说那……那李公子是嫌犯!?” 崔妈妈一双眼睛就跟见了鬼似的,瞪得老大。 “还磨蹭什么,快说在哪一间?” “在……在二楼东边最里头那间屋子,绿……绿水正伺候着呢。” 话毕,赵大明几人如狼似虎地冲上了二楼。 “哐当!” 房门被踹开了,里间的李康平连裤子都来不及穿,就吓到躲床底下去了。 “啊!” 那绿水吓得花容失色,抓着被子缩在床头瑟瑟发抖。 赵大明瞪了一眼,对方就闭上了嘴巴。 就看到李康平头和身子藏在床底下,白花花的屁股却露在外头,嫌弃地直皱眉头。 “瞧瞧,这是公鸡钻草垛,顾头不顾尾了。连屁股头都露在外头,还读书人呢,真是丢人现眼!你们两个过去把人拽出来。” 很快李康平就被扒拉了出来,赵大明把衣服扔给他:“李康平快把衣服穿上,有个案子需要你跟我去一趟衙门。” “官爷,小生一向奉公守法,是不是误会了?” “误不误会,自有县太爷说了算。别啰嗦,快穿衣服。” 李康平一边穿着衣裳,一边看着敞开的门,突然把前头的衙役猛地一推,就往门外跑去。 “汰!这狗东西还敢跑,追!” 赵大明几个飞奔出去,眨眼功夫就追上了李康平。 李康平心急,脚下踩空了,直接像个水桶一般从楼梯上滚了下去,摔得七荤八素。 赵大明蹲下来拍拍他的脸:“跑,怎么不跑了!?还真是个胆大包天的狗东西,在老子眼皮子底下也敢跑。” “我……我又没犯法,你们凭什么抓我?” “凭什么?就凭县太爷的令。李康平你跟一起纵火的案子有关,本捕头奉命带你回衙门听审。” 李康平一听就知道事情败露了,又怕又慌,忙挣扎着:“我不去,打死我也不去。” 赵大明哼了一声:“去不去可由不得你!来呀,李康平拒捕,给他上最粗的铁链子。” 于是李康平就被绑了手,脚上戴上沉沉的铁链子推出了百花楼。 崔妈妈看着几人走了,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忙喊道:“哎哟喂,这买卖还怎么做哟!这好端端的咋来个嫌犯?翠花呀,快去给妈妈我烧个柚子叶,今日把这楼里全洒洒,去去晦气。” 李康平就这般衣衫不整,狼狈不堪地被押着去了县衙。与此同时,一队衙役也向沟子村和李家村快马奔去。 一个时辰后,李东荣夫妇俩匆匆上了公堂,见儿子被五花大绑,赶紧扑了过去。 柳氏扯开嗓子就嚎了起来:“我的儿啊,你这是怎么了?” 李康平总算找到了主心骨,也大喊大叫着:“娘,快救我,我不想坐牢。” 可母子俩还没说上几句话,就听“威武”一声,水火棍“剁剁剁”地敲击着地面,紧接着一声“升堂”,就见县太爷施施然地从衙后走来,坐在了前头的官椅上。 等丁汝章一拍惊堂木,李家三人都吓得身子一抖,连忙跪下,不敢再嚎半点出来。 “台下所跪之人可是李家村李康平。” 李康平哆哆嗦嗦地回答道:“回大人,学……学生正是李康平。” “大胆!你因院试犯了忌讳,已革除功名学籍,怎可再称学子!?不懂规矩!” 李康平立马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这革除学籍可是他心里的刺啊! “草……草民李康平。” “抬起头来!” 李康平乖乖地抬头。 丁汝章暗暗地摇了摇头:“油头粉面,双目无光,果然是个放荡子。” 于是一拍惊堂木:“李康平,王桃花状告你烧毁她的铺子,可有此事?” 李东荣夫妇这才知道为何来这一遭,看着宝贝儿子惴惴不安。 到了这紧要关头,李康平竟然莫名地冷静了下来,他仔细地盘算了下自己的手段天衣无缝,于是决定咬死不认。 “大人冤枉呀!草民没有纵火烧屋!” “是呀,大人,天大的冤枉呀!我儿最是心善,就连那蚂蚁都不舍得踩死一只,小时候还有人说他有菩萨心呢,肯定不会做那烧人放火的事!” 柳氏忙插嘴道。 “大胆刁妇,本官并未问询至你,何故喧哗!若再敢多言,拉出去打十板子。” 柳氏身子一缩,就不敢在说话了。 “即是不认,来呀,传苦主。” 等王桃花上了公堂,李家三人看向她的目光全是怨毒。 “民女王桃花见过县令大人。” 上次来过一次公堂,王桃花倒是没那般紧张了。 丁汝章点点头:“王桃花,本官问你,你有何证据证明李康平纵火烧了你的铺子!?” “大人,昨日民女已经把证据呈于赵捕头,人证物证俱在!” 李康平听了这话心下一颤,不停地告诉自己:“不能紧张,不能紧张,那贱人没有证据,肯定是捏造的。” “来呀,带证人。” 很快张黑子的出现让李康平脸色剧变。 “张家小子,前日夜里你见过此人?” 张黑子毕竟才七岁,又是第一次上公堂,很是害怕,吞吞吐吐地说不清话。 王桃花忙宽慰道:“黑子,别怕!你可是个英勇的男子汉哦!那上头坐着的是县太爷,最是公正清明的人,你只需要实话实说就行!” 有了王桃花的鼓励,张黑子这才说了起来。 “前头夜里我去给我娘买咳嗽的药丸,在县学的街头被这位哥哥撞倒了。” “大人他撒谎,那黑灯瞎火的,他一个小孩哪里看的清楚是谁?!” “大老爷,我没撒谎,因为上次也是这个哥哥让我和红枣唱骂这个大姐姐的童谣,所以我认得他!” 说着把那童谣的事也简单说了下。 李康平已经急出一身冷汗,恨不得扑过去掐死这个死崽子。 丁汝章一拍惊堂木:“李康平你还有何话说?” 李康平忙说道:“大人,那……那个我想起来了,前日晚上我本来想回学院住上一晚,第二日收拾东西回家,不料去的时候已经上锁了,所以才打那里路过撞到这小孩,但草民真没有放火!” “大人,民女还有物证,已经交给了赵捕头。” “赵大明,把物证呈上来吧。” 就见一个皮囊和一个玉坠子送了上去。 李康平的脸色又是一变。 “大人这皮囊里装的是猛火油,是属下在事发现场找到的。救火的人说就铺子门脸烧得最是厉害,怎么浇水都灭不了,应该是浇了这猛火油。 属下已经去县里几家卖猛火油的铺子查问过,郑记掌柜说当日午时有人买过两斤猛火油,那掌柜的属下已让他在偏厅等候,是否需要属下把他叫来?” “传他上来吧。” 很快姓郑的掌柜就认出了李康平。 丁汝章厉声问道:“李康平如果那铺子的猛火油不是你泼的,那你买的猛火油又去了何处,速速说来!” “大人,猛火油……我……我……拿去……” 李康平哪里说得出来,整个人已经抖成了筛子。 “大人,还有那枚玉坠子,是属下等人在铺子门口找到的。据李康平同窗证实,正是那李康平平日携带之物。可见李康平撒谎,他去过铺子门口。” 玉坠子!? 当李康平看到那玉坠子,立马就起身要扑过去:“大人那玉坠不是……” “啪!” 李康平被旁边站着的两班皂隶一棍子打在膝盖上。那水火棍可是硬木所制,李康平感觉膝盖都被敲碎了,好疼! “咚!” 整个人顿时摔倒在地上。 “大胆,竟敢冲撞大人!” 李康平有苦说不出,只能不停地喊着“冤枉啊,大人!冤枉啊!” “哐!” 丁汝章重重地一敲惊堂木。 “李康平,从种种迹象来看,王桃花的铺子就是你故意烧毁的。现在人证物证俱在,你招还是不招?” 李康平还在垂死挣扎:“大人,这一切都是王桃花和这几人串通好的,他们栽赃嫁祸啊!王桃花就是个人尽可夫的贱人,最会蛊惑人心……” “混账!事已至此,还敢胡言乱语,藐视公堂,来人拉下去重打三十打板子!” 一听要打板子,李康平的心里防线全线崩溃,立马嚷着:“大人,别打!我招,我招,她的铺子是我烧的。” 这话一出,李东荣夫妇心里顿时天塌地陷。 很快李康平就一脸死灰地把烧铺子的过程说了一遍。 王桃花等人听得是火冒三丈,衙门口旁观的人也是鄙夷不已,纷纷嚷着:“打死这畜生。” 这杀人放火在古代可是大罪!!! 要知道古代的屋子都是木头所建,这一烧有可能整条街都没了。 据史料记载1201年临安城也就是现在的杭州曾发生一场大火,这场火灾的起因是御史台杨浩家,由于一时间没有控制住,导致小火蔓延成一场大火,最终在临安城烧了三天,有59人死于这场火灾,还有十多万人无家可归。 等李康平在罪状上签字画押,丁汝章就宣判了。 “犯人李康平蓄意烧毁他人铺子,险些酿成大祸。按大梁律放火者属重刑,游街示众三日,重打五十大板,刺字发配幽州喂马。王桃花铺子皆由李家赔付,赵大明这事就交由你去办吧!” 王桃花心下一喜:“哎哟喂,让赵大哥给自己算赔偿,这可真是太幸运了!” 于是连忙磕头:“谢青天大老爷为民女主持公道!” 李家三人听到这消息,面如金纸,李康平更是晕了过去。 等李康平被拖去游街,那是半城百姓都轰动了。这游街示众向来都是穷凶极恶之徒,百姓们最是痛恨,于是烂菜叶子,泥巴、小石子、臭袜子……铺天盖地地砸向李康平。 当路过钱万山家门口时,就见五六个小厮各拎着一篮子臭鸡蛋等在门前。 李康平顿时吓得拍打着囚笼,又哭又喊:“快停下,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衙役们充耳不闻。 “哥几个听好了,老爷说砸中一个赏十文钱。” 立马那些小厮磨刀霍霍。 李康平自是想逃,可是关在囚笼里动弹不得。 呼,一个臭鸡蛋就砸进了他嘴里。 那黏答答,黑漆漆,拉着丝的蛋液就顺着喉咙流下去,臭,好臭,李康平吐得稀里哗啦。 紧接着,那臭鸡蛋一个接着一个地砸来……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这是故意的。 很快李康平就被熏得白眼一翻,又晕了。 据说等他拉回牢里后,臭气熏天,被其他犯人狠狠揍了一顿,赶到了尿桶旁待着…… 第210章 莲儿的抉择 再说退堂后,赵大明就带着书吏和一干人去清算王桃花的损失了。 “赵大哥这铺子当初说我花三百二十两买下来的,那薛记牙铺可以作证,虽然那后头屋子没烧到……” 赵大明一摆手:“好,记上,三百二十两。” 王桃花暗笑一声,看来还是同样的配方啊!于是清了清嗓子,一笔一笔说了起来。 “我这屋里摆了六套上好的水曲柳桌椅……” “记上,最少值六两银子。” “那粉丝也烧了上百斤,一斤少说做八碗粉呢,一碗十五文……” “记上,这十五两都少了。” “还有这锅碗瓢盆,油盐酱醋,光两个大铁桶都老贵了……” “记上,值当十两。” “我这每日能卖三五两银子,这铺子少说要个把月才能开张,这损失……” “自然由李家承担。折中算四两银子一日,一月就是一百二十两,记上。” “我姐妹俩吓得两日没有合眼,得去开些好药材补补身体,譬如人参片呀……” “记上,汤药费十五两银子…… …… 最后零零总总地算下来后,李家需要赔偿王桃花五百两银子。 “桃花,这就没了?再想想,可不能亏了自个!” 书吏在一旁翻着白眼,心道:“大哥啊,差不多就行了。那铁勺子都快成银勺子了,你跟我掰扯掰扯,哪亏了?!” 王桃花装出一副心有不忍的模样:“赵大哥就这般吧,咋说咱们也是同一个县的,算份香火情吧。” 赵大明“恨铁不成钢”地啧啧了两声:“丫头,你就是太宅心仁厚了,这种奸恶之徒跟他客气啥,就该好好惩罚一下。” “赵大哥你果真是个嫉恶如仇的好捕头。” 王桃花竖起个大拇哥。 最后两人相视一眼,笑了。 等那张赔偿清单放在李东荣两口子面前,柳氏尖叫了起来。 “五百两!!!!简直是狮子大张口。她哪来的脸,一个破铺子敢要咱们赔五百两银子?真当咱们是那包子随意捏呀!” “这是衙门,你这刁妇大喊大叫什么?五百两已经是这姑娘开恩了,光她那铺子就值三百多两,这牙铺子里是有登记的。还有几百斤的红薯粉,那都是日日做的,价格清清楚楚。” “哼,谁知道会不会是你们几个合伙来坑我李家的银钱吧?这心真是旱烟管子,够黑的呀!赵捕头,这赔偿单子老娘不认。” 夫妇俩还想着多留点银子把李康平捞出来呢! “不认!?行啊,咱这就向县太爷禀报。”说着起身就要走。 李东荣忙拉住赵大明,往他手心塞了一两银子:“捕头,捕头,咱们有话好好说。妇道人家不懂事,这银子您拿去喝壶茶。不怪内人这般没规矩,实在是这单子上的银两巨大,咱们家也拿不出来呀!捕头,你看看能不能帮我说说情。” 赵大明掂了掂银子:“我见你还是个懂事的,提醒你一句,听说令郎在院试就犯看忌讳,这次又做下这般恶事,是着实气到了县太爷,你们最好别去触霉头。 而且这事是过了明面的,别想着打点疏通。早点把这案子结了,你家大郎也能在牢里头少受点罪,不然能不能走到幽州还是个事?好了,赶紧回去筹银子吧!” 赵大明这话可算是把夫妇俩最后一丝希望给掐了,只能乖乖回家筹银子去了。 等回了李家村,柳氏把家里的银钱全部拿了出来,数了一遍。 “相公,家里的银子都在这里了,一共三百二十一两。” 李东荣皱了皱眉头:“咋就这么些!?” “咋,你还怀疑我昧下了银子呀?前几日你去进那布匹拿了一百五十两,这些年平儿每月的用度就十来两……” 李东荣忙摆手:“好了好了,别吵吵了,我也没说啥。这可咋办?还差一百八十两呢!” 柳氏叹了口气:“我那边首饰和衣裳拿去当了,大概能换个七、八十两。” 李东荣叹了口气:“差的一百两,只能卖上二十亩地了。哎,不孝呀,这地可是我爷爷起就传下来了,以后等我死了都没脸见他们了。” 柳氏突然眼珠子一转:“当家的,要不咱们把莲儿给卖了吧?” 莲儿正端着茶水要敲门进屋,听了这话吓得一动不敢动。 “那能卖几个钱,八两,十两的也不抵事。” “你糊涂呀,莲儿长得这般水灵,又是个清白姑娘,我听说百花楼像她这般的姑娘能卖上五十两银子!” “真的!?” “这还能有假!明日我就去花楼找那妈妈说去。” “要是能卖五十两就好办多了,还差三十两咱们把家里值钱的几个东西拿去抵抵凑凑,就不用卖地了。” 莲儿已经吓得面无血色了,那端茶水的手不由得颤抖起来。好半晌,一抹决然划过眼眸。 她悄悄地摸到了李康平的屋里,趁着余晖拉开李康平书桌的屉子。在里头找了找,翻出一小包药粉。 她记得那日来了个婆子,给了夫人一包药粉,她斟茶时听到这东西吃了能让人睡上一觉。后来他给大少爷打扫屋子时,在屉子里头发现还有半包。 是的,这就是当初李康平给钱如儿下的那药粉剩下的。 莲儿颤颤巍巍地拿着那包药粉,心里纠结万分。 “莲儿,莲儿!死哪去了!?” 柳氏的这一声厉喝让莲儿吓了一激灵。 她赶紧把药包往怀里一塞,就闪出李康平屋子,朝正屋走去。 “夫人,你唤我?” 柳氏冷着脸:“你个死丫头,本夫人唤你半晌了才来,说,又去哪躲懒了!”说着拿起一边的鸡毛掸子就要抽去。 李东荣赶紧拦住,使了个眼色。 柳氏瞬间意会,心道:“还好没打,要是留了痕迹,说不定得少几两银子呢! “夫人我没有偷懒,刚……刚去了趟茅厕。” “真真是懒人屎尿多!这日头都要下山了,还不赶紧做饭去。今日我和老爷也没啥胃口,你就煮个片儿汤吧。” “好,好,我这就去。” 说着逃也似地出了屋子,差点就撞到门柱子上了。 “呸,笨头笨脑的,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买来这么个蠢丫头,说不定就是她坏了咱们家的运道。” “别说了,反正明日也不是咱们家的人了。” 很快李家的灶房里涌出一股股热气。 莲花直勾勾地盯着雪白的面片儿在沸水里上下翻滚,冒着丝丝香气。 她想起柳氏平日对自己的欺凌和折磨,想起李康平三番五次想要占自己的便宜,想着明日要被卖去花楼,那眼泪就“刷刷”地掉了下来。 她抖着手从怀里摸出那包药粉,一咬牙,全倒了进去。 那粉末转瞬就消失在了面片汤里。 “夫人,你不要怪我。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为何要把我卖到那种脏地方,我就是死也不去。” 她用勺子搅了搅,撒了点葱花下去,立马一股香味溢满鼻尖,似乎比平日里要香上几分。 等莲儿端着两大碗面片汤来到里屋,就习惯性地站在旁边候着,不过今日不像往常那般埋头低首,而是直勾勾地看着两碗片儿汤。 柳氏吹了吹,就开始吃起来,可李东荣却一筷子没动。 “相公,你咋不吃呀!?” “哎,一想到咱们平儿在牢里受苦受难,我这心里就堵得慌,吃不下!” 莲儿见状有些焦急,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 柳氏就劝道:“相公,多少吃点吧,咱们要是倒下了,谁去救平儿呀!一想到他要被发配到那么老远的地方,还是个苦寒之地,我这心就跟刀割似的。” 说着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 “哎,夫人别哭了。你说的对,平儿还等着咱们筹谋呢,吃吧!” 两人这才有一口没一口地吃了起来。 莲儿暗暗地松了口气,那眼睛亮得就跟夜里的星星似的。 夜沉如水,繁星点点,村里的人早就歇下了。 一道身影挽着一个包袱,悄悄地出了李家院子,轻轻掩上门后,飞快地朝官道上跑去…… 风吹得门帘子左右摇晃,李家正房,李东荣夫妻俩正相拥在一起,睡得香甜!!! 第二日日上三竿,李东荣才醒了过来,就感觉那头跟撕裂了似的,昏昏沉沉。 他看了眼还在昏睡的柳氏,忙推了推:“夫人,夫人,醒醒。” 柳氏嘟嘟囔囔地醒了来,也是一脸昏沉。 “相公,我这头咋疼得厉害!?” “想来是咱们昨日忙了一天,又寄挂着平儿吧。快穿衣吧,咱们今日还要去县里办事。” 柳氏忙喊道:“莲儿,莲儿快打热水来。” 可夫妇俩等了快半刻钟也没等到莲儿的身影。 柳氏的精神已经恢复过来了,立马柳眉倒竖,厉声骂道:“莲儿,莲儿,你这耳朵是堵了猪毛了,还不快来伺候着。三天没教训就想上房揭瓦,当家做主了。个死丫头,看我待会不好好收拾你一顿。” 可骂了一顿,院中依然冷冷清清。 李东荣毕竟常年在外头做买卖,还是有些见识的,忙问道:“夫人,昨日那银钱你可放好了?” 柳氏一愣:“放心,我放得妥妥的,呐,就在这里。” 说着掀开褥子,底下是一个暗屉。可抽开屉板后,里头空空如也。 柳氏傻眼了,赶紧伸手摸了摸,立马慌张了起来。 “相公,相公,银子没了!” “啥!?银子没了。”李东荣惊得差点从床头摔下去,心下稍微想了想,一拍床沿:“不好,是小莲。小莲把咱们的银子全卷走了。” “什么!?那贱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被我抓到,非扒了她的皮不可。” 突然她似想到了什么,赶紧跑去梳妆台,可里头哪里还有东西呀。 柳氏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大嚎了起来:“我的首饰,我的银子哟……” 后来夫妇俩也去县衙里报了案,可是衙役们找了半旬,也没找到莲儿,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为了赔王桃花的五百两,李家只能挂牌卖了铺子、田地和宅子。等赔了银钱,两人就一路跟着李康平去了幽州。 从此平川县再也没有李家的消息。 几年后有客商从幽州回来,据说幽州马场被胡人袭扰,里头所有人都被杀光了。那时王桃花早已记不清那人的模样了…… 第211章 心悦于她 拿了李家的五百两赔偿款后,王桃花拿了二十两银子出来,托杜子腾带去给了赵大明,又额外封了二两银子给书吏。这两人帮了自己这么大的忙,于情于理也要表示表示。 想了想,又买了五十斤灰面,拿了五两银子送去给张黑子。 袁春花非是不收。 “桃花,这粮食和银钱你快拿回去,就你那救命之恩我都还没谢过来呢,我怎么有脸拿这些东西。” “婶子,一码归一码,这次多亏了黑子,不然我都不知道那放火的人是谁了,再说他还出来帮我作证呢,这是我给的谢礼。” “桃花,你那铺子还得重新建,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这钱你自个留着用。婶子能挣钱的!” “哎呀,婶子!” 王桃花重重地叫了一句。 袁春花立马愣住了。 “婶子,你听我说!这次我那铺子虽烧了,但李家赔的银钱是够的,帮忙的人我都给了一份谢礼。 并不是我要跟你们客气,而是我真得想感谢你们对我的好。今日这银子和粮食你必须拿着,不然从今往后我就不登你家的门了。” 果然袁春花一听这话就束手无措了,最后只能收了。 王桃花暗暗比了个“耶”,对付实诚的人这招果真是百试不爽! 至于夏演之和杜子腾,王桃花在悦来楼叫了一桌好饭菜,亲自感谢了一番。 “子腾,演之我敬你们一杯,谢谢你们帮我救火,帮我一起寻找证据。” “桃花,你太客气了,咱们可是好兄弟。” 夏演之用手肘怪拐了他一下:“浑说什么呢?桃花可……可是个姑娘。” “无妨,咱们本就是朋友。” “瞧瞧,桃花就是个爽快大方的,乃奇女子也。” 王桃花看他那胖头胖脑的样子,忍俊不禁。 等吃了几道菜后,王桃花就从篓子里拿出两个小木匣递给两人。 “子腾,演之你们考上了秀才,我还没来的及好好贺上一贺。这是我送你们的礼物,希望你们两个一路高歌,金榜题名。” “哎呀,桃花你可太有心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着接过匣子:“嘿嘿,让我看看里头是什么?” 打开匣子,就见里头是一根黑漆漆的墨锭,上头绘有一棵梅树,有些许白点飘散着,就像黑夜中落着雪花。 王桃花笑道:“其实我也不知道送什么好,贵的呢又送不起,想着你们每日都要读书习字,就送了这墨锭。” “桃花,你可太懂我了,我那墨锭可不刚好用完。咦,我瞅着这还是玉书斋的油烟画墨,得一两银子一根吧,破费了,破费了,不过我喜欢。” 夏演之打开匣子就愣住了,因为他的是墨锭上头虽无雪点梅树,却用金漆点了一丛自己最喜欢的兰花。 桃花怎么会知道自己喜欢兰花呢? 哦,对了,是上旬在她店里吃酸辣粉,学院里的海棠花开了,自己随口说了句,喜欢兰花的素雅,不喜欢海棠的浓艳,难道那时候她就记在了心里? 这么看来,她是心悦自己的,不然怎么如此用心…… 想到这,夏演之心里“扑通扑通”地跳着,再看向王桃花时脸颊就微微有些发热了。 其实他还真误会了王桃花。 当时买墨锭的时候,款式太多,王桃花挑花了眼睛。 想着读书人都好“梅兰竹菊”这花中四君子。恰好竹子和菊花的没有了,就拿了这两个。然后只是随手递给了两人,想不到夏演之就这般凑巧拿到了自己喜欢的兰花墨锭。 有了这层想法,接下来夏演之反而有些忸怩了起来,那眼睛一对上王桃花就移开了。好在杜子腾是个会热场子的。 “桃花,你那铺子打算什么时候重建呀?” “嗯,自然是越快越好。我现在头疼去哪里找几个好点的师傅?” 她想着等吃了饭,就去问问刘仁或者周大年。 不料杜子腾拍拍胸脯:“这事小事一桩,你就交给我吧!” 王桃花立马开心了起来:“子腾,你能找到好师傅?” “哼,这县里头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人和事!” 夏演之撇撇嘴:“净知道吹牛!” 杜子腾眼睛一瞪:“演之,我可没吹牛。我姐夫家旁边可不就是百工巷子,那里头住的都是泥瓦匠,木匠,好多我姐夫都认识,我去问问他不就行了。” “哎哟,这真是意外之喜。那你记得帮我问下。来,我敬你一杯。” 今日喝的是梨花酿,清冽香甜,根本没啥度数,所以王桃花喝了好几杯,一点屁事都没有。 就这般三人边吃边聊,一会儿就散了去。 夏演之愣愣地看着王桃花赶着牛车离去,杜子腾就拿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嗨,人都走远了,别看了,我的大案首。” “你……你胡说什么呢?我才没看呢!” “切,我说老夏你那眼睛都恨不得黏在人姑娘身上了,咋还狡辩呢!?” “子腾……我……我想向桃花提亲。” 夏演之费了好大力气才开口说道。 杜子腾立马挑着眼皮:“哎哟喂,我的好兄弟,你可总算开窍了。哎,我还以为你读书读傻了呢!” 夏演之眨眨眼睛:“你……你知道我……我喜欢桃花。” 杜子腾摸着下巴:“我虽然胖点,但我可不傻。你那心思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你瞧瞧,打桃花来县学门口摆摊子,你还去哪吃过? 就说那日,李康平那狗东西找她麻烦,你可是第一个冲上去,还有前日大火,要不是我拉着你,你都要冲火海里了……” 一件一件地数出来,夏演之突然脸红得能滴血,心道:“心悦一个人,有这般明显吗!?” “说来这桃花姑娘爽朗大方,聪慧漂亮,关键还能文识字,懂得做买卖,啧啧,哪个男人看了不动心。” “子腾,你不会也……” “这窈窕淑女,君子自然好逑嘛!不过吗,我也知道君子不能夺人所爱,所以你一定要对桃花好。” 夏演之重重点头:“我会的。我这就回去跟爷爷说这事情。” 为了备考院试,夏演之快两个月没回夏家村了。刚好现在沐休,爷爷昨日也托人捎信来了,等着自己回去庆贺一番。 王桃花根本没空去揣测这些少男少女的心思,她现在很忙,她要建铺子,建作坊…… 很快她就把作坊旁边的空地全买了下来,足足有一亩多。 等一车车的青砖排成了一条长龙从砖窑村运来,沟子村又热闹了一番。 众人这才明白那场大火并没把王桃花给烧穷了,人家底子厚着呢!瞧瞧,要建这么大的作坊,还全用青砖搭院墙,啧啧,这可是十里八家数的着的能人。 这下可把黄春芳几家气死了,特别是刘氏眼睛红得个兔子似的,直接拿个砧板在门外剁着。 “我砍死你个没皮没脸,四处勾搭的小狐狸精,有点钱就浪得很。” “我砍你个克爹克娘的扫把精,把我老王家的运道全给抢走了。” “我砍你个六亲不认,不孝不顺的死丫头,老天爷你快降个雷劈死这孽障吧……” 她骂的唾沫横飞,可没一个人停下来和她絮叨。笑话,得罪了她,以后还怎么去她家做事呀,这丫头开得工钱那是出了名的高呀! 现在王桃花家门口聚满了人,都说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拉着关系求着要进作坊做事。 王桃花从早到晚,那脑袋被吵得“嗡嗡”作响,只能拱手说道:“各位婶子,大娘,你们别急,咱们家这作坊还没建好呢?等好了后,我定会请上一批婶子来里头做事,大家先请回去吧。” 她心里盘算着肥水不流外人田,本村人若是个好的自然选本村人,有了这利益关系,以后自个在村子里也多一重保障。 众人有了这肯定,这才慢慢散去。 不过这日起,王桃花家周围一百米的人气明显高涨了起来,一会儿这个婶子送把白菜,一会儿拿来几个鸡蛋,一会儿递来把大蒜…… 王桃花不想日后被“算账”,一一拒绝了。 这日王桃花拎上一封点心去了村长家。 “桃花,来了!” 苗明翠正抱着孩子在院里溜达。 “婶子,我老远就瞅到桂圆在朝我笑呢!” “来,姐姐抱抱!” 胖乎乎的小桂圆还真伸手了,王桃花老稀罕这小奶娃了,左边右边各亲了一口。 苗明翠捂着嘴“咯咯”地笑着:“桃花,你这般喜欢小孩,赶紧找个好人家嫁了,过两年可不就能抱怀里了。” “哎呀,婶子你又打趣我!这几年我可不考虑这事,我现在就是一门心思想着挣银子!” “你这丫头又说浑话了,再过三年你都十七了!” “那怕啥?心悦我的男子自是不会嫌弃。你说是不是,小桂圆。” 小桂圆十分配合地吐了个口水泡泡,咿呀了两声,似乎在回应王桃花。 “瞅瞅,咱们小桂圆也同意姐姐呢!可真是个好宝宝!” 说着用额头顶了顶他的头,把这小屁孩逗得哈哈大笑,流了一长串晶莹的哈喇子。 苗明翠忙接了过来,用帕子帮他擦着嘴角:“哎哟,瞧瞧,这点子大就被你桃花姐姐迷住了,也是个不知羞的。以后长大了可得着家,不然打你屁股。” 小桂圆顿时眼睛睁得溜圆,拧着小眉头,一副郁闷的模样。 王桃花看得直笑:“婶子,你瞧桂圆都不干了!” “嘿,这个小崽子。” 就轻轻地在他屁股上打了两下。 两人又聊了几句,苗明翠就问道:“光拉着你说话,今日来可是有事,公爹去地里除草了,你再坐一小会,差不多也要回了。” 王桃花含笑看着苗明翠:“婶子,我今日不找村长爷爷,我是来找有泉叔的?” “哦,可是又要买地?” 现在村里买地这块都是让王有泉去办了。 “那倒不是。婶子,我这边另一个作坊不是在建了嘛,后头做的都是红薯粉的事。以后那县里的悦来楼会派人来送地瓜,出红薯粉,要做账,还要跟那些伙计打交道,我就想着家里有个管事的人,这不就想到了有泉叔了吗!” 这事王桃花老早就想好了,一来王有泉确实为人处事都不错,以前还在酒楼里做过一段时间的管事,算是有经验了。二来村长家也帮了自己诸多,也算是还了一份人情。三来自己这作坊日后做大了,难免会遭人嫉妒,王有泉后头是王孟山,有他在也多一重保障。毕竟这县官不如现管呀! 苗明翠眼里立马闪过一丝兴奋:“丫头,你咋会想到让你叔来管事呢?” “叔为人大方实诚,又能写会算,可不就是最好的人选。” 听到王桃花这般夸自己相公,苗明翠也是开心的。 这段日子,王桃花家动静这般大,苗明翠也寻思着去找找王桃花,看看能不能给王有泉谋个事,却又不好意思开口。 这下可不是瞌睡遇着枕头了。 “就是不知道叔愿不愿意?” 苗明翠爽快地说道:“这般体面的事,他有啥不愿意的?婶子给你应下了。丫头,实话跟你说了,婶子老早就想着去问问你那边作坊里还缺不缺人,就是怕开了口,你那边难做。 咱们家虽然有十来亩地,但这一双孩子日渐大了,可不是用钱的地方多着吗?再者我也想让你叔多长长见识,别老是窝在几亩田地里。” 说来王孟山家的日子在村里算是数一数二的,但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就那么十来亩的田地,等两个老的百年之后,每家也就分个五、六亩。 王有河在县里给别人铺子当掌柜,这些年有些积蓄。可王有泉留在家里侍弄田地,照顾两老,就没啥其他收入了。 “婶子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那等叔回来你跟他说说。” “好,婶子保准他愿意!” 苗明翠脸上顿时漾起了一层薄光,心道:“这日子有盼头了!” 再说等夏演之回了夏家村,夏伯远已经摆下了宴席,连宴了亲朋四邻两日。今日宴席终于散了,夏演之特意找到了夏伯远。 “爷爷,孙儿有个事求你。” 夏伯远现在对看夏演之是越看越喜欢,心道:还好当初没让老大把孩子带去州府,瞧瞧,在老夫身边念书,连这县案首都能考到,多厉害呀! 于是笑呵呵地说:“演之,有啥话尽管跟爷爷说,爷爷给你做主。” 夏演之鼓起勇气说道:“爷爷,我有心悦的人了!我……我想求娶她。” 夏伯远瞬间眼睛睁得老大,本来他还觉得自个这孙子平日只会读书,不会理会这些风花雪月的事儿,想不到铁树总算开花了呀! 这可是个好事呀! 想到有可能自个过两年就可以抱到曾孙,到时再培养个案首出来,老头子兴奋得满脸通红:“好好好,是哪家姑娘让咱孙儿动了心呀,说来与爷爷听听。若是个好的,咱们就定下来。” 夏演之见爷爷这般通情达理,心里开心得要飞了。 正要说出来,就听管家进来禀报。 “老太爷,大老爷来了书信。” “哦,拿过来吧。你老子爹这时候来啥信呀!?” 这一打断,夏演之只能笑着等候在一边了。 谁知等夏伯远看完信,那脸色就变了几变。 “爷,你这是怎么了?” “演之,你的亲事……你爹娘已经在昨日给你定下来了。” “什么?!” 夏演之大惊失色。 第212章 少年郎 原来夏伯远的儿子夏敬前几年在州府里谋了个散职。 这夏演之本就出生于书香门第,才十七岁就中了县案首,又长得一表人才,很快就传遍了九江各县,成了炙手可热的夫婿人选。 这不被九江知府姜昆山给相中了。 当时姜昆山宴请宾客,夏敬也在其中。 “云修,听说令郎尚未婚配,本官小女也待字闺中,两人年岁相仿,咱们可以结为秦晋之好呀!” 姜昆山趁着酒酣说了这话后,满桌子的人立马羡慕地看向夏敬。 夏敬顿时被问得有些措手不及,忙起身说道:“就怕小儿愚钝配不上府上小姐了。” 他想着要是儿子成了知府的乘龙快婿,对他的前途自是有帮益,而且那知府千金他夫妇俩也见过,最是温柔端庄,于是就顺水推舟答应了下来。 “哎,云修过谦了,少年才子,未来可期嘛,那这事咱们就说定了。” 姜昆山对于这门亲事很是满意,第二日就叫来了媒婆,于是两家换了庚帖,定下了亲事。接下来再按三书六礼慢慢走章程便是了。 “可爷爷……我……我……已经有心悦之人了,怎么能容得下他人。” 夏演之急得满头是汗。 “演之,庚帖已经过了,这事爷爷也不能左右。等你老子爹回来,我定帮你好好揍他一顿。” 夏伯远也有些愠恼,这夏演之是自个最看重的孙子,他的亲事自个老早就说过由自己做主,咋就这般匆匆定了下来!? 虽说当时那场景不好拒绝,但可以借着酒劲晕倒或者来个尿遁也就过了,老大真是笨死了。 “爷爷……我不想娶什么知府千金,我……我只想娶她,我……我要退亲。” 夏演之不愿意妥协。 “演之,这事可不能儿戏。你退亲定会抹了知府的面子,惹恼了他家,后头又知会生多少事来!?再说你现在刚中案首,风头正盛,若是退亲对你的名声也是有碍的。” 他不能看着孙子的仕途就此中断!都说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夏家已经好久没出过三榜进士了。这百年之家需要有这么个人撑撑了,不然等自个死了,这家也就塌了。 哎,这人活世上哪能称心如意,多是身不由己罢了。 “爷爷,我……我不管什么名声,我就想和她一辈子,哪怕我不再读书都行!” 这少年时的感情最是一往情深,奋不顾身,轰轰烈烈。 夏伯远见孙子这般不知其中厉害,也有些生气了:“演之,咱们夏家如今什么光景你会不知?享祖先荣光三代了,却毫无建树。我和你爹都是不成气的,若是你也这般任性,咱们夏家大厦将倾呀!?” 夏演之哪能不知家里的厚望,可是心中的痛又有谁知?! 夏伯远见他这般模样,知道他还在钻牛角尖,就徐徐问道:“演之,到底是哪家的闺秀让你连前程都不顾了!?” “爷爷,她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就是个普通的农家姑娘。她叫王桃花,是一个特别善良大方的姑娘。” “王桃花!?” 夏伯远脸上顿时有些古怪。 “那姑娘是不是沟子村的?” “爷爷,你怎么知道?” 这下轮到夏演之惊讶了。 “何止知道,他家的人就在咱们家私塾念书呢,还成了乔夫子的关门弟子。” 接着便把王桃花带弟求学,又被乔夫子收为徒弟的事给说了一遍。 夏演之一拍脑袋,前次王少安也提过要去夏家读书,怎么就没想到是在自己家?真是糊涂。 他突然往地上一跪:“爷爷,既然她与我们家相识,那我俩的事还请你成全……” 夏伯远苦笑一声:“演之,这一码归一码!那丫头爷爷虽然也喜欢,不过你的亲事已是板上钉钉,更改不得了。哎,只能说你与那丫头有缘无份了!” 一句“有缘无份”,如晴天霹雳一般在夏演之脑海里炸响。 突然他心口一痛,眼前一黑,人就倒了下去…… 今日王桃花开开心心地从悦来楼回来,刘仁已经带来了消息,买下了十万斤的地瓜,第一批五万斤约莫十日后送到平川县,她得赶紧回去催着吴木他们把放地瓜的库房做出来,得去看看老王头石磨做得咋样了…… 等到了家,就见刘冬儿红着眼睛迎了过来。 “姐……” 王桃花见她这副哀哀戚戚的样子,疑惑地问道:“冬儿,咋啦,谁欺负你了?还是新菜又炒糊了?” 最近两日刘冬儿迷上了做菜,王桃花也就任由她了,毕竟技多不压身,况且这小妮子在吃食一道上很有些天赋。 刘冬儿咬着嘴唇,摇摇头:“姐,不是!是……是梅大娘去了。” 王桃花顿时愣了一下,很快一股伤痛涌上心头。 “啥?什么时候的事?” “不知道,刚才村长爷爷来说,让你回来过去一趟。” 王桃花赶紧从牛车上跳下来,就往梅婆子家跑去。 她的脑海里闪过一帧帧画面,自己被刁婆子欺负时的袒护,被蛇咬伤时的救治,送自己耳环和百草图鉴,还有…… 眼泪不知觉地滑落了下来。 等到了梅婆子家,屋外院子里已经站满了人,大家已经穿上了一袭素衣,头上戴上了朵白纱花。 大家知道王桃花和梅婆子向来处得香亲,纷纷让了一条路出来。 王桃花进了里屋,就见梅婆子静静地躺在床上。今日的她头发梳得极整齐,穿着一身簇新的衣裳,双手交叉搭在腹部,面容安详。 王桃花奔过去拉着梅婆子冰凉的手,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前两日还见了面来着,怎么今日就天人两隔了,她心里一抽一抽地疼。 对于梅婆子她是十分感激的,不仅是救命之恩,也是一份“知己”之情。 她的话,她的想法都跟前世多了几分相似,让她觉得这是自己与前世的最后一份瓜葛。现在她走了,代表着自己与前世彻底的割裂了…… “丫头,别哭了,你梅大娘今年七十了,也算是高寿。让咱们好好送送她吧。” 张大娘把王桃花搂进怀里劝慰着。 王孟山叹道:“丫头,你梅大娘是今日辰时去的,临去前交代了些事,我说与你听听。” 王桃花含着泪点头:“村长爷爷你说吧!” “一来你梅大娘交代要葬在唐郎中身边,我已吩咐虎子他们去破土了。二来,她说要把那药柜子连同屋里的药材全送给你,至于这屋子她送给了你瘸子叔。” 王瘸子一家七八口人就住在两间茅屋里,自个腿又瘸了,也没几亩地,是村里最是可怜的人家。 听了这话,王桃花眼泪流得更凶了。她就知道梅婆子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哎,你梅大娘是个有心的,从不愿意麻烦人。这衣裳头发都是她临去时自个收拾妥当的。那寿材去岁她就备好了,放在隔壁那间屋子里,还留下了二两多银子说是用来操办丧事的。她特意交代了,叫你不要给她大办,她不讲究这些。” 瞅瞅,多好的老太太!!!虽然平日里有些孤冷了,可那心确是极好的,总为他人着想,不愿意麻烦别人一丝。 王桃花就扑在床头大哭了一场。 三日后,梅婆子葬在了唐郎中的身边,这次几乎全村的人都来送殡了。 这些年村里但凡有个头疼脑热都是梅婆子给医治的,那银钱收的极少,有时更是不收,都是受了她的恩情。 王桃花给两人上了一柱香,看着一新一旧的两座墓碑,心里的千言万语化成了一句话。 大娘,你终于去见你的少年郎了,希望你们来世还能做一对恩爱夫妻,一切顺泰。 风吹过,两股烟气缠绕,袅袅娜娜,好半天,才渐渐弥散了开来…… 夏演之醒来已是日落时分,焦黄的余晖透过窗棂,在床头落下了一片光斑,似开了一树金色的桃花。 “醒了?” “爷爷……” 夏演之就要起床。 夏伯远忙按住他:“别动,好好躺着。饿了吧,爷爷这就叫人给你送饭来。” “爷,我不饿,我……” “演之,那事除非他家先提出来,否则再无寰转。咱们夏家在这乡里已经快百年了,再经不起大风大雨了。” “爷,我明白了。” 夏演之木木地点头,眼里却没了以往的光彩。 夏伯远叹了口气,就出了屋子。 就这般过了两日,夏演之依然关在屋里没有动静。他也不吃饭,每日就那般静静地看着窗棂落下的光斑。 “元固,你瞧瞧这事整的。哎,那孩子就跟抽了筋似的,成日待在屋子里,瞅着这两日人都瘦了一大圈。” “自古来情深不寿,慧极必伤。伯远,演之这事还得去找趟那丫头,这解铃还须系铃人呀!” 夏伯远仔细想想,也无他法,只能连忙让下人备了马车去了一趟沟子村。 梅婆子去了后,王桃花休息了一日,收拾好了心情。今日正在那作坊跟吴木说着自己的想法。 “木头哥,咱们把这一溜地上都铺些砖头,下雨天搬拿东西就不会弄一腿泥巴了。那边一溜做上几十个木头架子,到时好晾晒粉丝。还有院子的墙角多做几条排水沟……” 正说着就听刘冬儿来喊:“姐,有个说是夏府的老爷找。” 夏府的老爷?难不成是夏老头?他怎么来了? “好 ,我这就过去。” 跟吴木交代了几句,王桃花就回了家。果然看到马车旁站着一个白胖的老头正津津有味地看着自己上次赶走媒婆贴的那张纸。 不是夏伯远还会是谁? “夏员外,今日啥风把你吹到我家了。” 王桃花笑盈盈地打着招呼。 “丫头,这一个多月没见,听说开铺子了,不错不错,是个能干的。” “哈哈,也就是小打小闹,上不得台面。夏员外进屋吧,我这边有好东西给你尝尝。” 等王桃花去把那野茶泡下去,顿时茶香四溢,那卷曲的茶叶在热水中沉沉浮浮,接着慢慢舒展开来,茶汤渐渐多了一股绿意。 夏伯远轻轻一嗅:“哎呀,丫头,这可是好茶呀!哪里得来的?” “呵呵,不错吧,这可是我去山里亲手摘的,亲手炒的。没什么名头,但胜在多了一股野意自然。” “好一个野意自然!丫头想不到你还有这般手艺,果真是个心灵手巧的。” 王桃花轻抿了口,那清雅的茶香立马在嘴里散开,比前世喝过的所有茶都好喝。 “夏员外今日找我,可是少安那边有事?” 说到这里,夏伯远脸上露出一股尴尬和无奈:“不是令弟的事,是我孙儿的事。” “你孙儿?” 王桃花很是诧异。 “桃花,演之是我孙儿!” “啥,夏演之他是你孙子啊!”王桃花惊得眼睛都睁大了。接着自己打量夏伯远,眉眼倒是还真有几分相似。 夏伯远见王桃花的反应不似作假,心里也松了口气,看来是自己想岔了,这丫头并不是那般心机深沉之人。哎呀,这更不好办了!要是两人真是情投意合,哎呀,脑瓜疼!!! “桃花,老夫今日来是想与你商量件事,许是会有些唐突,你待会可不许生老头我的气。” 几次接触下来,王桃花知道这夏老头并不是个迂腐的,为人颇为清明大方。今日这般小心翼翼,肯定是有难言之隐。 于是笑道:“夏员外你啥时也变得这般诡计多端了,还没说事情就给自己找好了后路。说吧,说吧,我保准不生气。” 夏伯远斟酌了下,便开口说道:“丫头虽然你和演之郎有情妾有意,怎奈这月老不作美,少了那点缘分。若是早上几日,老夫也是欢喜你做我的孙媳妇的。” “等等,郎有情妾有意,那个夏员外,你……你确定说的是我?” 王桃花指着自己的鼻尖。 夏伯远虎着眼睛:“你这丫头不是你是谁?这沟子村难不成还有人叫桃花不成!哎,年轻人脸皮薄我知道,这里也没外人,不必拘着了。哎,说来老夫也不愿做这拆散鸳鸯蝴蝶的事,可你俩终究是有缘无分,再这般下去只能徒添烦忧了呀!” 王桃花这下总算明白了夏老头的话,忙解释说:“那个夏员外,我想你误会了,我和演之只是朋友关系,不是你想的那般。” 夏伯远认真看去:“真的?你和演之真……真没动情!?” “真不骗你,我可以对天发誓!!我和演之真是清清白白的,毫无半点男女情丝,就是朋友之谊。” 夏伯远这才明白这事只是自己孙儿的一厢情愿罢了,便叹了口气:“丫头,有件事还得你帮帮忙!” 第213章 斩断 王桃花坐着夏伯远的马车往夏家村走去,顺便把给王少安买的东西捎带上的。 一路上她都在回想,自己是哪里做过头了,让夏演之给误会了。可一圈下来,脑袋想疼了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很快就到了夏家,王桃花先跟着夏伯远去了夏演之院里。 这是一个很雅致的院子,门楣上有“听风小筑”四个字。里头有座怪石嶙峋的假山,有丛青翠欲滴的修竹,还有一个用鹅卵石砌成的小水池,里头养着些五颜六色的鱼儿,正快活地游动着。 旁边栽满了各色兰花,各个枝条翠绿,纤细婀娜,有些还开了花儿,就如蝴蝶一般扑在上头,幽香浮动。 原来他是喜欢兰花的。 猛然间想到了自己送给他的墨锭,娘也,不会就是这原因吧。 “丫头,演之就拜托你了!” 王桃花朝夏伯远露了个苦脸,心道:“这可真是难为死我了!!”就推门进去了。 立马几缕调皮的阳光跳入了屋里,就见夏演之呆呆地坐在床头看着窗棂。 “演之!” 夏演之眼睛一动,惊喜地转过头来,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儿。 王桃花就见才五六日未见,夏演之就瘦了一圈,脸色憔悴,胡子拉碴,哪还有之前的风度翩翩,温润如玉。 她心里顿时生出一股怜惜之情,想着待会还要做那“刽子手”,不由得有些气恼和无奈。 夏演之飞奔了过来,抓住王桃花的手,兴奋地问道:“桃花,你来了!?是爷爷同意咱们的事了吗?” “额……” 王桃花尴尬地摇了摇头:“演之,你……是不是误会了,我……我并不心悦于你。” 夏演之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说啥?你不心悦我?不可能,你骗我!!” “真的,我一直都只是拿你当好朋友。” 夏演之如遭雷击,嘴里喃喃自语:“好朋友,好朋友,原来我们只是好朋友。” 突然他似想到了什么,大声地喊道:“我知道了,是爷爷让你这般说的,好让我死心对吗!桃花,你……你别听爷爷的,明明是咱们先好的。我不要娶什么知府的女儿,我就想和你白头到老。桃花,你答应我好吗?” 王桃花最不喜感情这般纠纠缠缠,没完没几了,看夏演之已经有些魔症了,直接把桌上一杯茶泼他脸上,大声吼道: “夏演之,咱们能好好说话嘛!我不想因为这件事咱们连朋友都做不成。你看看你现在都成啥样了!” 夏演之这才清醒了几分,脸上讷讷的,任由那水珠滴落。 两人靠着床,坐在地上,点点阳光落在身上。 王桃花看他瘦了一圈的脸,有些无奈,随手从桌上拿下那盘松子桂花糕,递了块给他,接着自己拿了块津津有味地吃着。 “发什么愣?吃啊!” 夏演之这才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 “桃花,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少年有些落寞! 王桃花认真地点点头。 “那……那日我说要来娶你,你为何没有拒绝我?” “你什么时候说了这话呀?” “就是你祝贺我们俩考中那天,我们去吃酸辣粉,从铺子里离去时。” 王桃花侧着脑袋想了想:“娘也,你当时说得那般快,我根本没听清楚。” 夏演之有些急了。 “那……那你专门送我兰花墨锭不是因为我喜欢兰花吗?” “其实这也是个误会。那花中四君子的墨锭就只剩梅花和兰花,我随手给你和子腾的。” 当真相大白时,夏演之已是面无血色心痛欲裂,原来一直以来都是自己一厢情愿。 可既然说开了,他……他又有些不愿意放弃了。 “桃花,若是从今日开始,你和我……” 王桃花摇摇头:“演之,我不愿意。” 夏演之脸上挂满了忧伤,看起来就像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狗。 王桃花心道:“千万不能心软,自己本就对他没半点那方面的想法,而且他已经和别人定亲了,乱来会宇宙爆炸的。” 于是决定干脆把话说了个清清楚楚。 “演之,不止是你,包括子腾,木头哥我都不愿意。一来我年岁还小,不想早早被亲事锁住。二来我现在一门心思只想把日子过好,旁的不想。” 这话说完,屋里沉寂良久。 好半晌,夏演之才露出一个微笑:“桃花,那我们还是朋友吗?” “当然!而且是好朋友!” 等王桃花离去,夏演之眼里闪过一丝不舍和眷恋。 他把那枚兰花墨锭用盒子装好,埋在了自己最喜欢的兰花地底下…… 墨锭 少年郎,一段情愫就此掐断了。 “爷爷,那亲事我应了, 我要沐浴,吃饭!” “好,爷这就安排下去。” 夏伯远这口老气总算吐了出来,忙不迭地吩咐着下人…… 历经了这事,夏演之更是沉稳了许多。 等他再和王桃花见面时,又恢复了当初的温润如玉,那笑愈发纯粹和坦荡了。 再说王桃花从夏演之院里出来,也没心情待在夏府了,把东西送去给王少安后,简单嘱咐了几句就匆匆离去了,把王少安都看懵了。 “奇了怪了!自家姐姐今日竟然没抓着我啰嗦一顿。” 可转眼就提着点心找邱小胖几个去了。 “邱小胖,我姐给我带好吃的了。” 等王桃花回了家,拿着铜镜左看右看,自己也不是国色天香之姿呀,咋就入了夏演之的眼了。 猛地又想到上次刘冬儿说的话,想起吴木的点滴,心里慌张到:“作孽呀,自个才刚刚斩断了一个少年的初恋,不会又要做这种事吧!老天爷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说我改行吗?别让我再做这事了,太折磨人了!” 王桃花扔了镜子,在床上滚了一圈又一圈,直到把那头发滚成了鸡窝…… 日子就这般一日过一日,王桃花县里的铺子早已经开始动工了。 那师傅是赵大明找的,姓姚,一个半老头子,带着四五个徒弟来干活。说是那手艺极好,在县里头颇有些名气。 因为火救的及时,那三面砖墙倒是没多大影响,稍微修补一下就可以重新用了。这倒是又省了些时间。 姚师傅看完后,说有个二十天就差不多够了,可把王桃花开心坏了。 这不六七天过去了,梁架已经搭好了,等上头钉上了木板,铺上瓦片,再打上些桌椅门窗也就差不多了。 王桃花就把自己的想法跟姚老头说了一遍。 “姚师傅,等屋顶铺好了, 你帮我把靠墙头这一圈,就半人高位置钉上一块板子。” 做了这吧台桌,就可以多坐上七八人了。 “还有进门右手边给我用木板隔开一个灶间,留个三尺左右的窗口。” “丫头你放心,老夫记着呢!” 王桃花特别期待新铺子的重新开张。 现在吴长水把人分成了两波,一波自己带着起新宅子,传来的消息是再有五日就可以上梁了,王桃花可兴奋了。 另一波吴木带着人在新作坊里干。棚子仓库已经搭好了,不过院墙才刚刚开始砌。 这日,王桃花把王有泉和罗桂花叫来商量事。 现在他们两位分工很明确,王有泉负责管理红薯粉进出货,做账等外头的事,罗桂花主要是指导和检查里头红薯粉的制作,晾晒和储存,刚好一内一外。 王桃花颇为满意这个安排,沾沾自喜了好几回,甚至找到点霸道女总裁的感觉。 “叔,婶子,后日第一批五万斤地瓜就到了,接下来咱们就要忙了。今日下午咱们就放风出去招人,明日上午咱们来挑人。我看就先招三十人,咱们村子先招,招不到再招其他村子的。” “桃花,这次招人有没有啥要求?” 罗桂花问道。 “嗯,也没啥要求。四十五岁以下吧,年龄大了,都是体力活,怕吃不消。然后就是身体没有啥病痛。” 罗桂花捂着嘴笑道:“这也没啥条件呀,明日呀,估计这院子得挤破脑袋了。” “哦,对了,玉凤婶子,春芳婶子,大丫婶子、柱子婶子和钱婶子这五家人不招。” 罗桂花和王有泉对视了一眼,这五家可不就是得罪过王桃花的吗? 咯咯,看来这丫头挺记仇的呀! “桃花,这红薯粉多了,难免会惹了眼红,咱们要不要招上几个看守的人,特别是夜里这么多东西放着,还真不放心。再者这作坊里都是妇人,遇到些急事有男人也好帮衬下。” 这就是要配保安了。 “嗯,还是叔想的周到。我觉得大烈叔,虎子叔,栓子哥,铁牛叔挺适合的,回头你帮我问问他们是否愿意。至于他们怎么安排,叔,就交给你了。” “好,那待会我就去问问,想来没多大的问题。” 王有泉心下很是欢喜,虎子和大烈这两人平日跟自己关系不错,为人也不错,又有些身手,有他们两个帮衬这作坊肯定可以管得妥帖。至于栓子,铁牛虽然接触不多,但也是个老实的。 “叔,婶子,这地瓜多了,人也多了,咱们只有十个石磨,肯定是不够用的。我想着把这四十人分成四队,十人负责洗地瓜,刮皮和切块,十人负责磨地瓜和沉缸,十人负责搅拌和下粉,最后十人负责晾晒和入库。若是出了问题,咱们只要检验各个环节就知道了。” “哎呀,丫头,你这主意真不错,这样大家就不会抢着用东西,而且只干一茬事也是清楚的。” 王桃花嘿嘿笑着,这就是前世的流水线作业了,效率老高了。 “至于谁在哪一茬干活计,明日就得嫂子帮衬我一起选人了。” “那啥,这个我懂,那我明日等睁大眼睛看人咯。” “至于工钱吗?我是这般想的,说与你们俩人听听,要是有好的法子也可以和我说说。” 谈到工钱两人顿时认真了几分,毕竟这可是招人,管人最好的法宝。 “工钱不变还是十五文一日,若是当日有婶子请假了,这日工钱就不发了。若是一个月每天都有来,则额外奖励十文钱。若是完成当月的量也是每人给一个五十文的红封。” 两人暗暗咂舌,光每月四十个人的工钱就得近二十两银子了。 “至于叔和婶子每日工钱是五十文,请假同上,若完成当我给你们封二百文红封。叔,婶子看行吗?” 两人心里已是炸开了锅,这么算来每月能有近二两银子。我的天爷呀,就这工钱拿到县里去一多半的掌柜都得眼红了。 罗桂花忙应道:“丫头,这……这给的太多了,要不那红封咱们也给五十文就行了。” 王有泉也应和道:“是呀,罗嫂子说得没错。丫头,你这刚起作坊手头也紧,不必照顾我们俩。” 王桃花看两人脸上没有一丝不舍,眼里全是真诚,心里颇为满意。 “叔,婶,这是你们应得的。只要你们帮我把这作坊打理清楚了,咱们以后会挣更多银子的。” 两人这神色认真地点点头:“丫头,你放心,咱们俩必是帮你看好这作坊。” “那就有劳王管事和罗管事了!” “哎哟,丫头,说来也是奇怪,刚开始听他们这般叫我,啧啧,时那身上起那鸡皮疙瘩,现在倒也习惯了。” 王桃花捂着嘴偷笑道:“婶子,我就看你越来越有管事的味了,那日我瞅着红芽婶子来卖笋子,你挑她那老的出来。她还想辩上两句来着,你一个眼神刀过去,红芽婶子可连话都不敢说了。” “哎呀,你这个促狭鬼,我哪有那般泼辣呀,倒把婶子说成了母老虎了。” 三人就笑了一圈。 “丫头,我想起个事,咱们这每日地瓜渣渣有几百斤来着,这东西咋整?” 前批的地瓜渣渣王桃花除了留了些做黄金饼子,剩下的全让晒干了,现在有十来个麻袋了。 本来她想过分给村里人,后来想想这是入嘴巴的东西还是不要分好了,这万一出了啥问题,又得惹一身骚。 拿去做肥料又觉得浪费了,于是把养猪的事给提了出来。 “婶子,你这倒是提醒我了。这地瓜渣搭上谷糠粉可以喂猪。我打算去买上几头猪娃,然后拿去喂了,等过年时也能卖上些银钱。那猪圈就搭在坡后头的边上,这样就不会臭到人了。” “嗯,这点子不错,那猪粪可不又能肥田吗?丫头真难为你这脑袋怎么想的。” “婶子那猪娃也不知道咋挑,回头你帮我掌掌眼,先抓个两三头来。” “行,那隔壁的郭家村就有卖猪娃的,这两日我就抓去。” 就这般三人又商量了下挑人的事就散了。 第214章 乌饭叶 等罗桂花要走时,王桃花喊住了她,给她塞了一包松子糕。 “婶子,这松子糕你给豆香,我记得她很爱吃这个。” “瞧瞧,论起来豆香还比你大两个月呢,咋感觉你就是她姐来着。桃花,下次别给她买了,不然这小妮子屁股都要翘上天了。” 王桃花挑挑眉头:“婶子,你跟豆香说,吃了我的东西,就得帮我干活。我想着那笋子的事明日起就交给她管吧。” “吓!这咋行?她一个毛丫头能做啥事?毛毛躁躁的,别出了乱子。不行不行!” 罗桂花一个脑袋摇得飞快。 王桃花嗔怪道:“婶子,哪有这般说自个姑娘的?你放心好啦,豆香做事还是有板有眼的。 再说那笋子再有个十来日也就下季了,刚看趁这个时间练练手,有空的话你让她跟着冬儿一起学字。将来去了婆家,能认字又会管家也是好的。” 罗桂花听了这话,那是十分感动,连眼眶都红了一圈。 当下便拉着王桃花的手:“桃花,你这般帮豆香筹谋打算,婶子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豆香有你这么个姐妹,真是她的福气。” “婶子,你又说胡话了,我有豆香这么个姐妹才是我的福气呢!” 等送走罗桂花,王桃花想着这段日子忙上忙下,倒是把山里头的茶叶给忘了。于是便拉上刘冬儿去了一趟山里。 隔了十来天月前没去,那摘掉的茶叶又长了出来,嫩嫩绿绿,看着就让人欢喜。 这次姐妹俩摘了满满两篓子才心满意足地回去。 快到山脚下时,刘冬儿兴奋地朝一丛腰高的灌木丛跑了过去。 “姐,你瞧这乌饭叶长得可真好,咱们摘点回去做乌米饭吧。” 月初的时候,遇上了乌饭节。 这乌饭叶又叫南烛叶。民间传说是因为释迦牟尼的弟子目连,为了地狱里的母亲能吃到饭,想办法用南烛叶捣汁染米,煮成乌饭送去,饿鬼们不敢吃那乌饭,母亲才终于得以饱腹。 后来老百姓年年吃乌饭,是为了纪念目连这位孝子。 那日张大娘做了乌米饭,特意送来一大碗,两人沾了细糖吃了个精光。这不刘冬儿就惦记上了。 “好呀,不过得你来做,刚好让姐尝尝你的手艺!” “嗯,我会做好的。” 刘冬儿一对眼睛亮晶晶。 于是两人折了一大捧乌饭叶。 乌饭叶。山里的东西不认识不要乱吃,很危险的 回到家已经快午饭了,把茶叶晾开,刘冬儿就把糯米给泡下去了。 接着两人把乌饭叶子摘下来,洗干净后放入石舂里舂烂。 王桃花搬来一个大木盆,刘冬儿把舂烂的叶子倒入水中,立马那水里就变得墨绿一片。接着倒入锅里烧小火煮了起来。 就这般煮了两刻钟后,那锅里的水已经一片乌黑,就跟一摊墨水似的,散发着独特的清香。 姐妹俩用纱布把汁水给滤了出来,接着把糯米倒了进去。 “好了,张大娘说泡上两个时辰就可以拿来蒸了,刚好赶上晚上吃饭。” 王桃花见刘冬儿兴致勃勃,不由得笑道:“冬儿,你喜欢做吃食吗?” “喜欢。” “可是做吃食很苦哦,夏天灶房里很热,冬天很冷,油烟多还容易被油给溅到,你不怕吗?” “姐,我不怕的。只要大家喜欢吃我做的菜,我就开心。” 哎哟,看来家里这是真要出一个灶头娘子了。难得冬儿有自己喜欢的爱好,王桃花肯定举双手赞成。 “既然你喜欢,那以后姐多给你买些菜谱子,家里的饭菜也都由你来做,让你好好练一练手。过几日去县里,姐帮你去问问悦来楼的刘掌柜,看看能不能让你进灶房跟在厨子后头学几手,让他们指点指点。” 其实这大酒楼的灶房可不是谁都能进的,除了怕人乱放东西,也是怕人偷学。特别是招牌菜,做的时候都是避着人的。不过一些普通的菜式凭着自己跟刘仁的关系,看看应该没关系。 刘冬儿兴奋地抱着王桃花:“姐,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学做吃食的。” 午后,等王桃花的招人的事一传出去,果然整个村子又沸腾了。 这不王有泉和罗桂花家的门槛都要被踩烂了。两人也是明白挑谁都会得罪人,干脆打着哈哈,谁都没答应。 有些心眼小的立马就开始拈酸吃醋地说起了风凉话。 “哎哟,别求了,现在人家可是大管事,自然看不上咱们了,求也是白求,没得浪费唾沫星子。” “啧啧,这才当了几日管事就拿乔上了哟!短尾巴鸡婆子插苕帚,愣是装凤凰鸟了。” “可不是,以前见到咱们都是嫂子长,妹子短的,这下倒是戏子开了门,装不认识了起来!” 罗桂花本就不是个软弱的主,加上当了两个月的管事,身上多少有了些气势。 她也不说话,就那般笑盈盈地看了过去,倒还真把几人看得毛毛的,最后嘀嘀咕咕地走了。 王桃花知道这事后,笑道:“这罗婶子果真是愈发有管事的范了!得加个鸡腿呀!” 悦来楼。 刘仁现在是忙得脚不沾地。 那水晶粉经过几个灶头的琢磨,做出了十几道吃食,什么玉带水晶烩,百果水晶羹,水晶银芽卷……一经推出,让悦来楼客似云来。 他这楼里可不是王桃花家十五文一碗的酸辣粉,最普通的都卖上六十文一份,最贵的都卖一百文一份了,量还少了一半。 可就这价格,吃的人依旧络绎不绝,每日至少都能卖二百来碗,也算是大赚一笔。 京城里的管事也写信来催了好几趟了,说是送去的五百斤水晶粉不到三日就卖了个精光。 为何这水晶粉能在京城里名气如此大,还不是洛子玉给宫里的皇后姐姐送了一份,恰好皇帝也在一旁,两人吃完后连连称赞。 这不一下子就火了! 据说现在每日都有达官贵人派下人在悦来楼门口等着,一开门,就是要上几份水晶粉。 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那丫头的红薯粉没做来,他也是没得办法呀。于是只能又挤出三百斤先送了去。 他这边刚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就见眼前出现一双脚,抬头出现的正是自己最讨厌的一张脸。 “刘兄,别来无恙呀!” “呀,是朱兄,今日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快坐。罗七去取了我柜子里的香茶重新泡上一壶来。” 朱大通往大厅了扫了一圈,啧啧有声:“刘兄,你这楼里生意可真好啊,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呀,着实让老夫眼红呀!有啥好法子可别搂着,也让兄弟沾沾光。” 他确实羡慕,还恨!他恨不得现在把那一杯热茶泼他脸上。 这个老匹夫,这段日子可算是出尽了风头。 瞧瞧,这中午饭点自家楼里只有两三桌客人,可是悦来楼里哪怕最角落的位置都坐满了人。 刘仁似笑非笑地摆摆手:“朱兄说笑了,我这都是小本买卖,就混口饭吃,自然比不上朱兄财大气粗,能请的起花魁娘子,也能招来扬州的好厨子。朱兄这飘香楼才是日进斗金,客似云来。” 这事一提,朱大通那心就跟刀割了似的,上次跟悦来楼打擂台,自个可是输得彻彻底底。最后一盘账目亏了近五百两银子,被主子爷来信骂了个狗血淋头。要不是主子看自个平日忠心耿耿,这掌柜的位子早撸了。 朱大通被打脸,本想拂袖而去,可想到此行的目的,还是忍了下来。 “老刘,你又拿我说笑了!这年头买卖难做,我飘香楼也就糊个嘴。哦,还有月初那事我还真的给你解释解释,别坏了咱们兄弟间的情意。那几日咱也是巧了,想着四月百花盛开,学子又考完了试,就开了那雅会。 等我布置起来才发现你也在开雅会,哎呀,这不就撞一起了吗!?可帖子都送出去了也不好改。哎,你说这事整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咱们打擂台呢!” 刘仁心里冷笑连连:“哼,麦芒掉进针眼里都没这么巧!合着这些年你飘香楼啥都不干,竟赶巧了。这老东西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可真是一流呀!” 以往飘香楼为了压悦来楼一头,只要悦来楼出了新菜,第二日同样的菜必定出现在菜牌上,而且一旬内只收半价。 刘仁为这事找了对方好几遍,都说“巧了巧了”,然后依旧我行我素。 “老刘,你是不知道那雅会可把我赔死了!哎,我这嘴里呀,都长了一圈燎泡。” 刘仁心里骂了句“活该!谁让你成天跟个跟屁虫似的。” 朱大通突然凑了过来,脸上虽笑着,眼里却全是算计和冷意:“刘兄,听说这一旬你楼里出了个水晶粉,卖得十分火热。着实让兄弟我羡慕。咱们谈比生意如何?” “哦,此话怎讲?” “这水晶粉你分一半给我。你放心不让你吃亏,不管你花多少钱买来的,我出双倍买了。还有我绝不在平川县卖,如何?” 现在京城里悦来楼一家独大,那招牌水晶粉和白玉羹可是帮了很大的忙,所以主子交代了必须弄到水晶粉。 他本想过用主子的名头威压一番,不料主子来信说悦来楼后头的靠山大,不许动粗。这下只能忍气吞声地来求了。 刘仁面上虽装出一个为难的表情,可心里乐呵着呢。 哈哈,眼红了吧,你这老狗平日不是嚣张跋扈得很,看老夫的眼睛都要长到后脑勺子了,嘿嘿,今日也要来求我。我呸,就凭你也配肖想我的水晶粉? 他自顾自地斟了一杯茶,悠悠地说道:“老朱,说来咱们都在这街头做买卖,平日也算是老相识,按理这个忙该帮。不过嘛,这红薯粉不容易做,我自个也供不上,实在是有心无力呀。” 朱大通暗暗咬了咬牙:“老刘,我也知道这水晶粉难得,这般,我把飘香楼三道拿手好菜与你如何?” 可是刘仁只是叹了口气,端起了茶杯,却没往口中送去。 这是端茶送客了。 朱大通连着被冷嘲热讽,额上的青筋跳了两跳,再也忍受不了了。 咬着牙说道:“老刘,有句老话叫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做人啊还是要彼此留几分面子的。若是哪一天遭了难,也能帮衬几分是不?” “朱兄说的是!可老夫一把年纪了,哪里活得过三十年。后头的事自有人顶着。” 朱大通脸上一片寒霜:“好,刘兄果然是个嘴巴紧的!那我就祝你这飘香楼百年不到,告辞!” 说着一甩袖子,大步走了出去。 出门刚好碰上沏来新茶的罗七。 “朱掌柜,新茶已经泡来了。” “不用了,这茶老夫喝了得烧心,留给你们掌柜慢慢喝吧。” 等他回了飘香楼,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水顿时溢了出来,滴滴答答地往下流了下去。 “岂有此理!这老匹夫仗着后头的靠山竟然如此羞辱我,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动不了你,难道我还动不了其他人!” 接着一连串喊道:“豹子,豹子,死哪去了?” 豹子赶紧从后院一溜烟地跑了过来:“掌柜的,你找我?” “你……夜里去找一趟徐大彪,给他三天时间,帮我把红薯粉是谁送的扒出来,不然我让他从此拿不了菜刀。” “好的,小的记下了。” 朱大通看着对面络绎不绝的人,牙齿咬的“咯咯响”。 “老匹夫,有我朱大通在平川县一天,这第一酒楼就只能是我飘香楼。不信,你就等着瞧。” 第215章 配药粉 午后,王桃花把自个关在了屋里,还嘱咐刘冬儿在外头看着,不要让人接近屋子。 因为她要制作软筋散。 梅婆子屋里的药柜,药草和各类制药工具都搬过来了,不过王桃花看了看里头大多是些普通的药材。 于是自己前几日就按着书上的要求去济世堂买来了各种药材,还让石头单独包装,写了名字。 现在王桃花脸上蒙了块帕子,只露出两个眼睛。 “娘呀,这古代的毒药也太复杂了吧!?” 王桃花看着软筋散那页写满了制作的方式,一个脑袋两个大。 “先把葎草炙干后,磨成粉。” 王桃花从纸包里拿出一根葎草。 “咦,这个不是拉人藤吗!?” 这东西别看细细瘦瘦的,丑不拉几的,可浑身都是刺儿,稍微一沾皮肤,就能给你拉出一道道红色的血印子,又痒又痛,特别难受。 在农村别说是人,就是牛羊见了它都得绕着走。小时候自己去打猪草,捡柴火,没少被割手。想不到这么霸道的毒药里还有它的存在。 拉人藤 王桃花拿着药臼不停地杵着,磨着,好半天手要废了才成了末末。 哎,这要是有个研磨机分分钟的事呀!打住,别痴心妄想了,这个自己真做不来! “接着加入曼陀罗叶子粉一钱,混合后先隔水蒸两刻钟……” 王桃花拿出曼陀罗叶子粉的纸包,手有些微微颤抖。 当初石头看到这东西,颇为古怪地盯着王桃花:“桃花,你老实跟我说,你要这味药草是拿来干啥?” 王桃花当然不会说自己拿来做毒药了。好在这曼陀罗全株在《百草图集》里也有介绍,于是扯了个谎。 “石头哥,你这眼神像在看一个杀人越货的贼人!放心了,这不村里有个大娘成日咳嗽,寻来的方子里需要用到这个,托我带点回去。” 石头看王桃花说得认真,这才松了口气:“嗯,不错了,这东西对咳嗽倒是颇为好用。不过它是有毒性的,不能多用,乱用。你跟那人说,虽然炮制后毒性少了一大半,但千万别沾嘴,眼睛,鼻子,不然也要受些罪的,可记住了!!” 现在王桃花屏住呼吸,拿药匙挖了些出来,就赶紧把剩下的药粉包裹起来,又陆续加入赤柩子,灵眉,勾藤,石菖蒲…… 刘冬儿就看那屋里一会儿浓烟滚滚,一会儿又涌出一股怪味,于是胆战心惊地喊道:“姐,姐,你还好吗?” “没事,没事,我好着呢!你……离远点哈!” 话音刚落,一道火光一闪而过,接着是王桃花一声尖叫:“哎呀,我的头发……” 刘冬儿心道:“阿弥陀佛,吓死人了。” 这一通折腾后,王桃花总算在天黑之前做出了一小包药粉。 她看着一桌子的药材,工具,抹了把汗。 “我的个亲娘嘞,这么大半天,费了五六两银子的药草才做出这么点东西!难怪古代下毒动不动就是砒霜,这研究其他毒药可不是费人又费钱。” 她把马大眼的软筋散倒了些出来,对比了下,自个做的除了颜色浅点,看起来好像一模一样,就是不知道效果咋样了,看来得找人试试手。 “找谁呢?” 王桃花目光灼灼地想着。 等她出了屋子,院里已经飘散着一股浓浓的饭香,其中还夹杂着些许草木的清香。 刘冬儿跑了过来:“姐,你可总算出来了!你在里头已经都快两个时辰了……” 接着就“噗呲”一声,捧腹大笑了起来。 只见王桃花额头上这里黑一块,那里红一片,跟个染缸似的。头发也是毛毛躁躁,发髻还散了半边,耷拉在肩上,衣服的袖子更是被烧了一个老大的口子,得,这模样真跟那疯婆子没啥两样。 王桃花也知道自个狼狈,于是赶紧去洗了个脸。 “姐,这乌饭再焖上一刻钟就可以吃了。” “嗯,闻着怪香的,那我去臼些花生来,待会咱们好沾了吃。” 等那乌米饭出了锅,就见漆黑一片。用筷子拨开来看了看,糯米已是烂熟,上面泛着一层油光,香味浓郁。 乌饭团 姐妹俩手上沾了些凉水,用饭勺子舀了一勺子乌饭,揉成饭团子。趁着热乎劲,沾上花生末和细糖,一口咬下,满嘴都是“咯吱咯吱”的糖声。 “嗯,又香甜又软糯。味道真是不错!冬儿你这手艺都赶上张大娘了。” 刘冬儿听了乐开了怀,忙又给王桃花装了一大碗乌饭。 “姐,好吃你就多吃点。” 王桃花看着满满一大碗的乌饭,有些“愁眉苦脸”了! “冬儿,你这是把我当猪喂吧!” “姐,你又瞎说了,谁家的猪能吃这般好!?又是糯米又是细糖的。” 王桃花心里嘀咕道:“嘿,那天蓬元帅就吃得不错!” 第二日早晨,王桃花姐妹俩还在吃饭,院外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很快一大批婶子,嫂子就在院外聚了起来。 “桃花,吃着呢!” “婶子,你们吃了没?” “吃了,吃了,这不听说你今儿上午要招人做事,咱们就先过来了。咱们不急,你俩慢慢吃。” 开玩笑,这么好的活计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可不能错过了。再说这早点来,也显得咱实诚,说不定就给看上了呢!? 王桃花无奈地放下了筷子。 我倒是想慢慢吃,可是你们直勾勾地盯着我看,我也吃下去呀! 恰好这时罗桂花来了,笑骂道:“哎哟,我说你们几个也太心急了,不是说了辰时后来嘛!!总得让咱们准备准备不是!?” 与她相熟的婶子就笑道:“哎哟,咱们这不是空着肚子蒸馒头,等不及呀?桂花,不怕你笑,昨晚我就在琢磨这事了,熬着个眼睛到天亮呢!” 王桃花看去,那婶子眼角还真黑了一片,不由得笑了。 看来自家这活计魅力很大呀! 姐妹俩也不再耽搁,很快扒完了嘴里的稀饭,就把人召集到了大作坊里。 现在来的人有五十几个,王桃花看去大多是二、三十岁的婶子,媳妇,正是干活的好年纪。 她眼睛一闪,在人群里看到刘氏、黄春芳,钱氏,叶大丫都来了。 嘿,这沟子村“f4”又聚首了呀,不是,她们跟自己都闹成这般咋好意思来?这脸皮是城墙做的吧!! 这次王桃花还真猜错了,叶大丫和黄春芳确实是厚着脸皮来的,刘氏和钱氏却是被赶来的。 自从那日刘氏被王有贵收拾了一顿,刁婆子又拿回了掌家权,这不天天坐在廊下指使着她干活,可把刘氏累得够呛。 昨日王桃花招工的消息出来后,刁婆子直接吩咐刘氏今日必须去。 “怕什么?那丫头还能吃了你不成!!!咱们虽然断了亲,可在同一个村子住着,还是乡里乡亲,她一碗水不得端平咯!” “可是娘,那死丫头肯定不会招我的?” “她要不招你,你不会赖在那里不走啊!?再不行你拿根绳子去,当着她的面上个吊,我就不信她不答应。我看你就是懒得,你要不去,今天夜里也不要睡了,给我织布。” 刘氏说不过刁婆子,只能灰头土脸的来了。 再说钱氏更是倒霉,刚说“我不去”,王二狗一巴掌就扇了过来。 “你个不会下蛋的母鸡,还敢跟老子说不去?你是千金大小姐,老子得供着你。我跟你说,今日你要不去,就给老子滚回娘家去!!” 钱氏顿时怕了,只能捂着脸呜呜呜地哭着。心里却把王桃花恨个半死,想着要不是她弄什么招工,自己何苦遭罪!! 于是黄春芳两人都是满脸讨好地看向王桃花,她们两人就恶狠狠地盯着王桃花,仿佛要把她生吞活剥了!! 王桃花怕后头的人听不见,于是站在椅子上,大声喊道:“各位婶子,嫂子,今日我作坊招工,谢谢大家来捧场。这作坊的活计呢,说难不难,说简单不简单,只要学上一遍保准都会。所以待会我会把招工的要求说上一遍。 若是这次没有招上呢,大家也别生我的气,只能说这活不太适合你。后头我还会做其他买卖,还是需要人的。” “桃花,这个道理咱们都懂。你放心若是咱招不上,不会埋怨你的。” 一个婶子说完,一群人都连声应和:“那是的,咱不会怪你的。” “那谢谢诸位婶子,嫂子的体谅了。” 说完目光落在黄春芳四人身上,你们自个把脸凑过来给我扇,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了几人心头。 果然下一刻就听王桃花咧着嘴说道:“我这人呢,其他都好说,就一点最是记仇。这些年对我好的人,我记得,对我不好的人,我也不会忘记。” 四人迎着光就看到王桃花一口白牙呲着,仿佛一口要把自个撕碎。 “所以烦还请大丫婶子,春芳婶子,钱婶子,刘婶子回去吧,我们作坊庙小容不下几位大佛。” 话音刚落,全场一片死寂,所有目光都射向了几人。 毕竟这村里间办事很少这么直白地把人赶走,这是彻底撕破脸了呀! 被点名的四人立马气得满脸通红,浑身颤抖。 叶大丫拧着眉头:“桃花,咱们上次不是说好了吗?有活计一定找婶子,咋就变卦了呢。再说我那天还送你地瓜了呢!” 黄春芳也不干了:“对啊,你凭什么不收咱们?我们几个也是村里分一份子。大家平日里虽然闹了些秧子,但这乡下人家谁不是吵着过来的。你这般看碟子下菜,我要去找村长评评理。” “凭啥?就凭你们做下的那些恶心事!当初我那般可怜不见你们帮衬就算了,还落井下石,特别是你刘玉凤,三天两头谋算我,我有病才会要你们干活。” “死丫头,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谁谋算你了!?咋,挣了点钱,就这般没皮没脸,睁着眼睛说瞎话!” “不要脸面的是你们,好了,我还有事要忙,你们哪凉快哪呆着去吧!” 见没得商量了,黄春芳受不了了,往前蹿了一步,插着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我呸,老娘来帮你做事,那是给你面子,你倒还嫌弃起老娘了。你等着吧,这般无情无义,迟早会遭了报应的。” 罗桂花看不下去了:“春芳妹子,你这话就不好听了。这作坊是桃花的,她想招谁就招谁,难不成还得全塞了进去,你来负工钱呀!?再说桃花一口气给咱们村四十多号人找了活计,挣了银钱,哪里无情无义了!?” “我呸!罗桂花要你多嘴多舌了?别以为人家叫你一声罗管事,你还真把自己当尊佛了。充其量不过是只给根骨头就摇尾巴的土狗子。” 刘氏也抱着手说着风凉话:“你们瞧瞧,我就说这丫头是个石头蹦出来的吧,孤得要死。我本想着她没爹没娘的来帮衬帮衬,想不到好心当成驴肝肺,咬着吃还嫌费劲。走吧,走吧,这遭瘟的地方多待一刻我都嫌埋汰。” 钱氏抬着下巴:“这破活计老娘不稀罕。你们呀也小心点,就凭这丫头黑心烂肠肚的抠搜样,别到时做了活计讨不到工钱。” 王桃花已经从墙边拿来一根臂粗的棍子:“你们说完没有,说完请从我家院子里滚出去,不然我手里的棒子就不客气了。” 黄春芳:“哟嘿,这是赶咱们呢!有点钱就把她浪得呀,有本事你就把这村里所有的地给买了呀!” 刘氏:“来来来,你打呀!你今儿个不打就不是人。” 王桃花还真从椅子上跳了下去,拿着棍子就一顿乱敲。 “哎哟,我的手!” “哎哟,我的屁股!” 四人手上也没家伙,只能赶紧往院门口逃去。 “大家可都听到了,是她们叫我打的。说来我活了十四年了,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要求,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众人听了这话,都掩嘴笑了起来。 四人气得牙痒痒,又不敢跑过去报仇。 王桃花指着几人:“我王桃花做事一向都行的正,坐的直,也不怕你们去造谣。今日我就当着大家的面说个清楚,以后我家什么活计都不会招你们,请你们别跟投胎似的赶着来。” “呸!谁稀罕!” “对,我们才不来。” 说着四人还手挽着手,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 走的是挺潇洒的,殊不知这回去之后,刘氏被刁婆子指着鼻尖痛骂一顿,那口水喷了一脸也不敢擦,最后末了被狠狠地拧了两下。钱氏又被王二狗揍了一茬,鼻青脸肿的,两三天都没敢出门。 这几人跟王桃花家的恩怨,众人也是或多或少知道的,加上又是她们几个先闹事,所以这个小插曲并没掀起多大的浪花。有些人反而高兴起来,少了几个人争事做不是更好吗!? 第216章 比试挑人 接下来王桃花说了自己招工的条件:“婶子们,嫂子们,咱们招工今日不论亲疏,就看这手上功夫。 这做红薯粉呢主要也就四个环节,每一个环节我会选出一些人来。若是这个环节你没选中,可以去下一个环节继续比试。” 众人听了心下一喜,也就是说自个有四次机会,总能有一个选上吧? “不过,有个事我得提前说了。这红薯粉是我养家糊口的东西,所以进行招工前大家要先跟我签一份契约。今日比试后,若是有人把其中的环节透露了出去,要赔偿我二千两银子,同时我还会去衙门里告他。” 是的,随着红薯粉需求的上涨,赔偿银子也提高了。 这话一说完,所有人都吓得一哆嗦。二千两,自个八辈子不吃不睡也挣不来呀! “丫头,这……这没选上也要签呀!” “嗯,只要参与今日招工都要签,包括有泉叔,桂花婶子几个都要签。大家其实不必害怕,这事咱们不外传不就没关系了,它不就是废纸一张。若是大家心里有顾忌,那可以先走了。” 这么一说大家心里又好受了许多,原本有几个打着小心思的村妇顿时绝了心思。 于是众人在王桃花的注视下签了契约,按下了手印。 “好了,那咱们开始比试吧!” 第一回儿是比试刮皮。 王桃花给了每个人一个地瓜,给每人一块瓷片。那刮皮的刨子王桃花已经跟唐大龙说过了,他说还得研究研究,所以目前还得用传统的法子。 “婶子们,这做红薯粉,洗完后要先把地瓜的皮给削了。咱们后头有十万斤地瓜等着,所以你们是第一道工序自然是最紧要的。 我给你们十息的时间比试,从你们里头挑出刮得最快最好的。还有大家刮的时候,小心别刮到手了哦。” “丫头放心吧,这活呀简单。” 很快,刮皮比试就开始了。 现场那叫一个争分夺秒,热闹非凡,妇人们目不转睛地抓着地瓜,那瓷片飞快地刮着,紫色的瓜皮一片一片地落了下来。 很快时间就到了。 王桃花和罗桂花一个个地看了过去,才十息时间,有五六个妇人的地瓜上没有一丝皮,可见是个手脚利落的。也有少数几人刮得坑坑洼洼,惨不忍睹。 那几人自个都不好意了,把那地瓜藏在身后:“那啥,丫头,婶子刮得太丑了,你看其他人的吧!!” 王桃花和罗桂花很快就挑出了八人。 被挑中的妇人满脸兴奋,落选的人只能打起精神应对后头的三个环节。 第二轮是磨地瓜,这一关最是考验力气和耐心。 王桃花给了每人两斤地瓜碎,看看谁磨得最好。 很快十个石磨就“苏苏苏”地转了起来。 这环节很容易看出差距了。 有的才磨了半碗地瓜就累得气喘吁吁,面红耳赤,有的那磨盘转得飞快,那白色的浆液源源不断地溢出来。 很快王桃花就选出了十人。 有个婶子不服气了:“桃花,我和麻雀娘一起磨完的,为什么选她不选我?” 王桃花哭笑不得地指着地下:“婶子,你看这地上起码飞了半斤的地瓜碎。” 那妇人这才不好意地说:“那啥,光顾着快了,我再去下一轮看看。” 就这般四轮下来,王桃花一共选了三十人。 王桃花看着落选的十几个妇人一脸颓丧和尴尬地站在角落,忙说道:“婶子,嫂子们也别急,这次落选并不是你们不如别人,而是这个活计可能不太适合你们。 你瞧,就像马婶子种的萝卜就是咱们村里最大的,燕子嫂子绣的花可不就是最漂亮的。人啊,都有自个的长处不是!” 这么一说,几个妇人心里就舒服多了。 “再说咱们都是一个村的,后头我这边再有其他活计,你们还可以来上工的。” “那好,丫头,说好了下次有活计记得找婶子哈!” “那是自然了!” 王桃花点点头,接着让王有泉带着虎子两人去屋里搬出了一个筐子。 “今日也耽误大家一上午的时间,我也不好意思。我给各位婶子,嫂子准备了点东西,谢谢你们对我家作坊的支持。” 啥?还有东西送!? 众人瞬间一阵惊喜,不约而同地朝着筐子里看去。 “也不是啥好东西,大家别嫌弃。每一包松子糖拿回去给孩子甜甜嘴。桂花婶子,冬儿你们给大家分一下吧。” 等拿到东西后,大家掂了掂,足足有一斤,得要二三文钱了。各个心花怒放,一时间对于王桃花的大方心善纷纷夸赞。 果然等那“f4”再次嚼王桃花舌根,就没多少人听了。 王桃花就是故意这般“收买人心”,省的那些妖魔鬼怪天天来找她的茬。她很忙的,没空天天跟她们扯皮! 不过有了“f4”被赶这事,想必大家也都明白自己是个记仇的,再来找自己茬也会掂量掂量。 等众人散了后,王桃花就坐等地瓜运来了。 可地瓜还没来,却来了个不速之客。 午后,王桃花正打算去找吴长水商量下后日上梁的事,一辆马车就停在了院门口。 赶车的小厮跳了下来,随意拱了拱手,颇为傲慢地问道:“请问你是王桃花姑娘吗?” 王桃花不冷不淡地点头:“你找我有事?” “我是飘香楼的,我们掌柜找你有事。”说着掀开帘子,就见个清瘦的老头从马车里探出头来,然后居高临下地看着王桃花。 王桃花见他眉峰紧锁,眼窝下垂,鹰钩鼻,下颌留着花白的短须。 心道:这人一看就不是个善茬。 小厮往地上放了一把椅子,朱大通这才踩着下了地。 “姑娘,老夫是飘香楼的掌柜,今日特意来找姑娘谈笔买卖。” 说着那眼睛就直勾勾地盯着王桃花,目光里满是探究和审视。 就这么一个乡野村姑,竟然拥有轰动京师的白玉羹和红薯粉的方子!刘仁啊,刘仁,你不肯卖我东西,我就直接端了你的老巢。这擒贼先擒王,今日这两个方子老夫势在必得。 王桃花暗暗地撇了撇嘴,这人无论从说话,到眼神都让人很不舒服,就跟上次在老林子里碰到的那条大蛇一样,好像恨不得把你吞了。 见王桃花呆愣愣的,朱大通更是鄙夷地笑道:“就这副憨傻的样子,也是个上不得台面,看来那买方子的银钱可以省下一半了。” “姑娘,这边说话不方便,咱们进屋谈可好?” 王桃花也想知道这老头打了什么主意,于是闪开身子,做了个请的手势:“朱掌柜家里简陋,若是不嫌弃就请进吧!” 朱大通进了院子,看着脚下的泥,旁边鸡圈里四处撒欢的鸡,那眉头皱得极高。 等进了屋子,他轻轻地“咳”了一声,那小厮立马拿出一张帕子擦了擦椅子。 “姑娘,别见怪,老夫略有洁疾。” 王桃花淡淡地笑了一声:“无妨。” 这哪里是有洁癖呀,这明显就是嫌弃自家。我去,不过就是个掌柜吗,倒摆出了首辅的谱了,也不怕被雷劈! 等他坐下后,王桃花朝冬儿喊道:“冬儿,有客人来,去灶间倒碗水来。” 就朱老头这高人一等的姿态,他才不配喝自个的野山茶呢。 冬儿也看不惯这老头趾高气扬,装模作样,直接从锅里舀了一碗白水,就放在了桌子上。 “朱掌柜,咱们这穷乡僻壤也没啥好茶。不过这水倒不错,是山里的泉水,很是甘甜。朱掌柜要不要尝尝?” 朱大通瞥了眼略微发黄的白水,脸上的嫌弃肉眼可见。 “不用了,老夫不渴。” 我去,就这情商是怎么当上酒楼的掌柜的呀! “姑娘,听说那白玉羹和水晶粉都是你送给悦来楼的?” 说完,一眼不眨地盯着王桃花。 “朱掌柜说笑了,咱们乡里人家可不认识什么白玉羹,黄金羹的。这东西一听就金贵,你找错人了!” “姑娘听说你也是个能文识字的,又何必故弄玄虚。你在县学门口有间铺子,卖的虽是豆腐脑,酸辣粉,何尝不是白玉羹,水晶粉,哦对了,你那铺子听说前段时间被个姓李的学子给烧了,现在建得咋样了?” “朱掌柜,你好歹也是大酒楼的掌柜,竟然偷偷调查我,这手段可不光明!” 王桃花目光冷冷看去。 “姑娘,别动怒,老夫也是道听途说而已。这好东西吗好比是阵风,哪里堵得住它四处乱吹。你说是不?” 王桃花不说话,心里盘算了一圈才说道:“朱掌柜有话直说吧,咱们别绕圈子了。” “桃花姑娘果然是个爽快的人。老夫要你把那豆腐脑和红薯粉的方子卖给我。” 王桃花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对不住了,我已经和悦来楼签了契约,这方子不能给第三人。” “姑娘别急着拒绝老夫,那契约要赔多少银子,都由老夫来掏。事成之后,我再给姑娘五百两银子如何?” 王桃花就笑而不语。 “姑娘可是嫌少了!那我再加五百两。” 王桃花还是老样子。 朱大通有些不喜了:“姑娘,想你那豆腐脑不过五文一碗,红薯粉也才十五文,这笔钱够你不吃不喝挣上几年了。姑娘,这做人适可而止,这福气方能长久!” “朱掌柜,这不是钱不钱的事!咱们做买卖最是讲究一个诚字,我可不能破了这行的规矩。” 朱大通脸色一肃,目光如刀:“姑娘这是在拒绝老夫了?咱们飘香楼可不是那些没有根底的酒楼,姑娘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能不能压住这泼天的祸事了!” 这是在赤裸裸地要挟自己了! 果然,这糟老头子坏的很! 王桃花看着这干瘦的老头瞪着自己跟个刀螂似的,“噗呲”就笑了出来。 “朱掌柜,别介呀!我就一村姑,你堂堂飘香楼的掌柜为难我,这要是传出去,得多丢脸呀,是不? 那配方悦来楼都有,你可以去跟他们买。等等,你不会不敢去吧?啧啧,果然柿子专挑软的捏。这么看来悦来楼还是略胜一筹呀!” 朱大通平日最讨厌人家拿悦来楼跟自己比,这下还真破功了。 “混账,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夫低声下气与你商量,你竟然还敢戏弄嘲讽老夫。丫头,你胆子大得很啊!” 王桃花抬手朝北方拱了拱手:“朱掌柜我可没那心思与你说笑,我只是实话实说,当今圣上都许人说实话,难不成你的脾气还大过圣上。” 朱大通脸色剧变,朝四周看了看:“死丫头,你胡说什么呢!我哪里说过这话了?别乱给老夫扣帽子了。” “既然不是,那就回去吧。方子我是不会卖的,你若敢强买强卖,我就去衙门告你。” 朱大通一拍桌子,那杯子顿时从桌上滚到地上碎了一地。 “姑娘,老夫劝你别不知好歹,得罪飘香楼你可知有什么后果?别说小小的衙门了,就是九江的知府来了,也得站在我们爷后头赔不是。” “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家不欢迎你们。门在那里,请——出——去!!” 朱大通面色狰狞地盯着王桃花:“姑娘,这做人吗最好识时务点。你一个姑娘家家行走在这市井中,难免会遇到些泼皮无赖,那时可就不美了!” 他娘的,再次威胁自己了。 不过王桃花没像朱大通想象中那般吓得大惊失色,痛哭流涕,而是冷着脸拎起一旁的鸡毛掸子指着自个两人。 “你这老头,从你进我家家门起,就一副高高在上,装腔作势,自以为是的恶心样,现在还敢这般威胁我!你真以为我是泥捏的呀,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 “大胆,敢这么跟我们掌柜的说话……哎呀……” 王桃花直接一鸡毛掸子敲了过去。 “你算个什么东西,狗仗人势!” 那小厮还想还手,王桃花直接朝外头的刘冬儿喊道:“冬儿去叫人来,就说有贼人上门,操上家伙来打贼。” “春子,住手!” 朱大通哪里受过这等气,指着王桃花凌乱道:“果然是个不知死活的乡野刁妇,咱们等着瞧。” 朱大通抬脚就要走,不料王桃花喊道:“等等,你打碎我的杯子,赔钱。这是上好的青花瓷杯,一两银子。” “你……” 朱大通当了十来年的掌柜,哪被人这般招待过,气得鼻孔都张得老大。 “哼,想要银子来飘香楼亲自找老夫拿!”说着大摇大摆地走了。 王桃花见两人走了,赶紧去拉来小红牛:“冬儿,我去一趟悦来楼,不要等我吃午饭。” 她今日敢这般抹了飘香楼的面子,也是前几日她和刘仁的一段对话。 “刘掌柜,这红薯粉既然这般受欢迎,难免会有小人惦记,我不管,你可得护着我。” 刘仁喝着茶:“哎哟,丫头,你这是来找靠山了呀!?” “不然呢!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我还是明白的。我一介村姑,随便来个有点权势的人,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般……要是有人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总得说吧!?到时候,你可不能怪我,不能让我赔银子,我这是被迫妥协。” “放心吧丫头,咱们这悦来楼能开遍这大梁,东家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能掰得动的,你跟咱们做着买卖是不会让人欺负了去的。” “嘻嘻,那啥,我就想问问,咱们这靠山有多高呀!?透露透露呗,我保证出去不乱说。” 刘仁看她那贼兮兮的样子,指着天笑道:“这么说吧,快通天了。” 王桃花心里激动得要跳起来了,这起码得是王公贵族了吧,哎哟喂,这是抱了一只大象腿呀! “呼,听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不过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还是尽量别暴露我的事哈!我胆子小的很,怕吓到!” 刘仁见这丫头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也是好笑,想着毕竟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村里丫头。 所以今日王桃花硬刚朱大通也是存着这心思。 “刘老头,我可把宝全压你身上了,你可得给点力呀!哎,是谁说穿越人世一定可以混的风生水起? 在这个权贵当道的时代,你创造出来的东西要是值钱,你就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了……” 第217章 引蛇出洞 朱大通怒气冲冲地回了飘香楼,伙计赶紧去沏茶。 “岂有此理!一个乡野村姑,也敢跟我飘香楼叫板了,还真当我飘香楼是泥捏纸做得不成!” 春子赶紧倒了杯茶:“掌柜的,喝杯茶消消气。那就是个有眼不识泰山的臭丫头,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朱大通眼睛一瞪:“老夫不跟她一般见识,难不成跟你一般见识?滚一边去。” 春子心里吐槽:“这个老东西,老子陪他大老远跑了一趟,还被打了一下,还好意思把火气发在我身上,待会喝茶呛不死你!” 他刚想完,这边朱大通就“呸呸”了几口,把个茶盏摔个粉碎。 “你想烫死老夫呀!” “不敢不敢,小的这就给你去倒凉茶来。”春子赶紧弓着身子就要下去。 “等等,去把豹子给我叫来。” 再说王桃花赶着牛车来到悦来楼的后院。 “冯五,小红交给你了,帮我喂点草。” 说着把绳子扔给冯五,她就急匆匆去楼里找刘仁了。 现在两人熟稔了,这飘香楼王桃花是出入自由。 刘仁正在会客的屋子里悠哉悠哉地喝着茶,就见王桃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刘老头,我这都火烧眉头了,你还有心思在这边喝茶。啧啧,这人比人真是气死了人了。” “丫头,莫急呀!你看你跟只火烧了尾巴的猫似的咋咋呼呼的,来,喝杯茶润润喉。这天塌了不还有高个子顶着吗?说吧,是那红薯粉作坊没建好,还是工人没找齐?” “哼,还作坊呢!?我怕自个没命挨到做红薯粉那天了。” 说着端起刘仁给自己倒的茶吹了吹,一饮而尽。 “哦,这话怎么说?” “你的死对头大半个时辰前,去我家要白玉羹和红薯粉的方子了,那刀都快架到我脖子上了。” “谁!?” 刘仁立马坐直了身子,皱着眉头:“飘香楼那老匹夫去找你了?!” “那不是!这老家伙好一通威逼利诱,我可都怼了回去,吓得我这小心肝现在还打颤呢。” 说着就把朱大通找上门的事说了一遍。 “我不管,这事你必须要帮我摆平了,不然我就赖这不走了,反正你这里有吃有喝的。我可不想哪天走在路上就被人给抹脖子了。” 刘仁冷笑一声:“老匹夫啊老匹夫,从我这里讨不到好,竟然找到你了。想挖老夫的墙角,这主意打得好呀。” “说来也奇怪,这红薯粉的事也没几个人知道,他咋就知道了?” “哼,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看来是我楼里出了细作了。这些年,那老匹夫可没少给我楼里安插人,不过都被我一一拔了。现在看来,还潜藏着个人物呢!” 悦来楼做活的有二、三十号人,那奸细肯定就藏在里头。 “喂,老刘,你跟我说句实话,你上头的那位到底有没有把握护住我和我的家人呀,我瞅那老头说得挺邪乎的。你要是护不住,我只能乖乖地去他那边了……” 刘仁看王桃花坐在椅子上,垂着头,缩着脖子,跟只鹌鹑似的就好笑。 “丫头,你放一百颗心吧,对付他,我家主子弹指一挥间。” “那就好,那就好,还是你们悦来楼做买卖最讲道理,从不仗势欺人。” 王桃花眼珠子滴溜滴溜转。 “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刘仁思忖了几息,朝外头唤道:“罗七,进来一下。” 等罗七进来后,刘仁便嘱咐他:“从今日起你给我去盯着对面楼里的豹子。那老东西做事从不自己出手,都是让豹子去做的。记得把他的一举一动来跟我汇报。” “好的,掌柜的!” “你先下去吧!” “老刘,这罗七一个人行不行呀?万一他们好几个人来对付我呢?” “放心吧,那些虾兵蟹将还近不了他的身。” 王桃花心下一动:“娘也,难不成这罗七还是个高来高去的大侠?大侠跑来干店小二的事,这是杀鸡用宰牛刀了吧,这……这悦来楼到底什么来头呀!?” 一时间王桃花心下有些惴惴的,她感觉自己上了一艘好大的贼船,还是一艘中途下不了的贼船。 欲哭无泪! “丫头,这下心可以放回肚子里了吧?” 刘仁目光灼灼地看来。 “嗯,小命总算保住了。” “那接下来帮老夫个忙。” 午后,等客人渐渐散去,灶房里恢复了宁静。 王桃花掀开门帘子,就见几个厨子正聚在一起喝茶聊天。 “姑娘,你来了!” 孙大发热情地打着招呼。 王桃花微笑地点点头,直接去了头灶。 这是又要做菜了? 上次一个腌笋子炒肉沫可是打了一众人的脸,这次大家也不敢再小瞧王桃花了,于是纷纷朝那头看去。 徐大彪更是踮着脚尖,像只鸭子似的伸长脖子往里头凑。 不料王桃花突然转过头来:“诸位师傅,我这做的是祖传吃食,不便透露,有劳各位先在外头等等,实在不好意思了。” 听了这话,众人也有些讪讪的,不过也都理解。毕竟这祖传的秘方,可不是路边三五文就能买到的菜谱子。 “姑娘那你先忙,我们在外头候着,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尽管跟咱们几个说一声。” “好的,多谢各位师傅了。” 本来按刘仁的计划是王桃花随便炒个菜,说是祖传的菜谱,他在大吹大擂一番,保准能把那奸细引出来。毕竟这么大的动静不得去跟自己的主子告知一下!? 可王桃花想到刘冬儿学艺的事,便存了个心思,打算做自己为数不多的一道菜拿手菜——红烧肉。 这个时代的有钱人并不太喜欢吃猪肉,所以关于猪肉的精致菜肴并不多,在有名的酒楼里猪肉的下场往往只是拿来做配菜。 王桃花选了块上好的五花肉,把带皮的一面朝下在锅内烙了几下,这么一来就去了那毛腥味。 接着把肉切成麻将大小,下葱、姜、花雕酒焯水,就开始烹制红烧肉了。 先微煎金黄,下冰糖炒糖色,然后是下八角,姜片,酱油翻炒。等倒入两大碗开水,就改文火慢炖。 一群人正凑在门缝往里头看。王桃花这一拉门,东倒西歪一片,差点全往里头扑倒了。 “师傅们,打搅各位了。我那菜已经炖煮上了,这灶房你们可以进了。” 众人尴尬地挠挠头:“好,好。” 唯有徐大彪眼神闪烁地看着那头灶上的砂锅,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很快众人就发现,灶房里的鸡鸭鱼鹅都没动过,这丫头的食材竟然只有猪肉。 “我说老孙,咱们这楼里猪肉就属你做的最好了,你说这丫头的菜能做的比你好吃不?” 孙发摇摇大脑袋:“那我可不知道,别人毕竟是祖传的菜谱子,说不得就有啥神奇之处。你忘了上次那笋子的事,多打脸呀!” “是呀,当初要不是这丫头做了那么一道菜,咱们也不知道笋子原来有这么多种吃法。咦,我咋闻到一丝甜香味!?” “嗯,我也闻到了。” “嘶,莫非这猪肉里放了糖?这可是个新鲜做法,待会得好好看看是啥菜?!” “还等待会干嘛?咱们现在看看也不打紧。” 徐大彪上前就要掀开砂锅盖子。 孙大发一把拦住了他:“老徐,这可使不得。咱们做菜的最是知道火候的重要,这要开了锅软了火候,说不得菜就毁了。咱们也不差这么点时辰,等等吧。” 赵大彪瞪了眼多管闲事的孙大发,只能不情不愿地等着,可那心里就感觉有只手在挠着。 雅间里,王桃花正津津有味地配着茶水,吃着点心。 “丫头,你去了那半天,这是做了什么菜?” “红烧肉。” “红烧肉?又是个新鲜的东西?” “嗯,算是吧,反正我看你店里没有,身边也没有人吃。” 刘仁就跟闻到腥味的大头苍蝇似的凑了过来:“丫头,这红烧肉味道如何?我这楼里招牌菜还是太少了呀!!” “这个嘛,大家口味不同,我也说不上来。你待会吃吃就知道了。” 大半个时辰后,王桃花伸了个懒腰,就往灶房里去。 此时灶房里已经香气四溢,几个厨子围着那头灶,不由得吸着鼻子,吞着口水。 “啧啧……猪肉那般骚气能烧出这么香的味道,这姑娘果然有两把刷子。” “是啊,太香了,太馋人了,不行待会等让那姑娘留几块给我解解馋。” 等王桃花踏进灶房就见一伙人贼兮兮地跟了过来,嬉皮笑脸地看着自己,心里一阵好笑。这些人怎么说也是县里数一数二的厨子,咋这般馋呢!! 王桃花掀开锅盖,那汤汁十分浓稠,已经呈赤色了,正“咕嘟咕嘟”地冒着油泡泡。再看那红烧肉油光四溢,色泽红润,拿筷子一戳就烂成两半,可见已经熟透了。 红烧肉 撒了点盐,稍微翻炒下就可以出锅了。 “哪位师傅可以给我拿点熟芝麻吗?” “姑娘,我老孙这就给你拿去。” “噗呲!” 王桃花笑开了声。 这话说的!我是不是还得说声“谢谢大师兄”了!!等等,那我不是猪八戒了吗?呸呸呸……那可不是个好模样。 王桃花特意拿来一个白色的瓷碗装,把那枣红色的红烧肉更是映衬得鲜艳无比。淋上闪着油光的汤汁后,撒上一把香喷喷的芝麻,就如红梅丛中飘着几点雪花,端的是色香味俱全了。 众人都看呆了,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嘴唇。 这肉看起来也太馋人了,好在还剩小半锅,足够自己尝尝味道了。 此时每个人心里都不约而同地在想:“这姑娘咋还不走啊!?磨磨唧唧的。” 王桃花把他们的表情看在眼里,心里颇有些嘚瑟,这可是中华名菜,就请各位好好尝尝吧!! 于是端着那碗红烧肉昂首挺胸地走了。 这下五六人立马围了上去,拿着筷子就一通夹。 “哎呀,这确定是猪肉吗?这……这他娘的太好吃了。” “又香又软,还甜得恰当,绝啊!” “啧啧,我老孙终于知道啥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枉我会做十来道猪肉的菜,竟然没一道比的过……哎,你们吃慢点,留点给我。” 这孙大发就感慨了两句,红烧肉就没了好几块。于是也不再说话,飞快地往嘴里塞着。 唯有徐大彪一边吃着,一边心事重重,眼里晦暗不明。 等刘仁夹起一块红彤彤的,冒着油光的红烧肉就闻到了一股甜腻的肉香,心下先是一喜。 轻轻咬一口,红烧肉断成两截,那鲜美的肉汁瞬间溢满口腔。再嚼上两口,又软又糯,连肉渣渣都没有,果真是入口即化。 刘仁被震撼了,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丫头,这……这红烧肉太好吃了呀!真是神仙之味呀!” 王桃花舀了一勺汤汁在饭上,搅拌均匀,就见饭粒赤白相交,粒粒闪着油光。 “老刘,你再尝尝用这肉汤拌的饭。” 刘仁这一吃,表情更是丰富了。这普通通的米饭仿佛都有了灵魂,香得很。 等他把那一盘红烧肉吃完,擦了嘴,喝了口茶,才缓缓说道:“老夫好久没吃过这么痛快的肉菜了。痛快呀!” “这肉吧,单吃有些腻味,要是温上一壶桂花酒,与这肉相佐,味道会更好上几分。” 刘仁咂摸了下,点点头:“丫头,你这法子好。美酒配好肉,快哉,幸哉。” 王桃花就托着下巴笑道:“怎么样,这红烧肉做招牌菜,那奸细应该能引出来吧?” “毋庸置疑呀!老夫就等他自投罗网了。丫头,这红烧肉的方子能否让给老夫?我保准出个好价钱。” “老刘,这方子我不收钱,我送给你。但是我有个小小小小的要求,还望你能答应!?” 刘仁颇有些惊讶:“哦!?有意思了。老夫倒要看看是什么事能让你舍了方子,但说无妨。” “是这样的,我那妹子酷爱做吃食,我想着能不能让你里头的师傅教她几手。你放心,你楼里的招牌菜我们不学。” 刘仁就打趣道:“丫头,这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你这不会也要跟老夫打擂台吧!?” 王桃花白了他一眼:“老刘你这人就是小肚鸡肠了,放心放心,这次纯粹是我妹子的个人喜好。我对开酒楼可没什么没兴趣。” 刘仁这才放心地点点头:“行,这事我应下了,有空就让你妹子来吧。” “那多谢老刘了,我这就把红烧肉的方子写给你。得,看在你这般大方的份子上,我就再送你一首诗吧!” 这大梁朝的达官贵人不爱吃猪肉,这红烧肉推出去也是要花点心思的。 刘仁听了大喜。 这丫头可是个深藏不露的大才女,就那两首咏竹诗都可以在大梁诗坛有一席之地了。 就见王桃花下笔道:“净洗铛,少着水,柴头罨(yǎn)烟焰不起。待他自熟莫催他,火候足时他自美。” 刘仁读完后皱起了眉头,这诗咋怪怪的呢?文字简单无典故,辞藻平凡不押韵。可读着读着,那心胸一下子就豁达开了。 “好一个火候足时他自美,这做人可不是要厚积薄发吗。丫头,你啊,总是能给老夫带来惊喜。” 刘仁正沉浸在欢喜中,罗七就进来禀报了。 “掌柜的,那豹子去找了北城五虎,商谋着今日夜里去绑了……”说着看向王桃花。 王桃花瞬间炸毛了:“哎哟,这个大猪头真是个小肚鸡肠的,亏他还是个爷们,竟然连我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都不放过。 我诅咒他喝水呛死,走路撞死。不过,这北城五虎又是谁呀?厉害不?这名头听着有些霸道呀!!” 罗七笑道:“桃花姑娘,你可别被这名头给吓到了,其实就是五个有点三脚猫功夫的泼皮混混,给自己取的凶号,不碍事,就当作是五只野猫吧!” 听罗七这般说,王桃花心里才松了口气。 “哼,这老匹夫可不就剩这么点手段了。罗七你去昌盛镖局找下阿三,阿四几个,今日夜里你带人埋伏在桃花家附近,咱们让那五只老虎有去无回,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王桃花心下一惊:“这是要把人噶了?是了!这个时候可不能心软,不然被噶得就是自个了!再说这几人本就是个祸害,死有余辜。” “好的,掌柜的,我这就去吩咐。” 罗七便匆匆下去了。 有了刘仁的安排,王桃花这颗心也安定了下来,看天色也不早了,便要告辞。 “老刘,我的身家性命可就全靠你了。你一定得细细嘱咐嘱咐罗七,今晚千万别撂挑子了。” 刘仁见王桃花这般叽叽咕咕也是好笑。 “放心吧,丫头,你可是我的财神爷,我可舍不得你伤了碰了。” 等王桃花回去了,刘仁就把今日所发生的事,一字不落地写了信送去了京城,包括红烧肉的方子。 然后赶紧去了后院的小灶房,这里有人看守。悦来楼的新菜都从这屋子里出来的,掌勺的人正是刘仁的儿子……很快一股浓香就散遍后院。 徐大彪悄悄来到院子后头,隔着窗子望去,隐隐看到刘章拿着一张纸细细地看着,那是抓心挠肝,心急如焚。 朱掌柜说过,拿到一道悦来楼的招牌菜奖励二十两银子,要是头牌新菜则奖励五十两银子呢…… 第218章 偷方子 入夜,微暖的春风吹得那酒幌子左右摇曳。 悦来楼灯火阑珊,大厅里食客们推杯换盏,谈笑风生。 这时一阵锣响,刘仁站上了花台中间,朝众人拱拱手。 “各位,今日咱们悦来楼寻来一道神仙美食,望给各位增加雅兴。” 有食客就问了:“掌柜的,别卖关子了,快让咱们看看这神仙美食是什么吧?” “好!诸位请看!” 就见花台中间落下红绸,正中用金色颜料写了“红烧肉”三个大字。 有人就问了出来:“这红烧肉是什么肉啊?咱们吃遍了山珍海味,还真没听过?” 刘仁笑道:“诸位,我这红烧肉乃用猪肉所烹!” “啥,用猪肉做的?那骚气的东西能好吃吗?” “哼,这猪肉也能上得了爷的台面?还敢大言不惭地叫神仙美食,这悦来楼是愈发没有规矩了。” “这刘掌柜也是老糊涂了,猪肉也能登大雅之堂?还是留给村里的婆子们吃吧。” “走走走,这不是寒碜人吗?别在这吃了,咱们去对面的飘香楼!” 看着有些人颇为激动,就要离去,刘仁依然镇定自如。 “诸位都是我悦来楼的贵客,自是知道我悦来楼向来童叟无欺,不会无故放矢,还请稍安勿躁,听老夫一言。” 大家这才停下脚步。 “大家有所不知,我这红烧肉虽是猪肉所烹,烧菜的方子却是前朝宫里流出来的。老夫已让人做出了这红烧肉,那味道香糯绝美呀!” 听他这么一说,瞬间就勾起了大家的好奇心,既然是前朝皇宫里贵人吃的东西,应该会有独特之处吧? 想到这就坐了下来,准备再看看。 “这红烧肉有诗云:净洗铛,少着水,柴头罨(yǎn)烟焰不起。待他自熟莫催他,火候足时他自美。今日老夫将给每桌客人送上一份,望大家好好品尝。” 说着一盘盘闪着油光的红烧肉就送上了桌子。 众人看着这肉色泽鲜艳,又香味四溢,于是半信半疑地吃了一口。 “这……这还是猪肉吗?我的天,入口即化,也太好吃了吧!” “怪哉!猪肉竟然可以做得如此美味,莫不真是瑶池神仙之味!!” 有嘴快的已经吃完了,立马喊道:“掌柜的,给我上一份这个红烧肉!” 刘仁捋着胡须笑道:“不好意思,周公子,这红烧肉制作极为复杂,需要三十多味香料熬煮两个时辰才能如此鲜美软烂。今日备料不足,还请各位明日赶早。” 刘仁睁眼说着瞎话。 可众人却信了呀。这肉太好吃了,不够尝啊,看来明日中午得早点来…… 就这般红烧肉正式挂牌悦来楼,一时间其美名传遍了平川县,有好吃者直接唤名神仙肉。 眼瞅着悦来楼又要大火了一把,对面飘香楼的一干人眼红得牙都咬碎了,那朱大通更是脸黑到了耳后根…… 再说等悦来楼打烊后,伙计们一个个回了家。也有些不回家的就留在了悦来楼,后院留了通铺。 今日徐大彪就没回去。 他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亮,等待着…… 子时,天黑如墨,好在月圆如盘。 沟子村村口闪过了四道身影,各个穿着夜行衣,拿着一把刀。 “老大,那娘们家已经打探清楚了,就在北边那坡下 。” “人在家吧!?” “在,在老五一直在那边看着呢!” “好,老四你前面带路。记得豹哥交代的,先逼这娘们把方子交出来,再把人给……” 松老大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松四却搓着手,两眼放光:“老大,那娘们长得还不错,这么死了怪可惜的,要不给小弟过过瘾……嘿嘿……” 松老大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老四,要我怎么说你?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管不住裤裆!?那百花楼里漂亮的姑娘有的是,回头拿了赏钱够你快活半个月了。 这事咱们得做得干脆利落,给朱爷留个好,以后那富贵可不就来了。明白!?” 松四连忙点头,竖了个大拇指:“老大,还是你想得长远,咱们走吧。” 再说晚饭后,王桃花就借口今夜要配些重要的药粉,怕影响刘冬儿睡觉,就将刘冬儿打发去和王豆香睡了。 现在屋里熄了灯,她在床前走来走去,心里七上八下的。 她手里拿着一根臂粗的棍子,凑在窗前的缝隙往外看,外头一片黑漆漆,什么也看不到。 “罗七你可千万别掉链子呀!” 手心里已是一片汗涔涔的。 突然借着月光她看到院外跑过一道影,那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了:“娘也,贼人来了!!” 很快院外又来了几条黑影,就见一道银光一闪,王桃花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她看清楚了,那是刀!! “老大,那小娘们的妹子傍晚走了,她还在里头。” “不打紧,豹哥交代只要对付这娘们就行。走,办事去。” 王桃花缩在窗边一眼不错地盯着那几个黑影慢慢靠近,心跳如雷:“呜呜呜,罗七,大侠,你们再不来,就等着给我收尸吧!” 就在五人堪堪跨入院门的一瞬间,几道黑影就如夜枭一般从外头那棵大树上落了下来。 “不好,有埋伏!” 松老大刚想提刀砍去,那身影抓着他的手一拧,刀就“啪嗒”掉地上了。 松老大还没来得及喊声“疼”,就被一个手刀打晕了。另外四个人也很快就被制服了,一动不动地瘫倒在了地上。 王桃花赶紧从屋里跑了出来。 “罗七!?” “桃花姑娘,你没事吧!?” 王桃花摇摇头:“没事,多亏有你们。” “姑娘这贼人已经被制服了,别担心了,好生回去歇息吧!” 王桃花拱了拱手:“多谢各位相救。” 很快罗七几人各扛着个人,就匆匆消失在夜色里! 那五只“老虎”是死是活,王桃花可就管不着了。现在她的心终于放下了,于是安安心心地睡大觉去了。 这边徐大彪听着身边冯五震天响的呼噜声,试探性地推了推:“老冯,老冯!” 冯五没半点动静,依旧呼呼大睡。 徐大彪心下一喜,赶紧披了衣服,穿了鞋,先来到窗前往外瞅了瞅。 借着月光看去,院子里头安安静静,连个鬼影都没有。今夜他打听了,后院就留了自个和这冯五,真是天赐良机! 他出了门,蹑手蹑脚地来到那间小灶房前,见门上上了锁。 “哼,就这么小小的一把铁将军也想难倒爷,也不问问爷祖上是干什么的。” 徐大彪祖上还真有些来历。他太爷爷是当时九江府颇有名气的锁匠,后来家道中落才流落到平川县,他也阴错阳差地成了厨子。不过这祖传的手艺多少还是会上几分的。 他从袖子里摸出一根细铁丝,捅进锁眼里转动了起来。不消五息时间,就听“咔哒”一声,锁开了。 徐大彪脸上闪过一丝得意,推开一条缝,像泥鳅一般钻了进去。 殊不知,此时二楼的窗子留了一条缝,一双眼睛正直勾勾地看着这一切。 那小灶房平日他虽然没来过,但路过时也看过几眼,大概的布局是知道的。所以徐大彪径直来到了一个专门放菜谱的柜子前。 他摸出火折子,借着星点火光一通翻找,最后在最里层找到了一张纸。 打开一看,正是红烧肉的方子,心下一喜。连忙躲在柜子后头,拿出白纸和一截木炭,把那方子照抄了一遍。 他识字这事没人知道,所以这些年用同样的法子,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悦来楼好几道招牌菜送去了飘香楼。 直到京城里派了罗七下来,揪出了好几个内贼,这徐大彪才“老实”了下来。 抄完后,他把方子放回原处,又悄悄地锁上门回了屋子。 这一夜徐大彪睡得极为妥帖,梦里朱大通不仅好好夸了他一番,还赏了自己好大一个金元宝…… “竟然会是他!!” 刘仁颇有些惊讶,毕竟在他印象里这徐大彪手艺不错,见谁都客客气气,也从不撩挑子,蛮老实的一人。 “哎!果真是画虎画皮难画骨,真人知面不知心呀!” “掌柜的,我这就去把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狠狠揍一顿,再送衙门去?” 唐九气得攥紧了拳头。 “不急,那老东西不是喜欢耍心思,算计人吗?咱们先陪他玩一玩。” 第二日一大早,徐大彪就捂着脸“哎哟哎哟”地唤个不停,等戏做足了,这才来跟刘仁告假。 “掌柜的,我这槽烂了几个老牙。昨日贪嘴吃了几颗松子糖,这不牙病犯了。实在疼的厉害,跟你告上一日假。” 刘仁不动声色地点头:“去吧,这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我记得济世堂的吴大夫看牙病颇为不错,可以去瞅瞅。” “好好,谢谢掌柜的,我这就去看看。” 说着“哎哟哎哟”地出了门。 “唐九你跟着去看看吧,小心别被发现了。” “掌柜的,你放一千颗心吧,我以前做啥的你忘了?保准摸得清清楚楚。” 于是立马跟了上去。 这徐大彪路过飘香楼时,看到豹子站在柜台前,眼前一亮。忙用力地咳嗽了一下,食指竖了竖。 这是两人的约定,要是拿到了飘香楼的招牌菜就竖起食指。 豹子本来是在等五虎来报信,可等了半晌人也没来,想着肯定是几人吃酒睡去了,不由得骂了两句。 这不看徐大彪竖了指头,就跟春子交代了下,跟上了徐大彪的步子。 豆豉巷,徐大彪家。 “豹哥,你可知道我今日带来了什么?” 徐大彪又得意又神秘地从怀里掏出一张纸。 “别跟爷绕圈子了,快说吧,是哪道招牌菜。自从罗七去了悦来楼后,你可是很久没得手了。” “豹哥,你自个看,绝对是天大的惊喜。” 徐大彪搓着手,眉飞色舞,一脸得瑟。 “哼,你可别拿些老掉牙的菜方子来忽悠老子,要不然老子……”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排头写了“红烧肉”三个大字,顿时眼珠子都要飞出来了。 “乖乖,你把红烧肉的方子给偷出来了!!?” “怎么样,这方子是个惊喜吧?” “啧啧,老徐你这次是立大功了呀!昨日那刘老头弄出那般大动静,嚣张至极,可把掌柜气个半死。这下他老人家可要开心坏了,你就等着拿赏钱吧。” 徐大彪搓着手,满脸堆笑:“等咱拿了银子,请豹哥去百花楼快活快活。” “好说好说。事不宜迟,我这就回去跟掌柜禀报。” 很快飘香楼的雅间里就传来朱大通得意的笑声。 “好,好,这小子这次干得不错,回头拿六十两银子给他,多的十两就当爷赏他的。” “恭喜掌柜拿到这方子。” “豹子,你这段日子办事不错,回头爷会跟主子说的。” “小的谢谢掌柜的提拔。掌柜的,听说对面今日午时开始卖红烧肉,那咱们……” 朱大通眼里闪过一丝戏谑:“你现在把这方子拿去给几个厨子,叫他们给我按着方子做。咱们今日中午挂牌神仙肉,价钱跟以往一样,只要对面的一半。” “好的,掌柜的,我这就去安排。” “等等,松家几兄弟回信了没?” “这不刚才小的正要去看,徐大彪就找来了,还没来得及去找他们兄弟几个。我这就去看看……” “去吧,记得把那两样方子拿回来。” 在他心里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村姑看到五个穷凶极恶的贼人还不得老老实实地招了,这方子必是到手了。 “啧啧,今儿个这日子可真不错,拿了三张方子,又可以气那老匹夫,一箭四雕。冬子,去给爷泡壶好茶来……” 第219章 被老虎叼走了 昨夜因贼人的事睡得迟,等王桃花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了。 看着窗子里透进来的明晃晃的日光,听着院子里刘冬儿做饭的动静,想到昨夜的惊险,王桃花吐出一口浊气:“活着真好。” 等她拉开门,刺眼的阳光让她一下子睁不开眼。 “姐,你醒了,昨夜调药粉调得很晚吧,我去唤你好几声你都没醒。” “呃……是有点晚了。咋样,昨夜和豆香姐姐睡得可好?” “嗯,豆香姐姐跟我讲了好多故事呢,可有意思了。哦,对了,姐,桂花婶子还给了一些腌萝卜,我尝了又脆又爽口,刚好拿来下粥喝。” “好!” 王桃花吸了口清新的空气,突然眼睛一动,往院门口走去,就见地上除了有些凌乱的脚印,根本没什么打斗的痕迹。 她又抬头看了看那棵枝繁叶茂的大樟树。 娘也,十来米高,罗七他们是什么时候藏上去的?还有跳下来也不怕摔断脚,啧啧,这几人的功夫可真是厉害。要是我也能…… 王桃花已经脑补了一场女侠劫富济贫,英雄救帅的戏码了,羡慕得两眼冒星星。 等吃了饭,吴长水就来嘱咐明日上梁的事宜。好大一通讲下来,把王桃花脑袋都听糊了。 “丫头,这上梁可不是儿戏,老话都说梁正了,家里就顺利。梁稳固了,家里就平安。今日少安回来,我还得给他交代一番。” “好好好,有长水叔在我就放心了,反正按着你说的做准没事!!” 城北五虎住在平川县北城的石子巷,等豹子熟门熟路地来到一个院子前,就见院门紧闭,里面没有任何声响。 “嘿,这松家五兄弟可比老子懂得享福,这太阳都晒腚了还睡着!!” 于是重重地拍了拍门:“松三快开门,我,豹子。” 可是他拍了大半天,愣是没一个人来鸟他。 “这几个鸟厮,被个马尿灌得这般醉了。” 他一把把门推开,就往屋里走去。稍顷便又骂骂咧咧地走了出来。 “奇怪,这几个浑人不在屋里,又跑哪里浪去了?老子这边还等着回信呢!” 等他焦急地回了飘香楼,就见刘仁慢悠悠地踏着步子走了进来。 “刘掌柜,你咋来了!?” 这刘仁虽是每天都能在铺子门口打照面,可好久没来飘香楼了。 “咋,咱们老邻里一场了,这是不欢迎了?” “那不会!你请等等,我这就去通报掌柜。” 雅间里。 朱大通意味深长地看向刘仁:“老刘,我这里你可是有大半年没登门了,这今日上门可是有事?” “没事没事,就是听说你这边新得了好茶,还是武夷山那边来的岩茶。那里的茶叶好呀,形似蜻蜓头,味有兰花香。这不厚着脸皮过来讨点喝,香香嘴嘛。” “老刘啊,你这鼻子够灵的呀,我这好茶得来不过三天你就知道了。啧啧,比我后院的大黄灵敏多了。” 大黄是给飘香楼看门守院的一只黄狗。 旁边候着的豹子不由得笑出了声。 “好啊,老朱,你这是想着法子打趣我呢。哎,说来这狗有时比人懂事多了,至少它就一根肠子,忠心护主。不像有些人啊,满肚子花花肠子,那阴谋诡计一出又一出,可不是比狗都不如。” 朱大通眼皮一抖:“老刘你这是话里有话呀!?” “你瞧瞧,又误会了吧,我就说你这老小子心思忒重了些。就咱俩这关系,想骂就骂,想说就说,哪需要拐弯抹角的。哎,说了这半晌了,豹子,那茶呢,咋还不上啊?” 豹子看向朱大通,对方点点头。 “刘掌柜那茶已经吩咐下去了,我这就去看看泡好了没。” 等热茶上来,刘仁闭着眼睛闻了一闻:“嗯,香,果真是好茶呀!老朱,这论享受讲究,这全县的掌柜可都不如你。” 朱大通颇为得意地笑了笑:“啧啧,难得我这边也有你眼馋上的东西。豹子你去把那茶叶分出一两来,待会给刘掌柜带去。” “哎呀,那我就不客气了。” 很快豹子便拿来个竹罐子放在茶几上。 “老刘说来呀,这些年咱们兄弟俩难得心平气和地喝杯茶水,以后得多走动走动。这老话还说,远亲不如近邻呢,你说是吧?” “老朱你这话我爱听。这人活一世,也就匆匆数十载。你我能日日照面,本就是几世得来的缘分呀!就怕你这里台阶高,看不上我这小掌柜一个咯。” “瞅瞅,这是又拿我开涮呢!好好好,咱们以前的恩怨以后都不论,来,喝茶。” 明明两人恨对方要死,可两人就这般安静地喝了一杯又一杯的茶,把一旁的豹子都看傻眼了。 茶过三巡,刘仁笑着说道:“老朱,最近县里头有个新鲜事,我说与你听听。” “这又有啥好事情?说来听听。” “我这也是早上刚听来的,谈不上好事情。说是在咱们县的南边村子,那边最近山里出来了好几只大老虎,只只有牛犊那般大。 好像昨日夜里下山,叼走了五个村民。这不,早上家人山上去找时,只剩一堆骸骨了,啧啧,这禽兽果然是凶猛得很呐。” 朱大通听了这话身子一顿,脸色一变。 一旁的豹子也是一脸后怕,后背流了一身的冷汗。 刘仁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哎呀,你俩怕啥,那山里的东西又跑不到县城里头。老朱,喝茶,喝茶,凉了可就不香了。” 朱大通目光如炬地看着刘仁,使劲地咽下了那股恶气:“老刘,咱们这县四周都是山,这老虎伤人也常事。我这边倒认识几个猎户,哪日老虎再赶出来,必让他们杀尽了,到时送张皮子给你垫椅子。” “那感情好,就怕这猎人箭术不好,射虎不成反喂了虎哦!好了,这也出来好一会儿了,老夫楼里还有事,就先回去了。这茶,咱们下次慢慢喝。” 朱大通也懒得装了:“既如此,我就不留了。豹子,送送刘掌柜。” 见刘仁出了门,朱大通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指着豹子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狗东西。你不是信誓旦旦地说那松家五人能把这事摆平吗,好了,现在连自个都喂了老虎。” “掌柜的,我……我也不知道那刘仁还有这一手啊?这事都我亲自去办的,按理说没人知道。” “哼,没人知道?我看你那脑袋里就是塞了草!那罗七可不就是个厉害的。你瞧见刚才那老匹夫的得意样了没?老夫这脸都被你给丢尿壶里了。要不是看在你今日拿回了红烧肉的方子,老夫非剥了你的皮。” 豹子一脸苦相地跪在地上,任由朱大通骂,屁都不敢放一个。” 朱大通还要骂上两句,就见本来走了的刘仁又折了回来,顿时那话就梗在了喉咙里,一张老脸憋得通红。 “老朱你这是?豹子你咋跪地上了!?” 豹子抬起脸,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小的做错事了,掌柜的教训是应该的!” “哦……” 刘仁这声“哦”拉得很长。 “刘兄,还有何事?” 见朱大通额头上青筋直跳,一脸拉不出屎的样子,刘仁一肚子欢喜。 “哦,这不,我忘了个东西。” 说着在朱大通吃了的目光中把桌上的的茶叶罐子拿了过来。 “老朱,这豹子嘛平日里我瞧着还是不错的,又吃苦能干,又听话,这样的手下,啧啧,满县城里也难找几个。这次给我个面子,稍微训斥两句就行了!” 趴在地上的豹子听了这话,感激地朝刘仁看去。他第一次觉得刘仁这老头咋这般顺眼? 朱大通阴阳怪气地说道:“既然刘掌柜求情了,还不快起来。一点小事都干不好,传出去外人只会笑我飘香楼里都是些酒囊饭袋。” 接着又意味深长地说道:“让刘兄看笑话了。难怪外头都说刘兄是个大善人,瞧瞧,这点小事都劳你费心了。” “哎,老朱你有所不知啊!” 刘仁开始吐“苦水”:“这不年前找算命的看过,天生劳碌命,得积福呀!毕竟这坏事做尽了,以后死了可不就下油锅,拔舌头了。瞧我,真是老了,说这个干嘛。行,那我先走了,有空去我楼里坐坐。” 说完,刘仁大摇大摆地出了门。 这下朱大通的肺管子都要炸了,对着悦来楼的方向骂道:“你个老匹夫,行善积德到老子头上了,我就看咱们谁更早见阎王!!” 等朱大通发了一通怨气后,豹子才小心翼翼地过来说道:“掌柜的,快到午时了,今日那神仙肉咱们还挂牌吗?” “那肉炖得怎么样?” “按方子上说得炖一个多时辰,刚才我去灶房问了,几个厨子已经把肉炖下去好一会儿了,约莫着午时可以上菜。” “好,你现在就找几人拿面鼓去门口,咱们敲锣打鼓放鞭炮,庆祝新菜挂牌。务必把那老匹夫的客人全抢了过来。” “好,小的这就去办。” 很快就到饭点了,路过的客人刚要去悦来楼品尝一下红烧肉,就看到对面的飘香楼在敲锣打鼓地喊着:“今日飘香楼挂牌神仙肉,只要半价,各位客官快来品尝啊!” 于是纷纷转身朝飘香楼走去。 “小哥你店里的神仙肉可是悦来楼昨夜的红烧肉?” 豹子连忙拍着胸脯夸道:“客官,那是肯定的呀!我飘香楼在县里十来年了,从不说大话。就咱这神仙肉的味道绝对比那红烧肉更上一层楼。” 听了这话,原本去悦来楼的客人顿时全进了飘香楼。 这更好吃,又更便宜,是个人都知道怎么选。 悦来楼准备迎客的店小二们看客人全被拉走了,顿时有些急了。 不料罗七跑来说:“大家该干嘛干嘛,别急,半刻钟后保准你们有的忙。” 豹子几人见悦来楼里也没几个人,更是趾高气扬,那锣鼓敲得更响了。 “各位客官,快来瞧瞧,本店新出的神仙肉堪称天下绝味,快进店尝尝吧,错过了,保准你后悔终身。” 不得不说,这飘香楼口才还是不错的!! 可这神仙肉到底好不好吃呢……嘿嘿……谁知道!? 第220章 腌臜货色 飘香楼现在是宾客如云,座无虚席,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等着那道新出的菜——神仙肉。 灶房里,朱大通看着乌漆嘛黑的红烧肉,那嘴角是不停地抽着。等他连着看了十几锅全是一个色,那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不是说这红烧肉色若重枣,晶莹如琥珀吗,这是啥,木炭吗!!你们几个到底有没有用心烧菜!?” 几个厨子噤若寒蝉,瑟瑟发抖。 为首的勉强挤出一个笑脸:“掌柜的,咱们都是按那方子来做的呀,一步也不敢增减,就连那配料都是老老实实地用戥(děng)子量的。” 戥子,古代称金银和药粉药材的量具 说完,偷偷地觑着朱大通那张黑脸,脑门上全是汗。 一旁的豹子赶紧帮腔道:“掌柜的,这卖相虽不好看,咱们铺上点果蔬,撒上点芝麻也能遮掩一二。” 朱大通强忍着一肚子火,勉强点了点头。 “拿筷子来,老夫试试味道。” 豹子赶紧递上筷子。于是朱大通在所有人的期待中夹了一块红烧肉往嘴里塞。 现在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还没嚼上两口,朱大通就“扑”地一下吐了出来,正射中了眼巴巴看来的豹子脸色。 “呸呸呸。” 朱大通一边吐着口水,一边掏出帕子不停地擦着嘴:“这玩意也是人能吃的?你们几个到底长没长脑子,是要气死老夫吗?” 豹子也来不及擦脸,忙捻了一块往嘴里塞,脸上很快扭曲了起来。 我滴个娘啊!这也太难吃了,又苦又咸,还有股令人作呕的猪骚味。 他本想吐出来,可朱大通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只能硬生生地吞了下去,差点就给噎死了。 “掌柜的,这……这……” 朱大通一巴掌就把豹子给扇倒了:“没用的东西,这就是你说的红烧肉!!??还神仙吃的,鬼都不吃!今天你要不把这些肉给老夫全吃了,老夫劈了你!” 豹子正要求饶,就听前头负责大厅迎客的朱顺匆匆跑来。 “掌柜的,客人们都在闹腾,喊着要神仙肉呢!” 朱大通就听得前头一阵吵闹,一股郁气陡然间涌了上来。他刚想去前厅安抚一下,那脚下就跟踩了棉花似的,倒了下去。 闭上眼睛的一瞬间,他明白自己肯定是掉进了那老匹夫设下的圈套。 最后的结局是飘香楼拿不出神仙肉,那些食客们气得掀桌子,砸碗筷,气呼呼地走了。 据说刚出门就涌向了对面的悦来楼。 而悦来楼,早就做好了准备。 就见一份份热乎乎,香喷喷的红烧肉络绎不绝地从灶房里送了出来。 早就被飘香楼吊足了胃口的食客们,待尝完悦来楼的红烧肉后,赞不绝口。同时对飘香楼骗客的行为更是厌恶,一时间飘香楼名声差到了极点。 悦来楼里,从正午到华灯初上,人来人往,宾客尽欢,似乎连空气里都弥漫着酒肉的香气。 等朱大通醒来已是子夜时分,靠在床头看着外头漆黑的夜色,老泪纵横。 完了,完了,这么多年的心血就这般完了。 更让他忧心忡忡的是,京城里的那位爷自己该怎么交代???可想到自己老小还在京城,只能含着泪把今日之事写了信,寄去了京城。 徐大彪是被人赤着身子从被窝里拎出来的,见旁边还睡着一个徐娘半老,阿四直接上去一掌把人打晕。 徐大彪借着月光,见是两个蒙面人刚想大叫,一把冰冷的刀就横在了脖子上。 “别叫,不然宰了你。” “好……好汉饶命,我……我保准不叫。” 他已经吓得瑟瑟发抖,摊在地上白花花的一堆肉。 “咱们哥俩今天来只为求财,把银子拿出来吧,不然……” 徐大彪做出一副十分难为情的样子:“两位好汉,这……你们找错人了呀,我……我就一个灶头厨子,哪来什么银子呀!?” “没银子对吧!?” 阿四故意用刀尖拍了拍他的大腿,玩味地说:“那先把你阉了……” 徐大彪赶紧捂着自己的下身,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好汉饶命,我……我有银子,我这就去拿。” 说着拿过衣裳,从里头掏出一个钱袋。 “好汉……好汉这是我所有的家当了,你们拿去吧。” 阿四拿过钱袋倒出来看了看,才二两碎银子,顿时气笑了。 “瞧瞧,这果然是个要钱不要命的主。” 罗七故意压着声音:“老二跟他说什么废话,不肯拿银子咱们先剁了他的手,再割了他的舌头,剜了他的眼睛……” 徐大彪已经吓得肝胆俱裂了。 “哥,我看还是先阉了他吧,这厮有钱玩女人,没钱来买命。”说着举起刀就要朝大腿根劈去。 “等等……我……我还有银子。” 刀就在半空停了下来。 “那还不快去拿银子。” 朱大通赶紧爬到床底下,掀开一块砖头,从里头搬出一个木匣子,一脸的痛心疾首。 阿四抢了过来,打开一看:“霍,还是只肥羊呀!” 里头大大小小的银锭子竟有好几个呢! 阿四从柜子里扯过一块包袱皮,把那银子全倒了出来,一卷,就塞怀里了。 罗七使了个眼色,阿四就朝徐大彪走去。 徐大彪吓得脸都白了:“好……好汉,银子……银子全给你们了,别……别杀我……” 刚说完,空气里就散出了一股尿骚味。 阿四一记手刀飞快落下,徐大彪晕了过去。 “老七,咱们是混的越来越差了,连这梁上君子的活计都干了,太丢份子了。” “别嘀嘀咕咕,老头子说这厮这两年可卖了好几个楼里的菜方子,不能便宜了他。再说这趟活也不错,这不就轻轻松松地挣了百来两银子了,咱们拿去喝酒也能喝上好一阵子了。走吧!这屋里味道太难闻了!” 说着从徐大彪衣服里抽出一张汗巾子塞进怀里,踩着他的身体出了屋子。 接着两道身影飞快跃上院墙,转眼消失在了夜色中。 月沉沉,夜朦胧,徐大彪呼呼大睡。 次日,等他醒来发现自己还活着那是一阵惊喜,拜天谢地,可等他想起银子没了,又是哭天抢地,把两个贼子祖宗十八代都给招呼了。 临了要出门时,那寡妇不干了,死命地拽着他。 “你个丧良心的,吃干抹净了就想不认账。你昨夜答应给老娘二两银子的,快拿银子来!你要不给,老娘就去敲大鼓告官。告你迷晕了我,占了我的便宜。” 徐大彪是真没银钱了,只能哭求道:“翠红,我的心头肉,我的姑奶奶呀别嚷了,待会街坊四邻来了,咱们俩可就真坏事了。我没骗你,昨夜来了贼人,把老子攒的银钱全抢走了。你放心马上就发月钱了,到时我一定给你补上!” “我呸,徐大彪,你还真当老娘是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啊,随便说几句好话就能骗了。你给不给,不给咱们这就去外头掰扯掰扯。反正你不要脸,我要脸干嘛!?” 说着就嚎了起来,徐大彪赶紧去扑过去捂住她的嘴巴。 “我的姑奶奶,别嚷了,我……我这就去凑银子,行了吧!” 最后徐大彪只能挑了几件好点的衣服,抱了一床冬日的被褥拿去当了,又出去借了一圈,总算凑足了二两银子,把这妇人给送走了。 等他失魂落魄地去了悦来楼,还没来得及进灶房,刘仁就把所有人召集在大厅里。 众人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而徐大彪却有些惴惴不安。 就听刘仁说道:“前日夜里,有人偷偷进了小灶房。” 人群里顿时闹开了锅,纷纷讨论起来。要知道那小灶房里全是各种招牌菜的菜谱子,平日里除了掌柜父子谁都不许进,这人进去想干什么,鬼都知道! 徐大彪也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可眼里明显多了一丝慌张。 就听刘掌柜徐徐说到:“里头的方子虽然没有少,不过那贼子是个极其狡猾的,偷偷看过了红烧肉的方子。” 众人瞠目结舌,这可是酒楼里刚得来的方子,现在每天排队等吃肉的人都到半旬后了。 啧啧,这贼人也太精明,专挑贵的拿……哦不,太过分了,太无耻了。 就听徐章站出来说道:“前日打烊前,怕方子丢了,我特意把一本菜谱压在那方子上,不料昨日去看时,那本书明显被人挪开了。可见是有人动了方子的。” 徐大彪额上已经微微出了汗,可他依旧故作镇定地站在那里,心里不停地告诉自己:“不能紧张,千万不能露出马脚,这事跟我没关系。对,没关系。” 刘仁捋着胡须道:“昨日我已经让人去看过,院墙上没有翻爬的痕迹,大门也没有被撬过,灶房里头其他地方没有被寻摸过,唯独菜谱柜子被动过了,可见是那贼人对咱们酒楼颇为熟悉!哎,这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 大家听了这话,心里一片哗然。 掌柜的意思是那贼人是铺子里的人!?我的天,这么吃里扒外,胳膊肘往外拐的事也敢做呀?会是谁呢? 于是都偷偷地看向身边的人,又觉得谁都有可能,一时间人心惶惶。 刘仁的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落在了徐大彪身上:“好在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老夫在现场捡到那贼人遗落的东西……” 徐大彪心跳如雷,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后背冷汗已如雨下。 他把那夜的事仔细地思索了一遍,确定没落东西后,心里才稍微安定了几分,还“勇敢”地迎上了刘仁的目光。 一旁的罗七暗哼了一声:“哼,秧蛾子插蒲扇,还挺能装的!!” “大家想的不错,这贼人就在咱们当中。老夫今日给他一次机会,若是肯主动交代,我大事化小饶他一命,若是再不招来,就别怪老夫不客气了。” 此话掷地有声,所有人缩着脑袋,大气都不敢出。 等了几息时间,见没人说话,刘仁冷哼一声:“好一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罗七把那东西拿出来吧。” 就见罗七从怀里掏出一面汗巾,抖了开来。 “大家瞧瞧,这就是那日贼人落在小灶房的东西。” 众人纷纷凑上前去。 孙大发一看,张口就喊道:“大彪,这不是你的汗巾吗!?” 这一喊,所有人的目光都射向了徐大彪,就见对方脸色灰白,没有一丝血气,整个身子抖成了筛子,立马心里明白了几分。 “不……不是我,我没有……没有偷方子,掌……掌柜的,对,对,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我的,掌柜的……你要相信我啊!” “陷害你?谁陷害你?徐大彪,我刘仁自问待你不薄吧?当初你落魄到喝水饱肚子,是谁救济了你?把你叫来铺子里做活,我每月给你开一两银子的工钱。这在平川县也算是数一数二了吧!我看你这良心被狗给吃了。” 刘仁一甩袖子坐了下来:“你说冤枉了你,昨日那豹子又同你在屋里说了什么?非要老夫一一说出来吗?” 徐大彪顿时跟见了鬼似的,嘴张得老大,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知道再狡辩也无用了! “罢了,收拾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老夫怕脏了手。罗七,把人带去衙门。对了,记得递上老夫的帖子。” 众人心下大骇。 在悦来楼干久了,或多或少都知道悦来楼的后头是京城里的贵人,于是纷纷怜悯地看向徐大彪,这下不死也得脱层皮了吧! 徐大彪赶紧扑过来抱住刘仁,鼻涕眼泪一把流:“掌柜的 ,饶我一命吧。我也是猪油蒙了心,才做了这傻事。我错了,我错了呀……” 刘仁定定地看着地面,无动于衷。 罗七上前一脚把人踢开,唤上两个人把哭哭啼啼的徐大彪绑了,拖出酒楼就要送去县衙。 几人迎面刚好碰上了豹子出门,徐大彪赶紧喊道:“豹哥,救我啊,救我!” 豹子见状,脸上颇为惊惧,试探性地问道:“罗七,你们这是?” “哦,没事,捉到一个偷菜方子的贼,掌柜的让我们绑去县衙!” 豹子心下一颤,糟了,事情败露了。 徐大彪还在那里死赖地叫唤着:“豹哥,豹哥,你得救我,我这都是帮你们飘香楼做事啊!” “放什么狗臭屁!!你个腌臜贼子乱泼污水,攀扯咱们飘香楼,小心咱们掌柜的告你诽谤。” 说着豹子飞快地朝楼里走去。 罗七看着冷笑一声:“老子就看你们还能笑多久!?” 等人送去了县衙,丁汝章一通惊堂木拍下,那徐大彪就萎了,不仅把偷方子的事全给招了,还把这些年干的烂七八糟的事一股脑地交代了遍,比如偷看寡妇洗澡,欺负瞎眼老头,撬别人家门偷东西…… 让一干人听得十分无语。 丁汝章直接命人先打了三十大板,押入大牢,择日听审。 接下来就给了丁汝章好大一个难题。 他看着悦来楼递来的帖子,脑袋“嗡嗡”疼。 “知松,这事难办呀!按理说飘香楼心术不正,勾结徐大彪盗取悦来楼的方子,应该严惩不贷。 可是这飘香楼后头是护国公府的大少爷,听恩师说那人最近还攀上了楚王。这朝堂之事,也无定势。 那楚王向来记仇,谁又知他将来的运势如何?想当年先帝崩逝,圣上不也是最不显眼的皇子……老夫若动了他的人,将来要是他坐了那个位子,就怕这乌纱帽下的脑袋保不住咯!” 冯师爷略一思忖:“东翁,有句话学生不知当讲不当讲?” “知松,都这节骨眼了,但说无妨。” “东翁,且不说圣上现在春秋正盛,就楚王目前来看毫无胜算。除了宫里那位贵妃娘娘,外家再无帮衬。咱们圣上可不止一个皇子啊! 再说这飘香楼后头是护国公府里的大少爷,但这悦来楼后头可是护国公府正儿八经的主子爷,皇后娘娘的亲弟弟,且又立下了赫赫战功,将来这爵位必是他的。 护国公为人忠正,从不参与争储之事,他若知道儿孙中有人勾连皇子,必是重怒!!由此东翁只需秉公处理,做个纯臣即可。” “知松一番话,让老夫醍醐灌顶呀!这庶不压正,老夫险些忘了。好,老夫谨小慎微这么多年,反倒哪都不讨好,这次就干脆做个纯臣,这事就按大梁律法办吧。” “东翁所思极善。这虽是一招险棋,却又是最稳妥的法子。倘若真因此得罪了楚王,也算是扬了名头,说不得就入了圣上的眼。 再说护国公府的主子知道了,也不会袖手旁观的。听说现今吏部主事还是当年护国公手下的长史呢!” “哎呀,知松还是你想的通透呀!当得老夫一谢。” 说着丁汝章起身拱手要拜。 冯师爷赶紧躲开。 “东翁如此,折煞我也。岂不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而已。东翁,此事还需去悦来楼走一趟。” 丁汝章略微想了想,这才笑开了怀:“老夫幸得知松啊!好,老夫这就去一趟悦来楼。” 隔日,徐大彪盗窃悦来楼菜方子一案就判决了。 徐大彪前后一共盗取了四张菜方子,价值不菲,于是重打五十大板后,流放三千里。飘香楼谋取他人秘方,不仅赔了悦来楼五百两银子,也被封了。 而朱大通,豹子等人也在挨了三十板子后,被丢进了大牢,徒三年。 刘仁对丁汝章这般处事很是满意,当即写了密信送去了京城。 果然丁汝章不但没有受到上峰苛责,反而吏部传来好消息,去年县治评级为优等,有望来年调回京城,一时大喜过望。 最令人感慨的是称霸平川县十来年的飘香楼就这般关门大吉了。接下来就如多米诺骨牌一般,九江几地和京城里的飘香楼都关门了。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这是得罪人了!!还是得罪了了不得的人。 第221章 上梁大吉 四月二十,辰时,宜上梁,大吉大利。 一大早,王桃花三姐弟就穿戴一新,在张大娘等人的簇拥下来到了新宅子前。 这上梁历来是起宅子最最紧要的事,过去农村有句俗语:“房顶有梁,家中有粮。房顶无梁,六畜不旺”。 吴长水更是煞有介事地说要是梁没上好,主家会倒霉一辈子得。还说之前宋家村有家人起宅子不敬梁,最后半夜梁掉下来把人给砸死了。 王桃花暗暗嘀咕:“确定不是梁没搭好吗!?” 可看大家一脸严肃庄重,想起自己穿越的遭遇,也不由得认真了起来。 王桃花家的新宅子可是村里最好的宅子,所以外头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村民。 就见吴长水带着二十来个汉子已经等在那里了,腰间都束了一条红带子,说是可以避邪破煞。 新宅子两侧梁架已搭好,就差最中间一根主梁空着。那主梁足有桶粗,中央以红丝线绑着,两末端用红纸圈起来,早在三日前就被架在椅子上。说是有梁神入内,所以不能沾尘土,更不许生人触碰。 面前的长桌上点着一对红烛,摆了一个墨斗和一把曲尺。接着便是鱼、鹅、豆、蛋、盐五色吃食和几样茶点果子,都用木制的红漆盘盛着。 吴长水净手后,点了三炷香。让王少安站在中间,姐妹俩分站两侧,然后给每人分了一根香。 “少安,叔要开始祈请诸神了,你们记得我每请一神拜上一拜。” 三姐弟就竖起了耳朵。 接着吴长水清了清嗓子,大喊一声:“一敬三界天神。” 姐弟三人拜。 “二敬五方土地。” 姐弟三人又一拜。 “三敬鲁班先师与梁神。” 姐弟三人再一拜。 然后王少安打头,三人依次把香插在炉中。 吴长水又往地上倒了三杯水酒,然后就拿起一只沾了朱砂墨的毛笔给少安:“少安,你去主梁的两头点一下。” 这个叫“点梁眼”,据说只能由男子点。 王桃花撇撇嘴:“哎,咋哪哪都是重男轻女。” 不料一旁的张大娘满脸慌张地扯了扯她的袖子,小声地提醒道:“丫头,别乱说。梁神安了宅子,咱们说的话都能听到的。” 王桃花只能回过神,认认真真地听着吴长水安排。 点梁之后,吴长水让两位生肖属龙与虎的人,按左青龙、右白虎站在梁木两侧,给木头绑上了绳子,然后微微地抬了抬梁木。听说这么做,梁就坐得稳当了! 随着一声鞭炮声响,吴长水大喊一声:“上梁,大吉大利咯!”” 就见站在屋顶的众人就慢慢地拽拉绳子,就见梁木晃晃悠悠地升了上去。 上梁 一旁的王孟山开始念上梁文疏了:“良时吉日宅兴旺,万贯财宝进家堂。良时上梁人丁旺,儿孙富贵大吉昌。左有青龙送财宝,右有白虎进田庄。禄到厝前人富贵,马到厝后旺儿孙。一进人丁千万口,二进寿命好延长,三进主家发大财,四进主家乡福禄,五进主家万年兴。进乎!进乎!大进大富大贵。” 一段话念完,那正梁堪堪放平稳了。 上头就有人在梁上披一条红布,寓意着:“头顶鸿运!”中间则挂上装有红枣、花生、米、麦、柏树枝等物的红布袋,寓意“福、禄、寿、喜,万古长青”。 接着就是上梁仪式里最热闹的环节——“抛梁”了,意为“财源滚滚来”。 这下梁下所有人都跃跃欲试,这不仅能沾福气,还能抢到许多吃食呢。等大家伙知道王桃花抛梁里头有百来文银钱,更是激动不已了。 原来昨晚王桃花就把要抛梁的东西准备好了,足足有一箩筐,里头有白面馒头,包子,粽子,花生,红枣,炸果子,还有足足百来文铜钱。 吴长水几人看了直咋舌。 “丫头你这抛梁除去那年夏员外家,十里八乡就数你最大方了。” 王桃花笑道:“这建宅子也不天天建,咱们就图个吉利。张大娘不是说越热闹越有福气吗!” “哎哟,今日老婆子说了一箩筐话,你们几个也没听几句进去,瞧瞧,这话你倒听进去了。好好好,老婆子给你添点福气。” 说着也摸出六枚铜板放进筐里。 接着罗桂花,王孟山几人也都添了些,这么一来里头的铜板就更盛了。 开始抛梁了! 左边梁架上坐着的是吴木,右边则是阿水,他们身旁各放了一个篓子。 两人熟稔地唱和道:“抛梁抛到东,东方日出满堂红;抛梁抛到西,麒麟送子挂双喜;抛梁抛到南,子孙代代做状元;抛梁抛到北,囤囤白米年年满”。 这话说完,各种吃食和铜板像雨点一般被抛洒了下来,人群里无论大人小孩都开始闹哄哄地捡了起来。 王桃花姐弟三人这里看看,那里瞧瞧,觉得好有趣,也想冲进去抢上一番。 张大娘立马拦住他们,笑道:“哎呀,哪有自家人去沾福气的,没得让人笑话了,快边上站着去。” 于是三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家乐呵呵地叫嚷着,抢着。 “哎呀!” 王桃花正看得津津有味,一个包子砸在了自己头上。她刚摸下来,一只指甲里满是泥土的细长爪子伸过来抢走了。 “那啥,丫头,咱们可不兴捡自家的,这包子给婶子了哈!” 我去,是黄春芳。 她咋还有脸来!! 王桃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想着大好日子,就不跟她见识了。 这婆娘抢东西是真厉害,见哪里东西多直接扑了过去,压在身下,然后让王金凤几个过来慢慢扒搂出来,所以光她们家就捡了半个口袋了。 这不,黄春芳见那头落下了几个铜板,眼睛像饿狗一般发亮,就要扑过去。却不料旁边的叶大丫先一步,蹲下来捡了起来。 “大丫,这是我看到的,你不许捡。” 叶大丫白了她一眼:“春芳你糊涂了吧,这抛梁的东西哪有认主的,谁捡到就是谁的,你这话真是说得出口。” 于是继续埋头捡了起来。 黄春芳急了,忙一把推开叶大丫,身子就扑在了几个铜板上。 “现在是铜板在我身下了,就是我的了,你不许捡。” 叶大丫正捡的起劲,被她这么耍赖也是气急,直接去拉她的襦裙下摆。这不一用劲,“滋啦”一声,襦裙被撕破了个口子。 已是四月末,天气愈发暖和,黄春芳贪图凉快,就没穿亵衣。这不光溜溜的小腿就露了出来。 现场有这般多的男人呢! 黄春芳赶紧拉了拉下摆,脸上顿时一片绯红:“哎呀,叶胖子,你要死呀!敢撕老娘的衣裙。” 叶大丫撇撇嘴,环抱着手:“这可不能怨我,谁让你先撞我的,该!” 黄春芳见对方不但不道歉,还指责自己,那火气登时翻涌而起。她一溜烟地爬起来,头一埋,像头蛮牛一样就朝叶大丫撞去。 “咚!” 叶大丫本就胖,这不重心不稳,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一时间所有人的都停了下来,目光惊讶地看向两人。连梁上抛东西的吴木两人也住了手。 “哎呦,我的屁股!黄大牙你敢撞我,老娘挠不死你!” 黄春芳有口黄黄的大板牙,与她处不来的人都叫她黄大牙。 叶大丫哪里肯这般认输,揉了两下屁股,就雄赳赳地扑过去和黄春芳拧打成了一团。 王桃花看着狼狈为奸的两人打成一团,也是看得津津有味。 王孟山则气得喝道:“你们两个还不快住手!这人家上梁的大好日子也来闹腾,冲撞了四方神灵,你们两个担待的起吗?快来几个人,把人给拉开。” 哪里还等得及村长发话,吴长水几个已经上去拉人了。 可费了老大劲把两人拉开,两人还是朝对方踢蹬着腿,吐口水,那脏话更是一句接一句地泼了出来。 “黄大牙,瞅你这贱样还敢跟老娘耍横,以后你见着我就给我躲开,不然我见你一次挠你一次,敲碎你那口大板牙。” “我呸,你个死肥猪,成日里搔首弄姿的,也不瞧瞧你这身肥肉,哪个男人见了不得跑呀!躺在那儿,都没人要吧!?” 眼看那话越说越难听了,王孟山大喝一声:“住嘴!这么多孩子看着呢,你们俩要闹哪般。为了几个铜板,打成这样也不怕人笑话!若是谁敢再骂一句,我就请族规了。” 两人这才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王桃花冷冷地看着两人:“叶婶子,黄婶子,你们俩安的什么心呢?我这大好的日子竟被你们搅成这样。好了,看在今日我家办喜事的份子上,把东西放下,滚出我家。” 王孟山点头:“理该如此!” 黄春芳两人对视一眼,赶紧把腰间挂着的布包捂得紧紧的。 大烈,虎子几人才不客气,直接过去扯了下来,扔给梁上的吴木。 吴木把布袋子里的东西倒回篓子后,就把空口袋抛了下来。 “你们两家人赶紧走,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了。” 叶大丫见众人虎视眈眈地看着自个,只能带着王四喜挤出了人群。 黄春芳白忙了一场,又被打了一顿,气得胸脯上下起伏着,最后“呸”了一口:“这捡来的东西还得还回去,老娘就没见过这么小气的人家。我看这屋子的梁起成这般,最多一年半载保准塌了。” “黄家嫂子,你说什么呢!!??” 吴长水和十几个帮工瞬间绷着脸,瞪着她。 这当着起房子的人说这埋汰话,这是打人脸呢! 黄春芳赶紧灰溜溜地爬起来,拍拍屁股就要走人。 不料有人眼尖,就看到那屁股外的襦裙上沾了一丝鲜红。 “哎呀,她……她……” “刷!”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落在了她身后。 黄春芳捂着屁股,有些心虚地骂道:“哎呀,看什么看!?还要点脸面不,净盯着人家老娘们屁股看。” 很快男人们尴尬地转过头去,女人们则是嫌弃地捂着眼睛。 “夭寿哟!人家上梁,她来月事了也敢来,就不怕被丢出去吗!?” “啧啧,这要是我家,保准大耳刮子扇她,再打断她的腿。” “这……这是诚心的吧,这桃花建个这么好的宅子,还碰到这么恶心的事。她也不怕遭了报应。” 古人是很讲究吉庆的。这上梁有个十分特殊的讲究,来了月事、坐月子的女人和新丧近亲的人是不能来的,不然会冲撞了梁神,家宅永无宁日。 王桃花正愁没借口打人呢! “少安,冬儿,野狗闹宅子,走,跟姐去打野狗去!” 于是撸起袖子带着刘冬儿,王少安就朝黄春芳走去。 黄春芳见王桃花三姐弟手里拿根棍子凶神恶煞地走了过来,也有些慌了,赶紧嚷嚷着:“哎呀,家里还有事,我先走了。” 王桃花飞快地跑了过去,拦住了她。 “黄春芳,你欺人太甚,我家上梁多重要的事呀!也敢来捣乱,你还配做人吗!?” 接着三姐弟就挥着棍子敲去。 黄春芳本想跑来着,大烈,虎子几个拦在前头,只能抱着头像只无头苍蝇般四处乱转。 黄春芳的几个崽子见娘被欺负了,都想来帮忙,不料吴木带着十来个工人像堵墙一样拦在了前头。等吴木一拳头下去,三个男孩就怂了。 王金凤只会扯着嗓子在旁边叫着。黄春芳朝她躲来,害她被打了好几下,于是甩开黄春芳跑出了人群。 黄春芳只得求到了王孟山跟头。 “村长,快让他们住手,要打死人了!!” “你这婆娘日日生事,搅得村里不得安生。吃顿苦头,长长教训也是好的。” 说罢,转过身去,再也没理她。 就这般黄春芳被姐弟俩打得鼻青脸肿,左手都打折了。 末了,王桃花指着她说道:“从今日起,我与你家不再是同村乡里的关系,咱们俩家断绝一切来往。” 说完就让人把黄春芳几人赶了出去。 因折了手,接下来的个把月黄春芳总算安静了下来。 出了这么个事,众人都想着怎么补救,于是张大娘和罗桂花几个去烧了一大桶的柚子叶水,把这里里外外的泼了一遍,然后吴长水又放了好几串鞭炮。 这抛梁才继续开始。 王桃花干脆大手一挥又放进去了一百个铜板,一时间人气更盛。 这次就连张大娘都觉得值了。 这人多热闹,才能赶走邪祟和霉运,财旺人旺,六畜平安。 等抛完梁,王孟山又读了一篇祭梁文书: 伏以良时吉日,天地开张,祭梁万事大吉昌。生在深山万丈长,原来姓芳名金娘,弟子请汝来作正中梁,鲁班仙师亲手做,平安顺序富万年。一杯清酒敬梁头,主家代代中状元。一杯清酒敬梁尾,主家代代满家伙。一杯清酒敬梁中,主家代代进田庄。 这上梁才算真正结束。 接下来的日子,等钉上梁板,铺上瓦片,这新房差不多就好了!! 王桃花满心期待呀…… 第222章 憋屈的爹 这几日,京师里又刮起了一股吃“红烧肉”的风潮。 自从悦来楼总号推出红烧肉后,已经连续火了三、四日了,每日都能卖上好几百份。 可别小看这数量,一小碟,摆成梅花的形状,拢共也就五块,竟然卖到了一两银子一份,最贵的卖到了五两银子一份。 可饶是这样,慕名而来的人依然络绎不绝。据说悦来楼的门槛都换了好几根了,那掌柜更是数银子数到手抽筋! 果真是富贵迷人眼啊! 护国公府。 后花园水榭。 洛子玉正躺在软榻上,眼睛上盖着本书,嘴里吃着宫里赏下的樱桃。那樱桃不愧是御用之品,颗颗红润饱满,汁水香清甜,颇有些滋味。 “大公子,大公子,咱们爷正养着伤呢,说了不见任何人。” 这是青竹的声音。 “滚开,你个狗奴才,连本公子也敢拦了。信不信,爷一刀砍了你。” 不一会儿,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怒气冲冲地跑了进来。 这人相貌生得颇为好看,可惜一双眼睛又细又长,这一生气就有些往下耷拉,倒是损了这副容貌。 “洛子玉,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大哥?为什么非要跟我对着干!” “大哥!?嘶,我记得我母亲只给我生了个姐姐呀!” “你……混账,你对兄长毫无恭敬之情,今日我就代父亲好好教训你。” 人还没跑上前,一颗樱桃就射在了膝盖上,洛子玦顿时跪了下来。 “哎呀,大哥,你这是干嘛呀?就算做错了事,也不需要向小弟行此大礼啊!” “洛子玉,我要杀了你!!” 洛子玦咬牙切齿地嚷着。 “瞧瞧,这就是我的好大哥,动不动就要杀了自个弟弟,哪里有半分亲情。就这般的大哥我可不敢认。” 说着慵懒地伸了个懒腰。 “洛子玉,你敢说我京城和九江那边的酒楼不是你搞的鬼?” 洛子玦那眼睛就跟毒蛇一样盯着洛子玉。 “对啊,就是我做的。你的人敢伤我的朋友,嘶,还想谋我的方子,我关你几个铺子已经算是给你面子了。怎么,关的不够痛快?要不苏杭那边的也一起给你关了?” “洛子玉,你卑鄙龌蹉,你就是眼红我酒楼开得比你好!你是个小人,我……我要去找父亲说理!?” “哎,洛子玦你好歹也加冠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一有事就找父亲告状。啧啧,真是我爹的好儿子。快去,快去,我看老头子最近嘴也挺闲的,刚好缺个人骂骂!” 洛子玉嘴里的老头子是老护国公爷洛铁雄,那是一跺脚大梁都能抖三抖的人物。不说洛子玦几个,就是洛子玉的爹洛白昌看到他也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屁都不敢放一个。 唯有洛子玉敢在他面前“放肆”。 洛子玦脸上青一块,红一块,如斗牛一般瞪着洛子玉。突然纵身而起,就朝洛子玉扑去。 “欺人太甚,我跟你拼了!!” 可还差两三步的距离,屋顶飞下个手下,直接一脚把洛子玦踹出了三米远。 “啊!” 洛子玦捂着要炸裂的胸口,一口血吐了出来。 “你……你暗箭伤人,无耻!” “这还不是跟你学的,小的时候你可没少欺负我。” 正在这时,外头又传来匆匆的脚步声。就见水姨娘和洛白昌从院外走了进来,见洛子玦披头散发,口吐鲜血,妇人立马慌张地奔了过去。 “哎呀,玦儿你怎么了?老爷你快来看看玦儿呀!?” 洛白昌看着最喜欢的儿子受了伤,愤怒地瞪着洛子玉。 “玉儿,他是你兄长,你怎么可以下如此重手,真是越来越顽劣了!” 洛子玉无所谓地撇撇嘴:“父亲大人别骂得太急了,爷爷昨日还夸我丰神俊朗,稳重了许多。” “你……” 洛白昌一口气堵在了喉咙里。 这逆子他是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府里有父亲压着,府外有唐国公外家看着,宫里有皇后娘娘盯着,这……这日子没法过了。 洛子玦见父亲来了,忙上眼药:“父亲,他无缘无故让人封了我好几处酒楼,他就是见不得我好,他还……” 说着又吐了口血,看来刚才那一脚踢得有些狠了。 水姨娘忙尖叫着:“来人,快去请太医,快呀!” 洛白昌看洛子玦这般狼狈,那是心如刀割:“好啊,果然是个冷血无情的逆子,不愧是她唐莺生出来的孽障。” “住嘴! 洛子玉狠命往桌几上一拍,顿时桌几四分五裂。一块碎木堪堪从洛白川耳边飞过,钉在了旁边的树上。 可洛子玦就没那般好运了,那手上被扎了好几下,血流如注。正哭爹喊娘,再无半点贵公子的风采。 “我娘的名字你没资格叫,趁小爷我没发火,赶紧带着你的小妾和儿子滚出我院子。” 水姨娘已是哭得梨花带雨:“玉儿,姨娘知道你恨我,你要杀要剐都朝我来,请你放过玦儿吧!” 说着就跪了下来。 “兰儿,你这是干嘛?何故跪那孽障?” “老爷,玉儿不出这口恶气,我们母子俩在这府里哪里还有容身之处啊!?嘤嘤嘤……” “母亲,你不能跪他……” 洛子玦话还没说完,脸颊上又是一痛。 就见一颗樱桃落下,随即一颗牙活着血落了下来。 “你管谁叫母亲呢?她一个妾室也配!!” 水姨娘哭得更凶了。 “玉儿,求求你了,姨娘给你磕头了……” “行了,别在这里装模作样了。要嚎回你自个院子嚎去,别脏了我的地。青竹送客!!” 最后洛白昌只能灰头土脸地带着母子俩回去了。 等到晚间,洛铁雄知道这事后,又把洛白昌叫去骂了个狗血淋头。 “你是猪脑子啊!这是玉儿在救他,你还敢去打抱不平了!?” “父亲大人,玦儿也是你亲孙子啊!?” “亲孙子?老夫没被他气死,就算我命大。你那乖儿子巴结谁不好,非要去巴结楚王。现今圣上本就对几个皇子争储不满,他还敢舔着脸往前凑,有几个脑袋够砍!?” 洛白川还想狡辩两句:“也……也没那般严重吧,只是平日相交而已……” 洛铁雄拿起身边的茶杯就砸去:“老夫怎生了你这么个废物!当年辰王之乱你忘记了?那忠国公的下场又是如何?我看你光长肥肉,不长脑袋。老子看你就烦,滚下去。” 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想自己一世英名怎么会生这么个玩意?还好玉儿是个好的!!” 洛白昌如蒙大赦,赶紧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就要逃出门去。 “等等,从今日起玦儿禁足在家,没有的我的命令不许出府。还有他苏杭那几个铺子,你一并让人卖了去。可是记住了?” 眼睛一横,洛白昌大汗淋漓,忙小鸡啄米一般地点头:“父亲,儿子记住了,那……那我下去了。” 看着自个儿子那怂样,洛铁雄脑袋一阵疼。 沟子村。 一车又一车的地瓜连绵了好几里路,村里人都站在路边指指点点,看着热闹。 “哦哟,这比上次花家村运来的地瓜还多呀?” “听说快六万斤呢!堆起来得有小山高咯。” “啧啧,这桃花丫头的买卖是越做越大了呀,前头那眼皮子浅的还说她铺子烧了,要败家了。瞧瞧这阵仗,真是眼睛都被狗屎给糊了哟!” “哎,听说你家儿媳妇被选去那作坊里干活计了?” 被问到的婆子顿时满脸兴奋,语气颇为得意:“对哦!我家花莲可不上次被选上了!昨日夜里桂花来叫人了,今日开始上工。” “啊哟,那你可是掉进福窝窝咯。都说那作坊里的工钱每日可是十五文呀,每月还有赏银,啧啧,这可比老爷们去县里扛活还挣得多!” 那老婆子已经捂着嘴笑个不停了:“可不是!咱们家现在恨不得把媳妇儿供起来。家里也商量好了,下工回来就让她好生歇着,家里活计都不让她干。” “要的,要的,这骡马驴子还得休息噻。咱们可不是那会嗟磨媳妇儿的恶婆婆。” 现在十里八乡都知道沟子村建了个大作坊,工钱高,活计又轻松,那是眼馋得紧,纷纷找人来打听。 就这样,渐渐地沟子村在这一代也有了些名声,大家更是以进王桃花的作坊做事为荣。 王桃花看着一车车的地瓜被运进了库房,心里十分欢喜,总算能开工了。 她先把所有人召集在了一起,放了挂鞭炮,做了个简单的开工仪式。接着便把自己准备好的东西发了下去。 众人看着这块上头有个绳洞,下头两根绳子的灰色布块有些莫名其妙,还有那个像袖筒一样的东西又是什么? 王桃花笑着介绍道:“婶子,嫂子们,这是围裙和袖套。咱们干活这衣裳容易弄脏了,这袖子呢又宽大,拢起来不方便。有了这围裙和袖套,干活就方便轻省很多了。你们瞧着,我穿戴给你们看。” 众人看王桃花穿戴后,自个也试了一遍。果然那袖子衣摆被遮住了,一点都沾不上泥巴,而且拿取东西也方便。 “哎呀,丫头这东西好用,这么一来咱们还省了洗衣裳的功夫呢!” 其实这围裙在大户人家里老早就有了,上次王桃花去孙府就看梅三娘系了。不过自己找马婶子改良了一下,多了一个套头,这样围裙遮盖的地方更多,也更贴身了。 至于这袖套,这个时代没有松紧带子,用牛筋成本又老贵了,于是王桃花干脆做成绑绳子的。 那马氏不愧是个会做买卖的,立马嗅到了里头的商机。 “丫头,这东西保准能卖钱,咱们俩合伙做咋样?” 王桃花捂着嘴笑道:“婶子,怎么个合伙法呀?” “这袖套你交给婶子做。婶子出布,出人工,无论卖多少银钱,我给你分两成可行?” 王桃花略微想了想,爽快地说道:“行!不过婶子这东西一看就会,咱们就是挣个先机钱。” “婶子明白,我这就安排那几个绣娘裁布做去,等攒上些再拿来卖!” 王桃花想了想:“婶子,这普通百姓用粗布做就行。可这富贵人就不兴用粗布了,咱们还可以用些好的布料,绣上些花鸟蝴蝶,跟衣裳也搭些,想来会更受欢迎。” “哎哟,丫头,你这脑子转得就是快。” 于是袖套的事,马氏就这般与王桃花商量好了。最后又先把王桃花的袖套赶了出来,愣是一分银钱都没收。 从这天起沟子村又多了一道围裙风景,只要看到那围裙,大家就知道这人在作坊里干活。 “行,我这边也没有其他事了。这地瓜呢也到了,咱们就开始做红薯粉吧。大家干活的时候小心点,别伤到了自个。以后外头的事就找有泉叔,做红薯粉的事就找桂花婶子。” 接下来罗有泉就带着“四大保镖”有条不紊地给地瓜过秤,记录着每车地瓜进库的重量。 罗桂花则带着四十个妇人去领了一批地瓜出来,开始了第一波清洗和剥皮。然后让之前十个有经验的妇人指导新人…… 很快作坊里忙得热火朝天。 王桃花看得嘴角弯弯,心想:一切都好像在朝好的方向前进呢…… 第223章 想种荸荠 转眼就到了月底,王桃花的铺子也快修整好了,现在就差门窗没做了。 不得不说,这姚师傅手艺是真不赖。 屋顶比之前抬高了几公分,显得铺子更加空旷通风。那靠墙的吧台桌高矮、宽度合适,边角打磨光滑,小灶房也做了长桌,王桃花真是挑不出一点儿差错。 正看着,杜子腾跑了过来。 “桃花,咱们好段日子没见了。” “最近家里有些事,就没怎么来这边了!怎么样,去了上院?” 杜子腾脸上多了一丝苦笑:“哎呀,桃花你是不知道,现在这功课比以前多了一倍,要默的书老多了,真是日日挑灯夜读呀。还有那夫子也十分……” “子腾你又乱说了,小心被夫子听到了,又罚你抄书三百遍。” “又!?” 王桃花挑了挑眼睛。 杜子腾脸上瞬间划过一丝红晕:“哎,说来话长,那个好汉不提当年勇,子腾一把辛酸泪!就不提了,不提了。” 王桃花也没追问,就看到后头慢慢走来的夏演之,比之前清瘦了几分,面上依旧带着微微的笑,正大大方方地看着自己。 看来已经想明白了,王桃花心里不由得松快了几分。 “桃花,你这铺子快好了吧?我这都馋酸辣粉了,还有豆腐脑。” “还剩门窗、桌子,得有个三、四日吧!” “啊,还要这么久啊!?我这天天打这边走过,脖子都快拧断了。这两日做梦都是酸辣粉酸酸辣辣的滋味……哎,只能再等几天了!”杜子腾一脸幽怨。 “桃花,你别听他胡说,这几日来了个卖油蜜蒸饼的摊子,这厮可没少去买!” 王桃花就瞅着杜子腾笑道:“嗯,我瞅你那脸,好像是圆了一圈!” “桃花,这你就不懂了,我这是化思念为力量。” 这时几个同窗从身边跑过,杜子腾忙扯了扯夏演之:“演之咱们赶紧吃饭去吧,午后还得默书,朱夫子说要考较的。” 夏演之点点头,正要和王桃花打声招呼,就见王桃花从牛车上拿下一个篮子,递了过去。 “你们俩别去外头吃了,我给你带了吃的。” 杜子腾迫不及待地接了过来:“桃花我就知道你这朋友没白交,总是惦记着我们兄弟俩,让我看看是什么好吃的?” 掀开布,就见是两大碗晶莹剔透的酸辣粉,除了酸笋子,花生米,上头还码着五六块色泽红润的红烧肉。 一股酸酸香香的味道已经散了开来。 杜子腾哈喇子都要滴下来了:“呀,是酸辣粉,还有红烧肉!!啧啧,桃花你对我们哥俩太好了。” “这里也没桌椅的,快拿回去吃吧。一路上过来已经有点糊汤了,要是舍房有锅可以隔水热一热。篮子和碗下次我来的时候再拿给我。” “无妨,无妨,这天气吃凉的也没什么大碍。” 杜子腾的一对小眼睛已经笑得只剩缝了。 夏演之含笑说道:“有劳你了,桃花!” 王桃花环着手,故意傲娇地说道:“那啥,吃了我的酸辣粉,你们俩下午功课可得好好发挥呀!!” “哎呀,桃花,我求你了,饭前别讲念书的事了……” 杜子腾求饶了。 等夏演之走到山门处,下意识地回头望去,王桃花已经赶着牛车慢慢离去。那藏在眼底深处的欢喜一闪而逝,很快就只剩平静了。 “思君如明烛,煎心且衔泪。桃花,希望以后你能寻得良人,琴瑟和音,白首同心。。 这边王桃花想着家里米粮不多了,于是去了趟周记米铺。 老远就见周大年蹲在地上拨拉着几个黑漆漆的疙瘩。 “周叔,你在干嘛呢?” “哎,是桃花丫头来了!这不我妻舅去广南西路进细糖,回来时当地人给塞了一篓子这玩意,说是叫地梨,让他留着路上解渴。我妻舅吃不惯,说里头发苦,这不都往我这边送了。你说这东西咱们也没吃过啊!” “地梨!?” 王桃花蹲下来捡起一枚看了看,扁圆形,乒乓球大小,头部有很多比较褶皱的皮,腰部也有一条明显的沟壑,整体看起来有一点像是马的蹄子,不由得笑了起来! 得,这不就是荸荠(bi qi)。 荸荠 周大年见王桃花在笑,忙问道:“丫头可是认得这东西?” “叔,这东西叫荸荠,里头的果肉颇为清甜脆爽呢!” “清甜脆爽!?那咋我妻弟说苦得要命。得,我尝尝看。” 周大年半信半疑地看着手里乌漆嘛黑的东西,往袖子上擦了擦,就往嘴来塞去,咔嚓咔嚓地嚼了起来。 “哎……叔,这个要削皮的……” 可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周大年嚼了嚼,那脸上很是古怪,接着掏出帕子把那嚼得稀烂的荸荠吐了出来。 “太苦了,还有一股酒味。” “苦!?酒味?不可能呀,这皮也没多少味道啊?难不成这古代的荸荠没有发育好??” 想着,王桃花又拿了几个看了看,微微用力捏了捏,里头软趴趴的。其中一两个还直往外冒水。又用指甲抠破一个,里头果然发黄发了,心下不由得了然了。 “周叔,这广南西路过来咱们这边已经一个多月了,这东西虽然可以保存挺久,但也已经开始干瘪、腐坏了,你那妻舅和你都凑巧吃了个坏的。” “哦,那这坏了的东西可不能吃,没得吃坏了肚子。我这就拿去把它们给扔了。” 周大年拿起那篓子就要去扔了。 “哎,等等,叔。” 王桃花赶紧拦了下来。 “别扔,别扔,我有用!” “丫头,你要这东西干嘛??” “嘿嘿,我想试着种一种,说不定就活了呢!” 这荸荠当果子吃不但口感清脆,被称为水中八仙,而且荸荠的粉做糕点不要太好吃了。前世打工的大学食堂有个帮厨的阿姨就是广东人,对自己特别好,经常做了马蹄糕来给自己吃。那马蹄糕晶莹漂亮,甜润q弹,好吃得很! 这荸荠既然是水生的,应该跟种莲藕差不多吧!?嗯,试着种一种吧,要是成功了就又是一个挣钱的好点子。 周大年见王桃花一副认真的样子,哭笑不得:“你这丫头就是稀奇古怪得很,上次种那六月柿,这次种这个啥鼻涕……好,好,拿去吧,好好种!” “叔,是荸荠!!!” 好好的水果被说成那么恶心的东西,王桃花也一阵恶寒。 等王桃花回了家,就兴致勃勃地把那些好的荸荠给挑了出来,估摸着有五六十颗的样子。 “姐,这个东西你会种吗?” 王桃花也有些抓耳挠腮:“不会。不过我知道这东西是长在水田里的,应该跟种莲藕差不多吧。听说葫芦婶子娘家就会种莲藕,到时我去问问她!” “那咱们种在哪里呢?” 沟子村这边的水田现在都种上了稻秧,确实没地方种了。 王桃花看向做腌笋子那个作坊,现在笋子已经没收了,院里空了好大一个角落,想着要不要在那边挖个浅点的池子种下去。 正想着吴木从作坊那边走来。 “桃花,你在看什么呢?”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吴木见到桃花不再像以往那般面红耳赤,磕磕绊绊了,反而大方了许多。 “木头哥,我想把这些荸荠种到水田里去,可是现在水田都种了稻秧,就想在先前那作坊里挖个浅水池,试着种下。” “挖水池种这个东西?” 吴木捡起一个荸荠看了看:“一定要水池吗?烂泥塘可以不?” “烂泥塘!?” 王桃花眼睛一亮:“可以可以,在哪里呀?我咋不知道村里有这么处地方。” 吴木挠了挠头:“有是有,就是那地方有些偏,还……还有些瘆人。” “瘆人!?” 王桃花狐疑地看去。 两刻钟后,王桃花看着前头坡上一个个耸着的坟包,嘴角歪了歪。 原来那泥塘就在离坟坡不远处的坡坳里,离最近的坟包直线距离估摸着只有百来米。果然瘆人的慌! “桃花,要不我还是去那院子里给你挖个浅坑吧!这……这地方,我爹说有些埋汰。” 王桃花看了看那泥塘,大概有百来个平方,边上长满了芦苇,有条极浅的小溪从山里流了进去,所以最中心还汪着些水,似乎还能看到些小鱼儿游动的身影。不过许是听到了动静,一溜烟就逃得无影无踪。 哎哟,还有活水,这泥塘好,这样夏天就不怕没水了。 她捡了根棍子往泥潭里戳了戳,烂泥约莫快有小腿深! “不用了,这泥塘正好种这荸荠。不过这泥塘是谁家的呢,咱们跟她去商量着租下来吧。” 吴木咧嘴一笑:“这里哪有人要啊!我爹说打他小时候这泥塘就在了,听老人说是有年山洪冲了个口子,后来水退了,这地方就留下来了。” “啥,没人要!?这虽是烂泥地,不比那旱地好!?” 王桃花目光灼灼。 她哪里能想到,村里人很忌讳来这坟山的,觉得这附近不干净。所以这块地哪怕有水源,也没人买下来。 很快她就找到了王有泉:“叔,我要买块地,你帮我去量下呗!?” “买地?!桃花,你这是又看上那块荒地了。” “嘿嘿,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等王有泉和虎子拿着工具来到那泥塘,两人都有些吃惊。 “桃花,这破泥塘几十年没人要了,你真要啊!?而且……” 虎子朝前头看了看,脸上多了一丝担忧:“而且这地方离坟山太近了,不干净。” “对啊!桃花,你可得想好了。这地方要是买了,以后很难卖出去的。” “叔,你们放心吧。这泥塘虽比不上水田,但也有它的妙用。再说那坡上埋得都是咱们村里的长辈,就我爹娘,爷爷也都在呢,难不成还会来吓我呀!?” 对于这坟山墓碑,王桃花倒真没觉得多恐怖,以前村里后山还不都是,自己不照样打柴挖药,只要不晚上来就行了!! 这么一说两人倒也觉得挺有道理,就帮她把那泥塘量了。最后是按三等荒地来买的,地契拿下来,拢共花了不到半两银子,着实捡了个大便宜。 等村里人知道王桃花买下了坟坡那头的泥塘,那是大吃一惊。 那积年的老婆子更是唬了一跳:“哎哟,那地方黑狗都不敢去,哪能在那里种东西,没得浪费种子!!” “是呀,前些年老拐头下晌打那里过,不就被骇住了,病了个把月,汤药天天吃,银钱花了一大把哟!这不没两年就去了。” “哎,还是年轻不经事呀。这老子亲娘去的早,也得没人教教。” 等这事传到f4耳里,那是开心得直拍大腿。 刘氏正在灶房里做饭,一刀就把白菜切成两半,恨恨地说道:“去吧,去吧,迟早被那脏东西迷了去……” 第224章 娘也,有蛇 王桃花才不管别人说什么,第二日就叫上吴木,带上刘冬儿去了那地方。青天白日的,就算有那东西,也保准晒死他。 这边王桃花绑紧了裤腿,就脱了鞋子下了泥塘,身子猛地打了个寒颤。 许是这坡坳里有些背阴,那烂泥里冰凉冰凉的。 “桃花,要不你去塘边等着,我来砍这些芦苇。” “木头哥,这么一大片,你一个人砍太慢了。这样我用棍子帮你把它们压下来,你从根上割,这样又快又不会被芦苇割到了。” “好,那你脚下小心点。这泥塘里都是烂泥,滑的很!” “放心吧,泥才到小腿呢。” 随即又回头吩咐刘冬儿:“冬儿你拿那个小铲子去把那条小溪扒搂开一点,我瞅着那沙子多了,有些堵水。” “好呐!” 刚说完,就见王豆香从那边跑了过来。 “桃花,你这清泥塘咋不叫我?” 王桃花打趣道:“这地方偏得很,又有那些东西,我这不是怕你不敢来吗?” 王豆香嗔了她一眼,傲娇地抬起小下巴:“又说瞎话了,这光亮亮的太阳照着呢,有啥不敢来?那年我家鸡走丢了,我还一个人找到这边来了呢。” 嗯,王豆香的胆子向来颇大。 王桃花笑着招呼:“好啦好啦,豆香小仙女别站着了,赶紧下来帮忙吧。” 于是几个人就边聊着天边割着芦苇,倒也快活。 突然一条冰凉的东西从王桃花脚背上划过,王桃花甚至能感受到它漫长的身躯和滑腻的触感。 王桃花顿时定在原处,吓得说不出话来,那上下牙齿抖个不停。 “桃花你怎么了?可是晒到了?” 王豆香看出王桃花的不正常,赶紧走了过来。 王桃花就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扶着她的手,身子就软了下去。 “豆……豆香,咱……咱们快上去,有……有蛇。” “啥,蛇!?” 王豆香也吓了一跳,她最怕蛇和老鼠了,赶紧连拉带拽着王桃花上了塘。 吴木已经拿着砍刀过来了:“桃花,蛇在哪?” 王桃花吓得小脸没一点血色:“我也不知道去哪了,刚才从脚边游了过去,冰冰凉凉,太可怕了。” 猛然间又想起老林子里那条大蟒蛇,心跳得更是剧烈了。 她看着四周茂密的林子和泥塘里的芦苇,懊恼道:“这地方这般阴凉,可不是最容易藏那些腌臜东西,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不然撒上些雄黄粉,把它们赶得远远的。” 吴木听了这话,捡起那根棍子就在王桃花刚才站着的地方捅了起来。 “木头哥,你快上来吧!小心被咬了!” 吴木笑道:“放心,这烂泥塘里藏着的多是水蛇,没啥毒的。以前跟我爹去锄地,我还抓过好几次呢!” 三个小姑娘就这般直勾勾地盯着泥塘,也不敢再下泥塘了。 等吴木又敲又打又捅了一会儿,王桃花就见一处泥巴拱了起来,接着一条老长的东西飞快地滑行着。 “木头哥,在那边!” 吴木转身,用木棍一挑,那东西就被挑了过来,接着他手疾眼快地上去一捏,那东西就在他手里翻腾,旋转,甚至缠绕吴木的手臂。 “娘也!” 三个小姑娘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特别是刘冬儿吓得已经躲进了王桃花的怀里。 不料下一秒,吴木却咧着嘴笑道:“别怕,别怕,这不是水蛇,这是黄鳗。” “黄鳗!?” 王桃花认真看去,可不是黄不溜秋的,也没有那五彩斑斓的花纹,果然不是“辣条”!再一瞧…… “哎呀,这是黄鳝!!!” 话音刚落,吴木和王豆香就变了脸色,赶紧朝四周看去,好在周围没有其他人。 “桃花,你……你咋能这般叫它?” 王桃花有些莫名其妙:“对啊,没错啊,这就是黄……” 王豆香忙捂住了她的嘴。 “桃花,这东西不能叫那名字!它叫黄鳗,可是记住了!” 王桃花眨眨眼睛,点点头。 王豆香这才松开了手。 “豆香你要捂死我呀!呼呼!” “桃花不好意思,我这也是怕你乱嚷来着,这话被人听到麻烦就大了。” 麻烦!? 王桃花静下心来,脑海里这才慢慢地浮出了些许记忆。 原来这黄鳝叫起来很像是“皇上”,所以朝廷下旨禁止世人这般称呼,不然要吃官司的。 想想也是,不然去那酒楼吃饭,开口就是来个爆炒黄鳝,油炸黄鳝,可不是容易听岔了! 王桃花心里叹了口气:“哎,这古代破规矩真多!” 她想起了之前看过的一个故事。 据说明朝时,朱元璋因姓氏忌讳,为了维护自己的权威和尊严,就将“猪”字改成“豕”。 等到了明武宗朱厚照的时候,因为自己属猪,加上又姓朱,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下令将全国的猪全部宰杀,不许再养。若有违犯者,将其本人连带家属,流放到边疆充军戍边至死,世称禁猪令。好在最后成了一个笑话,不了了之。 王桃花递去一旁的篓子:“木头哥,把那黄……鳗放篓子里吧,咱们中午回去做好吃的。” 等吴木把那黄鳝放进篓子里,王桃花看去,哇!足有拇指粗,尺来长,少说有二、三两重了。 王豆香听到要抓黄鳗回去烧菜,也跃跃欲试。 “豆香,你……你不怕了?” “黄鳗有啥好怕的,又不咬人。再说在泥里头摸黄鳗多好玩呀!你等着,我给你摸一条更大的来!” “好玩!?你确定?” 王桃花不可置信地看去。 吴木想了想,说道:“桃花,那水蛇一般都躲在塘边和芦苇丛里,你往这边空着的地方来没事的。” 王桃花还是摇摇头。 可是一刻钟后,她见泥潭中有任何动静,又见王豆香玩得不亦乐乎,这不又跃跃欲试了。 不一会儿,王桃花就在泥塘里摸得津津有味了。 小时候她也在池塘边看别人清过鱼塘,总想着烂泥糊糊的没啥好玩,这一摸就上瘾了。因为这就像寻宝一样,一会儿摸个河蚌,一会儿摸条杂鱼。 小半个时辰后,几人已经摸到了七、八个拳头大的河蚌了,杂鱼也摸到了十几条。吴木砍着芦苇,也逮到了两条黄鳝。 “哎呀,桃花,你快瞧,我逮到好大一条鱼!” 就见王豆香抱着一条巴掌大,快尺长的鱼,泥糊糊的也看不清楚是啥鱼。那鱼正使劲地甩着尾巴,溅了她满头满脸的泥点。 “豆香,瞅你埋汰的,跟只打滚的狗子似的。” 不过心里也颇为惊讶,这么浅的水还能长这般大的鱼,也是奇了怪了! “哎呀,那边还有好几条呢,桃花你快过来呀!” 王豆香兴奋得大喊大叫,就差手舞足蹈了。 “好好好,我这就来!” 王桃花兴匆匆地就想往那头走去,可那泥就跟个爪子似的抓住了脚,拔都拔不出来。好不容易快到那水塘中间,脚下就踩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本来以为是一个大河蚌,不料那东西在动。 她心下一惊,不会是…… 于是弯下腰,伸手慢慢摸去,果然是个椭圆的壳,嘴角不禁笑了起来。 “豆香,木头哥你们瞧我摸到了什么?” 说着用力把那东西从泥里扒拉了出来,高高举起。 吴木和王豆香,包括塘边的刘冬儿就看到一个足有海碗大的东西在阳光下蹬着四只粗粗短短的腿。 “哎呀,桃花,是王八!” 王桃花一头黑线,白了王豆香一眼:“豆香,咱们说话能不能别喘粗气,多加几个字!?” 王豆香一愣,捂着嘴笑道:“哈哈,咋闹出这笑话了。桃花,你放心,这世间可没这么好看的王八呢!!” 吴木赶紧过来帮王桃花把王八接了过去,四人就凑在塘边看了起来。 “桃花,这王八可真大!应该有五、六斤吧!” “不止,少说十来斤!看甲壳这般厚硬,应该在这泥塘里生活了好些年了!” “桃花,这王八拿去吃太可惜了,你拿去县里把它卖了吧!上次鸭蛋叔在扁担河摸到一个巴掌大的,都卖了三百文钱呢!这个大好多,应该值不少银子。” “嗯,那我明天送去悦来楼。” 那王八许是听到要卖它生气了,伸长脖子,瞪着绿豆大的眼睛警惕地看着几人。 王豆香用指头戳了戳它的头,它立马朝着王豆香张了张嘴,果然是个凶狠的。 “豆香,这王八会咬人的,小心点手指。” 王豆香捡起一根树枝,敲了敲它的脑袋:“你这死王八,还想咬我,打你板子。” 王八见咬不到人,头上又吃痛,于是立马变成了缩头王八,再也不出来。 有了这王八,众人在塘里摸得更是仔细了。可摸到了快中午,却再也没摸出王八来。 “豆香,木头哥,快吃午饭了,咱们先回去吧!” “行,也就差这么一小溜了,午后再来一趟就差不多了。” 于是众人就上了塘。看了看篓子里,那黄鳝拢共有五、六条,草鱼也有三条,还有十来个河蚌和一大捧的杂鱼。 于是一行人满载而归!!! 第225章 爆鳝丝好吃 回了家,王桃花把那十来个河蚌养在水缸里,就准备收拾那些黄鳝和鱼了。 “这小杂鱼咱们裹了面粉炸一炸,又酥又香。这草鱼咱们红烧上一锅,也不错,就是这黄鳗咱们怎么吃呢,这个我也不会呀?” 王桃花看着那缠成一团的黄鳝有些头皮发麻,不知所措。 这时刘冬儿自告奋勇地说道:“姐,要不把它们交给我吧!前几日刚好悦来楼有做黄鳗,我在旁边看着做,大概知道怎么做!” 这段日子,刘冬儿已经去了好几趟悦来楼。有了王桃花这层关系,几个大厨也仔细教,倒是让她学到了挺多灶上手艺。特别是孙大发与刘冬儿投缘,竟然收了她为徒弟,那是倾囊相授呀! “行,那咱们今天几个就坐等着吃孙大厨嫡传弟子的好菜了。” 王豆香也打趣道:“想不到我还沾了冬儿的光,能吃到大酒楼的菜呀!” 刘冬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豆香姐,我才刚学,要是不好吃,可不能笑话我。” 接着对着吴木说:“木头哥,这黄鳗还得你帮我杀一下。嗯,我看酒楼里都是用钉子钉住它的头,然后从头部一刀划到腹部呢!” “原来是这般破肚子啊,我还说它滑不溜秋的不好下手呢!?好,我这就试试!” 就见吴木寻来一枚钉子,抓起一根黄鳝钉在木板上,然后一刀就开膛破肚了。 “木头哥,你这刀工不错呀!” 吴木挠挠头说道:“编竹席经常要破竹子,手就熟了。” 又指着那滴滴答答的黄鳗血问道:“桃花,这黄鳗血要嘛?” 平川县这一带,经常有人会拿这黄鳗血去配药或者生食,说是能强壮筋骨之类的。 “姐,师傅说黄鳗的生血有些毒的,最好别吃,不过煮熟就没事了。” “那就不要了,咱们年纪轻轻的也用不到。” 就算没毒,里头说不定有寄生虫,可不敢乱吃!!? 等吴木把内脏去了,刘冬儿又让他把中间那根脆骨头挑掉,这黄鳝就剩一滩柔软的肉了。 接着刘冬儿翻开黄鳝的肚子剥去黑膜,用水冲洗了好几遍,直到一点血水都没了。 那黄鳝表面有许多滑腻腻的黏液,于是刘冬儿倒了些盐不停地揉搓着,后来又加了点灰面揉搓,清洗了十来遍后,这才没了黏液。切成丝后,倒入一些米酒,切了些姜片腌了腌。 趁着这会儿功夫,刘冬儿又切了些姜片,葱头,拿来半个萝卜切成细丝! 看着刘冬儿身手灵活,有模有样的做着菜,王桃花十分欣慰,有种我家有儿初长成的感觉。 于是用土炉子架了另一口锅,准备炸鱼。 等王豆香和吴木把杂鱼和草鱼都处理好了,王桃花往杂鱼里倒了些盐抓匀后,裹上一层面糊糊开始炸了起来。 一时间灶房里香气四溢。 “豆香,我瞅这鱼挺多的,你去跟你娘说一下,然后木头哥你去找下叔,今天都来这边吃吧。” “吃什么呀?老远就闻到香味了?” 就见罗桂花走了进来。 “婶子正要去叫你呢,你就来了,可真凑巧了。这不今天去清了下那泥塘,抓了些鱼和黄鳗,咱们刚好香香嘴。” “啧啧,我就说我是个有口福的,本想着来叫豆香回家的,这不又碰上了。哎,合着这鱼啊该婶子吃着了。得,我就心安理得地蹭顿饭吧!” 罗桂花本就是个爽利人,现在帮着王桃花做事也越来越熟,倒是没那般拘束客气了。 说话间,吴长水在院外叫嚷了起来:“木头,快家去了,妞子等着呢!” 罗桂花打趣道:“瞧!又一个赶巧的!” 就这般罗桂花和吴长水留下来吃饭了,王桃花还让吴木去把妞子给带来了。 刘冬儿已经开始炒鳝鱼丝了。 只见她先把鳝鱼丝倒入油锅。鳝鱼丝在热油里“滋滋”响,接着卷起,发白,又变得微黄。炸至七成熟,就赶紧捞了起来。 接着往油锅里倒入姜蒜花椒叶爆香,滑入鳝鱼丝和少许萝卜丝,快速翻炒了起来,陆续加入干辣子,盐和酱油,最后泼上半碗米酒微微煨了一会儿,一股股鲜香就喷涌了出来。 “呀,这香的!!冬儿炒菜竟然这般好了,咱们村看来是要出个灶头娘子了。” “婶子,你这般夸我,待会就是不好吃,你也得给我吃光光哦!” “丫头放心,婶子保准连那汤汁都不给你剩。” 等放了些葱花,爆炒鳝丝出锅了,色泽油润,黄白相交,看得就赏心悦目。 王桃花这边也在做红烧鱼块了,忙招呼道:“冬儿,你再炒个素菜,我记得昨日拔的白菜还有些。” “好的,姐!” 就这般堪堪到了饭点,桌上就摆了一土碗的鳝鱼丝,一大盆红烧鱼,一碟子油炸鱼,和一碗炒白菜。 “瞧瞧,这一大桌子菜,辛苦你们几个了。” 趁着饭熟还要一小会儿,王桃花说道:“婶子,待会饭熟了你们先吃着,我去下张大娘家,马上回来。” 就装了一碗红烧鱼放进篮子里,出了院门。 等她到了张大娘家,碰上一家人正在吃饭,桌上就一碗炒白菜,还有一碗油梭子炒干霉豆,日子过得颇为清简。 “大娘,大爷,栓子哥!” “桃花,可是吃了?别回去了,在大娘家吃上几口。刚好院子里的葱花长成了,大娘给你炒个葱花蛋。” 说着就要去拔葱花。 王桃花忙拉着她 “大娘你别忙了,这不今日去清了那口泥塘,想不到里头竟然藏了些鱼,大大小小的捞完也有好多呢,就给你送点尝尝。” “哎哟,这好端端的又送来菜干嘛,就该自个留着吃,大娘有菜吃。” “大娘,本就是自家塘里抓的,也没花银钱的。” 说着把那碗鱼端了过去。 张大娘只能赶紧去拿碗腾了出来,又神神秘秘,欢欢喜喜地把王桃花拉到一边:“丫头,你哥那事定了。” 张栓子听了,立马脸红到了耳后根:“娘,我好像听到灵儿在哭,我……我去看看。” 说着放下筷子,赶紧往屋里逃去。这不就撞到了椅子上,疼得龇牙咧嘴,然后揉着腿进了屋里。 张大娘有些嗔怪地看着自个儿子:“哎,都是当爹的人了,还这般莽撞。” 说着又看向王桃花:“日子就定在下个月初五。” “初五,那也没几天了呀!” “嗯。我是这么想的,秀云虽说不要大办,但该有的还是要有的,也不能委屈了人家。这不这段日子我都在准备着,那尺头和首饰也买了几样,明日就送过去了。” “大娘,这下你心里的石头总算放下来了。” “可不是!栓子有了伴,就是让我老婆子立马死了都是愿意的。” “大娘,瞧你又说胡话了,咱们以后福气还长着呢!” 就这般唠了几句,王桃花就回去了。走在路上,寻思着明日去县里时挑上件东西,到时送去张家当贺礼。 等到了家,见众人都坐齐了,可并没动筷子,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了:“说了让你们先吃,怎么又等上了!这不菜都要凉了。” “咱们也不急这么一会,这人多吃饭热闹!桃花快过来坐下。” 于是一众人便大快朵颐了起来。 吴长水点点头:“嗯,这黄鳗炒得可真香。冬儿这手艺没得说!” 罗桂花啧啧两声:“是啊,外头酥酥的,里头又很鲜嫩,确实好吃。” 连妞子小丫头也细细慢慢地说道:“豆香姐姐做的菜好吃,比哥做的好吃。” 刘冬儿被众人夸得小脸红扑扑的,跟个柿子似的,眼里更是自信了几分。 午饭后,几人又去了一趟泥塘。 等过了未时(下午3点),那芦苇就清理得差不多了。这一趟鱼没摸到几条,河蚌倒是摸到了半篓子。王桃花挑出一些小的又扔了回去。 河蚌 “桃花,这蚌子虽然大,不过里头根本没多少肉,还又腥又硬,你不会真拿回去吃吧?” “嗯,当然是吃了。这东西做好了,味道还是不错的,不过现在泥沙多,得先养上几日。” 前世这河蚌很是便宜,奶奶经常会买这河蚌来做菜吃,看得多了,自然学会了法子让这咬不动的肉变软和。 她又想起那时候自己还小,常常搬上个小板凳坐在院里看奶奶剖开河蚌,当时自己会想里头有没有珍珠,可看了那么多年,一颗珍珠都没开出来。 后来读了书,才发现了自己当时的想法有多么傻喔! 次日,王桃花带上刘冬儿去了悦来楼。 刘冬儿跟王桃花说了声,直奔灶房去了! 王桃花则指着篓子对刘仁说:“拿来一个大家伙,你看看需要吗?” “哦,又是啥好东西,让老夫瞧瞧。” 探头一看,就见两只绿豆大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自个。 王八 “嚯,这么大一只王八啊!” 又用手按了按甲壳:“嗯,有些年头了!” “老刘,这东西你楼里收吗?” “收,当然收!这可是个好玩意儿,最是滋补了。跟那老母鸡一起炖,可不是妥妥的一出霸王别姬吗!刚好今日薛员外家公子定了桌宴席,我还正愁拿什么来当主菜呢,这不刚刚好!!” 自从飘香楼倒了后,悦来楼再无对手,在平川县一众酒楼里遥遥领先。每日都是宾客如云,座无虚席,据说那雅间都定到了半个月后了。 说着刘仁忙唤来个店小二把王八拿去秤了。 最后一秤,有十三斤半,按现下羊肉七十文一斤的价钱算,足足卖了九百多文钱。刘仁直接豪气地凑了整,给了一两银子。 得,买那泥塘的钱算是回本了。 雅间里,两人正喝着热茶。 “丫头,已经半旬过去了,那红薯粉现在做了多少了?京里头三天两头来催呀!” “这几日天气好,红薯粉晒上两日就干了,倒也攒了些。你明日来村里装货吧,差不多有六百来斤干货了。” 刘仁兴奋地抚掌:“好,明日我让罗七带着人去装货。那第二批五万斤地瓜再有两日也该到了。前段日子,老夫又让人去荆湖南路那边寻摸了一下,应该还能有个五万斤。” “还能有这么多!那可太好了。” 王桃花惊喜万分。 “这地瓜到这4月份要么吃完了,要么出芽了,能有这些已经很不容易了。” 刘仁笑道:“也是运气好,刚好遇到个县,那地瓜留在地里一直没挖。再东拼西凑了些!” “说来这个时候的地瓜含粉量低,这出的粉干也少了许多!这般算下来前后拢共有十五、六万斤地瓜,估摸能出个二万五千斤红薯粉条。” 她偷偷地给自己算了算,差不多自己能挣到一千五百两银子,利润约莫有一千两银子,顿时乐开了怀。 “若是有这二万多斤红薯粉,拿去供着几个州府和京城,倒是勉强够用到秋上新地瓜下来了。”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王桃花就先去了趟银楼,等着待会买好了东西再来接刘冬儿。 第225章 那墓是谁的? 玉珍斋。 这是全县最大的银楼,上下两层,门口也是彩楼欢门,但较之悦来楼多了两只镇宅子的大石狮子。 这银楼口碑不错,生意向来很好。楼下卖的是银器,买的多是普通人家的妇人。楼上卖的多是金玉之物,所以走上去的妇人穿着打扮颇为金贵,还有丫鬟贴身跟着。 值得一提的是这铺子是孙家的,对,就是王桃花去过好几次的孙家。 “也不知道那孙家少爷在不在?阿弥陀佛,最好不要在,不然想起了猴头菇可就麻烦了!?” 上次王桃花给两个婴儿的银镯子就是这边买的,所以店里的伙计认出了王桃花。 “姑娘,你来了!这次要买什么呢?最近楼里的师傅新打了一批首饰,我拿给你看看!?” 王桃花点点头。 就见伙计端出两盘银首饰,有簪子、钗环、手镯、戒指,各个雪白晶亮,造型也颇为别致。 王桃花一溜看去,就相中一对秋菊样式的耳环,不繁琐,很大方耐看,感觉和爽朗的潘秀云特别搭。 “小哥,这耳环怎么卖?” “姑娘,你眼光真好!这几款花型耳环这几日卖得极火。你也是常客,要的话算你二两银子。” 王桃花掂了掂,心道:“嗯,这价格还算合适。” 想着好久没给刘冬儿添置东西了,于是又给刘冬儿选了一对玉珠耳坠,自己有梅大娘送的耳坠倒不需要再买了。至于悦来楼送的那一套金头面,太招风了,还是先不要拿出来戴了。 等付了银钱,王桃花回了悦来楼,就带着刘冬儿回了沟子村。 下晌,王桃花去作坊里找了正在做工的葫芦婶子。 “婶子,我听说你娘家是种藕的?” “对呀,我们村有好几条河,所以池塘老多了,基本家家户户都种藕的。咋啦,丫头你这是想吃藕了?那可还得等上几个月呢!” “婶子,那你会种藕吗?” 葫芦婶子捂着嘴咯咯地笑:“那有啥不会的?我像冬儿这么大的时候呀,就跟在我爹后头埋藕芽了。” “哎呀,那可太好了。我跟桂花婶子说下,你午后跟我去个地方!” 等王桃花和吴木扛着锄头,背着篓子带着葫芦婶子来到那泥塘。葫芦婶子腿都有些打哆嗦了。 “桃花,你……你带婶子来这地方干啥呀?” 说着一对眼睛往四周瞟去。 王桃花笑道:“婶子平日瞅你也是个爽利大方的,咋害怕这里了?” 葫芦婶子朝坟山那头指了指:“哎呀,丫头,这地方可不是开玩笑的,那里头也不知埋了多少人!?我跟你说,我娘家那头也有个坟坡,有一年我爹从山上打柴火回来,可不就坟坡里闹了病,做了场法事才好的。” “婶子别慌,不说咱们还离得这老远呢,你瞅现在日头老大了,啥东西也不敢出来!” 葫芦婶子往天上瞅了瞅,阳光明媚,这才放松了下来:“嗯,那倒是也。桃花,昨日就听说你买了这泥塘,今日找我是打算种莲藕?” 王桃花摇摇头:“不是呢,种这个。” 说着拿出那些荸荠。 “这是啥东西呀?婶子也没见过呀,可不知道咋种?” “这是荸荠,也是水里长的,打很南边来的。婶子咱们这一代就数你们村子最会种藕,这东西你就按藕种吧,能不能长就看它的造化了。” 见她这般说,葫芦婶子就仔细地说了起来。 “若是种这藕子,得挖坑。那大小深浅得看藕芽子的大小了,可不能太深,容易烂了根,太浅又会干巴了。种的时候要将藕的尾部留在泥土外,藕芽的那端向下埋好,等放水的时候,保证头尾两端有漏出来些就可以了。我想着这东西既然是水里的东西,还是得先用水催催芽,这没芽也把握不好种的深度了。” “还有那肥也得下点……” 葫芦婶子一番话说下来,王桃花对种荸荠又多了几分信心,于是决定把这荸荠先带回去催芽,过两日来种。 “丫头,你这泥塘也算大,种这么点荸荠肯定还剩大半,要不婶子家去给你拿些藕种来,刚好这时节也是埋藕的。” 王桃花一听就乐了:“那感情好!这不夏天就能吃莲子,秋日就能吃上藕了。” “那好,这下日头还早,我这就回趟娘家。” “婶子不急的,明日再去吧……” 葫芦婶摆摆手:“不用,不用,莲花村也就半个时辰的路,我保准晚饭前能把这事办妥了。” 她最是个急性子,心里藏不住事,于是就风风火火地去了。 临去时,还不忘嘱咐了句:“桃花这种藕子可得攒点水,这前头的溪太浅了,还得去坡上扒搂开点。” “行,婶子,那有劳你了。” 等人走了,王桃花和吴木扛着锄头顺着小溪往上走去。 这小溪一路向右边斜去,越往上走水流越多,原来前头的水都被无数的树叶和枝干常年累月地堵住了。 等两人走了半盏茶,就见在一块足有房子大的石头下,汩汩地往外冒着。 “木头哥,看来这就是那溪水的源头了。” “嗯,真想不到这里还有个泉眼,水流还算多。” 王桃花朝周围看去,发现自个已经来到了坟坡的边界处了。透过树枝,可以看到下头左一个,右一个的坟包。有些坟包许是年代久了,垮塌了半边,还露出一些腐朽的棺木板。加之这林子里多是茂密的槐树,格外阴凉,若是一个人来这边确实挺瘆人的。 “桃花,别看那边。你要是怕的话,你到下头等我去。” 王桃花摇摇头:“不用了,木头哥,咱们赶紧把这小溪扒搂下吧,水都堵住了。” “好!” 说着两人就挥着锄头拨开溪里的树枝树叶。 这边干了两刻钟,总算把泉眼周边的树叶都拨开了,眼瞅着那水流大了几分。 王桃花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往下头走了几步。不料那树叶十分湿滑,于是整个人往下滑去。 “哎呀!” 王桃花直接摔到了一个坎下。 “桃花,桃花!” 吴木三两步就跑了过来,跳下了坎,赶紧去扶王桃花。 “桃花你没事吧!?” 这坎足有一米多高,王桃花屁股都快摔成八瓣了,可吴木在边上又不好意思揉,只能强挤出一个苦笑:“还行,就是腿还有些疼。” “要不我扶你去那棵枯树上坐一会儿。” 王桃花点点头。 等两人来到那棵倒卧的枯树时,王桃花发现那坟包离自个只有三、四米远了,都能从那棺材板的缝隙里看到些许衣物了,心下顿时就如打鼓一般,手心里汗都捏出来了。 吴木见状,赶紧站在身后帮她挡住那些东西。 “桃花你别怕,这大白天的没有那啥东西。再说这里埋的都是咱们村里的长辈……” 吴木不说还好,这么一说,王桃花自动脑补了许多画面:一个坟坡慢慢地扒开,一双肉烂筋翻的手伸了出来…… 哎呀,不能想了!再坐两分钟,赶紧走人。 咦,这林子里好静呀,咋一声鸟叫都没有呢!? 王桃花为了让自己不胡思乱想,就故作轻松地朝前头看去,这时目光不由得落在一块斜插着的木板上。 这块木板比巴掌略宽些,明显有些年头了,上头斑驳裂痕,许是刚好卡在一块大石下,那上面的字迹依稀能认得几分,原来是块墓牌。 沟子村穷,大部分坟包都没有立碑,多是捡块石头、砖块当墓碑了,也有些人家会插块木牌,也算是有个记号了。 “爱子王有……” 王桃花突然定住了,也顾不上害怕了,赶紧跑了过去。 虽然墨迹淡得很,但明显可以看出最后一个字是“财”字。 不会这么巧吧!? 吴木跟了过来:“桃花,你咋啦?” 王桃花有些愣神,没有回答。她心下百转千回,这墓碑上的名字和自己的便宜老爹一模一样,这……这之间会有关系吗? 吴木跟着吴长水还是简单识得几个字的。看完木牌上的字,也有些狐疑和惊讶。 “这……这上头的名字怎么跟有财叔一样?” 王桃花自言自语道:“木头哥,你说这里头躺着的会不会是我爹?” 吴木唬了一跳:“桃花,你说啥胡话呢?有财大叔的坟头在那一片,离这里老远了。” 王桃花站起来看了看身边,已经没有其它坟包了,可见这坟包是这坡里最上头的。而且周围全是乱石,还是十分隐蔽的,可见埋的人不太愿意让人知道。 再看那木牌这般破旧,后头的坟包也塌了,上头全是杂草,想来是有些年头了。 很快她又发现那木牌前还有几根残留的香,甚至还有一小截蜡烛,石缝里还有几个烂成糊糊的纸钱,可见这不是荒坟,这里以前有人祭拜过。 原主爷爷也才死了不到六年。 一个大胆的想法从脑海里一闪而过…… 与此同时,刁婆子靠在床头拿着两个草人念念叨叨地扎着。 “死丫头,竟敢夺了我老王家的运道,看老婆子我扎不死你!” “还有你这小子,也不是个好的,早点死了去地下见你那倒霉催的爹去……” 突然窗外卷来一阵冷风,她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那针就歪了几分,扎在了手上。 “哎呀!” 她赶紧把手指放进嘴巴里吸了起来。 “奇怪了,这般暖和的日子咋突然吹来冷风了?” 她走到窗口,外头春光灿烂,暖意洋洋。 “嘶,难不成是自己个意会错了!?嗯,肯定是了,最近也没吃上啥好东西,身子骨太虚了,这不风吹了都打摆子了。不行,我得吃只鸡补补。” 于是开始“哎哟哎哟”地叫唤了起来,不一会儿王有贵两口子就进了屋子…… 走在回家路上,王桃花依旧心事重重。等快到村口时,才交代吴木道:“木头哥,今日发现木牌的事,你先不要和其他人说,这件事我会想办法弄清楚的。” “桃花!” 吴木抿抿嘴唇:“你是不是怀疑那坟包和有财叔有关!?” 王桃花摇摇头,又点点头:“不知道。但我觉得这事没那般巧合,我这就去找一趟张大娘。” “桃花要是需要帮忙,你记得来找我!” “好,木头哥谢谢你。” 第226章 养猪大户 等来到张家,张大娘正哄着小灵儿睡呢! 谁知道这小丫头也是个鬼精灵的,看到王桃花来了,瞬间精神抖擞,睁着大眼睛,张开手“咿咿呀呀”地叫个不停。 王桃花赶紧接了过来,和小灵儿亲香起来。 张大娘笑骂道:“这小丫头惯会骗人,老早就打着哈欠,我这不抱着在院子里头逛了十来圈,两只眼睛硬是睁得大大的。” “她现在对啥都好奇,哪舍得睡呀!大娘你放心,逗她玩玩,等她累了保准睡得比谁都快?!” 果然王桃花跟她挤眉弄眼地玩了一会儿,就在王桃花怀里呼呼地睡着了。 “哎呀,还是你这丫头有办法!这才半盏茶功夫就睡着了。来,我抱去摇篮里睡去,抱着怪累的。” 等把小灵儿安置好了,王桃花把门掩上了,这才打开了话匣子。 “大娘今天来找你问些事?” “啥事呀?这般神神秘秘的。” “大娘,你仔细想想,咱们村除了我爹叫王有财,还有没其他人也叫这个名字呀?” “你这丫头又糊涂了吧!这族人取的名字都是按那辈分传下来的,哪会有同样的名字呀?” 果然不可能是同名同姓! 王桃花继续问道:“大娘,我奶生我爹的时候,你真去了吗?” 张大娘点点:“去了呀,那时你奶他们还住在上头那屋子呢,咱们俩家是邻里。说来那年我才刚嫁进来,还是和我婆婆一起去的。丫头,你不会还想着你爹不是你奶生的吧?” 王桃花撇撇嘴:“老虎那般凶,都不吃自个孩子。你就瞧她做的那些事,哪有当娘的样子。” “说来你奶对你爹是太过了。那小时候还蛮好的,谁知道大了点后竟成了这般?” 王桃花眼睛一闪:“大娘,你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奶对我爹不好的?” 张大娘皱着眉头思忖了片刻:“什么时候倒真记不清楚了,约摸着差不多四五岁吧,你奶那骂声就多了。你爹刚车轮子那般高,大冷天就被赶去地里挖野菜,我碰到了好几回呢,哎,也是个可怜的。” 突然又一拍大腿:“哦,对了,我想起来了。是打你爹从你太外婆家回来后的事!!我记得那年刚好你奶家建新宅子。 “太外婆家?” 那就是刁婆子娘家了。 “我爹去太外婆家干嘛呀?” “依稀听我婆婆说,你爹两岁的时候老病来着,为了这事你爷常带你爹去县里看病。后来有次你爷带你爹去县里看病,回来雪滑摔沟里断了腿,硬背着你爹爬到了村口后才被人发现,然后没过几天,你爹就被送去你太外婆家去了,两年多才回来的。” 想了想叹了口气:“想是那时你爷摔断了腿,你奶要照看他还要照看你大伯,分不出身吧!” 话说到这里,王桃花内心波澜起伏,她基本上已经能猜到自己爹的身世绝对有问题。 夜里,屋里一片漆黑,身旁的刘冬儿已经睡下了。 王桃花却因白天的事睡不着,她枕着手,直愣愣地盯着屋顶,心里想着下晌张大娘说的话。 莫非是那块墓牌上的名字写错了?不,不可能,这天下哪有那般巧合的事。 那年刁婆子是生了儿子,这毋庸置疑,可后来为何送去了娘家两年? 作为一个正常的母亲两年没见孩子,理应更加疼惜,为何会这般“疯狂”? 这里头一定有猫腻! 可已经过了三十二年了,这事想要弄清楚必不容易。 刁婆子肯定不会说,她娘家那边肯定也是跟她穿同一条裤子的,看来这事还得从长计议。 不过王桃花心想,只要这网子撕开了一个口子,那裂缝只会越来越大……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 想着想着,那困意就涌了上来…… 隔日第二批五万斤地瓜入了库,王桃花心里总算安定了几分。 可想着天气逐渐热了起来,地瓜也容易坏,于是打算再招些人加快速度做粉干。 刚好那石磨又打好了五个,王桃花又招了十来个人帮忙,这样下来一天能做三千多斤地瓜,算下来十来天能全部做完,才算松了口气。 “桃花,你上次不是让我留意猪娃吗?郭家村来消息了,说是有户人家猪娃还有几日要出栏了,说是这一栏啊有十三头呢!这不我下午去一趟,咱们定几头呀?” 罗桂花过来问道。 “哎呀,倒是把这事给忘了。” 王桃花看着已经晒干的地瓜渣堆成了小山一般,想了想:“婶子,这地瓜渣太多了,要不你全抓来吧!” “啥,养这么多?咱们村里最多的人家也就养个三头呀!” “不多不多,就这我还嫌少呢!今年咱们先养这些,明年等地瓜供应上了,地瓜渣只会更多,到时咱们再多养些。” “嗯,也是这个理,这地瓜渣说来也是粮食呀,总不能把这好好的东西拿去肥了田。这猪养到一百多斤,也能卖个大半两银子呢。可这么多头,咱们养在哪里呀?” “哦哟,是呀,养哪里呢?” 这么多头猪的猪圈可不能靠近人家屋子,不然夏天非得把人家埋汰死。 两人正想着地方,罗桂花突然眼珠子转了转,一拍巴掌:“哎哟,我想到个地方了。” 她指着新宅子下头:“你那宅子和大烈家不是隔着道坎吗?呐,就那几棵樟树那里。坎下头那一片都没住人家,在那里搭个棚子,风吹下来那味道也臭不到人家。而且离你这作坊也就半盏茶功夫,喂养起来也方便多了。” 王桃花略微想了想,也觉得那地方挺适合:“走,婶子咱们过去看看吧!” 等来到那坎下,发现这里刚好有一块荒地,后头还有几棵大樟树杵着,夏日刚好可以挡挡太阳热。再说前头也是个蛮大的荒坡,再往前走就是一片农田了,倒不会影响人家生活。 “这地方不错,我这就找去有泉叔把这块荒地买下来,然后让木头哥带几个人在这边砌个猪圈。不过婶子你得跟那家人说说,那猪得多养上几日了,到时给他们多算几天猪食的钱。” 罗桂花摆摆手:“几日猪食能花几个钱哟!?他们家一口气能把猪娃都卖了,嘴都要笑歪咯!” 也是,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谁有心思去抓猪娃来养啊?这要是病死了,不得哭死,还是养两只鸡鸭划算方便。 打定主意后,王桃花就去找了吴木来。 “木头哥。你帮我建个猪圈,那圈墙别用木头,容易槽烂。我听叔说那砖头还剩了些,你用砖头砌吧,建到腰间这般高就可以了。 上头的棚子搭高点,好通风,这样味道就不重了。圈里也用那破砖头铺上,这样好打理。哦,对了,最后给留个栅门,挖个排水的巢沟,用竹子引到那边的沟里,这样猪拉的尿就不会积在猪圈里了。” 王桃花打算完全按照前世猪圈的样子来修,这样干净好打理! 一旁的吴长水笑道:“丫头,你家这猪倒是个有福气的,这不就住上了青砖屋子了。” “长水叔你又说笑了,我这圈里养了十来头猪,那可是很能造的。要是用木头保准隔三差五地换了去。” 猪用鼻子拱东西是天性,改不了! 吴长水听她这么一说,点头道:“丫头还是你想的周到。” 砖头有了,原先老房子的木料和土砖也都能用上,于是吴木带着六、七个人一通折腾,就这般半旬后,一个颇大的猪圈就盖好了。 王桃花还让吴木还在旁边搭了个茅草屋,她打算请个人来养猪。 等那日猪娃抓来了时,王桃花去看了,那小猪娃一个个黑不溜秋的,嘴巴尖长,猪毛也比较长,跟前世见到的白白胖胖的猪娃完全不一样,想来这就是本土猪的一种。 不过好在各个都结实欢脱。 它们在新家里撒欢地跑,打着滚,玩累了,就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哼哼唧唧地看着人,也颇为可爱。 小土猪 王桃花想着等到过年的时候,杀一头猪吃杀猪菜,别提多快活了,于是看着那些小猪娃满眼放光。 可对方不知道啊,还给那儿使劲地蹦跶呢! 最后王桃花定下了王瘸子来帮忙养猪,每天十二文工钱,活计比较轻省,负责喂猪,打扫猪圈和看猪。 王瘸子知道后,那是激动得嘴唇都在颤抖,就差给王桃花跪下了。 “桃花,瘸子叔知道你是在帮我,谢谢你了,你放心这猪瘸子叔保准帮你养的白白胖胖。” “瘸子叔,这可是小黑猪哟!!” “对对对,那就黑黑胖胖。” 说来这王瘸子也是个可怜的,二十来岁的好年纪因为去山里砍柴滚下了山崖,断了一条腿。他上头还有父母,下头还有妻儿四个,腿断了扛不了活计,一家人全靠三、四亩薄地勉强活着。不过为人颇为老实肯干,所以当初梅婆子才会把屋子送与他家。 养猪的事定下了后,王桃花也要准备铺子重新开张的事了。 五月初二,辰时三刻,宜开张。 一串“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后,“白记酸辣粉铺子”重新开张了。 隔了半个来月没吃豆腐脑和酸辣粉的食客们早就按捺不住了,纷纷涌了进了铺子,就发现里头有些许变化。 除了原有的六张桌子外,墙上还有一排木板子,下面塞着椅子。 王桃花就介绍道:“那也是桌子,坐的时候把椅子抽出来就行。这样店里能多坐些人。” 立马就有人“面壁”而坐了,颇为新奇。 除此之外,墙上还挂了几幅字,字迹娟秀,却颇为端庄大方,早就听闻这掌柜的能文识字,看来是出自其手了。 就见上头写着:“粒米虽小犹不易,莫把辛苦当儿戏”,\"珍惜粮食,远离浪费\"之类的话语。 特别是其中一句“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让学子们醍醐灌顶,赞不绝口,纷纷表示一定要把吃食吃个一干二净。 接下来王桃花姐妹俩忙得不可开交,不到半个时辰,一桶豆腐脑就卖个精光,连酸辣粉也卖了百来份。 这就是妥妥的报复性消费!!! 等杜子腾气喘吁吁地跑来,看着被“搜刮”一空的铁桶,欲哭无泪。 “子腾,我说了让你快点吧,你非要把那文章默完,瞧瞧,连渣渣汤都没了。” 夏演之有些头疼地看着扒拉着铁桶的杜子腾:“子腾,子腾,注意点风度。” 杜子腾握着拳头控诉道:“啥风度不风度,圣上都说民以食为天了,肚子都没吃饱咋有心思念书呀!?桃花你说是不?” 王桃花看他胖头胖脑上眉头都挤成一条线,都快要笑抽过去了。 谁来告诉我,这货确定是一个读书人么?? 接着从案板底下端出两碗豆腐脑:“行了,行了,别抱怨了,给你们留着呢,快去吃吧。” “桃花,你可太够意思了。” 杜子腾忙不迭地端了过来。 “咳咳!!” 夏演之清咳了一声,杜子腾立马回过神来:“哦,对了,光想着吃,都忘了祝你铺子新开张了。来,这是我的贺礼,祝你铺子客似云来,红红火火。” 说着把手里的礼盒递了过去。 夏演之也递上礼盒说道:“桃花,恭喜你铺子重新开张。” 王桃花打趣道:“瞧瞧,上次送了,这次还送,以后我多开几个铺子就赚大发了。快坐吧,我给你们下粉去。” 就这般中午饭点刚过,带来的快三百碗红薯粉全卖光了。 姐妹俩这一停下来,才发现累得手都抬不起来。 “姐,我瞅着吃粉的人比以前多了好多呀,还有几个大爷都来了,得亏今日咱们多带了些红薯粉。” 随着悦来楼的高调“推销”,现在平川县都知道有红薯粉这么个东西。悦来楼普通人吃不起,王桃花这边可是经济又实惠,可不就吃的人多了。 王桃花瞅着堆成小山一般的碗,脑袋“嗡嗡”地疼。 “不行,我估摸着后头人更多,光咱们两个得累死了,得找人来帮忙了。” 第227章 络子也能挣银钱 “啥,你让我去铺子里帮忙?” 袁春花颇为惊讶地看来。 “是呀,婶子,我那铺子今日新开张了,就我和冬儿两个人也忙不过来。我就想着你这身子也好了,刚好请你去帮忙。” 经过大半个月的调养,袁春花的寒疾已经好了,这还得多亏王桃花当日送来的五两银子。 “可是……可是我也不会做吃食呀?” “婶子,其实那个酸辣粉很简单的,红薯粉只要煮煮,然后辣油,酸笋肉沫那些都是提前做好的,保准一教就会。没客人的时候,就帮咱们一起收拾下碗筷和铺子就行了。” “桃花,婶子知道你是好意,就怕我笨手笨脚的给你添麻烦了。” “瞧婶子说的,你连那么难的布都能织出来,我这些事啊可简单多了。” 袁春花这人心性好,干事又利索不埋汰,是王桃花首选帮工之人。本来啊王桃花是想叫王豆香来的,可想着她正跟着罗桂花学着办事,又要学写字和记账,就不去叫她了。 袁春花微微思索了下,便笑道:“行,那这事婶子应下了。” “太好了,婶子有你帮忙,我和冬儿总算可以喘口气了。那工钱的话每日十五文,然后中午你都不要做饭了,带黑子,英子在咱们铺子里吃。” 听了这话,袁春花忙拒绝起来:“哎呀,这管了饭,咋好意思拿这般多的工钱?不行不行,桃花你给个五文钱就好了。” 王桃花知道她是个实诚人,就细细地跟她掰扯起来:“婶子,咱们本就是做吃食的,哪能让自个饿着肚子呀,是不?再说这县里头帮工,五文钱可请不到你这般手脚麻利的人。 婶子你放心,我这工钱呀给的真不高,村里帮工的婶子我也是给这银钱的。这多几文也买不到咱们的情义,你说是吧?好了,好了,咱们这事就这般说好了。” 袁春花本就是个心思通透 ,知道王桃花这是有意在帮扶自己。 平日自个起早贪黑的织布,一旬也就织上一匹布,卖个五十文钱,一个月也就挣个百来文。除去买纱的钱,堪堪够养活自个和两个孩子。 一时间心思翻涌,抓着王桃花的手就红了眼眶:“桃花,婶子承你的情了,你放心,婶子一定好好帮你干活。” “姐姐,我也可以帮你干活的。” 黑子拉着英子也靠了过来。 “好哦,咱们黑子最能干了,嗯,那这样,以后院子就交给你们俩打扫了,可行?” 那院里平日干净得很,就些落下的树叶子。 “好,我和英子保准把院子扫得干干净净。” 王桃花很是欣慰地摸摸两个小不点的头。 等从袁家出来,王桃花就去了趟福布庄。 上次王桃花来拿袖套,围裙时,让马氏给自个三人做了身春衫,想来三五天过去了,应该做的差不多了。 马氏正在铺子里盘账,就见门帘一掀,王桃花从外头走了进来,忙放下账本,笑盈盈地迎了上去。 “桃花来了!” “婶子,我来拿衣裳。” “早就做好了,正想着明日要不要托人送去,你可不就来了?翠儿,去泡壶茶来,再把那柜里的桂花糕拿来。” 很快两人就坐了下来,一边喝着茶,一边聊着天。 “丫头,那批袖套可都卖出去了?猜猜卖了多少银钱?” 王桃花见到她脸上的笑都快溢出来,就知道肯定卖得挺好。 “婶子,你别卖关子了,我又不是天上的仙女,哪能猜得出来。” “足足卖了这个数……” 说着晃了晃三根手指。 “三十两!” 王桃花也有些惊讶了,原以为卖个十来两就顶天了。 马氏笑得合不拢嘴:“我呀,找来两拨绣娘,一拨绣娘赶着工缝了两百对绸面,绢纱的袖套,绣满了那花草鸟蝶,卖上五十文一副。 另一拨粗布的简单多了,拢共做了四千多对,卖五文钱一对,你别说,这才两三日就卖个精光。” “有这么多人买吗?” “哎呀,合该着咱们运气好。这不有个九江府的行商来这边置办东西,刚好路过我铺子。看到这袖套十分好用,这不就买下了三千对呢,说是要送去苏杭那边。 那边缫丝人多,用这袖套可不正好做事。不过后头就卖不上什么了,昨日起我瞅着附近几家铺子都卖这袖套了。” 说着话就去柜台里取了六两银子出来:“丫头账本在这,你瞅瞅。” 王桃花连账本都没碰,直接接过银子:“婶子做事,我是肝花掉进了肚子里,只剩放心了。” 马氏见王桃花这般信任自己也是欢喜:“丫头,你放心,婶子啊不是那眼皮子浅的,这每一笔都记得清楚着呢。” 等翠儿把新做的衣裳拿来,王桃花就要付钱。 马氏笑脸一收,忙推拒道:“丫头,看不起婶子了是吧?这就一身细棉衣裳,又不是绸的,缎的,婶子还送的起。你不许给钱,不然婶子可要生气了!” 王桃花前前后后已经占了马氏许多便宜了,可不好意再这般没皮没脸了。 “婶子,这可不行。你也是小本买卖,怎么能老让你吃亏,今天这银钱必须收。” 马氏插着手:“丫头,你要再这般客气,婶子这里以后可不欢迎你来了。” 就这般两人一番你来我往,最后马氏只收了成本价。 正要走,王桃花突然看见那柜台上有一摞络子,眼眸一动:“婶子,我瞅着你这铺子里咋络子只有梅花,柳叶和铜钱的样式??” “丫头,你又说笑了,咱们这平川县络子可不就这几样吗?倒是听说京城里有些络子很是好看,很是繁琐呢,只是没传到咱们这边。” 王桃花径直过去,拿起几根丝线,略微想了想就编了起来。 马氏就看到那红丝线在一双葱白纤细的手中游走,穿梭。半盏茶功夫,一个方胜结就摊在了手心,马氏都看呆了。 这络子比她铺子里好看太多了! 中国结 “哎哟喂,丫头,想不到你还会这一手啊!” 这得益于前世初中有段时间,不知道为何突然流行编络子。当时无论男生女生都会用水晶线凑在一起研究新络子。有的人还会把玻璃珠给编进去,留着长长的穗子,挂在钥匙扣上颇为好看。 王桃那时为了交朋友,苦学了一阵子,编了挺多送人。 “婶子,这叫方胜结,在这络子上挂上珠子或玉坠,缀上穗子,佩在腰间,扇子上都是极好看到。” 马氏拿着那个络子爱不释手。 “丫头,你可还会其他络子?” 王桃花又拿起几根丝线,十指如蝴蝶一般翻飞起来,看得马氏眼花缭乱。 很快一个不同的络子就编好了。 “这是六耳盘长结,像这样的络子我还会十来种吧!” 马氏立马两眼泛光地抓着王桃花的手:“啧啧,丫头你可真是财神爷跟头的玉女呀,瞧瞧,这不又带来了财运。快坐下,咱们商量下这东西怎么卖?” 会做买卖的人,往往一个眼神,一句话就能嗅到里头的商机。 “婶子,这络子但凡厉害点的绣娘解了,试着编上几回就懂了,咱们也是个挣个先机钱。” 马氏想了想:“丫头,要不咱们一旬出两款,这样,就可以挣上两三个月的钱。” 王桃花很是满意地看向马氏:“嗯,我也是这么想的。这天气日渐暖和,这小姑娘们也爱出来玩了,裙子配上这个络子正好看,不怕没人买的。” “行,刚好有一批做袖套的绣娘也没活计了,我这就叫她们来学。” “哎,等等,婶子我问你这络子打算卖多少银钱一根?” “我铺子里普通样式是二文钱,络子新颖好看,贵上一、二文应该没问题。” “婶子,咱们去买上些便宜的杂石珠子搭上,然后卖十文钱。” “啥,十文!?这么贵有人买吗?” 马氏有些狐疑了。 “婶子,你放心,咱们络子不仅漂亮,而且独一无二,肯定能卖出去。这次咱们每样只卖五百根,先到先得!” “丫头,才五百根呀!这不是卖的越多越好吗?” “婶子,若是都有了就不稀罕了,有时候买不到才是最好的,咱们后头生意还长久着呢。 还有你可以带着这东西去问问那个九江行商要不要?我猜他定会要的,到时还可以卖上一批。” 前世的“饥饿”营销可是被商家用到了极致,自己就中招了好多次。 “买不到才是最好的?” 马氏琢磨了几遍,一拍掌:“哎呀呀,丫头,你这买卖做得可是唠厉害了。还好你不是我的对头,不然婶子得关门大吉咯。” “婶子,你又打趣我了,这络子价薄,咱们就纯当挣个脂粉钱。” 接着王桃花和马氏又讨论了下卖络子的细节,最后也定下了王桃花拿四成。 等教会了几个绣娘,王桃花就走了。 马氏赶紧唤人去买了许多便宜的杂石珠子,然后用各种颜色的丝线搭配起来,配上穗子。这一看,她自个都喜欢上了,立马信心十足。 隔天一大早,马记布庄门口立起了一个很长的衣服架子,上面却挂的是各种五颜六色络子。 马氏把相公拉来“哐哐哐”地敲着鼓。 翠儿卖力地喊着:“各位客官,走过路过千万别错过。快来瞧一瞧,全县独一无二的络子,搭在身上,挂在扇头,那是顶顶好看。” 红儿则当了“样人”,腰间挂了新络子,站在那里任由众人打量。 果然路过的姑娘,媳妇子看到那些络子就挪不开眼睛了。特别是一个穿着细棉衣衫的姑娘那是两眼放光。 “哎呀,这络子可真好看,感觉像朵花儿呀!” 马氏也连忙指着红儿:“姑娘,这两种络子是京城里刚时兴的样式,只卖十文一根。 你瞧瞧我店里的姑娘就戴了,这络子挂在她身上可是好看吧!而且我这些络子上,配的珠子颜色大小都不一样的,拿上哪一个都是独一无二的。” 红儿干脆在原地转了个圈,于是那络子微微飞扬,穗子也飘荡起来,可不是美的很。 “太好看了,这珠子也配的极好,掌柜的,给我来一根吧。” “姑娘这两种络子,我铺子里进的可不多,卖完就没了。你确定另外一种不买上一根,平日可以换着衣裳来搭的?” 听马氏这么一说,那姑娘也不带考虑的。 “行,掌柜的,另外一个样式的也给我拿一根。” 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很快许多手头宽裕的姑娘就纷纷解囊了,有些财大气粗的更是一口气买了十来根。 说来也巧,那细棉衣裳的姑娘正是知县千金的贴身丫鬟,等她戴的那络子被小姐看到了,喜爱的不得了,当下就让人拿了一两银子去买了百来根。 这消息一经传出,还没等太阳落山,一千根络子就卖个精光。 没买到的姑娘一脸郁闷,缠着马氏快点去进货。 马氏装出一副极为难的表情:“姑娘们,不是婶子不去进货呀,这京师离咱们这里小千里地呢。不过你们别急,差不多一旬后呀,我保准更时兴的络子就来了。” 那些姑娘听她这般一说,也是满心期待,想着十日后一定要第一个来买。 再说那位九江的行商看到这络子后也十分喜欢,当下各款定了五千根。那苏杭淮府的姑娘向来喜欢这精致之物,必是好卖!! 这下可把马氏笑得合不拢嘴了。 第228章 来了个小灰灰 姐妹俩从县里回到家,王桃花又背上了篓子去山里摘茶叶。 这次她没叫上刘冬儿,主要是那茶也没多少了,一个人就能搞定。这段日子隔几日去一趟,王桃花也已经攒下了五、六斤干茶了。若是一家人喝,足够喝上一年半载了。 等到了槐树那头,槐花已经谢得所剩无几,零零星星地开着几簇花。叶子却更加繁密油绿,层层田田的,像支起了个巨大的帐篷。 王桃花往槐树后头看去,几个月没人进去,之前自个踩出来的小路早已经被野草给覆盖了。 看着看着,似乎有一股声音在呼唤自己:“快来呀,快来呀!进来吧!” 王桃花想起那条大蟒蛇,想起马大眼,想起那老虎的叫声…… 赶紧摇了摇头,吐出口气:“不去了,不去了,小命要紧。” 等来到茶树那儿,前两日摘了的枝丫又长起了嫩绿的茶芽儿,王桃花也不耽搁了,甩开膀子摘了起来。 这茶叶向来根据节气区分得严谨,头春茶是惊蛰到清明前这段期间内(3月到4月初),正春茶是清明后到谷雨这段时间内(4月初到4月末),春尾茶是谷雨到立夏这段时间内(4月末到5月初)。 现在已经是春尾茶了,茶叶的颜色比之前略浅一些,叶芽更长,叶片微薄,甜润馥郁的口感自然也差上了几分。 王桃花想着摘完这一茬,春茶就收尾了,再摘就该是夏茶了。嗯,以后得分开来放,跟自己不熟的人就喝夏茶吧! 等采完茶,她在周边走了一圈,找到了十来株小茶苗,心下大喜。 她已经想好了,等宅子起好了,后面的山坡她要清理出来,种上茶树和各种果树,这样一年四季就可以吃上水果和喝茶了,想想就别提多美了。 下山时,王桃花又情不自禁地看了眼后头巍峨莽莽的大山,心道:“这山以后我一定要踏遍了。” 突然那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王桃花心下一惊,赶紧往后退了两步,从篓子里拿出柴刀。 声音离得越来越近,王桃花往后退得愈发快了,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当她正要撒腿就跑时,一个灰扑扑的身影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垂着小脑袋“呜呜呜……”地叫着。 “哎呀,是只小狗。” 王桃花前世就很喜欢狗,家里也养过一只小黄狗,十分乖巧听话。会陪她上学,然后在学校门口等她,会陪她去地里打猪草,会陪她玩扮家家,给它头上,耳朵上戴上各种野花也不恼…… 这是她童年为数不多的玩乐记忆。可惜后来小黄被车给轧死了,为此王桃花伤心了好久。 可爱的小土狗 这狗子一下子点燃了她童年的记忆,便“嘬嘬嘬”地唤了起来后。 那小狗毛茸茸的耳朵一竖,竟踉踉跄跄地朝自己走了过来,可是走到一半就趴在地上呜咽了起来。 王桃花就见这是只差不多个把来月的小狗,一身灰黑色的毛,肥嘟嘟的,正趴在地上抖着短短小小的尾巴。 仔细看去后腿上有片干了的血迹,看来是受伤了。 王桃花正要过去,突然脑海里警铃大作。 “等等,这深山老林的哪里会有狗,它……它不会是狼崽子吧?” 想到这儿,她朝四周看去,灌木森森,野草层层,说不定就有只野狼正恶狠狠地盯着自己。于是便不敢往前了,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赶紧走吧。 “小家伙,那个你……你还是找你妈去吧。姐姐有事先走了!拜拜!” 不料那小家伙竟然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一眨一眨,感觉下一秒那泪水就要掉下来了。 “呜呜呜……” 得,王桃花心立马软成了一摊泥水,滴答滴答地往下掉。 就这样王桃花抱起这只小可爱下了山。 一进家门,王桃花就把小家伙举了起来。 “冬儿,你看这是什么?” 刘冬儿正在鸡圈旁喂鸡,就见一只毛绒绒的小狗蹦跶着四只爪子,一对黑溜溜的眼珠子正好奇地打量着自己,湿漉漉的鼻子轻轻耸着。 “哎呀,是小狗。” 刘冬儿连自己的宝贝鸡娃都顾不上了,扔下瓢,就飞奔了过来。 这小东西一看就是个机灵的,被刘冬儿抱在怀里又是舔手,又是用头蹭,就差没开口唱歌了,很快就把刘冬儿给征服了。 “姐,这只狗狗好可爱呀,哪里来的?” 刘冬儿温柔地揉着它的脑袋,对方眯着眼睛,舒服地哼唧着。 “山里捡的。” “啊,捡的!?原来它也是个被遗弃的孩子,真可怜!” 刘冬儿语句颇有些伤感。 王桃花知道她是想起了自己的身世,忙笑道:“冬儿,但它很幸运遇到咱们,以后咱们就是它的家人,它会过得开心的。好了,把它给我吧,它受伤了,先让我看看!” 是的,王桃花带下山的那一刻,已经决定收养它了。她心想说不定这就是曾经的小黄带给自己的缘分吧!! 王桃花给它检查了下,发现后腿破了一个老大的口子,看样子像是摔伤的。伤口已经发脓了,于是忙给它清理了起来。 它也不叫不闹,就那么乖乖地趴着,时不时甩一甩小耳朵。 等敷了药粉,给它包扎后,它又恢复了精神,跟着刘冬儿玩了起来。 “姐,咱们给它取个名字吧?” “咱们家的牛是少安取的名字,这狗子就你来取吧!” 刘冬儿摸摸它的脑袋:“它全身都是灰色的,要不就叫小灰吧。” 小灰?小灰灰?好嘛,这还是一条狼嘛! 哪料小狗仿佛很喜欢这个名字,“嗷嗷”了两声,就摇起了尾巴。 “行,那就叫小灰吧。” 于是从这日起,王桃花家里又多了一位成员。 这小东西很会讨好卖乖,还精怪得很。这不王桃花走到哪,它就一瘸一拐地跟到哪,就连去茅厕,它也守在外头。 王桃花拎着它,哭笑不得:“喂,你咋这么粘人呀!?粘人精!” 小灰灰“呜呜”叫了两声,把头埋了下来,看得王桃花又心疼地把它抱在怀里揉搓了一番。 姐妹俩又跟灰灰逗了一会儿,小家伙就打起了哈欠。这不没一会儿功夫,就趴在屋檐下睡着了,刘冬儿轻轻地抚摸着它的背。 王桃花看天色不早了,就去灶房里炒茶,很快一阵阵茶香就散了出来。 半个时辰后,等她拿着茶叶出来,那狗子已经醒了,正歪头耷脑地看着自个,鼻子一耸一耸的。 “小灰,是不是饿了呀?” 小灰灰很是配合地“呜呜”了两声。 “行,咱们这就做饭去。” “姐,我去吧!我下晌去坡上拔了些蒜子,要不咱们今日吃炒肉片吧,然后再炒个白菜。” “好,不过今天咱们再加一道好菜。” 很快那几十个河蚌就从缸里捞了出来,养了两天那河蚌表面已经变得颇为干净了。王桃花用刷子刷洗了一遍,手起刀落,把一个个河蚌剖了开来。 “冬儿,咱们只要中间这块大肉,其他的都不要。” 很快大半篓子河蚌只取了一海碗的肉。 接着王桃花往河蚌肉里倒了些盐和醋抓洗起来,如此几遍,那腥味和黏液才少去了许多。 她又学着前世奶奶的样子,把那蚌肉摊在砧板上,用木棍把蚌肉边缘的硬肉细细地捶松。等捶好后用清水洗上两遍,放入开水锅里滚一下水,赶紧捞出切成了块,用地瓜粉稍微抓了抓。 这么一通下来满满一海碗的蚌肉就剩大半碗了。 “这东西果然是半斤壳,一两肉,又这般麻烦,难怪没人愿意吃!” 这边刘冬儿已经炒好了肉和白菜,小灰灰闻着肉香,屁颠屁颠地跑向了刘冬儿,绕着她摇摇晃晃地打转。 “小灰,饿了是不?别急别急,咱们马上吃饭哈。” 话是这么说着,还是先拈了一块肉给它。 这小东西叼着肉,开心地在地上打了个滚。 本来河蚌肉拿来炖汤最是鲜美好喝,可今日天也晚了,于是王桃花打算爆炒这蚌肉。 起锅下油,等油热了爆香葱姜辣椒,倒入河蚌猛火翻炒,又放了些酸笋子,调了盐味,最后起锅时泼上些米酒。 “好,出锅!” 吃饭了,王桃花拿了一个碗往里头拨了些肉和饭,放在了小灰灰面前。 小家伙早就等不住了,埋头就狼吞虎咽起来,那汤汁饭粒扬得到处都是,还一边吃一边摇着短短肥肥的尾巴,把姐妹俩逗乐了。 “姐,这河蚌又脆又嫩,嚼得好舒服。以前我们村的人都不吃这个的,说它炒了后咬不动,还很腥呢!” “嗯,这河蚌肉要先锤松,还不能炒太久,不然确实会又老又硬,保准你咬掉大牙。来,好吃的话,多吃点!” 说着给刘冬儿夹了一大筷子。 这边小灰灰已经吃完了自己碗里的饭了,就眼巴巴地瞅着王桃花俩。 “姐,小灰是不是也想吃河蚌肉呀?” 王桃花笑道:“这个贪嘴的小家伙,那就给它一点罪受吧,让它长长记性。” 说着夹了一筷子河蚌肉放在它碗里。 小家伙果然欢蹦乱跳地跑过去吃起来,可眨眼的功夫,就直打喷嚏,然后摇头晃脑,“呜呜”地看着王桃花,那小表情极其“幽怨”。 “嘿,小家伙以后可不能这般贪吃?瞧把你辣的!” 于是给它碗里倒了碗水,果然喝得开心得很。 等夜里睡觉时,王桃花拿来一个箩筐放在床边,往里头垫了一床破棉絮。 “呐,这个就是你的家了,记得别尿床哦,不然我会打你屁股的。” 小灰灰似懂非懂地“呜呜”两声,就埋着头呼呼大睡了。 好梦犹在,一夜无话…… 第229章 续弦 等到第二日,姐妹俩正在把豆腐脑装车,就见边上的小灰灰耳朵竖了起来,对着院外呜呜地叫着,那叫声颇凶。 紧接着就见王烈从外头走了过来。 那狗子就一拐一拐地来到姐妹俩跟前,虎视眈眈地看着王烈。 哟,这小家伙挺机敏的!嗯,还懂得护主,不错不错,不是白眼狼! “小灰,这是大烈叔,不是坏人。” 刘冬儿把小灰灰抱在怀里,小家伙依旧十分警惕,那身子都绷直了。 王烈对小灰灰也来了兴趣,凑过去打量了几眼。 “嘶,桃花,你这狗哪里买的呀?” “大烈叔,这是我昨儿个在山里捡的。” “唔!捡的?” 王烈想去掰掰耳朵看看,不料小家伙一点面子都不给,朝着他龇牙咧嘴。 “霍,挺凶的。脸尖眼睛长,桃花,你运气不错,捡到一条狼串子。” 王烈是个猎人,自然对这些狼啊,虎啊的有些了解。 “大烈叔,你说小灰是狼?” “嗯,咋说呢,也不能全算狼吧,它应该是狼和狗的崽子。这种狗养好了,比一般狗看家护院强多了。 以前我就听说州府里还有人装门抓了狼回来,和这狗配……” 想到对方是两个女娃,王烈有些不好意地挠挠头。 “那下的狗崽子卖得可贵了,有钱人最喜欢买去看家护院了。” 刘冬儿恍然大悟:“难怪小灰只会呜呜呜地叫,都不像村里的狗汪汪叫。” 小灰灰傲娇地抬起脑袋,心道:“哼,我可是尊贵的狼族后裔,哪是那些土不拉几的小狗子能比的!” 王桃花却有些担心了,捏捏它的耳朵仔细地嘱咐起来:“小灰,你可不能乱咬人,不然我就把你送回山里,明白吗?” 小灰灰“呜呜,嗷”地喊了一句,有些郁闷地把头往刘冬儿怀里埋得更深了。 “当然啦,遇到坏人还是可以动嘴的!” 小家伙“嗖”地一下又把脑袋探了出来。 看来是个闲不住的! 王烈有些眼热了:“都说狼和狗的串子非常通人性,看来还真是。” 等王烈把作坊里的事说完,王桃花就带着刘冬儿和小灰灰进了城。 快到县学门口了,老远就见袁春花母子三人等着了。 “婶子,你们等了很久吧,明日都这个点到就行。” 袁春花笑道:“我们这也刚来不久,说着就帮王桃花开始卸东西。” 等一切准备就绪,王桃花就打了三碗豆腐脑,撒上糖端了过来。 “婶子,这是咱们自个铺子里做的豆腐脑,来,尝尝。” 袁春花赶紧摆手:“我这都吃过晨饭的,赶紧倒回去,没得浪费了。” “婶子,就两碗豆腐脑你客气啥,以后想吃就自己舀,咱们自个开铺子做买卖,得可着自个肚子先。再说这豆腐脑嫩乎乎的可倒不了。来,快尝尝鲜!” 袁春花只能接过碗,两个小的这才开始吃了起来。 这一吃,母子三人都瞪大了眼睛。 “桃花,这豆腐脑可真鲜香,又嫩又甜,你手真巧,能做出这好吃的东西。” 黑子也用力点头:“姐姐,这个豆腐脑我都不用嚼,就从我喉咙里钻下去了!” 缺了两颗门牙的英子也咧嘴笑着,两个小辫子一摇一晃的。 “喜欢吃,待会再吃一碗。” 就这般,袁春花开始在王桃花铺子里帮工。 王桃花旁眼看去,这袁春花确实是个能干的,那酸辣粉教个一遍就能照着做了,那桌子也被擦得铮亮……心里愈发满意。 至于两个孩子也不调皮,乖乖地在后院和小灰灰玩耍,快中午时还真把后院扫上了一遍。 有了袁春花的帮忙,姐妹俩轻松了许多。 转眼到了五月初五,张栓子娶媳妇,今日王桃花和刘冬儿特意提前了小半个时辰回来。 等来到张家,就见门口贴了红色喜字,还用竹竿撑了一对红灯笼。院里打扫得极干净,已经摆上了五张桌子。门窗上也全是喜字,堂屋外头还拉了一条红绸,两头结了花环,颇为喜气洋洋。 按理这一个续弦,一个再醮(jiào),随便摆上两桌请请至亲也就罢了,可看张家这般收拾,还是给足了新妇面子,想来也是为了以后她能在村里直起腰来。 要知道古人深受“三从四德”的影响,女子二嫁颇为尴尬,最容易受人指点说舌! 张家这般做也是良苦用心了。 王桃花先去上礼,还是王有泉写着礼簿。这婚丧嫁娶一事向来厚于其他事,何况又是张大娘办喜事,于是王桃花直接封了一钱银子。 这不又引来众人一番惊讶。 现在小半个村子的人都在王桃花的作坊做事,自是知道她“财大气粗”,可张家的一些亲戚却不太清楚。等身边的人解释了一番,众人在看向王桃花的眼神是一片火热。 等姐妹俩路过灶房,就见请来做席面的还是上次做满月席的古婶子,现在正“哧啦哧啦”地炸着鱼,香味扑鼻。 张大娘正站在堂屋门口和几个婶子说着话,今日她换上了极少穿的好衣裳,发髻上也插戴了两根银簪子。 见王桃花姐妹来了,忙笑着召唤道:“丫头,你们回来了。可是耽误了今日的买卖?” 王桃花摇摇头:“袁婶子在那边看着呢,大娘新娘子什么时候来呀?” 张大娘容光焕发地说:“快了,快了,估摸着还有一两刻钟吧。” “行,那我进屋去看看灵儿。” “去吧,去吧,小丫头也晓得今天是好日子,这不天还没亮就醒了,一直玩到现在还不肯睡去,在摇篮里自个玩得欢呢。我就想着待会要放爆竹,怕吓着她了,干脆让她玩着先。” 说着就和刘冬儿进了张大娘屋里陪小灵儿玩耍。 约莫过了一刻钟,张大娘匆匆来说了句:“丫头,你抱着灵儿一下,新娘子来了,得放爆竹了。” 王桃花赶紧抱起灵儿,用手堵住耳朵。 随即就是一连串“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响。 王桃花怕灵儿吓到了,不料人家小姑娘一点事儿也没有,正吐着口水泡泡,看着自己手玩得正嗨。 “你这小不点,既然不怕的话,姑姑带你去凑凑热闹。” 实在是自个也没见过古代娶亲,还是有些好奇的。 一开房门,就见一顶朱红的轿子落在院门前,一身喜服的张栓站在旁边笑得跟朵喇叭花似的。 接着一个五、六岁打扮十分喜庆的小姑娘,俗称“出轿小娘”掀起轿帘,迎新娘出轿。她用手微拉了新娘衣袖三下,那新娘子才出轿子。 然后一身红衣的,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子在媒婆地搀扶下跨过一个烧着柚子叶,柏树枝的火盆。 媒婆满脸堆笑地喊道:“跨过福盆进夫家,日子平安乐开花。” 接着就是新郎和新娘拉着一条红绸带往堂屋里走去,上首坐着张大娘和张大爷,旁边站着些亲朋好友观礼。 等新人正要迈脚进屋时,媒婆突然拿过一个装了些红黄豆的簸箩,抓起一把豆子就往新人身上撒去。 “一撒华阁兰堂!” 原来平川县一带有种说法,这三煞是居于人宅的三位凶神,分别为青羊、乌鸡、青牛。 三煞本来是隐身在门上的,新妇入门,它们便会附身而进,给家里带来祸事,所以就有了撒谷豆避三煞的仪式了。 “二撒家宅永昌!” 豆子纷纷落下。 “三撒咸亨庆会!” “四撒子孙兴旺!” “五撒如花似锦!” “六撒夫命富贵!” “七撒永远吉昌!” “八撒世代吉祥!” 待喊完了也就撒够了,新妇这才可以跨进了老张家的门槛。 接下来就是电视剧里的情节,新人三拜。即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然后新娘子就被媒婆送去洞房了。 王桃花看得是津津有味。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又是一串鞭炮声响,负责张罗宴席的本家一声高喊:“喜妇坐床福安康,亲朋好友们入席咯!” 众人就找了位子坐了下来,准备吃饭了。 张大娘来屋子抱回了灵儿:“桃花,冬儿快去外头坐着,咱们马上开席了。” 虽然没有大办,不过这次席面依旧是四荤四素,只是菜色跟上次略有不同。 除了炖大肉和烧鸡不变,接着荤菜是熘鱼片、汆肉丝,还多了一道羊羹。 王桃花见那羊肉羹熬煮成了奶白,上面还撒上了嫩绿的葱花,一看就好吃。于是舀了一勺子,果然鲜香无比,就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好在坐的这桌都是村里跟张家交好的人,大家都认识,所以吃起来倒没什么拘束。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声“哎唷,这嫡亲的姑姑还没坐席呢,咋就开席了呢!?” 张大娘瞬间脸色一变。 王桃花就看到张秀梅拖着两个孩子跑了进来,心里咯噔一声:“神啊,这老婆子跟张家都闹成这样,咋还有脸来?” 堂屋里,张大娘瞪了眼张大爷:“她是你叫来的吧!张水生你是诚心给我添堵的是不?” 张大爷不敢看张大娘,低着头,嗫嚅着:“这栓子大婚是大事,我这头就剩这么个亲妹子,咱们两家又没断亲,理当来一来。” 可那声音却越说越小。 “张水生,我跟你说,她要是今日安安生生地来吃顿饭,我老婆也不是那小气的人,要是敢来闹事,我大扫把赶她出去,到时可别怨我不讲情面!哼!” 于是气呼呼地走了出去。 那张秀梅来到上礼簿的地方,还是那般抠搜样,从怀里摸了半天依旧是两个铜板。不过跟上次趾高气昂相比,王桃花可以明显看出这张婆子比以往寒碜多了。 头上、手上光溜溜的,衣服也是半新不旧的,原本白胖的脸颊也陷了下去。 看来日子过得很不如意呀! 她还真猜对了,自从上次那事后,两兄弟就分家了。这张婆子受不了苦,想着有人伺候,最后跟了老大。 前阵子那刘金山买的货遇上了山匪,货物被抢一空,亏了百来两银子。 为了补这笔窟窿,张秀梅把攒了半辈子的银子都给掏了,也还没补上。 这下没了银钱,方翠娥就开始作妖了,日日明里暗里地剌张婆子的脸,也不再伏低做小,连衣服都不帮她洗了。 刘金山被方翠娥吹了几夜枕边风后,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于是这老婆子地位可不就大不如从前了。 这边张秀梅笑盈盈地跑过去拉住张大娘的袖子。 “嫂子,恭喜呀,恭喜咱们栓子又娶了个漂亮能干的儿媳妇,保准比之前的香芹更懂事。” 瞧瞧这话说的,什么叫“又”!? 再有这大喜日子说前任不太好吧,还叫得那般亲热? 张大娘忍着气,扯出手:“既然来了就坐下吧。这忙着办喜事,屋里也没打扫,吃了饭就走吧!” 张秀梅嘴角不自然地抖了抖,心道:“自己这次来可是有大事的,哪能吃完就走?” 可看张大娘冷着脸,又看看桌上的鸡鸭鱼肉,就想着先吃了再说。 我不走,你总不能赶走嫡亲的小姑子吧!? 第230章 这院子,我太喜欢了 张秀梅拉着两个孩子就往最近的一桌坐了下来。 接下来三人那叫一个风卷残云,嘴里嚼着,手上拿着,筷子上夹着,碗里盛着,吃得又快又急,跟饿死鬼投胎似的。 两个孩子流着大黄的鼻涕也不晓得揩一下,一边吃着一边吸着,同桌的人瞬间皱起了眉头。 一个婶子刚要下筷子夹块鸡肉,张秀梅大手一捞,那大半只鸡就放在了自个碗里,还故作热情地招待着:“妹子,吃啊,别愣着了。” 有几个实在看不下去了,干脆端着碗去了另一桌坐下了。 不一会儿这桌上就剩了张秀梅祖孙三人了。这下好了,三人是吃得更加肆无忌惮,酣畅淋漓了。 王桃花一边吃着,一边暗暗吐了口气:“还好这几人没来自个这桌。” 于是又悠哉悠哉地吃了一口羊肉羹,嗯,好吃! 出来敬酒的张大娘看到这一幕,气得发抖,等回了堂屋就往张大爷手臂上一拧。 “你去瞅瞅那桌,还能看吗?边上的亲戚都走光了,合着这是给她张秀梅办得回门酒呢!?都四、五十岁的人了,咋这般不知礼数,跟八辈子没吃过肉似的。” 张大爷只会装傻充愣:“算了算了,这大喜的日子多点孩子也热闹不是?” 张大娘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就去屋里看灵儿去了。 这边王桃花吃完了,想着怀里的东西,就起身去找张大娘。 路过张秀梅时,那老婆子立马放下手里的鸡翅膀,手往身上随便擦了擦,就要来拽王桃花。 王桃花赶紧跳开,冷着脸:“你要干嘛?” 张秀梅也不恼,满脸讨好地说道:“丫头,前阵子那事是姑想岔了,姑给你赔个不是。你看在姑一把年纪的份子上,千万别往心里去哈。” 王桃花颇为诧异地看去,这可不像那个嚣张跋扈的张婆子呀! 也不答话,自顾自地走了。 张秀梅看着王桃花的背影,眼里精光四射,跟两个孩子嘱咐了两句,也悄悄跟了上去。 王桃花进了屋,看张大娘坐在摇篮前,木木地看着熟睡的婴儿,就知道心里有气了。 “大娘你咋坐这里?你也忙了一天了,出去吃点吧,灵儿我来看着。” 张大娘看到王桃花来了,那苦水就再也搂不住了。 “桃花,你也看到了,你大爷真是老糊涂了,偏生把那么个人叫来喝喜酒了。哎哟,我一想起过往的事,心里这口气就下不去。” 王桃花拉着她的手,笑道:“大娘,别气了,她那般没脸没皮,咱们就当是来了个讨饭的花子吧!今天是栓子哥大喜的日子,咱们可不兴这般皱眉头,那可不美了!” 张大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这丫头净会说胡话,我都五十来岁婆子了,还要啥美不美的,那不成老妖精了?丫头,我晓得你意思,要不是碍着这么多人在,我老早把她赶出去了。等她吃完,我就让她滚回去!” “大娘,威武!不过上次闹成那般,这次还敢来吃席,我瞅着肯定是有事,你可得防着点。” “放心,不管她打什么主意,老婆子我就不搭理她,反正家里银钱都在我手里,你大爷翻不出天去。” 王桃花笑着点点头。 “哦,对了,大娘,这是我给秀云嫂子的礼物,你待会帮我给她吧!”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礼盒放在张大娘手里。 张大娘打开一看,是一对菊花样式的银耳环,不由得嗔道:“丫头,你咋又破费了?那首饰呀,大娘我也给你嫂子准备了几样,这个你自个留着带吧。” 说着就要把盒子塞回来。 王桃花按着她的手:“大娘,我这边也没什么亲人,早把你看成亲大娘了。这哥哥成亲,做妹子的自然要祝贺一番,别推了,我也希望栓子哥和秀云嫂子以后日子过得和和美美。” 这边张婆子刚凑过来,透过门缝就看到那盒子里银光闪闪的耳环,心里暗道:“这丫头可是真有钱,这非亲非故地竟然送这么厚的礼,啧啧……” “奶,你站在这干嘛呢?” 屋里的两人听到了这话赶紧朝门口看去。 “哎哟,小祖宗,你来这里干嘛!?” 张婆子飞快地拉着豆宝,身子一扭去了堂屋找张大爷去了。 等王桃花出了屋子,就见那张婆子凑在张大爷跟前,愁眉苦脸地说着什么,张大爷不停地叹着气…… 王桃花眼睛闪了闪,跟张大娘打了声招呼,就带着刘冬儿回去了。 快走到家门前,想着上梁后就没去过新宅子了,于是姐妹俩干脆拐去了新宅子那头。 吴长水一伙人正在院外的空地上忙得热火朝天。有的锯着木板,有的给柜子刷着大漆,有的“哐当哐当”地敲着钉子…… “丫头,来了,这屋子已经盖得差不多了。这两日正打着柜子,床铺这些,再有个两、三日就全好了。咱们进去看看吧!” “啥,这么快!?” 王桃花被这惊喜砸得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快了,前前后后也花了快三个月时间了。以往咱们建那土墙屋子一个月的功夫就好了。” 这么一说来,王桃花也觉得确实挺久了,只不过自己每日都过得充实,就感觉不到时间的慢了。 姐妹俩一进门,就见院里收拾得很是干净。 三间坐北的屋子,左右两边的厢房都是一簇新,院里的大树,墙角的花,屋旁的狗窝……都规整得齐齐整整,明明白白。 特别是那一溜墙角的花,都是吴木从山里移来了野栀子,月季,杜鹃花,现在开得正灿烂,红的,白的,粉的迷得人挪不开眼。 试想坐在树下泡壶茶,看看书,赏赏花,逗逗小灰灰,别提多美了好了!! 而且院里除了右边那几畦菜地,全都铺了砖头,这样下雨就不怕踩得一脚泥了。就连围墙上也按自个的要求,嵌上了碎瓦片,这下看那些偷鸡摸狗的怎么爬墙…… 啧啧,这院子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好上几分! “叔,这宅子起得真好,我喜欢。” “丫头,你满意就行。哦,对了,几间住人的屋里,那床,大柜子和桌子,叔先打了一张,若是后头不够,你再与我说。” 姐妹俩进了屋子,里头很是宽敞。地砖铺得齐整,窗子也按王桃花的要求做成了推窗。现在暖暖的阳光洒了进来,屋里通透明亮,哎呀,真是恨不得马上就搬进来住。 “丫头,我翻了黄历,五月初十进宅大吉大利。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太赶了,这不你还得置办些东西。” “不赶,不赶,这还有半旬呢。我都巴不得马上住进来了,我这几日先置办紧要的东西,其他的可以慢慢来!” 这古代宅子就是好,全是纯天然材料搭建,也没什么甲醛之类的,不像现代的屋子不仅要晾上一年半载,还得请人来除这个,除那个。 吴长水笑呵呵地点头:“丫头就你这宅子啊,叔都眼热。” 知道要进宅子后,姐妹俩的心就躁动了起来。这不回了家,赶着牛车去了县里一通买买买。 她先去了石大龙的铺子定了两口猪,一只羊,约着五日后送去沟子村,这次她打算好好办场席面。 接着又去周大年的铺子里定下来二百斤大米,五十斤的白面,还有各种豆子也要了十斤,吴长水说进宅子讲究米缸面盆坛子装得满满的,寓意丰衣足食,吃喝不愁。 “丫头,你买这般多粮食,可是家里要办喜事?” 周大年接过王桃花递来的银子。 “嗯,进宅子。叔要是有空记得去喝杯薄酒。” 周大年笑着拱了拱手:“恭喜恭喜,这进宅子是喜事呀,到时我非得去吃顿酒。” 出了粮食铺子又是一路买,什么果子糕点,茶杯碗筷,爆竹灯笼……直把牛车装得满满当当。 最后去了马氏的铺子。 “丫头你可总算来了,婶子啊,这眼睛每日盯着门梢都快瓢了!!翠儿快上茶。” 马氏等姐妹俩坐下后,就满脸兴奋地把那络子的事给说了一遍。 “哎呀呀,你是不知道那络子还没到天黑就给卖光了,有些没买到的姑娘是天天来追着我问到货了没,我开铺子十来年还没见到这般情景呢。还有那丁老板一口气定了六千根,我这绣娘的手都磨成茧子了,这不前日才赶完了货呢!!” “那恭喜咱们了,又挣了一笔水粉钱。” 王桃花心里也是欢喜,想不到这小东西能卖这么多。 马氏就拿来了账本。 “那丁老板买的多,又是熟客,就给了他九文一根,算下来这次咱们这次总共挣了六十四两。来,丫头这是二十六两银子。” “婶子,你这还给我凑整了?这般做买卖得亏本哟!” “哎呀,那几个钱不值当什么,没有你那主意呀,婶子呀可一文都挣不着。” 王桃花也不客气,接过银子就塞进了篓子里。 “婶子,你把绣娘叫来吧,我把新络子给教了。” 很快马氏就叫来几个领头的绣娘,王桃花认真地教了两个新络子。 马氏拿着那络子左看看,右瞧瞧,啧啧称赞:“这络子真是一个赛一个好看,保准又是一抢而光。” 王桃花则在铺子里一通挑选了起来,这被子,床罩,帐子,帘子都得买。 “丫头,你买这么多布匹干啥呀?这都赶上陪嫁的量了,哎哟,可是好事近了?” 马婶子眨眨眼,里头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王桃花哭笑不得:“婶子你想哪里去了,这不过几日家里进宅子,想着干脆全部换上新的,图个吉利。” “哎呀,上次就听你说起宅子了,我还寻思着啥时候盖好呢,好去热闹热闹!?好好,这进新宅,发大财,那日我可得去讨杯酒吃。” “婶子,你能来,我可欢喜了,刚好沾沾你这大掌柜的光。” “你这小嘴甜的哟,以后也不知道便宜了谁家哥儿!来来,婶子帮你合计合计下这些布料。” 就这般马氏和王桃花热火朝天地挑选起了布料…… 第231章 算盘打得真响 张家现在是剑拔弩张!! 好在午后宾客都散了,现在屋里只有张家几口人。 张大爷满脸愁容,目光虚虚地看着屋外,张婆子坐在下手抹着眼泪。 张栓站在一边黑着脸,刚才几次想说话都被自个老子爹给瞪了回去,现在也是一肚子火。 唯有豆宝两个孩子坐在边上开开心心地吃着炸果子,没有一点儿烦恼。 “嫂子,这次算妹子我求你了,实在是家里没得法子了。我攒了几十年的棺材本都填进去了,那窟窿还是没堵住呀。” 说着又“呜呜”地哭了起来。 “秀梅,我家什么日子你不晓得?当年好田好地,银子首饰,爹娘可是都留给你了,这么多年我家就靠那么几亩薄地混个没有饿死,哪来的闲钱!” “嫂子,咱们都是实在亲戚,你也别诓我了,就栓子这二娶你瞅瞅多大的排场,四荤四素的席面吃着呢! 我听哥说了光聘银就给了十两银子呢,还有就你身上穿的戴的哪个不是银钱?嫂子,我知道你还在为当年的事怨我,妹子给你赔罪,求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张大娘冷冷一喝:“打住了,张秀梅!这办事的银钱可是我薛秋娘卖命钱,你有脸要吗?” “嫂子,你这话就说得见外了,什么你的我的,还不都是咱们张家的。嫂子,你就可怜可怜妹子我吧,不然那铺子黄了,我一家老小都要喝西北风去了。要不,我……我给你跪下了!” 说着还真朝张大娘跪了下来。 张大爷赶紧伸手拉人:“秀梅你这是做什么呢?都是一家人好好说来着。” “哥啊哥,妹子就你们这么一个亲人了呀,你可不能见死不救。都说舅甥亲,赛黄金,你难道忍心看着金山和金风饿死吗!?哥啊,可怜可怜妹子吧!若是这娘家也容不下我,我活着可就真没啥意思了。” 张大爷看张秀梅这把年纪了,还哭得这般凄惨,心里十分不忍。又看张大娘寒着一张脸,一而再,再而三地抹了自个面子,也有了几分恼意。 “老婆子,都说长兄为父,长嫂为母,咱们就这么一个妹子,遇了难事还是要拉一把的。你去拿二十两银子给秀梅,都是一家人,先过了这难关再说。” 张大娘气得抓起桌上的杯子朝地上砸去。 “夸嚓!” 杯子四分五裂,屋里顿时静了下来。 “狗屁的长嫂为母!你问问她,从我嫁进你张家起,她有把我当过嫂子嘛!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我是不想说,不然没脸的不一定会是谁!” “二十两银子!!张水生,你也敢开这个口。你说的到轻松,你摸着心口问问,这些年咱们家拢共攒下了有五两银子吗?!她有宅子,有铺子,有儿子的,要你操这闲心。 那些年她穿金戴银,吃香喝辣怎么就没想到拉拔一下咱们这穷亲戚?还成年成年地来咱们家要粮要菜要鸡鸭的!?哼,你现在连我卖命的银子都要给她去填窟窿,难不成我薛秋娘的命在你眼里就那般轻贱!” 说到最后,已是吼了出来。 众人都惊呆了! 这张大娘脾气向来温和,当初宋香芹那般作妖也没说过多少重话,可见今日是逼急了。 “爹,你糊涂了呀,这是娘的银子,你怎么能这般逼迫!” 张栓忍不住喊道。 “兔崽子,怎么跟你老子说话呢!?” 张大爷朝张栓瞪去。 屋里的潘秀云听到这动静也急了,忙扯了盖头就往堂屋去。反正屋里都是自家几个亲人,倒也没多大关系。 一进门就见张大娘气得脸色铁青,扶着桌子摇摇欲坠,忙跑过去把人扶住:“娘,娘,你别急,先坐下。” 然后给张大娘抚着背顺气,又给张栓眨眨眼睛,摇摇头。 这父子吵起来,传出去了可不好听! 屋里一时又安静了下来。 张大爷看枕边人气成这样也有些后悔,可张秀梅还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呢,只能硬着头皮说: “老婆子,谁家过日子没个坎啊,这……这样银子算秀梅借的,咱们让她打欠条……” 张婆子听到要打欠条就有些不满了,可转念一想先把银子拿到手再说,以后就说没钱,拖着不就成了。 “是呀,嫂子,我打欠条,咱们现在就去找个中人。等铺子挣了银子,立马还给你。以前都是妹子糊涂不懂事,嫂子别放在心上,以后咱们两家还得多走动!” 张大爷对这回答颇为满意。 张大娘脑门上已是气出了一层虚汗。 她看看张老头,又看看张秀梅,闭上眼睛,脑海里突然一片清明。 “张水生,咱们分开来过吧!!” 张大爷目瞪口呆地看着张大娘:“老婆子,你说啥胡话呢,咱们都一大把年纪了……” “这事我已经想好了,反正你眼里也没我这老婆子了,我也没心情管你兄妹俩的破事。我这就去收拾了那间屋子,我和灵儿住里头去。栓子,秀云帮我搬东西去!!” 说着连看都懒得看两人一眼,直接带着潘秀云和栓子去了。 “哥,你瞧瞧,嫂子这是什么意思呀?哥……哥……你说句话呀,你是一家之主……” 张大爷这下已是慌得六神无主了,同床共枕了三十多年了,他最是清楚自个婆娘的脾气。年轻时两人也闹过脾气,可吵得再凶也没闹这出呀! 于是没好气地吼了一句:“秀梅,你别吵吵了……” 张婆子立马眉头都竖起来了:“哥,你忘了当年爹娘死前是怎么嘱咐你的,要好好照顾妹子,你可是答应的。你这般以后怎么有脸见爹娘呀!?” 张大爷也不吭声了,就“吧嗒吧嗒”地抽着烟。 张婆子见他这般,也就不管不顾地喊了起来。 “老天爷呀,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年纪轻轻地就守了寡。好不容易熬出了头,又碰上这糟心烂肝的破事,娘家也没个倚仗,亲哥嫂也嫌弃……呜呜呜,我活着干嘛,还不如死了算了!!” 奇怪的是这一番下来,两个孩子不但没被吓着,反而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可见刘家平日里该乱成了什么样子。 正哭嚎着,就见潘秀云冷着脸走了进来。 “姑,天色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不然待会路不好走。” 张秀梅就跟只被掐住喉咙的母鸡,哭声立马哽住了,不可思议地看着潘秀云。 “哥,你瞅瞅啊,这是赶我走呢!老婆子我也是可怜的,一个刚嫁过来的侄媳妇子也敢给我使脸色了。” 张大爷也有些恼了:“秀云,这是你亲姑,可不能没了规矩。” 潘秀云笑道:“爹,你误会了,我这也是为了姑好。你瞧家里拢共三间屋子,娘现在单独去睡了,可不是没有姑睡的地方了吗?!” 张大爷一想还真是,这栓子今日刚成亲总不能让人小两口分了睡,那也不吉利。老婆子那般自己也没辙,实在不行…… 张秀梅有些慌了,不说这灶房里还有那么多肉菜没吃呢,就说一个铜子都还没要到呢,可不能就这回去了。 于是眼珠一转,故意拉着豆宝俩个就要往外走。 “好好好,我走,这嫁出去的女儿可不就是泼出去的水吗!这屋子,院子哪还有我待的份。哥,我再最后叫你一声,也算全了咱们兄妹一场,以后咱们啊就不要来往了。” 这招以退为进果然让张大爷招架不住了,忙去拉了人:“秀梅,不许走!你这般走了,以后哥去了地底下怎么见爹娘?今天你住我屋子,我在这堂屋里对付一晚。” 张秀梅颇为得意地瞧了眼潘秀云,然后就在那里装模作样地哭诉啊,忏悔呀,怀念呀…… 潘秀云实在没眼看了,可自个公爹又护着,于是就去屋里陪张大娘了。 很快就要烧夜饭了,张大娘还在气头上,哪有心思做饭,于是潘秀云去了灶间忙活。 张婆子搜肠刮肚地扯着张大爷说了一下午的陈年旧事,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这不闻到饭菜的香味,脸上多了一丝笑意:“嗯,秀云这饭食做的不错。” 张大爷随口夸道:“嗯,这孩子倒是个勤快能干的。” 张婆子叹了口气,又抹起了眼泪:“哥,如今你是好了,这能干的儿媳妇也有了,栓子呢又谋上个好差事,不像我,还得为你两个外甥操心哟。” “秀梅,这日子都是过出来的,会好的。” 等潘秀云端着饭菜正要进堂屋,就听到张婆子在那边“出谋划策”。 “哥,我瞅着桃花那丫头现在是家大业大了,听说县里开着铺子,这作坊也是做的红红火火,还和悦来楼搭上了关系,就她那红薯粉在悦来楼可是卖几十文一份呢。” “你说这个干嘛?上次那丫头跟金风闹出那般,可别再乱牵红线了……” “哥,瞅你说的,我是那没眼力见的吗!?我家金风呀跟那丫头没有那缘分,我是知道的。我就想着咱铺子里的饥荒还差六十来两银子,要不去求这丫头帮个忙!?” “秀梅,你是想向桃花借银子?” “哥,如今这点银子对那丫头来说,手指缝里随便漏漏也就有了。我午饭那会还看到她给侄媳妇送了一对耳环,少说得值好几两银子呢!” 潘秀云摸了摸怀里的盒子,下晌娘把桃花送的贺礼给她了,她很是喜欢。 张大爷有些苦恼了:“那丫头银钱是挣了的,可是你和她这般……” 张婆子目光灼灼地看着张大爷:“哥,当然不能是我出面了,我就想着你先去借,然后你再借给我。妹子是死是活,这次就全靠你了。” 潘秀云翻了个白眼,心道:“这姑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这么一来她要是不还,可不就是张家欠了王桃花的钱了嘛!?” 想到这儿,直接走进了堂屋,笑着说道:“姑,按理说我一个新媳妇不该掺和长辈间的事,可让爹去借银子这事却关系到了张家。我既然嫁进了张家,自是要为张家做打算。爹,这银子借不得。” 这张婆子见潘秀云冷不丁地出来吓了一跳,现在又这般说,心里更是不开心。 就阴阳怪气地说道:“秀云啊,都多大的人了,咋还听人家墙角,也不怕人笑了去。要说啊,那会儿香芹可不是最喜欢听墙角了,瞧瞧最后才做了那错事。要不然哪里有你呀!?” 潘秀云不咸不淡地说道:“姑,你说笑了,一来这是咱们自个家,二来这堂屋门也没关,哪来听墙角的说法。我就是过来送个饭,那话钻我耳朵里了。” 接着看向张大爷:“爹,这可是六十两银子,先不说桃花会不会借,若是借了姑家还不起,咱们家拿什么还给桃花呢?” 张婆子很是不屑地哼了一声:“秀云,你刚来咱们家,事情呢你还不太清楚。那以前桃花落魄时呀,没少受你爹娘帮持,就算这六十两银子真还不起,想来也没啥大事。” “姑,给人一点恩惠就要上赶着要人报答,你是打算让我张家没脸做人吗?再说桃花也没少帮咱们家,就栓子如今还在他家作坊做着事呢!” 下晌,张大娘气闷,跟潘秀云闲聊着,也顺带把家里的几件大事给潘秀云说了一遍。 潘秀云心里颇为感念王桃花。 “再说了姑,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家在县里开了四十来年的铺子,那底子比咱们家厚多了。就说那铺子至少也能卖个二百两银子吧,实在不行就把铺子给卖了,这不又补了窟窿,余下的银钱省着点过个几十年也不是问题。” 张大爷听了这话也是颇为赞同:“秀梅,你也说这几年铺子里日日亏钱,实在不行就卖了,咱们也能过上安生日子不是!?” 要老娘卖铺子,你怎么不把自个卖了!? 张婆子咬牙切齿地看着潘秀云那张笑脸,恨不得一巴掌呼过去。 “哟,瞧瞧,我竟不知道咱们栓子续弦续了这么个嘴巴厉害的媳妇!这刚进门,就敢跟老姑斗起嘴来了,传出去得笑死个人。” “张秀梅,她新媳妇面子薄不好说你,我来说……” 第232章 她是个好的 就见张大娘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刚才她去灶房拿碗筷,里头的话也是听到了些。 “娘!” 潘秀云来到张大娘旁边。 “好孩子,你在旁边等着,这事自有娘做主。” 说完看向张大爷。 “张水生,我当着你张家堂上的祖宗牌位跟你说,你要是敢去找桃花借银子,我就跟你和离,我薛秋娘说到做到。” 张大爷顿时就唬住了:“老婆子,说啥胡话呢,咱们这不商量着吗?这钱……不借了,不借了。” “哥……这事咱们都说好的……” 张婆子楚楚可怜地看去。 张大爷就埋着头装作听不见。 于是张婆子气鼓鼓地瞪向张大娘。 “嫂子,你好生厉害呀!我竟然不知道这张家竟是你做主了。” 张大娘也不客气,冲上去就是一大巴掌。 “啪!” 张婆子被打懵了,张大爷看懵了,只有潘秀云眼里全是欣赏、佩服。 “哥……嫂子打我……” 张婆子尖声叫着。 “啪!” 又是一巴掌,张婆子的左脸顿时红肿了一片,连嘴角都磕破了。 “薛秋娘,你个老泼妇凭什么打我,看我不把你撕烂了。” 张婆子就要去抓挠张大娘,不料被潘秀云用力一拽,人就跌倒在了地上,接着指天拍地地哭嚎了起来。 “天爷呀,没法活了呀!这嫂子打小姑子,侄媳妇还帮着动手,欺负人呀……爹啊娘啊,你看看这就是你们选的好媳妇呀……我这哪是回的娘家,这是进了个土匪窝呀!” 张大娘捡起门边的扫帚就劈头盖脸地抽去。 “你还好意思哭爹娘?那几年他们躺在床上,是谁伺候着来着?是我,薛秋娘,别说那屎啊,尿啊的你倒过一次,但凡你来看上一次我都算你有良心了。” 张婆子像个葫芦似的滚着,躲着,喊着,哭着。 张大爷赶紧过来拉人,结果手上,脸上也挨了重重几下。 最后那扫帚打散了,张大娘才住了手,指着她吼道:“别嚎了!再嚎我拿那木栓抽你。” 披头散发的张秀梅看到张大娘眼里的狠辣,嘴虽张着,却不敢再哭出声音。 “张秀梅,这顿打是你欠我的!这些年我忍你,让你,不是我怕你。我本想着咱们都是出嫁的女人得有个娘家,在婆家也好过日子。可你就跟个搅屎棍一样搅得我家家宅不宁,你罪有应得。 你明天天亮了,就给老娘我滚蛋。从此以后,你也不要叫我嫂子,我老婆子没你这门亲。你们兄妹俩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走,秀云,咱们吃饭去。” 说着霸气地往自个屋里走去。 “哎!娘,我这就来。” 潘秀云连忙跟了上去。出门时又把那托盘里的饭菜给端走了。 就这般,鼻青脸肿,狼狈不堪的张婆子拉着张大爷又哭闹了大半个时辰。直到两个孩子抱着她的腿喊着饿,这才骂骂咧咧地去了灶房。 等到了灶房,她就傻眼了,不光米面肉蛋全不见了,就连油盐酱醋也没有,张大娘只给几人留了一碗灰面。 最后四个人只能喝着没滋没味的灰面糊糊应付了一顿,可把两个孩子闹得哇哇哭。 这一晚,除了张大爷和张婆子,其他人都睡得颇为香甜。 次日一大早,张大娘就起来做了自个三人的吃食,然后依旧是在灶房里留了一碗灰面。 张婆子看着灰面是一口都吃不下了,见借银子没有希望了,连声招呼都没跟张大爷打,就拉上两个孩子灰溜溜地走了…… 这边张大爷满脸尴尬地站在院子里,看枕边人出来了,想要上去说几句软话,可人家压根看都没看他一眼。 昨日搬的匆忙,还有些箱笼和衣服没有搬,等张大娘带着潘秀云进了屋子,就见里头乱糟糟的一片。 那几个柜子全被翻了一遍,衣服扔的到处都是。床上铺着的褥子被掀起来了,就连被子都被拆了个口子。地上的夜壶也打翻了,于是空气里散着一股尿骚味。 看来张秀梅是把这屋里上上下下寻摸了一遍。 跟过来的张大爷看到了这景象,立马老脸一红。 “老婆子你歇着吧,我来收拾。” 张大娘没有搭理他,兀自把自个的衣服,用物挑出来,全搬进了那间厢房,从这天起正式跟张大爷分居了。 最后张大爷看着空空落落的屋子,那悔意一阵又一阵地翻涌着。 张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周围的邻里自是知道的,这不才过半晌就传开了。 等到王桃花从县里回来听说了这事,也是颇为惊讶,拎着盒新买的酥饼就去了一趟张家。 一进院子就见潘秀云正在洗衣裳,耳朵上正戴着自己送去的那对菊花耳环。 王桃花甜甜地叫了句:“嫂子,忙着呢?” “呀,是桃花来了!快进来,娘在屋里呢!” 王桃花点点头,就要往之前的屋里走去,潘秀云忙叫住了她,指了指厢房。 然后凑过来,小声地说道:“娘还气着呢,现在搬这屋子里了。桃花,刚好你来了,帮着去劝一劝。” 等王桃花进了厢房,就见张大娘拿着件旧衣裳在补着,看那大小颜色应该是张大爷的。 不由得心道:“张大娘气归气,可还帮张大爷补衣裳,可见她应该也是舍不得的吧?说来张大爷除了张秀梅这事上犯糊涂,其他地方真是挑不出什么毛病了!!” “大娘!” 张大娘抬头,见是王桃花露出了笑脸。 “桃花来了,快,来这床头坐着。” 这厢房本就是放杂物的,现在放了一铺床,又堆了好几个箱笼,就更窄巴了,所以连椅子也放不下了。 “屋里小了些,咱娘俩啊就坐床头,还软和。你等着,大娘给你拿果子去。” 王桃花也不拦着,就看着这瘦削的老妇人麻利地去了堂屋,不一会儿就拎来个篮子。里头枣子,花生,姜糖,炸果子都有。 “来,丫头,吃。” “等等,大娘!” 王桃花把自己带来酥饼一举:“咱们今天来吃个新鲜的东西。” 说着揭开纸盒,里头是一个个花瓣形状的酥饼,小巧金黄,上头还洒着些黑白芝麻。 “嗯,这点心怪好看的,还做成花儿样式的,倒不舍得下嘴了。” “大娘这是栗子酥,是百味斋近来新出的点心,买的人可多了,那队呀都排到一里外了。” 王桃花还真没夸张,自己路过好几次想买都被人给吓到了。这还是今日去给刘仁送吃酒的帖子,他送给了自己两封。 “哟,这点心这般好呀!那我得尝尝看。” 王桃花也拿起一块吃了起来。 “嗯,这饼子好吃,又酥又香,里头填了栗子泥甜粉粉的,还有股子桂花的味儿。” “瞧瞧,大娘还是你会吃,可不跟那大户人家的老太太一样有口福。我可吃不出这么多味儿!” “哎哟,你个猴儿精,又来逗我老婆子了,我可没那个福气当老太太。呐,你瞧瞧,就大娘这脸皮子黑黑黄黄的,还不得把那些花儿似的姐儿,丫鬟给吓跑咯!” 两人正闹着笑,潘秀云敲了敲门,端着一壶茶进来了。 “娘,你俩说啥呢?老远就听到你的笑声,来,也跟媳妇说说。” 说着拿过一个小几子,放下茶壶和杯子:“桃花,昨日席上还剩了些茶,这不咱们煮了一起喝。” “嫂子,这是栗子酥,快来尝尝。” 说着拈了一个给潘秀云。 潘秀云本就是个爽利的,大大方方地吃了起来:“嗯,这味道真不错,又香又甜的。” “嫂子先别忙活了,咱们吃吃酥,喝喝茶,也松快松快。” “是呀,秀云,你也忙了一上午了。累了吧,来,快坐下歇会。” 潘秀云笑道:“娘,我不累。这不我看那菜园子里的草长得老高了,这会天气好,我先去锄了去,这草得晒晒根,不然还会往地里扎的。桃花,你先陪娘坐会,我待会再过来哈。”说着便出了屋子。 王桃花就见张大娘眼里满是笑意。 “大娘,秀云嫂子好吧!?” “嗯,这孩子打小性子就好,干活也讲究,是个能扛的起事的。” 说着便把昨日的事给说了一遍。 王桃花心下点头,看来这潘秀云是个能当家的主。这张家老两口性子太好,张栓又老实巴交的,确实需要这么个能干精明的妇人掌掌家!! “大娘,我刚来时看大爷一个人坐在堂屋里发呆呢,叫了也没应我。” “不用管他。” 张大娘皱了皱眉头。 “桃花,你大爷就是个老糊涂呀!那妹子再好,能帮他撑起老张家的门户来?大娘这次是真气他了。哎,不说他了,不说他了,让他自个想想吧,没得说我心眼小,容不下人。” 听这口气是还气着呢! 王桃花也不打算劝,这张大爷上次就已经做错了一次,这次是该受点教训,不然这张秀梅多来几次,好好的家非搅散了不可! 再说老两口携手过了大半辈子,自有自个相处的方式。从张大娘补衣裳来看,心里是惦记着张大爷的,哎,还是顺其自然吧! “大娘,昨儿个栓子哥办喜事,今日我也有个喜事要跟你说?” 张大娘“霍”地站了起来,很是兴奋地问道:“呀,丫头可是有相中的人了?哎哟,哪家的哥儿,哪个村子的?别害羞,快说与大娘听听,大娘明日帮你去瞅瞅。” 王桃花脸上划过一丝微红:“大娘你想哪里去了,不是这事。” 接着倒了两杯茶:“来,咱们喝茶慢慢说!” 这茶是最普通的粗茶,茶汤浑浊苦涩,可王桃花并不是个挑嘴的人,一边喝茶一边把进宅子的事给说了。 “哎呀,丫头,这可是个大好事。咱们庄户人家不就图个有屋住,吃饱饭嘛!你这宅子建好了,心可不就定了!” “大娘,长水叔说初十是个好日子,我已经定好了猪羊,也买好了果子酒水,到时请村里人乐呵乐呵。” “好好好,如今你开着铺子,又做着作坊,是要办的热闹些,多跟村里人香亲点,以后也好有个帮衬,也省的那些眼皮子浅的又乱嚼舌根去。这几日大娘帮你去看看还缺啥少啥,这进宅子啊,可不能马虎了。” “嗯,我也怕闹出笑话,这不就来请你这尊佛爷坐镇吗!” “哎呀,你这丫头又胡说了,这佛爷也能拿来开玩笑。” 说着双手合十朝窗外拜了拜,嘴里念叨着:“菩萨莫怪,小儿嘴快,阿弥陀佛。” 就这般,张大娘和王桃花细细说起了办席的事。 可千万别小看办酒席,这里头的事可多了。请谁做灶头娘子,请谁家婶子,媳妇来帮忙,谁负责桌椅板凳,谁负责张罗迎客茶水,谁负责收礼,谁负责洒扫收拾……可是一一不能少的。 王桃花听张大娘讲完,心里喟叹道:“怪不得老话常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瞧瞧,这就是经验!!” 第233章 进新宅子咯 很快王桃花要进新宅的事就传遍了沟子村。 那新宅子,村民们也去院门口看过,啧啧,太漂亮,太敞亮,太结实了。大家都认为这是十里八乡庄户人家数一数二的宅子,那是眼红得不行。 众人还在对宅子津津乐道时,又有一个重磅消息传来,王桃花要宴请全村人吃席。 没隔两天,大家就看到一笼笼的鸡,几大缸鱼,几大筐的鸡蛋送去了新宅子旁边的小作坊里,最后又送来了三头猪,一只羊。 这下所有人都激动起来了。 这摆全村席,沟子村好多年没办过了,毕竟村里男女老少加起来有二百多号人呢! 这丫头可真是大气呀! 现在王桃花的名声在十里八乡是九月的柿子红透了。 五月初十,天刚蒙蒙亮,王桃花姐弟三人就洗漱好了,穿戴一新,等着张大娘来。 王少安昨日就被王桃花接回来了,现在正跟小灰灰玩得欢快。 “桃花,桃花,快拿三副碗筷放在这桶里,还有昨日咱们装好的东西也放进来,待会进门可要拎着。” 就见张大娘也换上了一件颜色鲜艳的衣裳,头上还插着香柏枝,手里拎着个贴了红纸的木桶。 王桃花很是听话地拿来碗筷放在桶里。 其实在她印象里,进新房子不是要辞旧迎新,全都用新的吗? 可张大娘昨夜来说,搬家不能丢了老饭碗,福气有余才能连新福。所以桶里除了旧碗筷外,还打包了一点老房屋的米、面、油去新家,剩下的后头陆续搬进去就好了。 “姐,等等,还有小灰的碗。” 王少安把小灰灰的碗也放进去了。 小灰灰见王少安拿走了它的饭碗,急得“呜呜”地叫着,又绕着王少安的腿直打转。 王少安就捏着它的耳朵,温柔地说道:“小灰,咱们要搬新宅子了,难不成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吗?我跟你说那边可给你建了一个很漂亮的屋子呢!?” 小灰灰歪着脑袋呜呜了两声,圆溜溜的眼睛转啊转,接着就撒欢地在院子里跑。 “姐,你瞧,小灰肯定是听懂我的话了。” 张大娘笑道:“瞧瞧,你们几个机灵,这养出来的狗可不都机灵了。” 接着张大娘在家门口洒了一些米,意思是老宅里的不顺心就不要跟着走了。 等几人来到新宅子,就发现吴长水,罗桂花等人已经等在了院门口了,手里拿着些东西。 罗桂花把东西递了过来:“少安你拿着这串钱,冬儿你抱着这匹布,桃花刚好拎了福桶,好好好,都齐全了,吴大哥开始吧!” 就见吴长水点燃一串鞭炮,“噼里啪啦,噼里啪啦”,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吴长水与三人认真嘱咐道:“少安,你先进宅子,然后是冬儿,最后是桃花,手里的东西可得拿住了,记得左脚先踩进门。” 几人刚动身,吴长水就大唱一声:“一踩金,二踩银,三踩福气进了门。” 其余人这才跟进了宅子里头。 只见院子里的桂花树下放了一张桌子,上头放了一刀鲜猪肉、一碟子炸果子、一碟子花生、三杯白酒、五块红萝卜、五对蜡烛以及二十一支香。 张大娘把香全点了起来,分给三人后,让他们朝院子里的四个方位拜了拜。 吴长水唱道:“拜四角,请土地,平安顺心响铃铛。” 拜完,张大娘接过姐弟几个人的香分别插去了四个角落。 “桃花,你们进屋拜一下祖先,咱们就去燎锅底了。” 这边姐弟三人刚进堂屋大门,吴长水唱道:“天门开、地门开、财丁双进,基星贵人,一齐入门来。” 等燎完锅底,各种拜啊,跪啊,总算结束了,姐弟三人坐在椅子上长长地舒了口气。 罗桂花捂着嘴笑道:“哎哟哟,瞅你们三个这副样子,咋还嫌得慌呢!?这多大的福气呀!!要是婶子能有座这样的宅子,让我在这宅子里拜上三天三夜也是愿意的!” 她倒是说的实在,这青砖瓦房大院子在这十里八乡多难得,多少人一辈子都不见得能起上一座,这进宅子可不得好好讲究下。哪像茅草屋子搭好后,拎上包袱住进去就行了。 临近午时,村里人陆陆续续地前来祝贺,姐妹三人又得赶紧出去招待。 隔壁的小作坊里已经摆下了十来桌席面,院子外也摆下了七八桌,古婶子和十来个帮忙的婶子早就开始做着菜了。 一股股浓浓的肉香弥漫开来,众人使劲地吸着鼻子,猜着今日的好菜肴。 院里院外的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王有泉还是负责记礼簿,虎子、栓子几个负责收礼,并把礼物送去库房,张大娘、罗桂几个在里头招待客人,吴长水、大烈几个则在门外迎接客人。 这时候,反观王家三姐弟却是最轻松的,只需要站在门口,咧着嘴笑,点点头。 王桃花心里吐槽道:“这不就跟那招财猫似的。”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又是一长串鞭炮声响,吴长水大唱一声:“新宅添福,大家吃好喝好!” 众人纷纷落座,就见一碗碗大鱼大肉送上了桌子。 很快大家就发现今天吃的竟然是鼎鼎有名的十大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这席面可了不得。 里头有六道荤菜,分别是烧鸡,酱子鹅,松子核桃肉、梅菜白肉、红烧大蹄膀、桂子羊肉羹。四道素菜分别是炸韭菜,菇子烩蛋,藕粉丸子,醋溜白菜。 当然中间多了一大盆豆腐脑和酸辣粉。 这下所有人都甩开膀子,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等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这才放慢了筷子,边吃边聊了起来。 “啧啧,老婆子我活了大半辈子了,这么好的席面可是头一次吃哟,真是托了桃花的福气了!” “可不是,这二十来桌吃下来,少说得三、五两银子,有几个人家舍得办哦!” “哪够呀?你瞅见中间那盆酸辣粉了没?听我女婿说,县里桃花铺子里要卖十五文一碗呢。若是去悦来楼吃,得五六十文一份呢!” “吓!天爷呀,一碗粉得吃掉五六斤猪肉?啧啧,那得是神仙老爷吃的吧,我得好好尝尝。” 很快众人就对酸辣粉赞不绝口。 “哎,我跟你说哟,刚才我出门时,看到刘嫂子那脸拧得跟那抹布片子似的,啧啧,我都没敢多看。” “何止她呀,金凤她娘一大早就在院子里骂鸡骂狗的,吵得人脑袋疼。” “该!桃花这孩子多好啊,就她们几家欺负人家没爹没娘,隔三差五地找人麻烦,说闲话,桃花不记恨他们才怪!!” 是的,村里不分老幼今日全来坐席,唯有“沟子村f4”没有被邀请。哦,对了,现在还多了个王柱子家。 这下把几家气疯了。 可如今王桃花要钱有钱,要人有人,他们可不敢上门讨说法,于是把家里的鸡鸭猫狗,包括孩子骂上了一顿。 王桃花招呼了王孟山几人进了院子里,就踮着脚往远处看去,下一眼就看到周大年赶着牛车走来。 “桃花丫头!” “哎哟,周大叔你可算来了,快,快进屋里坐。” 周大年送上了一个礼盒:“桃花,恭喜了,祝家宅平安,红红火火。” 新宅院子里也是摆了两桌的,一桌留给了村里几个长辈,一桌是专门留给周大年,刘仁几人的,毕竟他们跟乡亲们也不熟悉,坐一起吃也尴尬。 半刻钟后,马氏夫妻俩驾着马车来了。 紧跟在后头的是一辆颇为讲究的马车,众人纷纷看去。 就见罗七掀开细棉的车帘子,刘仁从里头探出头来。 “老刘你来了!” “丫头,我这时间踩得好吧,瞧瞧,这好菜刚刚上席。” “那可不是,你再晚点来,就只剩空盘空碗了。” 见众人疑惑地看来,王桃花忙介绍道:“这位是悦来楼的刘掌柜。” 众人立马心里一震,心道:“这位就是县里头第一酒楼的掌柜啊!听说桃花丫头和他做着买卖,看来是真的呀!瞧瞧,两人多熟捻啊!” 刘仁从罗七手里拿来两个礼盒,笑眯眯地说道:“丫头恭喜了。这个大点的盒子是我送你的贺礼,这个长点的盒子是我们家主子送的。” “老刘,你们东家也太客气了,记得替我谢过他。” 就大大方方地让虎子接了,送去了库房。 王桃花刚把刘仁和罗七安排到了座位上,又去外头等了起来。 直到一刻钟后,一辆马车疾驰而来,停在了院门口。 这次夏演之,杜子腾,捎带着袁春花母子三人都来了。 “哎呀,子腾,袁婶子你们总算来了,瞧瞧,我这眼睛都快瞟瞎了都!” 夏演之拱拱手:“桃花,不好意思,今日书院下学晚了些,让你久等了,待会我罚酒三杯,可行?” 王桃花狡黠地笑道:“光你一个人罚可不行,子腾和袁婶子也要吃酒三杯。” “好好好,今日你最大,咱们都听你的。” 杜子腾在院里左右看了看:“桃花,你这院子可真不错,比我姐夫那院子清爽多了。” 王桃花白了他一眼,赵大明那院子她去过,别看人家是个动刀的捕头,那院子可雅致了,有假山,有小池,有金鱼,种了花,还有亭子呢? “赵大哥怎么没和你们一起来呢?” “他这几天忙的很,不过托咱们带来了贺礼。” 说着几人去车里拿来了自个的贺礼。 “劳你们费心了,咱们快上桌吧!” 就这般,众人大口吃着菜,喝着酒,聊着天,好不快哉…… 第234章 娘家来人 等客人散去,已快到申时,来帮忙的婶子叔伯早把院子收拾好了,这就是乡里办事的好处,一家有事,百家帮忙。 王桃花也很大方,那些剩下的饭菜分给了来帮忙的人,见猪还剩半头,又给他们每人切了一刀肉,这下可把这些乡亲们给乐坏了,纷纷夸赞王桃花会做人。 “姐,歇会吧,我泡了茶!” 刘冬儿泡来一壶茶,端来一盘糕点放在桂花树下。 三人喝着茶,吃着糕点,看着安安静静的院子,吹着暖暖的风儿,总算放松了下来。 唯有小灰灰乐此不疲地在院子里撒欢跑。 王少安揉揉自己的脸颊:“姐,这办席比我默书还累,你瞧我这脸都笑僵了。” “累是累,不过也乐呵呀。这老话不是说嘛,新宅闹,福气到,咱们以后福气肯定多多的。” 这时,那库房里传来一阵“嘎嘎嘎”的声音,吸引了三人的注意。 “哦哟,咋把这事给忘了。走,咱们去看看今日收的贺礼!” 说着带着姐弟俩去了库房。 一打开门,好家伙,里头满满当当的东西。 这乡里间吃席,没有那般多讲究,除了可以上礼钱,也可以送东西。 就见地上有二十来只绑了腿的鸡,鸭子也有五六只,见人来了,抻着脖子“咯咯嘎嘎”地叫着,翅膀也“普拉普拉”地扇着,闹成一团。 小灰灰兴奋了,“呜呜嗷嗷”地扑了过去,吓得鸡鸭拼了命地挣扎,立马鸡毛、鸭毛满天飞舞。 王桃花从嘴里吐出一根鸡毛:“小灰,再淘气,就不让你进来了。” 小灰灰这才夹着尾巴,跟个害羞的小媳妇一样躲在王少安的脚后头。 除了鸡鸭,还有一筐白米,半缸白面,粗布、细棉布也有大一堆,鸡蛋也有四、五篮子,鱼干之类的也有好几串。 “姐,这些东西够咱们吃上半年了吧。” 王桃花笑道:“还有份子钱呢,有泉叔合计了下,有快一两银子了,我也没想到村里人会这般热情。” 她略微想了想,除去酸辣粉和豆腐脑,这场宴席拢共花了三两多银子,这么看来也没怎么亏本呀! 她也不想想,就她那作坊里上工的人那般多,她这东家办大事,于情于理那礼都会厚上几分。 王桃花又指着刘仁几个送的礼盒:“走,咱们把这些礼盒拿到屋里去看看。” 很快屋门就被关上了。 王桃花笑道:“现在咱们要开盲盒了。” “姐,啥是盲盒?” “呐,这七个盒子里装了什么贺礼咱们都不知道,可不就瞎着开嘛!来,咱们先各挑一个。” 很快,王少安拆开了杜子腾的礼盒,里头是一套紫砂茶壶,便打趣道:“姐,子腾哥哥肯定是惦记上咱们家的茶叶了,这不送了茶壶来暗示呢!” 上次王桃花给杜子腾送了一两茶叶,那家伙喝完就上瘾了,好赖磨了王桃花几日,吵得王桃花头晕眼花,最终给了半斤才算闭口了。 “哼,这个杜小胖想的倒美,想喝茶叶自个摘去!” 刘冬儿拆的是周大年的盒子,里头是个黄铜葫芦的摆件,王桃花拆的是马氏的盒子,里头是两尺柔软顺滑的缎子,上头印着芙蕖花暗纹,看样式是苏州那边来的丝货,少说得卖几两银子。 第二轮王少安拆开夏演之的礼盒,里头躺着一根狼毫笔,看那笔毛柔软光润,必不是凡品。 王少安拿着试了试,很是喜欢。 赵大明送的是一对瓷瓶,上头绘着富贵海棠,颇为漂亮大气,摆在堂屋的条桌上最是合适。 刘仁送的是个红木嵌螺佃的梳妆匣子,那是流光溢彩,颇为精美,王桃花想着自个有个红木的,这个刚好拿来给刘冬儿用。 最后只剩悦来楼东家送的礼盒没拆了。 王桃花看着那个臂长的盒子,心道:“这次又会送什么呢?这么长不会是一幅画吧?” 打开后,里头是三个巴掌大的红木匣子。 很快王桃花笑的合不拢嘴。 就见匣子里头分别是两只晶莹剔透的玉镯,还有一块玲珑剔透的松竹纹玉佩,可见是给家里每人一件。 “哎呀,这镯子可真好看,就像那勤娘子花(喇叭花)似的!” 刘冬儿拿起那个紫蓝色的镯子比划着,可惜自个手还太小了,戴进去宽了一大圈。 王桃花则拿起另一个润得像一滩春水的绿玉镯子,脸上全是笑意。 心里大喊道:“啧啧,太壕了,这样的东家给我来一打吧,不,一车吧……要火车那种!” 夜里,躺在柔软的床上,王桃花像只土拨鼠似的打了个滚,又把自己卷在了被窝里,像个热狗似的。 如今刘冬儿,王少安都各自有了自己的屋子,她也不再拘着了。 等她像个荷包蛋一样瘫在床上,看着屋顶簇新的横梁,吐了口气,感觉这一切就跟做梦似的。穿越来这个陌生的世界已经半年多了,她发现自己慢慢喜欢上了这里,对前世的留恋越来越稀薄…… 也许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 进了新宅子后,王桃花又趁热打铁,让吴长水几人去把后头的山坡给收拾一下。 这坡成年累月的荒着,长满了灌木和杂草,还散落着许多大石头,她要收拾出来,种上果树和茶叶。 一时间,后山又热闹了起来! 日子就这般平平淡淡地过着,王桃花每日从县里回来后,就会去作坊里看看或者去山里采茶叶,挖草药,又或者去菜园里侍弄那些菜儿。 闲下来就会逗逗小灰灰,或者泡上一壶茶,躺在桂花树下,对的,她特意买来一张躺椅。 看云卷云舒,观花开花落,啧啧,这小日子别提多滋润了。 直到这一日,她和刘冬儿从县里回来就看到院子门口蹲着个人。见她们来了,对方有些拘谨地站了起来。 “你……你是桃花吗?” 王桃花就见眼前这个青年,约莫二十岁上下,穿着一身粗布衣裳,浓眉大眼,皮肤黝黑,看面相十分老实。 就点点头:“这位大哥,你找我有什么事?” “真是桃花啊,太好了,总算找到你了。我是大牛哥,你记得不,小时候我还带你去打过麻雀!” “大牛……哥!?” 王桃花迷茫地摇摇头。 那青年一拍脑门:“哎,瞅我这记性,你那时候才五岁呢,哪里记得到这些事。我是打白家村来的,放山叔的邻居。” 放山叔!? 王桃花一怔,瞬间一个激灵。 哎呀,是原主的外公。 于是忙招呼着人进了屋子。 “原来是娘亲的邻里,大牛哥别站着了,快进院子里歇会吧!” 白大牛一进院子就看到那漂亮大气的屋子,顿时脚就迈不开了。 “我……我还是站在门口说话吧,我这鞋子脏。” 昨夜下了雨,那路上还没干。白大牛赶了一个多时辰的路来沟子村,那鞋底全是烂泥。 王桃花笑道:“大牛哥,这院子可不就是给人走的,在我这里就别客气了。来,咱们这边坐着聊。” 王桃花把人带到了桂花树下。 刘冬儿已经泡了一壶茶,端来一盘点心过来。 “大牛哥,你这赶路过来还没吃晌午饭吧,我这就叫冬儿去给你下碗粉去。你先吃几块酥饼垫吧垫吧肚子。” 白大牛赶了一上午的路,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可为人实诚的他忙摆摆手:“不……不用下面了,这太麻烦了,有那剩下的灰面饼子,糊糊给我来碗就行了。” 王桃花给白大牛倒了一杯茶,笑道:“大牛哥,你别客气,咱们家做的就是吃食,不麻烦的。大牛哥,你这次来可是有什么事?” 白大牛这才想起来自己来的目的:“桃花,你快回白家村一趟,那白庆喜要掘了放山叔的坟。” “啥!” 王桃花惊得站了起来,杯子都差点打翻了。 原来白放山就生了白玉枝这么一个闺女,白玉枝嫁出去没几年,白放山就病逝了。当时村里递了好几次信让白玉枝回去吊丧,也没见人回来。于是有个爹娘早死了的堂侄子就跪在棺材前说愿意给白放山当儿子,为他摔盆,供他祭享。 村里见白玉枝也回不来,于是做主把这白庆喜过继到了白放山的名下,也算让他没有绝后,最后作为回报把那三间青砖瓦房送给了他。 却不料前几日,那白庆喜突然找人去给白放山迁坟。村长来问他,他就说那地方风水不好,已经给白放山找了个风水好的地方。 等村长问他那新坟茔在哪里,他又说不出来,最后问急了就说给自个爹爹迁坟是自家的事,用不着别人多说什么?就算闹到衙门里去,自己也是有理的。 王桃花愤愤不平地说道:“我外公都下葬了八九年了,好端端地迁什么坟?他就不怕打搅了他老人家,遭报应吗?” 这古人讲究“入土为安”,对于迁坟一事向来重视,不仅要向天地祖宗祷告,选良辰吉日,还有一系列繁琐的仪式,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打扰先祖安眠的。 白大牛张了张嘴,脸上颇为为难。 “大牛哥,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事吧?你要知道什么就跟我说吧,我不想我外公在地底下不安。” “桃花,我家就住在放山叔隔壁,那……那日夜里我去解手,亲耳听到莲婶子在骂白庆喜,说他在外头欠了几十两银子的赌债,要跟她合离。 白庆喜就说他有法子弄到钱,说当初放山叔下葬时,陪葬了几块印章,还有一枚玉牌,想要把这些东西拿去换了银钱,所以……” “所以才要迁坟!” 王桃花恨的牙痒痒。 “混蛋!这个白庆喜住了我外公的宅子,不思感恩。还打着他棺材里的主意,我非撕了他不可。” “桃花你别急,这事我已经跟村长说了。这不村长拦着不让他迁坟。不过那白庆喜两口子也是个混的,又认识些泼皮无赖,天天跑去村长家门口闹腾。还说要去县里告官,说村长仗势欺人。 我看村长也挡不了多久了。我来就是想让你回去看看,别让那畜生得逞了。” “大牛哥,这事我晓得了,这大老远跑来,辛苦你了!” 白大牛咧嘴一笑,挠挠后脑勺:“桃花你客气了,说来放山叔在世的时候没少帮衬我家呢!” 说话间,刘冬儿端着满满登登一海碗的红薯粉来了。 白大牛就看到上头码着笋子肉沫,还煎了两个焦焦脆脆的荷包蛋,立马跟触了电似的不敢接碗。 “桃……桃花,你这太破费了。” 王桃花把酸辣粉放在白大牛面前:“大牛哥先不说咱们有这层邻里关系,就你这大老远跑来告诉我这事,我感激还来不及呢。 这粉是咱们家自己做的,也不趁几个钱。你若这般见外,会疏了咱们的关系的。来,快趁热吃。” 白大牛这才放心大胆地吃了起来。 这一吃就不得了了,他从没吃过这般好吃的粉条子,又滑溜又鲜香,那筷子夹得飞快。 王桃花见状,又给刘冬儿使了个眼色,刘冬儿立马回灶房又做了一碗。 白大牛吃饱后,王桃花本要留他住一宿。 可白大牛却坚持要走,最后王桃花跟他约好,明日一大早自个就去白家村…… 第235章 白家村 翌日一大早,王桃花先送了刘冬儿去铺子里,细细嘱咐了一番后,就朝宋家村走去。 白家村在平川县最西边上,与洛川县相交。从县里去,比从沟子村去要近些。 王桃花一边扯着牛绳,一边想着张大娘的话。 昨日白大牛走后,王桃花越想越不对劲,按白玉枝那良善的性子,亲爹死了哪里会不回去? 于是去找了趟张大娘,问她知不知道奔丧这件事,想不到其中还真有故事。 八年前,白放山病逝,白玉枝本是要回去奔丧。不料那刁婆子带着刘氏拦在家门口,两人硬拽着不让去白氏去。 白氏是又跪,又磕头地求着,不料刁婆子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人都死了有什么好看的,自有人给他收拾着。再说都快秋收了,你回去了,家里活计谁干!?” 其实内里这事还是刘氏在刁氏跟前吹了风,说白放山病了几年钱财全用光了,那宅子也不可能落在一个外嫁女身上,保不齐去了还得掏银子办丧事,这没分家可都得屋里出。 刁婆子这才咬死了不让白氏去,最后还以王桃花来威胁,要是白氏敢去,就把王桃花送去山里给人当童养媳。 张大娘当时还来劝来着,被刁婆子啐了出去。 白氏最终妥协了,不过也因此大病了一场。 想到这,王桃花气急,挥着拳头喊道:“这死老婆子真不是人,这种事也拦着,我诅咒她掉茅坑里淹死,吃饭噎死,走路摔死……气死我了!!” “阿秋!” 刁婆子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揉了揉鼻子,暗暗嘀咕:“是哪个挨千刀的又在念叨老婆子我了!” 一抬头,就看到刘氏跟根木头似地杵在那一动不动,脸上,头上全是自个的口水,也不觉得尴尬。 反而竖着眉头呵斥道:“丢魂了呀!没见到这肉汤都凉了,咋,想吃死我老婆子啊!?还不重新去倒碗来,一点眼力见都没有,白吃我王家的饭了。” 原来这两日刁婆子嘴馋了,于是又装病了,在床上“哎哟哎哟”地叫个不停。 末了,王有贵只能拿了几个大钱让刘氏去买了半刀肉,炖了肉汤。 这不刁婆子装模作样了一番,说自个身子虚没力气,非要刘氏喂着。 闻着鼻尖的酸臭味,刘氏真想当场掐死这老婆子,可最终还是咬碎了牙,换上了笑脸。 “好好好,娘,我这就给你重新去倒肉汤。刚才打喷嚏了,许是天凉了,儿媳妇给你去拿床毯子盖着。” “嗯!” 刁婆子用鼻音回应了下,就虚弱地靠在了床头“哼哼唧唧”起来,颇能装了!! 等王桃花进了白家村,就见白大牛已经在路边等着了! “白大哥!” “桃花,你来了!快跟我家去,我娘,我奶都等着你呢。” 两人赶着牛车走去,王桃花发现这村子比沟子村人还少,约莫着五、六十户人家,还都分散着。看屋子也都是茅草屋子,可见生活过得也十分贫苦。 很快白大牛就带着王桃花来到自个家,王桃花下意识地朝隔壁看去,那是一座垒了半人高的黄土院子,院门有些老旧了,漆色斑驳。 院子里头很是宽敞,除了正中间有三间青砖瓦房,左边还有两间茅草屋子。这白放山最喜欢竹子,所以右边是种了一大丛的竹子,下头还有张石桌。不过现在那竹子被砍了一多半,略显萧瑟。 模模糊糊的记忆顿时涌上心头。 那时原主才五岁,跟着白玉枝来外公家。 白放山当时四十来岁,是一个颇为清瘦的中年人,穿着一身蓝色的文士袍服,拿着书本在那竹子下教王桃花识字念诗,还教她下棋子…… 心里竟蓦然间多了一丝伤感。 “咯吱!” 这时对面门开了,一个脸又瘦又尖,跟个锥子似的妇人朝自己这头看来,眼里全是探究。 “哟!大牛,这是从哪里领回来个这么水灵灵的姑娘呀。啧啧,瞧这皮子多白净呀。这下松婶子和你娘得笑开花了吧。那啥,什么时候办酒,记得跟莲婶子说下哈。咱们这邻里就得多走动走动,才香亲呀!” 白大牛皱着眉头,嗡声嗡气地回道:“莲婶子别乱说,这……这是我大舅家的表妹,来看我娘来了。” 来之前两人已经商量好了,没弄清楚事情前,先不暴露了身份,免得打草惊蛇。 说话间白大牛推开自家门,大喊道:“娘,奶,桃花来了。” 黄小莲见王桃花冷冷地看着自个,心里“咯噔”一下,她总感觉这眉眼有些眼熟。 等人家门关了,就往地上“呸”了一口:“哼,狗屁的表妹?就她李梨香能有这么标致的外甥女?也不知道是哪里拐带来的,还藏着掖着,真是一窝子没脸没皮!” 说着把门重重地关上了。 王桃花打量着眼前的院子,正前方也是三间黄土屋子,左右两头各有两间茅草房。院子一角有棵海碗粗的柿子树,枝繁叶茂。 旁边还垒了个颇大的鸡窝,里头有五、六只鸡婆子正“咯哒咯哒”地刨着土,另一角是开了几畦白菜,架了一个葫芦架,现在叶子正是茂密,掩映着几朵白白的小花。 正四处看着,一个半老婆子和一个中年妇人从堂屋里跑出来,快步朝王桃花走来。 那婆子一脸慈祥地拉着王桃花的手:“哎哟,几年不见就长这么大了。桃花,可还认得松婆婆?那年你来婆婆家耍,婆婆还给你摘了那柿子树上的柿子吃呢!” 说着指了指院子角的柿子树。 “娘,你瞅啊,这孩子眉眼长得跟枝娘多像!” “可不是吗,简直跟枝娘一个模子哟。我记得枝娘像她这般大时,成日跟在我后头喊婶子,婶子,咱们去山里打红果子吧,婶子咱们去那树下绣花吧……哎哟,现在想想都过去二十来年了。” 说话间,松婆子已经红了眼眶,抹起了眼泪。 王桃花对两人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只能先喊了句:“松婆婆,白婶子。” “瞅我老糊涂了,光想着说话,来,丫头,别在院子里站着了,跟婆婆进屋坐去。” 王桃花赶紧去牛车上拎来两盒点心和两块细布料:“婆婆,婶子也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瞅着这布透气,颜色还算不错,你们留着做件夏天的衣裳吧。” 白氏捂着嘴笑道:“娘,你瞅瞅,这孩子性子跟枝娘一样,也是这般讲究。” 松婆子把头摇得飞快:“丫头,你快把东西拿回去!你外公在世时跟咱们家也算交情深厚了,咱们走动不兴这个。” 王桃花笑道:“婆婆,这不是客气,你是看着我娘长大的,当年还那般照顾她,这是我替我娘孝敬你的。也不是啥金贵的东西,可千万不能嫌弃!” “你这丫头也是个巧嘴的八哥,走,进屋里坐。” 松婆子拉着王桃花进了屋子,接着就去屋子端来一盘枣子、花生,白氏也去倒来一碗开水。 “丫头,走了这一路,渴了吧?来,先喝碗糖水。” 王桃花乖巧地接过碗喝了口。 娘呀,太甜了!!这里头是放了多少糖呀!? 可看着两人热情地目光,还是“光光光”地喝完了。 松婆子拍着王桃花的手:“丫头,这日子过得快呀,一晃啊都过去八九年了。当初你才那么丁点大,还没这椅子高,现在竟出落得这般标致,放山啊,在地底下也该放心了。” “松婆婆,我也想外公了,我记得那时外公最喜欢抱着我读书,教我认字,可惜我都没见到他最后一面,外公想来也是想我的。” “可不是,走的那几日,放山啊从白天到晚上地念叨着你娘和你,村长让你根子叔去叫你们回来见上一面。 可你奶说你娘不愿意回来,还说你娘说出嫁从夫,娘家的事就不要叫她了,家里正秋收忙得很,没空回来。我当时就想枝娘那般好的一个孩子,咋会这么糊涂……” 说到这里有些尴尬地看向王桃花。 “松婆婆,这是刁婆子说的?” 王桃花和刁婆子几人断亲的事,婆媳俩也有所耳闻,所以听她这么叫也倒不惊讶! 白氏给王桃花剥了一把花生:“可不是,你奶啊连门都没让大牛他爹进呢。” 王桃花心里骂道:“果然是这个老东西在搞鬼。” “松婆婆,其实我娘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刁婆子没来说。” 婆媳俩互相看了眼,眼里全是不可思议和疑惑。 “是真的,这一切都是那刁婆子搞得鬼。外公去世的前几日,我娘日日被那婆子安排去地里收庄稼的。” 白氏叹了口气:“哎,枝娘也是可怜,咋碰上这般刻薄的婆婆。” “那我外公去世后,你们派人去通知,那婆子是怎么说的?” “先前是托人捎信给你娘的,见你娘没来,你叔亲自去了一趟。你奶就说你娘病得都快死了,要是去了有个三长两短,得找白家村麻烦……” 王桃花一拳捶在桌子上。 “气死我了,这个老刁婆,嘴怎么这么毒。她也不怕死了后,被阎王爷下油锅,夹舌头。” 见两人一脸疑惑,忙解释道:“当初我娘知道这事后,跪在地上磕头,头都磕破了一片,那婆子也不同意。后来更是用我来要挟我娘,说要敢去就把我卖去山里给人家当童养媳。” 婆媳俩咋舌不已。 “夭寿哦,我就说枝娘那么懂事的孩子,咋能舍得连亲爹最后一眼都不看的,原来是那老婆子在里头做这糟心事呀!哎,这世上哪有这般做婆婆的!” 王桃花吐出口浊气。 “松婆婆,这人在做,老天爷都看着呢,自会有人收拾这些黑心肝的。” 心想着回去后非得好好“招呼”下那两个婆媳。 “好了好了,咱们不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你叔去村长家了,眼瞅着也要回家了。老大媳妇,也要做晌午饭了,去挑只肥点的鸡炖了,咱们娘几个今日乐呵乐呵。” 王桃花忙摆手:“婆婆,咱们随便吃点就行了,鸡就别杀了……” “你这丫头,说啥胡话呢,好不容易来婆婆家一趟,还能让你吃糠咽菜。只是家里也没啥好东西,你别嫌弃了。” 白氏去做饭了,屋里就剩松婆子和王桃花了。 王桃花眼珠子转:“婆婆,我想问你个事?” 松婆子慈爱地看着王桃花,笑呵呵地点头:“说吧,啥事呀?” “就是我外公好歹也是头名秀才,我娘也长得那般标致,怎么会看上我爹呢?” 松婆子顿时眸子一滞,脸上的笑淡了几分…… 第236章 真是巧合!? “哎,这事啊说来话长哟。” 虽然那事已经过去了快二十年了,不过当年在村里闹的沸沸扬扬,松婆子依然记得十分清楚。 就听松婆子慢慢说了起来—— 原来白玉枝长到十五岁时,出落得很是水灵,加上他爹又是头名秀才,在这十里八乡是出了名的好姑娘。 那媒婆呀真是把白家的门槛都要踩烂了。 白放山就这么一个姑娘,自是十分重视她的亲事。选了一圈,总算物色好了一户人家。 那边家的儿子刚好十七岁,家中有田有地,也是书香人家。家主与白放山还是同窗,最是合适不过。 可世事难料,那日白玉枝去河边浆洗衣裳,好端端地突然摔进了河里。好巧不巧,王有财打那边路过,这不就跳进水里救人。 等村人闻讯而来,王有财正抱着白玉枝从水里出来…… “本来你外公是打算给笔银钱感谢你爹的救命之恩的,可不到两日,就传出了闲言碎语……” 说到这里,松婆子脸上有些迟疑。 王桃花摇了摇她手,撒娇道:“婆婆,有什么话你就说吧,不需要避着我的。” 松婆子有些无奈地笑道:“丫头,这事说来也不光彩,不过你这般大了,知道些对你呀也有好处,以后可以防着些。 那事之后没几日呀,就有人说你爹救你娘,身子被摸遍了,后来又传出你爹和你娘早就私定终身,还有了孩子,故意来闹这么一出是因为你外公不同意…… 眼看这事啊越传越离谱,连县里头都传去了,你外公大发了一顿脾气。就想着赶紧把你娘的事和边家定下来,这碎嘴子的话也就散了。” 王桃花腹诽道:“我晕!不会也跟自个一样,被人家退了吧!?” 她还真猜对了! “可本就说好的亲事,边家却来人说两人不合适。那家婆母更是说要定亲也行,得先找人验验身子,还只能为妾。这下你外公气得直接把人给打出去了。 许是受了这事的影响,接下来找了好几波媒婆,介绍的几个后生你外公都不满意。刚好这时你爹又来求娶了,你外公看你爹人还算老实,又有这救命之恩,就把你娘给嫁了过去。” 我的天爷呀,这也太狗血了吧!自个娘那般好的姑娘就这般嫁了?!这古人真是被这名声给害死了。 咦,不对! 那河边自个娘天天去那边浆洗衣裳,怎么就刚好那日摔进河里了?这白家村离沟子村一个多时辰的路程,自个爹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出现在白家村,还那般巧合救了娘,这也太可疑了吧? “婆婆,当时我娘是一个人去洗衣裳的吗?” “不是呀,跟刁七妹去的。” “刁七妹是谁?!” “丫头你奶没跟你说,她有个妹子嫁咱们白家村了。那日你娘落水就是刁七妹发现的,然后让你爹去救的。” 王桃花瞬间身子一震。 这一切看似巧合,却又经不起推敲。她静下心来仔细梳理了一遍,那些凌乱的信息好似慢慢连接成了一条线,脑海里对这事有了一个轮廓,只是有些地方又想不通。 看来得去会会那刁七妹!她总感觉这女人身上有秘密。 王桃花正想着,松婆子就叹了口气:“想来这就是命吧!想当初你娘花骨朵一样的人,想不到才三十来岁就去了!” “婆婆,那刁七妹住在哪呢?” 说到这人,松婆子撇撇嘴,脸上全是嫌弃。 “丫头那家人可是不好相与的,你别去招惹了。” “婆婆你放心,她们刁家的人我嫌得要死,哪会自个凑上去。” 松婆子这才放下心来。 “她家就住村尾,那土地庙的旁边。你若打那边过呀,有多远离多远。” 王桃花暗暗记了下来,咧嘴笑道:“婆婆,听你这话说的她好像只会咬人的恶狗似的。” 松婆子眼神闪了闪,嘀咕着:“那家人呀,可不连狗都不如。” “婆婆,你再和我说说白庆有的事吧!” 提到这人,松婆子那眉头就皱得更高了,那语气也多了几分愤怒。 “那也是个畜生,这些年偷鸡摸狗的坏事没少做!想那年也是他自个求去给你外公当儿子的,大家还想他是个好的。不料入殓的时候把着那几样陪葬的东西不肯放棺材里。后来还是村长出面,这才没敢吭声。 其实你外公死的时候,还是留下了些家当的,除去那宅子,还有五亩水田,好的衣裳,摆件也是有些的。你外公在世时说过这些东西都留给你娘,哪料后来出了这事。如今田地和东西老早就被那畜牲败光了。” “婆婆,那这些年他有没有给我外公扫墓祭祀?” “哎,说到这个就来气!这畜生除了头一年去了趟,后来几年都没去。我看那坟头上全是荒草,坟堆也塌了,就让你叔每年两祭时去除除草,添把土……” 王桃花心下十分感激:“婆婆谢谢你对我外公的照看,你放心,这事我绝对不会让那个忘恩负义的畜生得逞的。” 两人又杂七杂八地聊了些,就见一个面膛黑红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王桃花看白大牛跟他很是相似,忙站起来喊了声:“庆福叔。” “嗳,你是……桃花丫头吧,这几年没见都长这般大了!好,来了就好,这下放山叔的事可就好办多了!咱们待会就去找村长说这事……” 这时,白氏就端着一大盆鸡肉进了屋子。 “当家的,先别聊了,丫头一大早赶来想是饿了,咱们先吃饭。” “好好,先吃饭。” 就这么一会功夫,白氏就张罗了好些饭菜,有一盆炖得香喷喷的鸡,有一碗炒得嫩嫩的鸡蛋,还有一碗辣椒炒小鱼干,最后是一盘炒白菜和一碗梅菜干。 白氏有些不好意思地搓搓手:“丫头,家里也没啥好菜,你别嫌弃,凑合着吃些。” 王桃花笑道:“婶子,你太客气了,这一桌子菜过年都赶不上。而且这味道太香了,婶子好手艺呀!” 白氏被夸得眉飞色舞,不停地给王桃花夹菜:“来,丫头多吃点,瞧你这瘦的。” 王桃花摸摸自个的脸,干笑了两声,我哪里瘦了,再胖下去,这双下巴都要掉到锁骨上了! 大家正开心地吃着,就见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匆匆跑了进来。 “庆福叔,奶奶叫你快去一趟山上,说庆喜叔带人上山了,我爷已经过去了。” “啥!?” 白庆福“霍”地站了起来,脸色铁青,一拳砸在了桌子上:“这狗东西太不像话了,既然趁这个时候去山上,毛桃你去和你奶说下,让她放心,我们这就赶过去。” 这下大家也没心思吃了,白庆福、白大牛带着王桃花赶紧往山里去。 等到了白放山坟前,就看见一个尖嘴猴腮的中年汉子正拦着一个老头子,后头有两个人正在挖着坟土。 “住手!” 白庆福大吼一声,大步跑了上去,一把就把白庆喜推了个趔趄。 “村长,你没事吧?” 白放先摇摇头:“庆福你来了!快让他们停下,这大白日动土,放山在地底下可不得安生呀。” 王桃花看旁边刚好有根带刺的木棍子,用帕子把下头的刺撸了,就朝挖土的两人狠狠地抽去。 “狗东西,还不给我滚开。” 那挖土的两人也没料到有这么一出,被扎得吱哇乱叫,忙跳着脚退到王庆喜身边。 “猴哥,这娘们老凶了,你瞅瞅我这手都流血了。” 白庆喜外号猴子。 白庆喜横了两人一眼:“骡子,水狗你俩也太没用了,一个野丫头也收拾不了。” 说着趾高气扬地指着白庆福:“白庆福你他娘闲得慌啊,跟只狗似的天天跟在老子屁股后头,是要给老子舔屎吗!?” “白庆喜,别以为你打什么主意我不知道,你不就看上了放山叔寿材里头的东西了吗?你要敢做这黑心肝的事,我就把这事跟村里人说开了。” 白庆喜的心思被说破了,那脸颊抖动着,眼神十分恶毒。 “白庆福你他娘胡沁什么呢?敢乱往老子头上泼屎,小心哪天走夜路遇到了鬼,丢了狗命。” 这是赤裸裸地威胁! “庆福叔为人方正自是不会碰到那埋汰的东西,倒是你心怀鬼胎,绝对会遇到鬼。而且还会遇到个恶鬼,把你这畜生吃得一点肉星都没有。” 白庆喜看向王桃花:“哪来的黄毛丫头,敢管老子的事?” “哼,你动我外公的坟土,你说我能不能管?” 白庆喜脸色一凛,一对眼珠子咕噜咕噜地转:“哟,原来是沟子村来人了呀!我说这白庆福今日咋这么梗了。丫头,说起来咱们可是一家人,你还得叫我声舅舅,这胳膊肘可不兴往外拐!” “我呸,就你这良心都被狗吃了的畜生也配跟我论亲戚!?我嫌恶心!赶紧带着这两个泼皮走人,不然别怪本姑娘不客气。” “笑话,我给我父亲大人迁坟谁管的着?这事还轮不到你个外嫁女的女儿对我指手画脚。就是闹到县太爷那里去,我也不怕。” “哼,你既然过继给我外公,自当做人子的事情,可是你这八年来一不扫墓添土,二不祭祀奉享,现在还存着那龌蹉心思,你这不孝不顺不敬,我就看县太爷打不打你板子!” 白庆喜被这一通抢白,气得咬牙切齿:“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存什么心思了?我就是想让父亲大人在地下享福才迁坟的。” “好啊,那你跟咱们说说这新穴谁选的,选在哪里,良辰吉日几何,新的寿材可是准备下了……” 那白庆喜哪里说得出来,他看着白庆福父子俩吃人的眼神,最后一挥手:“这坟老子迁定了,我就看看你们几个能不能长在这坟头。走!” 说着三人扛着锄头吊儿郎当地走了。 白放先抖着花白的胡子:“丫头,你是放山的孙女?” “村长爷爷,谢谢你为我外公的事操劳。” 白放先摇摇头:“丫头,老头子愧对你外公啊!本想着给他选个孩子,让他这一支不要绝后了,以后也有人供奉着,想不到选了这么个白眼狼。哎……” 王桃花看着眼前这个七十来岁的老头,满脸的皱纹,瘦得只剩一层干巴皮了,心道:“都这把岁数了,难怪压不住那几个猢狲。” “村长爷爷这不怪你,你当时那般做也是为了我外公好。只能说那狗东西 太能装了,太丧良心了。” 这边白庆福父子已经把挖开的坟土给填回去了。 王桃花就见那石碑上虽然长满了青苔,但四周收拾得颇为干净,也没啥杂草灌木的。坟堆还用石头围了一圈,就不会被雨水浇垮了。连带旁边外婆翁氏的坟茔也一样,心里对白庆福一家更是感激了。 第237章 魂儿都飞了 再说白庆喜气匆匆地回了家,黄小莲就迫不及待地迎了上来。 “当家的,咋这么快就回来了?东西可是拿出来了?” 白庆喜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这老娘们眼睛是长在脚底板了,没看到爷们眉头都快绞一起了?他娘的,又被白庆福那杂种给坏了。去,把那鸡杀了,再烫上壶酒,我们哥仨要商量对策。” “啊,又杀鸡呀?家里就剩那最后一只老母鸡了,每日团儿吃的蛋还等着它下呢!” 黄小莲心疼地直抽抽。 白庆喜一个耳刮子就抽去了:“叫你杀你就杀。头发长见识短的老娘们,光靠老子一个人能挖的了那坟头?过几日铁老虎几个可就来催债了,还想不想过安生日子了!?” 黄小莲想到铁老虎的凶狠,身子一抖,也顾不上脸上的疼痛了,赶紧跑去鸡圈抓鸡…… 不一会儿,这三个泼皮就大口嚼着鸡肉,大口喝起了酒。 “猴哥,那绝户老头的孙女来了,这事咱们咋整啊?” 水狗喝得一张脸通红。 骡子挤眉弄眼地说着:“要不咱们找个机会把那丫头教训一顿。我瞅着长得细皮嫩肉的,刚好咱们哥仨快活快活。” “哼,那丫头敢来坏我的好事,咱们肯定要教训一顿,不过眼下最重要的事,是把那老头子棺材里的东西拿出来。” “那坟头白庆福看着呢,咱们几个也动不了手呀!” “这白日不好动手,咱们就夜里去。” “啊……夜……夜里去?!” 水狗脸上有些不自然了。 白庆喜玩味地看去:“咋,怕了?亏你还叫水狗,要不改名叫水鸡?!” “噗!” 骡子举着个鸡腿笑道:“这名字好,水鸡,水鸡!” 被白庆喜两人一激,水狗脸涨得通红,拍着桌子:“老子怕个怂,就凭咱这颗铁胆,他白放山要是敢从地里爬出来,我非把他打得屎尿都出来。” “好,不愧是我白庆喜的兄弟,来来来,喝酒。” 说着三人碰了碗,喝了一大口酒。 “放心,兄弟我也不是那般不懂事的人。这事情成了,我给你们每人一两银子。” 听了这话,原本还有些惴惴的水狗立马把胸脯拍得“砰砰”响:“猴哥,大气,咱们弟兄跟着你混,没错。” 果真是酒壮怂人胆,财能使人疯! 等王桃花几人回了白家,白氏赶紧给几人端来一碗水。 “咋样,那白庆喜没得逞吧?” 白大牛摇摇头:“娘,还好咱们去的及时,那坟包都扒了老大个洞了。” “哎呀,这白庆喜真不是人,他这般做就不怕遭了报应吗?” 白庆福叹了口气:“这烂了心肝的人,哪会怕这些东西。” 王桃花心里飞快地盘算着。 看那几人的架势,保准还要折腾些日子,自己总不可能天天守在白家村!要不夜里给他们套个麻袋打一顿,可这法子治标不治本。 白庆福见王桃花皱着脸,忙宽慰道:“丫头,你放心。放山叔的坟,老子就算拼了这条命也帮你守着。” 王桃花感动得眼眶都红了:“叔,你对我家的恩情,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以后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白氏摆摆手,颇为真诚地说道:“丫头,咱们可不兴说这话!真要说报答,我们一家还得感谢放山叔呢! 那年你叔去山里打兔子,从坡上滚了下来,伤了脏腑,大夫说药钱得十两银子。要不是放山叔给了咱们银子治病,你叔说不得早就……” “是呀!丫头,这救命的恩情,叔是一刻都不敢忘呀!” 王桃花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么一件事。 正说着,白大牛从外头匆匆走来。 “爹,我刚见团子拿着个鸡腿在门口吃。我故意问了几句,团子说他爹和两个叔叔在喝酒,说夜里要去干活,娘就炖了鸡。” 团子是白庆喜的儿子,今年八岁。 “看来这狗东西是打算夜里去山头了。” 夜里去!? 夜黑风高……嘿嘿…… 王桃花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主意:“叔,大牛哥我有个主意,咱们这次非得好好教训一下这狗东西。” 很快王桃花的牛车就赶去了县里,堪堪天黑才回了来。 子夜,一轮又细又弯的月儿静静地挂在中空。 白庆喜三人偷偷摸摸地溜出家门,借着月牙的微光,扛着锄头往山里走去。 山上黑漆漆的一片,静悄悄的。 一阵微凉的风儿吹来,水狗打了激灵,朝四周看去,黑洞洞的,仿佛有无数只眼睛在盯着自己。 “猴哥,我咋感觉今晚有些不对劲呢?!” “水狗,你这胆子真比那鸡婆子还小。刚才喝酒的时候,谁他娘胡吹海吹的,说自己连阎王爷的胡子都敢揪了。” 水狗舔舔发干的嘴唇:“猴哥,这……这夜里掘坟咱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呀!” 骡子嗤笑道:“猴哥,还是俺骡子胆子肥吧,别看水狗长得咱们俩壮实,他那性子就跟个娘们似的。” “骡子,放你娘的狗臭屁……” “好了,别吵了!咱们三个壮老爷们还怕那脏东西不成,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别忘了咱们身上还有那观里求来的符纸呢!” 是了,下晌黄小莲特意去隔壁魏家村的长生观,花了十五个铜子求了三张神符。 “哎呀,我咋把那符给忘了。” 说着赶紧从口袋里摸出那张黄符捏在手心,心里这下安定了几分。 等到了白放山和翁氏的坟头,三人看着那两座耸着的碑影影幢幢的,都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 水狗暗暗地拜了拜,心里嘀咕道:“放山叔,这个事可不能怪我。都是白庆喜让我做的,你……你要报仇就找他,可千万别来找我。” “水狗还愣着干啥呢?还不快过来挖土。” 白庆喜那边已经点上了一截蜡烛,插在坟堆的旁边。 三人抡起锄头刚要往坟堆上挖去,突然一阵风儿吹来,蜡烛被吹灭了。 “他娘的,今晚风怎么这般大……” 白庆喜骂了句,拿过坟圈的一块石头挡在蜡烛前,用火石重新点起蜡烛,不料水狗“啊”的一声尖叫,瘫在了地上。 “猴……猴哥,纸……纸钱……” 就见坟堆周边散落了许多纸钱,白花花的晃人眼。 白庆喜也咽了口唾沫,手心全是汗,他强挤出个笑脸:“瞧瞧,又自个吓自个了吧。刚才来风了,指不定是从哪座坟头吹来的。别磨蹭了,赶紧挖,明日咱带你们去楼子里快活快活。” 却见骡子和水狗眼睛、嘴巴张得老大,一脸恐惧地看着自己。 “咋啦,都看着我干嘛!?” 白庆喜被两人看得毛毛的。 水狗哆嗦着嘴巴,指着他身后:“猴……猴……哥……” 白庆喜机械性地往后看去,不远处地一棵大树上有一个白色的人影,正静静地飘在那儿…… 白庆喜吓得脑瓜都要炸了,后背的汗刷刷地流了下来。 可还是强鼓着劲吼道:“白庆福,是不是你在那儿装神弄鬼,赶紧给老子滚出来……” 可这吼声很快被呼啸而来的风声给湮灭了。 蜡烛摇晃间,那白色的人影突然不见了。 随即骡子惊恐地指着后头叫了起来:“他……他在那里!” 果然就见另一头的大树上多了一个人影…… 两边相距几十米,这眨眼功夫就到了那头,除了那东西谁能做的到…… 三人吓得一动不敢动,那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突然传来一阵“嘎啦嘎啦”地抓挠声,在这寂静的夜里特别清晰。 三人脸色又是一阵巨变,这……这明显是挠木板的声音。 木板!? 我的天爷呀,这荒郊野岭哪来的木板,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有人在挠——棺材板。 “娘呀!” 几人就跟烧了尾巴的猫似的赶紧从坟圈躲开。好在没几下,那抓挠声停下来了。 “猴……猴哥……咱们快……快走吧……” 水狗吓得快死了,声音里全是哭腔。 话才刚说完,一旁的草丛里又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众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了。 借着蜡烛摇曳的灯光就见一只惨白色的手慢慢地爬了出来,那指甲一根根足有两寸长…… “啊!有鬼呀!!!” 骡子、水狗扯碎了喉咙着,跟只无头苍蝇似的拼了命地往山下跑去。 “等……等……我呀!” 白庆喜想跑来着,可那脚却使不上力气。 “扑!” 蜡烛熄灭的瞬间,他突然发现脚脖子被抓住了…… 娘呀!! 眼睛一翻,晕死了过去,那臊臭的尿滚了出来…… 等了一小会,见对方没动静,王桃花这才从地上爬起来,拽掉手上用纸做的指甲套,赶紧从怀里掏出一小包自己配的软筋散。 这东西总算派上了用场,掰开他的嘴,一股脑地给白庆喜喂了下去,接着狠狠地踹了他几脚,给了他几个大脑蹦。 估摸着药粉化开了,这才喊道:“白叔,大牛哥出来吧,人已经吓晕了。” 不一会儿,白庆福和白大牛就从两头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个披了白衣的纸人,后头是一根长长的绳子…… 白大牛踢了踢跟只死狗一样的白庆喜。 “丫头,你胆子可真大!这大半夜的,敢来这山里。” 王桃花露出一个苦笑:“大牛哥,说实话我腿都软了,要不是有你们陪着,我早跟这货一样了。” “丫头,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做?” “这做戏就要做全,非得狠狠吓他一次,才不敢打那坏主意。” 王桃花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这里头是用寒萱草配的药粉。这也是那本《解毒百经》里的方子,没啥害处,吓人却不错。 “大牛哥,这药粉沾了皮肤会起红印子,没有个一旬半月地退不掉,你帮我沾了粉,往这狗东西肚子上,腿上,手臂上,脖子上按些手印。” 说着转过身去。 白大牛就用手掌沾了这粉,然后掀开白庆喜的衣服,解了裤子,来了一遍“大力金刚掌”。 接下来,把白庆喜扔在墓碑前,王桃花在他身边撒了一圈的纸钱,又割了一缕他的头发,塞在他手心里…… 哼,看这次不吓他个大小便失禁。 然后几人便下了山。 白庆福说白家村周围都是矮坡,向来也没野兽出没,倒是不用担心这鸟人被吃了。 王桃花倒是希望那老虎,狼的把这祸害叼走,吃得骨头渣子都不要剩。 不过好戏才刚刚开场呢! 第238章 男人的手印子 回了白家,王桃花又困又累,跟父子俩打了声招呼,就赶紧回屋子睡觉去了。 这屋子是白庆福大儿子的,他们一家三口常年在县里做事,屋子就空了下来。 王桃花就见屋里被仔细收拾了一番,床铺上也换上了干净的被褥,心下对白氏的妥帖很是感激。 躺在床上,她心想有了闹鬼这事,谅那几个狗东西也不敢打那坟的主意!接下来得去趟县里找下赵大明…… 想着想着,困意翻涌,便沉沉睡去了。 再说,白庆喜是被一阵鸟叫声给吵醒的。 他睁开眼发现头顶是蓝蓝的天空,脑子一下子还有些迷迷糊糊的。 突然一只鸟儿从头顶飞过,就见一个黑点落了下来,很快脸蛋上一阵冰凉,臭哄哄的味道传入鼻尖。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粘粘乎乎的,一看是鸟屎,这才一个激灵爬了起来。 “死鸟,竟敢往你白爷身上拉屎。你他娘别跑,看老子抓到你,把你串着烤了。” 可立马就双腿发软,又摔在了地上。 “我……我的腿怎么使不上一点儿力气……” 这时他感觉另一只手的手心有东西,摊开一看,是一缕头发,这下昨晚的事全想了起来。 “娘耶!” 他忙把手里的头发给丢了,朝四周看去,自己果然是在山上,脚边散落着一地的纸钱。 猛地往后看去,那墓碑上清晰的字映入眼帘,顿时头皮发麻,浑身冷颤连连。 “有……有鬼呀!” 这一声尖叫吓跑了附近树梢的鸟儿,接着白庆喜连滚带爬地往山下跑去,就恨自个少生了两条腿。 许是王桃花那药粉放多了,后劲大,这一路上白庆喜因为脚发软,摔了不知道多少个跟头。 等到了家门口时已是披头散发,脸上也刮破了好几处,就连牙齿都摔断了一颗。 “来人,快来人!” 他急促地敲着门。 “谁呀?一大早就叫魂……” 黄小莲打着哈欠开门,就见白庆喜一身狼狈地趴在门槛上。 “当家的,你咋成这样了!?” “别啰嗦了,快扶我进去。” “好好好!” 等黄小莲把人扶进了屋里,白庆喜就冲到了床头,裹着被子,牙齿上下打着寒战,“咯咯”直响。 黄小莲见他这样也吓了一跳:“当家的,你脸色咋这么白,是不是病了?我这就给你去请大夫来!” “不……不用了,我这是遇上了脏东西了,赶紧给我去烧水,我要洗澡,记得多放柚子叶,快,快去。” 黄小莲正要出门,又被叫住了。 “等等,你先把那老神仙给的符纸烧给我喝。” 黄小莲赶紧照做。 等喝了那符化的水,又往床铺四周贴了张黄符,白庆喜这心里才好受了许多,于是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梦里有只鬼正抓着自己的脚脖子,那又尖又长的指甲刺入了皮肉,用力一抓,一块猩红的肉便被撕了下来,然后津津有味地嚼了起来。 接着那舌头越伸越长,钻入那伤口吸起了血……好疼……好疼……那鬼桀桀地笑着,伸出另一只乌黑锋利的爪子向自己的心脏…… “不要吃我!” 白庆喜从梦里惊醒,流了一脸的汗,他全身上下摸了摸,好在还是全乎的。 这时黄小莲闻声凑了过来。 白庆喜就见一张蜡黄的脸,泡泡的眼睛里布满红血丝,下意识地就一拳砸去。 “哎呀!” 黄小莲捂着眼睛倒在床上。 “当家的,你打我干嘛!?” 白庆喜见是黄小莲松了口气,更是恨声地说道:“你他娘离老子这么近干嘛!还不扶我去洗澡。” 黄小莲一只眼睛都青了,又不敢抱怨,只能气鼓鼓地扶着白庆喜起来,帮他脱衣服。 突然黄小莲惊恐看着白庆喜的胸脯,抖着手指说道:“当……当家的……你身上……有……手……手……” “臭婆娘,你见鬼了啊?这样看着老子干嘛!!难不成老子的身上镶了……” “金”还没说出来,他的喉咙就像被掐住了。 就见肚子上有个红手印,看大小明显是男人的。再看手臂上,大腿上也全是红手印…… 白庆喜慌了,赶紧用手抹着,搓着,还吐了口水去擦,可那手印似乎更红了几分。 这下他身子一软,又晕了过去。 黄小莲赶紧去请了大夫来看,大夫只说身上无伤,只是惊吓过度,开了两副汤药就走了。 等他再醒过来,黄小莲把大夫的话说了一遍,登时就像只鸡婆子一样窝在被窝里瑟瑟发抖,这下他是彻彻底底地相信昨夜遇到鬼了。 黄小莲见他这样,自己也是害怕,小心翼翼地问道:“当家的,你……你昨夜不会真遇到那绝户老头了吧?” 白庆喜想起昨夜的种种,还有身上斑斑的红印子,身子更是剧烈一抖,忙喊道:“废话,老子亲眼看到的,难不成还有假?!你赶紧去把那老头……不……把咱爹的灵牌给找出来,我要好好祭拜下。” 黄小莲脸色一僵,杵在那里没有动。 白庆喜见黄小莲半天没动静,脸色就黑了:“咋,老子使唤不了你了!??” “不……不是的……那……那个灵牌……” 白庆喜见黄小莲半天放不出个屁来,是真火了。 “那什么那?你是不是巴不得老子早点死,好去勾引野男人呀!臭婆娘,老子还告诉你,真到了那么一天,老子先宰了你!还不快去!” 黄小莲一脸苦相:“当家的,那灵牌被我给烧了。” “啥!!??烧了!” “那啥,上次收拾家里,我……我嫌它碍眼,就把它当柴火烧了。” 白庆喜眼珠子都要跳出来了,抄起枕头就砸向黄小莲。 “虎娘们,你是真蠢啊!这东西你也敢烧啊!?他娘的,难怪老子这两年运气这么背,都是你这个败家娘们搞的事,老子抽死你!!” 白庆喜这一发怒,倒把那害怕给忘了,跳下床就给了黄小莲几个大耳刮子,接着把黄小莲打得嗷嗷直叫,跪地求饶…… 再说王桃花吃了晨饭就去了一趟县衙,找到赵大明。 “丫头,今天怎么有空来找我呀!?” “赵大哥,我找你有个事。这县里的富贵赌坊,你有认识的人吗?” 赵大明喝茶的手一顿,颇为诧异地看向王桃花:“桃花,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还去赌坊了?!” 王桃花捂着嘴“咯咯”地笑道:“赵大哥,你可真看得起我!那叶子牌我都认不全,去赌坊保准得输个倾家荡产。” “那你这是?” “哎,说来话长!” 说着把自个外公家的事给说了一遍。 赵大明一拍桌子:“这还真是见了鬼了,这般的狗东西也有。丫头,要不明日赵大哥派两个人去吓唬吓唬他。” “赵大哥,这倒不用。听说那狗东西欠了赌坊一笔银钱,我就想着让那赌坊的人明日去一趟那狗东西家逼他还钱。我猜他肯定会把我外公的宅子卖掉,到时我再买回来。” 本来要回宅子没那般麻烦,不料这白庆喜是个心思奸诈的,当初得了白放山的屋子、田地后,立马去县里改成了自己的名字。 “这事简单,那赌坊的二把头跟我还算熟悉,这个面子还是会给的,要不要再帮你教训他一顿!” “这个真可以有!!” “那行,刚好我现在也没啥事,我这就找他去。” “多谢赵大哥了。” 王桃花很是开心。 离了县衙,王桃花托人给刘冬儿捎了信回去。昨夜自个没有回去,怕这小姑娘已经担心坏了。 然后又买了些糕饼、酒水和吃食,就赶着牛车回了白家村。 果然刚过午后,一伙凶神恶煞的人便闯进了白庆喜家。 白庆喜喝了药正睡着觉呢,就被人从床上掀了下来,顿时火气极大。 “哪个不长眼睛的敢动老子!?” 等看到那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后,立马声音都夹了起来。 “虎……虎哥,你来了!” “白猴子,刚才挺横的嘛?” “虎哥,虎哥,你说笑了,我……我那就玩笑话。” 为首的铁虎蹲下身子拍拍白庆喜的脸:“玩笑不玩笑,老子没兴趣。我说猴子,咱们这赌债也该清清了吧!” 白庆喜咽了口口水,忙打着哈哈:“虎哥你放心,那银子过几日我一定会还的。” 铁虎一脚就踹他肚子上,白庆喜疼得冷汗直流,弓起了腰。 “猴子,咱们赌坊的规矩你是明白的。你欠咱们这银子有两个月了吧,得,今天就先卸一只手吧。” 说完一个手下立马递来一把三指粗的棍子,铁虎在手里把玩着。 白庆喜也顾不上肚子疼了,一骨碌地从地上爬起来,跪在地上磕着头:“虎哥,求求你再给小弟点时间吧,那银子我已经在筹措了。” “猴子,跟咱耍心眼呢!这前前后后你求了几次了?都像你这般拖着,咱们哥几个喝西北风去呀!来啊,先给他松松筋骨。” 立马几个手下就是一顿拳打脚踢,白庆喜跟个球似的滚来滚去。 看打得差不多了,铁虎一抬手,几个手下就停下了。 白庆喜赶紧爬过去抱住铁虎的脚,鼻涕眼泪糊了一脸:“虎哥,求求你别废我的手。你再给我三天时间,我一定还。” 铁虎捏着下巴故作思考了下:“好,别说爷不讲情面。爷就再给你三天时间,你要是敢耍啥心思,咱们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到时候可就不是卸一只手的事了,我保准你一辈子都得躺在床上!!” 说着扬起棍子,白庆喜吓得捂住了脑袋。 铁虎却用力朝桌上的茶壶劈去,瞬间茶壶应声破裂,碎片飞的到处都是。 “白猴子,三天后连本带息三十两银子准备好,不然这茶壶就是你的下场。弟兄们,走!” 临出门时,刚碰上黄小莲去菜地里摘菜回来,铁虎直接一把把人推开走了。 黄小莲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等人走远了,她才赶紧跑向屋里,就见白庆喜鼻青脸肿地坐在地上,一脸木木的。 “当家的,这……这可咋办啊!?要不咱们出去躲躲吧?” “躲?能躲到哪去?那伙人可是出了名的狠!要是被抓回来,保准小命不保。” 他不舍地看向这宽敞通亮的屋子,喃喃自语道:“看来只能卖这宅子了!” 黄小莲一听这话,就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嚎了起来:“哎哟喂,我的命咋这般苦啊,这好日子一天没过,现在连个容身的地方都没了,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呀……” 白庆喜正烦着,捡起个鸡毛掸子就朝黄小莲抽去:“别嚎了,嚎得老子脑袋疼。再嚎,老子先把你给卖了。” 黄小莲就咬着嘴唇呜呜咽咽起来,心里就跟被刀子剜了似的。 一直以来住着这青砖大瓦房,让她在村里的妇人前长足了脸面,这下一切都完了…… 第239章 宅子到手了 很快,白庆喜要卖宅子的事就在白家村传开了。 这宅子虽然住了二十来年了,却是正儿八经的青砖大瓦房,可惜白家村没人买的起。 于是黄小莲就去县里头找牙行去了。 与此同时王桃花赶着牛车先一步去了薛记牙行,和薛通交代了一番。 等白放先知道白庆喜卖宅子的事后,拿着根棍子就要去找白庆喜算账。 还好在门口被王桃花拦住了。开玩笑,自个等得就是白庆喜卖宅子,然后名正言顺地买过来。 “丫头,你别拦我,我要去抽死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村长爷爷,你别着急,不说这房契地契都更成了他白庆喜的名,就名义上他也是我外公的继子,确实他想卖就卖得!” 那白放先听了这话满脸灰败,一双浑浊的老眼止不住地流泪。 “丫头,我对不住你外公啊!这才过了几年,这个畜生就要卖宅子了。想当初你外公起这宅子花了多少心血啊?放山啊,是老哥对不住你呀!” 王桃花看这老头哭得这般伤心,有些不忍,忙安慰道:“村长爷爷,你放心,我向你保证这宅子最终一定会回到我手里的。” 王桃花现在又是铺子,又是作坊的事,白家村也是有所耳闻。 “丫头,这事为难你了。等老头子死了,一定去地底下给你外公赔不是。” “村长爷爷,这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就放宽心吧。不过,我还得求你个事?” “丫头你说,老头子我就是豁出这条老命去,也帮你做到。” “村长爷爷,麻烦你明日午时后把村里人都召集在一起。等那狗东西把宅子卖了,我就替我外公讨公道,把他踢出我外公这一支。” 白放先忙点头:“理该如此,理该如此,我这就去和几个老兄弟说这事去。” 等到傍晚时分,黄小莲就满脸笑容地从县里头回来了。 此时白庆喜还窝在被子里,随着天黑了,想起身上的红手印,他的心就莫名地慌张了起来。竟然把八岁的儿子叫在自个跟前陪着,心这才安定了几分。 “当家的,当家的!我回来了!” 黄小莲一进屋子,就跟只麻雀似的兴奋地嚷了起来。 “事情办得咋样?” 黄小莲就眉飞色舞,唾沫横飞地讲了起来:“哎哟,当家的你是不知道,咱们这地方偏了些,我一连问了几个牙行都把价钱压得死死的,这么好的宅子才肯出三十两,可把我气坏了。 这些人啊一个个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狼,狠着呢。我这不生着闷气在街上找买家,你猜我遇到谁?” 白庆喜瞧这婆娘拉拉杂杂地讲了一大通也没讲到根子上,忙扬起了手:“臭婆娘,你是皮痒了不成,还敢给老子卖关子了。赶紧给老子说卖了多少银钱!?” 黄小莲赶紧拿手挡着脸:“当家的别打,我马上说。我遇到了薛记牙行的掌柜的,他说刚好有个买家托他在附近的乡间买所宅子来安享晚年。我跟他好一通掰扯,最后谈妥了三十五两银子,他说明日上午来看房子和签契约。” 白庆喜腹中盘算了下,这宅子虽说够大,但毕竟也起了二十来年,能卖到这个价钱也不算亏。反正是那绝户老头建的,自个一分银钱也没花。 再说自家原先的两间老宅子还在,收拾收拾也能住人。等还了债,有这五两银子也够过上几年了!! 等到了夜里,白庆喜又是噩梦连连,大喊大叫,把个黄小莲折腾得没法子睡觉。 翌日晨饭后不久,薛通就驾着马车来了。 等他假模假样地在院里屋里看了一圈后,就拿出了契约。 “白大哥,这买主说明日就要派人来收拾,搬进来住了,你们夫妇俩日落前必须搬走。” “啥,日落前就要走!?咱们都还没开始收拾呢?哪有这么急着赶人的!” 黄小莲有些焦急与不满。 “白大嫂,咱们有一说一,你若要晚些时候搬,那咱们这契约就晚些时候签!” 说着也不急,就那么风淡云轻地看着两人。 白庆喜把黄小莲拉到一边:“臭婆娘,你脑袋里塞草了呀!这宅子卖得可是比别处多了几两银子,足够咱们置办东西了。等上几日,要是那人不买了,咱们不就亏大了。” 黄小莲醍醐灌顶,忙点头:“还是当家的想得周到。” 白庆喜忙向薛通拱拱手:“薛掌柜,这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多,咱们不听她胡说八道。我这边也没啥家当,就些衣物要搬,这日落前足够了。” “既然如此,那咱们签契约吧!日落前,我派人来验收屋子。” 等签了契,薛通付清了银两,就拿着地契和房契去衙里头做了登记,改了名字。 县衙门口。 “薛叔,这事谢谢你了,这是一点心意,你拿去喝杯茶!” 王桃花递去一两银子。 薛通笑着摆摆手,指指县衙:“丫头,里头赵捕头关照过,这次倒是不需要打点,就那改户的费用也没几个铜钱。” “那不行,也麻烦你跑上跑下了。” 薛通笑呵呵地说道:“丫头别客气,下次要买铺子,田地记得来照顾叔的生意就行。” “行,叔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等王桃花拿着地契和房契回到白家村,第一件事要做到的就是“清理门户”。 午饭时,白庆喜摸摸这个银子,看看那个银子,又抬头看看房子和院子,叹了口气,一点吃饭的滋味都没了。 等明日还了赌坊的银子,自个是房子也没了,银子也没了,又得要住进那两间破败的老宅子。 这不由得让他想起当自己为了过继给白放山,费尽心思巴结众人,那是好坏说了一箩筐。哎!这才几年光景,又打回了原形。好在靠着变卖田地和遗物,自己还是享了几年福的,也算是白捡的! 正想着,村里的钟声响了。 “当家的,这村里咋敲钟了?我瞅着这钟都好几年没敲了吧!” “你问我,我问谁?那老头惯会整事,咱们别去就是。吃饭!!!” 可话音刚落,就有两个青年来到院门口喊道:“庆喜叔,村长和族老们让你现在去一趟祠堂。” 夫妻俩互相看了一眼,心里涌起了一股不安。 等他们俩到了祠堂里,就发现村里无论男女老幼全到了。见自个两人来了,众人的眼神齐刷刷地看来了。 这白家村老一辈在去岁的寒冬去了许多,连族长也去了,现在还没选出来,所以这也是白庆喜如此嚣张跋扈的原因之一。 现在除了白放先,还有另外两个老头站在上首,按辈分白庆喜得叫一声二伯和五伯。 “庆喜呀,今日有件要事要与你说!” “二伯你老说吧,庆喜听着呢! 老头颇为气恼地指责道:“庆喜当年老十七去了,是你自个要求过继,当时答应了咱们什么?可这些年,你却没给老十七扫过一次坟,上过一柱香,你就是这么给人家当儿子的!?” 白放山在族里排行十七。 白庆喜心下“咯噔”一声,看来这几个老东西是要跟自己秋后算账了。 于是立马装出一副大吃一惊的模样:“啥,还有这事!?冤枉啊二伯,不是庆喜不去给爹娘扫墓,实在是每日忙着赚孩子的嚼口,在县里头根本抽不开身啊。不过这事我都有嘱咐婆娘去做的……” 说着转身怒瞪着黄小莲:“臭婆娘,我交代的事你可是没做?”说完飞快地眨眨眼睛。 黄小莲意会,忙说道:“哎哟,我这每日忙着照看团子,倒把这事给忘了……” “啪!” 白庆喜一巴掌扇了过去:“你个败家的娘们每日糊里糊涂的,这么重要的事也敢忘,回头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黄小莲知道白庆喜这是要让自己背黑锅了,于是委屈地哭着,心道自己的命咋这么苦!! 白庆喜涎着脸:“村长,二伯,五伯,你们放心,从今年开始我一定亲自扫坟拜祭,过几日我就先去买些纸人纸马烧给爹娘!” “不用了,你那纸人纸马还是留着烧给你自己吧!”王桃花从人群里挤了出来。 接着朝村长和两位族老行了礼,又朝围观的乡亲们拱了拱手:“各位长辈乡亲,我是白玉枝的闺女,今日我要替我外公跟这不孝子恩断义绝。” 人群里顿时沸腾了起来。这几日听说白放山的外孙女来了,对,就是那个又开铺子,又开作坊的姑娘,想不到就是她。 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眯着眼睛打量着,心道:“嗯,这姑娘长得确实跟玉枝一样水灵。” 就在这时人群里传来一阵不和谐的声音。 “哟,自个娘连亲爹吊丧出殡都不来,还好意思指责别人不孝不顺。啧啧,还真是乌鸦落在山猪上,只看见别人身上黑,就看不见自个儿黑。” 这话尖酸刻薄,顿时让人群安静了下来。 王桃花就朝说话的人看去,原来是个约莫四十来岁的妇人,相貌还算过得去,就是那颧骨颇高,嘴皮子很薄,一看就是个不好相与的。 白氏在旁边小声地说道:“丫头,她就是刁七妹。” 哦,她就是刁婆子的堂妹,难怪眉眼跟刁婆子有几分相似。 话说这人是有病吧,那恶毒嫌弃的眼睛毫不掩饰,赤裸裸地看着自个。若那眼神是刀子,王桃花早就千刀万剐了吧! 奇怪了! 自个又没得罪她,她干嘛这般作态,难不成是替自个姐姐出气。不可能,不可能,原主记忆里她就没来过沟子村一次,可见两人感情是淡薄的。 “这位婶子,我娘当年为什么不能来给我爹吊丧出殡,其他人或许不知道,我想你肯定知道!?毕竟你有个好三姐呀!” “啊呸,老娘干嘛要知道这闲七扯八的糟心事。” “那就请你给我闭嘴!这是我家的事,你要爱听就站着,你要不爱听,哪凉快滚哪去!” 王桃花才不惯着她。 “瞧瞧,一个小丫头片子不仅敢管自个长辈间的事了,还这般泼辣蛮横,啧啧,这白玉枝肚子里爬出来的,果然是个黑心烂肺的……”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一道黑影冲了下来,一脚朝她肚子上踹去…… 第240章 刁七妹挨打 “哎哟!” 刁七妹重重地摔在地上,屁股都要裂成八瓣了。 “刁七妹,你这每日吃的是屎吧,嘴咋那么臭。敢骂我娘,你活该挨打!” 众人都惊呆了! 再看向王桃花眼里充满了佩服,这……这刁七妹可是村里出了名的泼妇呀,这丫头竟然也敢惹。 哎哟!还是太年轻了呀! 白氏也变了脸色,赶紧把王桃花拽了过来,小声地跟她说道:“丫头,这刁七妹可是难缠得很,这下可是捅马蜂窝了。你赶紧走,婶子帮你拦着。” 王桃花心里有些感动,忙宽慰她道:“婶子没事的,我看她能拿我怎么样!?难不成光天化日之下,她还能把我杀了不成!?” 刁七妹黑沉着脸从地上爬起来,看向王桃花的眼睛就跟淬了毒似的。 “你个小贱人连老娘也敢踢,今天我非打断你那两只蹄子。”说着冲上去就要撕打王桃花。 村长见状,忙在那里喊道:“刁七妹,可别动手。” 可对方置若罔闻。 众人都为王桃花捏了一把冷汗,唯有一旁的白庆喜夫妇看得可开心了,就差搬把小凳子,抓把瓜子嗑起来。 该! 这丫头竟然敢来跟自己作对,这下得罪人了吧!?刁七妹你下手可得狠着点啊! 白氏见状赶紧拦在两人中间:“刁妹子,这丫头还小不懂事,你别跟她一般见识。那啥,我替她给你赔个不是。” “滚开!谁要你个臭娘们道歉了。” 刁七妹一把扯开白氏,长长的指甲就朝王桃花的脸抓去。 王桃花干脆也不躲,看准她爪子挠过来,双手抓住她的手臂,身子一转,一弓,就来了个过肩摔—— 可惜对方太重——没摔成功! 两个人就跟叠罗汉似的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好在王桃花是压在她身上。 这一下可把刁七妹压惨了,舌头都吐出来了,躺在地上半天动弹不得。 王桃花趁起来的时候,在她肚子上拐了一拳,又狠扇了她两巴掌,这下又把众人看呆了。 这……这丫头也太彪悍了吧! 这……这还是个姑娘家嘛! 等刁七妹捂着肚子,“哎哟哎哟”地从地上爬起来,就见王桃花抱着手正悠悠地看着自个呢。 “臭婊子,老娘跟你拼了。” 刁七妹这下是真气红了眼,张牙舞爪地扑过来。 王桃花“唰”地一下,从怀里摸出小刀。 寒光一闪,众人脖子上瞬间一寒。 刁七妹先是一怔,接着撸起袖子,一边拍拍自己的脖子,一边走了过去:“死丫头,还敢动刀子,来,有本事就往老娘这里砍啊。” 王桃花冷笑一声,拿着小刀比划了两下:“刁七妹,这小刀可是没长眼睛的,你要是作死撞到刀上,可怪不到我。毕竟我这是害怕贼人伤命,防卫自个罢了。” “我呸!” 一口浓痰就朝王桃花吐去,王桃花赶紧躲开。 我去,这人怎么跟刁婆子一样,这么埋汰! “小蹄子,你装什么大尾巴狼呢!你也不打听打听,我刁七妹是那般容易被吓到的?老娘在这村里混日子时,你还不知道在哪旮待着呢!我看你敢不敢砍!” 说着像头蛮牛一般冲了过去。 王桃花眼里闪过一丝冷意,直接一刀朝刁七妹的手臂上划了过去。 刁七妹就发觉手臂一丝冰凉,接着是一阵刺痛。 “啊!!” 这一声尖叫刺破苍穹。 只见刁七妹捂着手臂,血从指缝里溢了出来。 大家吞了口口水。 这……这丫头还真敢砍啊! 刁七妹鼓着眼睛怒瞪王桃花,却不敢上前了。 “刁七妹,这可怨不得我,是你自己往我刀上撞的。就算闹到县衙去,我也不怕。大家伙可都看见了!” “你……你个死丫头,别以为你拿着把破刀你就得意了,你今天要不给我跪下磕三个响头,赔我五两银子,这村子你甭想出去。” 说着扭身就往人群外走去。 不是说是出了名的泼妇吗,这就软了!? 白氏忧心忡忡地走了过来:“桃花,咱们快家去吧,她定是回去叫白赖子了,那家伙可是个混不吝的。有些身手,打起架来更是不要命的,以前还给大户人家当过护院。” 哦,原来是回去搬救兵了。 王桃花琢磨了下,就算现在回去也跑不了,而且外公那事还没解决,下次自个再来也是危险的。 她摸了摸怀里的几样药粉,心下微定。 “没事的,婶子,我和刁七妹这梁子已经结下了。反正也躲不过了,我就看她能使出什么把戏!?难不成这青天白日的,她还真想杀人不成。” 白氏想想也是,就对着白庆福和白大牛去说:“当家的,大牛待会你们得护着点丫头。” 王桃花看众人心事重重,心道:“到底是何方神圣,让大家这么畏惧!?” 这边白庆喜夫妇见众人没空理会自个,就想偷偷溜走,不料王桃花喊住了他们。 “白庆喜,咱们的事还没结束呢,怎么就想走了!?” “我……我不是跟村长说清楚了吗,这就是个误会。” “误会不误会,大家的眼睛都雪亮着呢。这八年来,你一来没给我外公烧过一炷香,添过一次土,二来还借口迁坟的事,想要夺取我外公棺木里的陪葬品。这般不仁不义,不孝不顺,给我外公当儿子简直是侮辱了他。今天我要替我外公断亲!”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这白庆喜原本穷得要死,就是沾了白放山的光才过上了好日子的,现在挖坟掘墓,拿陪葬品,这种狼心狗肺的事也做得出来!?猪狗不如! 两个族老更是气得吹胡子瞪眼。 “你……你胡说,我才没这般想。” “哼,我胡说!?好啊,你敢当着白氏祠堂里的祖宗牌位发誓吗?你就说,若是自个打了棺中陪葬品的主意,就百鬼缠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这“百鬼缠身”四个字,简直就是戳中了白庆喜的肺管子,他现在身上的红手印还没散呢,可不是最怕这鬼东西!! 这誓言打死他也不敢发呀! 于是只能“我……我……我……”了半天,也没敢吭声。 这下大家还有什么不明白! “白庆喜,这些年我外公留下的物件,田产都被你们夫妇俩败光了,现在就连房子都被你拿去还赌债了!可你不但不改过自新,还想做这挖坟掘墓的腌臜事,你对的起我外公的在天之灵吗!?” 这事实在太荒唐了,众人也开始谩骂,夫妇俩登时满头大汗。 上首的两个老头也是气怒交加,悔意连连:“庆喜,你丧良心啊!哎!说来咱们都对不起放山啊。” 说来当年过继的事,他们俩也是同意的人。 既然事情弄清楚了,很快村长就拿出了族谱,当着众人的面把“白放山”名字下头的白庆喜给划了,又当着祖宗牌位的面焚香宣告了,从此白庆喜再也不是白放山的儿子了。 王桃花总算舒了口气,心道:“外公,我终于帮你把这个无耻之徒赶走了,这下你可以安息了!以后我和少安会时常来看你的。” 现在白放山的遗产已经全部挥霍完了,白庆喜夫妇俩对这事倒也不是十分在意。两个人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王桃花,便大摇大摆地走了。 王桃花看着两人的背影冷笑一声,眼神无比闪烁…… 等大家正要散去时,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接着是一声暴喝。 “是那个臭娘们,连老子的婆娘也敢动!赶紧给老子出来磕头认错!” 人群立马让开了一条路。 王桃花就见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穿着短打,袒露的胸膛毛发浓密,一双铜铃大的眼珠子正朝人群里扫去。 白氏几人如临大敌,忙把王桃花挡在身后。 “丫头,那人就是白癞子,是咱们附近几个村里最蛮横的人。得小心点,他有些身手的。” 王桃花见对方这么凶蛮,心里也有些突突的了,有些后悔刚才自个怎么没走。 想到这儿,暗暗地从怀中摸出一个纸包,捏在手心。这次自己一个人来这白家村,为了以防万一,把最近配的几种药粉却带了些。 这白赖子要是敢过来,看姑奶奶先撒他一脸痒痒粉。 那刁七妹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一脸得意地指着王桃花:“当家的,就是她砍伤我的,你给我好好教训她一顿。” 那汉子就直勾勾地瞪着王桃花:“小娘皮连老子的人也敢动,今天老子非得让你见见血!?” 王桃花眼睛闪了闪,咦,这人怎么有些眼熟!? 等她看到对方额头上的一个疤时,顿时想起了他是谁?心里立马一阵惊喜。 见白癞子走来,白庆福赶紧上前去拦住白癞子。 “癞子大哥,看在咱们同村一场的份子上,要不这事就算了吧。明日兄弟我请你吃酒请罪!” 白癞子不可一世地哼了一声:“白庆福就凭你也想和老子讨脸面,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滚开,再不让开我连你一起揍。” 这时村长也过来劝道:“癞子,这妇人间斗嘴打闹的事,咱爷们别去掺合了!” “放屁!合着我婆娘白被砍一刀啊!村长,这事跟你没关,你站一边去。待会打起来伤了你,老子可不负责!!” 此时的王桃花不哭不怕,反而插着手,笑吟吟地说道:“叔,你们别拦着他了。白癞子,你可还认得我?” 几人都顿住了,王桃花这话是什么意思呢?讨交情? 白癞子捧腹大笑起来:“死娘们,你谁啊,老子可不认识你。哼,现在扯关系已经晚了!” 王桃花指了指脑门:“果然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呐,你忘了脑门上这疤哪来的?!” 提到这事,白癞子身子一抖,几个月前的事瞬间涌入了脑中。 他细细地看向王桃花,确实是那张让他又气恼又害怕的脸。那日周满让自个几人抓这丫头,自个脑门可不就是被这丫头用金马砸了个窟窿。后来自个跟着周少爷去孙家讨公道,不仅挨了一顿打,还被扔进牢里好几天。 再后来周老爷和夫人屁都不敢放一个,还特特跑去孙府赔礼道歉。那时他们才知道踢铁板上了,不,是石板上了。 府里传来消息,都说这丫头是那贵人的……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瞬间跟吃了屎一样难看,那冷汗就滚了下来。 王桃花笑道:“可是记起来了?要是没记起来,我带你去孙府门口走一圈,或者让赵捕头再陪你喝壶茶想想,反正最近赵哥也挺闲的。” 自古一物降一物,这泼皮可不就最怕衙役了吗! 王桃花现在拉大旗作虎皮,就不信镇不住这鸟人!! 白癞子自是知道这丫头说的“赵大明”是谁,心里又是一滞。 周家倒了之后,他废了好大的劲,才把自己摘了出来,逃回了老宅。这才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啊,又碰上这丫头!? 于是忙点头:“不用不用,小的认得姑娘。” 刁七妹见自家男人好半天没动手,还客客气气地和那臭娘们说话,眉眼立马绞成了一团:“当家的,还等什么啊!?赶紧收拾她呀!狠狠打!” 现在白癞子哪敢动手啊,跟王桃花歉意地点点头,就赶紧回头跟刁七妹低语:“媳妇,这人咱们不能动,家去后我和你说。” 刁七妹自嫁了人起,哪里受过这等委屈,上手就拧住了白癞子的耳朵。 “她一个没爹没娘的孤女我还动不得了!?难不成是尊菩萨!我瞅啊,你就是被这野狐狸迷花了眼!你今天如果不给我打她一顿,让她跪下来给我磕头,你以后就别想上老娘的床。” 这话说得颇为大声,周围的人都捂着嘴笑了起来。 哎哟,这……这种事也拿来说,真是不知害臊。 白癞子耳朵被拧疼了,又见大家都在看自个笑话,那脾气顿时就上头了。 反手就是一个巴掌,直把刁七妹打得目瞪口呆,围观的人下巴都要砸地上了。 这白癞子虽然粗鄙野蛮,但向来把个刁七妹捧在手心里的,今天竟然打她了,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等刁七妹反应过来,就哭嚎着过来撕咬拍打白癞子。 “白癞子,你丧良心呀,这么多年老娘白天夜里伺候你这个粗人,没享过一天的福呀!现在你竟然打我,我不活了!!呜呜呜!” 白癞子被闹缠得没法子,吼道:“别闹了,再闹,老子还抽你。” 刁七妹见自个里子面子全丢光了,捂着脸就跑开了。 白癞子赶紧给王桃花拱拱手:“姑娘,这事我跟你赔个不是,还求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王桃花笑道:“我这人最好说话,只要你不来招惹我,我也没那个闲工夫去搭理你。” “好好,那小的谢过姑娘了!” 说着白癞子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下匆匆离去了。 王桃花看着远去的人影,心道:“得,这不人情又欠下了!” 第241章 迷魂 等众人散去,王桃花跟村长几人道了谢,就和白庆福几人回了白家。 “丫头,刚才你太冲动了,真是吓死个人哟!?” 白氏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 王桃花很是乖巧地点点头:“婶子,你放心吧,下次不会了。” 这次确实是自个鲁莽了,这刁七妹的情况不了解,就不应该明着和她起冲突,惹来这么大个麻烦。那啥,半夜放个火,难道不香吗? 哎,飘了,飘了,要以此为戒呀! 白庆福有些疑惑:“丫头,那白癞子怎么会对你这般客气呢?” “哦,也没啥,我有个朋友是衙门里的人,刚好他认识,想来是怕了吧!” 白庆福点点头:“哦,难怪了!我就说那天不怕,地不怕的白癞子今天怎会认怂呢!要知道上次庆吉得罪了他,家里被砸个稀烂,连看家狗都被他当场摔死了!” 王桃花眨眨眼睛,这么彪悍!? “丫头,你婶子说的没错,你一个姑娘家家出门在外还是得小心点。” “好的,叔,我记下了。” 这两口子对自己是真得好! “丫头,现在那畜生已经从放山叔这一支剔了名,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叔,我想等宅子拿回来后,好好收拾下。然后还有个事要请你帮忙?” 说着把自己要给白放山夫妇俩重修坟茔的事给说了一遍。 “那墓碑得全换了去,上头毕竟还刻着那狗东西的名字。还有坟包全用石头垒起来,就不怕雨水了。到时再请人来做场法事!” “嗯,这给先人修坟是好事。先人在地底下睡得舒坦,咱们后人才可以享福泽嘛!” 白庆福对王桃花的想法很是满意。 “叔,这修坟大概要几日功夫?” “若是用石头裹着,还要做法事,估摸得要个两日吧。” “叔,那这事就拜托你了。这是修坟的银子。” 说着从怀里掏出三两银子给白庆福。 “丫头,哪要得了这么多银钱呀?有个二两银子足够了。” “叔,给我外公办个好点的法事吧!我娘离了他那么多年,生前也没办法好好尽孝。” 白庆福叹了口气,就匆匆下去安排了。 等到日落时分,白庆喜家门口停了辆独轮车,上面堆满了包袱和箱子,旁边地上还立着一个松木的书柜和一张八仙桌。 等王桃花几人来到门口,就听里头传来声音。 “当家的,把这张条几也带走吧!” “带走,带走,能拿的都拿走。老子就是劈成柴火烧了,也不能便宜了别人。” 接着就看到夫妇俩抬着一张黑漆瓦亮的条几出来,上头还倒放着两把椅子和一个有些陈旧的书匣子。 白庆喜见王桃花几人都站在门口,立马火气翻涌。 “看什么看?好狗不挡道,赶紧给老子闪开。” 王桃花指着那柜子和条几说道:“白庆喜,你这是在偷东西吧!?” 白庆喜脸一僵:“死丫头,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这些可都是老子自个置办的东西!再说我要咋样,跟你有什么关系?” 黄小莲也应声道:“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滚开!!” “当然跟我有关系!” 说着从怀里抖出一张契纸,指着上头的大红印笑道:“不好意思,这宅子被我买下了。按照当初咱们签订的契约,除了你们的衣物可以带走,这宅子里的一草一木都不允许带走。” 夫妇俩互相看了眼,这才明白自个中了这臭丫头的计了。 “好啊!你个死丫头等在这里呢!我就说怎么会有这么凑巧的事情!?前脚卖,后脚就有人买。” “既然知道了,现在请你们离开我家,立刻,马上,滚!” “老子不走,你能把我怎么样?” 白庆喜干脆耍起了赖。 “哼,你们私闯民宅,行偷窃之事,按律法我就是把你们砍了也是白砍!大牛哥,你回去拿下菜刀,记得磨一磨。” 夫妇俩想到这丫头的凶狠,又见白大牛真去拿菜刀了,心里也是突突的。 说着就把那条几往地上一扔,瞬间上头的椅子“匡”地摔了下来。 “死丫头,咱们走着瞧!” 说着夫妇俩就要推着独轮车离去。 “等等!” 王桃花跑了过去,把那个雕刻着梅花的妆奁(lián)给抱了下来。这东西她小时候依稀见过,娘告诉她是外婆的遗物。 妆奁 “啊呀!死丫头,这是我的陪嫁,快还给我。” 黄小莲急得就要来抢。 “你的陪嫁!?你有脸说吗。这明明是我外婆留下的妆奁,我娘告诉我这最下头一层,还写着我外婆的闺名呢!?咱们要不要看看。” 黄小莲哪里敢看,因为这确实不是她的东西。 当初这屋里一水的家具都卖得差不多,她就觉得这妆奁颇为好看,特意留下来装胭脂水粉的。 王桃花又指着另一对包了铜脚的木头箱子:“大牛哥,那两个箱子也是宅子里的东西,帮我抱下来。” 白大牛立马就过去搬东西。 白庆喜气得拿起根洗衣服的棒槌就要砸人:“死丫头,你欺人太甚!!” 王桃花从地上捡起一个拳头大的石头就往他脚边砸去:“你再凶人试试,我保准砸得你脑门开花。” 这自古强的就怕横的。 一番对峙后,夫妇俩最后咬牙切齿地走了。 当王桃花走进阔别了八、九年的院子时,一幕幕模糊的画面涌上心头。可惜这屋子、院子早就被那夫妇俩糟蹋得不成样子。 她来到侧边的厢房,这是白玉枝出嫁前的房间。 推开残破不堪的门,里头堆满了各种破烂,特别是那张床已经垮塌在了地上,心下不由得一紧。 记忆里,她和白玉枝回娘家,住的都是这屋子。 “桃花别难过,咱们明日就把这里收拾出来!” 王桃花平静地说道:“大牛哥,我没事的。这木头的东西哪有不坏的,我只是有些想我娘了。” 等两人出了院子,锁了门,王桃花看着那条向上延伸的小路,眼睛突然一闪。 “大牛哥,我问你个事,那白庆喜他们住哪去了?” 白大牛挠挠头:“他家还有两间老宅子的,呐,就在那边大樟树下。” 说着指了指方向。 王桃花暗暗地记在了心里。 第二日一大早,白庆福,白大牛就带着人去修葺白放山夫妇俩的坟茔,王桃花则赶着牛车去找了一趟刘仁。 “丫头,看你这行色匆匆的,可是有急事?” “老刘,你啥时候还会观面相了。嘿嘿,那啥,我要跟你借个人?” 刘仁挑眼看过去。 “我遇到件棘手的事,想借罗七用下。” 当天夜里,天色如墨,晓星暗沉,唯有一轮银月高悬。 王桃花等白家众人都熟睡后,悄悄出了门。 罗七早就等在门外。 王桃花压低声音说道:“罗大哥,你跟我来。” 很快两人就来到村尾,那边有座小小的土地庙,旁边有个泥墙院子。 现在院子里头已是漆黑一片,那呼噜声震天响。 “罗大哥,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说着递了一包迷魂散给他。 罗七笑道:“姑娘,你就放心吧。这事我要是都办砸了,我这脸可就真踩脚后跟了。” 说着像脚下一点,跃上了半人高的墙头,接着像只灵猫一样轻飘飘地落在院子里,没有一点儿动静。 这一手又把王桃花羡慕得抓心挠肺。 很快里头的灯就亮了,接着罗七出来把门开了。 “姑娘,进来吧,那男的我打晕了,一时半会醒不了。那妇人给她扑了你那药粉,现在正晕晕乎乎地说胡话呢。” 说完眼里却闪过一丝惊诧。 这药粉好生厉害啊,跟以往见过的迷魂药颇有些不同。啧啧,这丫头果然有很多秘密呀!难怪公子对她那般青睐了! 等王桃花把院门掩上,就溜进了屋里。 这屋子的布置在这村里十分不错,靠墙一水的松木雕花柜子,还学着富贵人家摆了个多宝阁,只不过上头空空荡荡。 哇!好大的一张床!上头还挂着细棉帐子。看来白癞子这些年在周家还是攒了些银钱的。不过就是太埋汰了,那臭袜子,臭鞋子之类的随便扔在了地上,散发着酸臭味! 就见白癞子挺着个白花花的肚皮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就跟头死猪似的。 刁七妹则穿了个大红肚兜靠在床头,眼神迷离,嘴里絮絮叨叨地念着什么。 王桃花搬了张椅子坐在她跟前,先试着喊了声:“刁七妹,刁七妹,你认得我吗?” 刁七妹眼皮一抬:“你谁啊,叫我干嘛?” 王桃花心下一喜,这迷魂散是自个新配的药,还没用过呢! 按书上说的,中毒之人神志恍惚,如入梦中之境,不藏心思,不辨是非,不知疼痛。 看她这样子是成功了。 “刁七妹,我是白玉枝,我来找你作伴了?” “白玉枝!” 刁七妹眼神有些迷离,突然脸上变得十分凶狠。 “白玉枝你这个贱人,要不是你挡着,我早就嫁给了放山哥了。” 放山哥? 啥!? 她竟然看上了自个外公!?天雷滚滚啊! “刁七妹,你真不要脸,竟然想嫁给我爹爹?” “我呸。你娘都死了那么多年,一个死鬼干嘛还霸占着我的放山哥,她才不要脸。还有你,当初我费尽心思地讨好你,你却总是对我冷脸。 哈哈哈,你长得好看怎样?你会读书识字怎么样?你有个秀才爹爹怎么样?最终你还不是要嫁给泥腿子?我三姐手下不好过活吧,听说每日都是做不完的活计,每日都得挨打,哈哈,活该。” 王桃花听她这么一说,直接给了她一巴掌了。 “刁七妹你心肠真是歹毒,你说当初是不是你推我下河的?” 刁七妹突然“咯咯”地笑着:“你知道了又怎么样?你名声都毁了,白送给人都没人要。哦,对了,那些糟老头子会要你。哈哈哈!” 在王桃花的追问下,很快她就把事情捋清楚了。 第242章 给你两刀 要说这刁七妹与白家的恩怨还得从二十八年前说起。 那年刁七妹十五岁去县里头卖鸡蛋,因为贪看街头把戏,把卖鸡蛋的银钱给丢了。这下可把刁七妹吓了个魂飞魄散,她奶是出了名的凶,回去非得把她毒打一顿,饿上几天。 她越想越害怕,就想着跳河一死了之,却被路过的白放山给救了。后来白放山见她可怜,还给了银钱让她躲过一劫。 白放山温润如玉,才气横溢,又有这救命之恩,于是从那天起,刁七妹就芳心暗许。等她打听到白放山是头名秀才,又刚丧了妻子,那更是欢喜上了天。 接下来的日子,刁七妹有意无意地在书院门口等他。白放山都是以礼相待,刁七妹一颗胆子就愈发大了起来。 等她刚过了十六岁生辰,就找到白放山表露了心意,甚至要自荐枕席。可白放山不为所动,婉言相拒,后来更是躲着她,着实把刁七妹一颗心给伤透了。 很快,刁七妹就嫁去了白家村。她不喜欢白癞子,嫁到白家村就是为了离白放山近一点。为了打消白放山的顾虑,还假意和他认了干亲,接下来隔三差五地去帮白放山洗衣做饭,照看白玉枝。 久而久之,村里流言四起。 于是白放山找到刁七妹说清了事情,给了些银钱抵了这些日子的照看。从那以后看到刁七妹来,就关门闭户,不再相见。 就这般,刁七妹把这份爱慕化成了恨意。 十年后,白玉枝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 当刁七妹听到白放山给白玉枝准备了那么多嫁妆时,埋藏在心底深处的怨恨又涌了出来。她觉得白放山心里是有他的,都是因为白玉枝挡在前头。 刚好有次回娘家,听到刁婆子要给王有财娶亲,于是就和她合谋了这事,并约定事成之后平分嫁妆银子。 刁七妹摸清白玉枝洗衣裳的习惯后,那日带着王有财去地里干活。等路过白玉枝时,猛地撞了她一下…… 接下来就是白玉枝落水,刁氏两姐妹四处乱传坏话,然后上门求亲…… “扑通!白玉枝就掉进了水里,哈哈……真是太痛快了!” 王桃花看着眼前得意狞笑的刁七妹,直接捡起地上的臭鞋子就朝她脸上抽去。 “果然是你这根搅屎棍搞得鬼,我打死你这个恶婆娘!!!” 可刁七妹并不感觉到疼,依旧傻呵呵地笑着。 等王桃花打累了,突然眼珠一转:“刁七妹,那王有财不是刁三妹的亲儿子吧!?” 现在刁七妹头发凌乱,脸肿了,嘴角也撕破了,又是摇头,又是点头:“王有财,他就是个杂种,他当然不是我三姐的孩子。” 王桃花赶紧追问:“那他是谁的孩子?” “我不知道,三姐那孩子我见过,根本不长这个样子。我就知道三姐把他送来给我大娘养了两年。 这孩子命大,我大娘也不怎么给他吃东西,还是活了。有次他一直哭,我还看大娘拿鞋锥子扎他呢!哈哈,果然是个贱种,命硬得很!!” 王桃花气得想杀人:“刁七妹,敢情你们一家人都是畜生呀!这么恶毒的事也干得出来,就不怕遭报应吗!?” “我恶毒?我再恶毒,我的心也是暖的,那白放山的心就跟石头一样硬,跟冰块一样冷。对了我还告诉你个秘密,白放山重病的时候我去看过他,哈哈哈,趁着没人的时候,我把白玉枝落水的事跟他说了。 你猜怎么着? 哈哈哈,他吐血了。呜呜,他吐血了,没两天他就死了。放山哥,我对你一片痴心,你为什么不要我!?你好狠的心啊,让我这么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跟了这头山猪几十年,呜呜呜!我恨你,当初你为什么要救我!?” 王桃花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难怪白大娘说外公的病本来都有好转了,后头不知为何又加重了。想不到自己外公的死也跟这个女人有关。 瞬间那火气已经冲上了脑门,掏出刀子就往她脚跟划去,鲜血立马飞溅了起来。 “这一刀是替我娘谢谢你的!” 自从上次手刃了马大眼后,王桃花对于伤人这事已经没那般抵触和害怕了。或许有时候恶人就得以暴制暴!! 许是那刺痛激散了药性,刁七妹凄厉地叫了一声,就双眼一瞪,晕死了过去。 她拽过刁七妹的另一只脚:“这一刀是替我外公谢谢你的。” 此时的刁七妹就跟只死鸡一样任人摆布。 王桃花又从怀里摸出一包药粉,冷笑一声,全给她喂了进去。 这是揉肠散,那书中说不会要人命,但是每隔一旬那肠子就仿佛被人从头到尾捋了一遍,揉了一遍,非得疼个半死! 哼,就让她的后半生为自己做的错事赎罪吧! 在门外守着的罗七听到叫声,连忙进屋,就见到王桃花面无表情把刀子往被子上擦了擦。又看了看两只脚鲜血淋漓的刁七妹,瞬间嘴角抽了抽。 这丫头果然够狠辣! “罗大哥,你帮我把这屋子搜一搜,我要把她家的银钱全拿走,让他们家穷困潦倒!” 罗七点点头,刚才刁七妹说的话他也是听了个清楚,这么黑心肝的人不杀了,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找东西,罗七在行啊! 很快两人就在一块地砖下找出了钱匣子。 打开一看,霍,里头雪白的银锭子有好几个,还有些碎银子。 王桃花大方地往罗七手里塞了两个银锭子,又把剩下的一股脑地裹进了帕子,塞进了怀里。 罗七拿着两个元宝哭笑不得。这是算贿赂我,还是算跑腿费…… 等出了屋子,王桃花吐出一口浊气,她抬头看看玉盘一般的月亮,心里已经跟明镜似的了…… 好不容易借来了高手,王桃花哪能这般放过,于是又顺道去了一趟白庆喜家。 白庆喜夫妇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被罗七打晕了。 一番翻找后,王桃花捏着鼻子从一只臭棉鞋里倒出了白日卖宅子的三十五两银子。 “把银子藏在这里头,这白庆喜也不嫌埋汰吗!?啧啧,这可真是名副其实的脏银了。” “那你是没看过更下作的。我还见过把银子藏在茅坑里的,还有那乱坟岗的棺材里,甚至连死人的肚子里……哼,只要脑子还在,哪里都可以藏。” 那些年跟着主子可算是“见多识广”了! 王桃花想想那画面,胃酸都要呕出来了! 等罗七和王桃花挥手告别,看着那娇小的身影溜进院子里,嘴角抖个不停。 不是!爷好歹也在军中效力过几年,这么一身保家卫国,除恶扶弱的功夫用在了打家劫舍上了。啧啧,真是丢人现眼啊! 可一摸到怀里的硬物,刚才的豪言壮志全忘光光了。得,辛苦了一夜,用这银子买上几坛好酒找阿三,阿四喝酒去,顺便说说今日这事,太有意思了。 说着脚下生风,很快就消失在夜色里! 第二日王桃花还在睡梦中,就被门外的白氏唤醒了。 “桃花快起来,出大事了!?” 王桃花迷迷糊糊地来开门,昨晚回来太迟,躺在床上又兴奋了好一会儿,睡得不够,现在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 “婶子,出啥事了呀!?” 白氏看王桃花哈欠连天,疑惑地问道:“桃花,你昨晚没睡好吗?咋感觉你眼睛都有些肿呢!” 王桃花揉揉眼睛:“那啥,昨晚想到外公和我娘了,梦里一直跟他们俩絮叨,这不夜里就没睡得安稳了。” 白氏点点头:“那咱们先去一趟祠堂,待会再睡个回笼觉。” “婶子,这大早上去祠堂干嘛呀?” 白氏向四周看了看,小声地说道:“说是咱们村里昨夜进了贼人,那刁七妹被人挑了脚筋了。白癞子早上起来时,见那血流了一地,没吓个半死。还说家里的银钱全被贼人偷走了。 这不天还没亮,白癞子就去县衙报案了。衙役刚刚来村里了,村长通知所有人一刻钟后去祠堂呢!” 说完脸上颇为害怕,喃喃自语到:“哦哟,太吓人了!这下那刁七妹后半辈子只能躺在床头了。” 王桃花在听到衙役来了后,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婶子,你说谁来了?” “衙役呀!出了这么大的事,怎能不报案呀?丫头,你别怕,咱们清清白白做人,不会连累到咱们身上的。” 王桃花勉强挤出一个笑脸:“嗯,那是。这恶有恶报,说不定是她家做坏事太多,遭了报应。” 白氏很是认可这话。 “谁说不是呢?这做坏事呀,天上的神仙都拿笔记着呢,说不定哪天就遭了祸事。那你赶紧收拾下,咱们一起去祠堂。” 关了门,王桃花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她一边换衣裳,一边把昨夜的事仔细回顾了一遍,确定没有了什么破绽后,这才舒了口气。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事姑奶奶我做得没错,没有什么好怕的!” 很快全村的人就聚集在了祠堂里。 王桃花一眼就看到上首的赵大明正跟村长说着话,旁边还站了五六个挎着刀的衙役,正一脸严肃地扫视着众人,一个个地看了过去。 王桃花听赵大明说过,这叫“探相”,往往心怀鬼胎之人被衙役这么一看,必会露出马脚。王桃花想开后倒也不怕了,大大方方地站在那儿。 刁七妹坐在椅子上,如霜打的茄子一般面无血色,兀自流着眼泪,双脚被缠了厚厚一层纱布。白癞子则铁青着脸站在一旁。 赵大明走到前头,往人群里看了一遍,目光落在王桃花脸上。 王桃花兴奋地朝他眨了眨眼睛,赵大明忍住没笑。 他清了清嗓子,严肃大声地说道:“昨夜有贼人闯入白庆良家,伤人盗物,本捕头现在问问各位,昨日是否有见到可疑人进村?” 白癞子大名白庆良。王桃花得知后,撇撇嘴:“这厮以前助纣为虐,如今又在村里横行霸道,还真对不起这个名字。” 众人都是摇头。 “那昨夜可是听到了什么动静?” 众人又是摇头。 “既然如此,那本捕头待会上门询问,大家今日不许出村。” 话音刚落,人群就议论开了。 王桃花心下一跳,难不成还要挨家挨户搜查?好在自个聪明,昨日夜里把得来的银子都藏好了。除非把这村子掘地三尺,不然绝对发现不了。 王桃花正想着事,突然感觉到一束冰冷目光射来,抬眼看去,发现是刁七妹。 只见她咬牙切齿地看着自己,那眼神仿佛要把自己给生吞活剥了。 “官爷,民妇知道是谁害我的?” 赵大明“哦”了一声,忙问道:“是谁?” 刁七妹指着王桃花,恨声说道:“就是她,王桃花。是她上我家害了我!!!” 第243章 你有证据吗? 一时间,祠堂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朝王桃花看去。 却见王桃花不急不躁,不气不火,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儿,仿佛这事跟她没半点关系。 白氏惊讶得张着嘴,都能吞下一个鸡蛋了。 “刁妹子,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咱们桃花这么柔柔弱弱的姑娘家家,怎么可能是害你的人?” 白庆福也帮腔道:“刁妹子,就癞子那体格,那身手,咱们村里谁打得过?十个桃花也不是他的对手呀!?” 赵大明也眯着眼睛警告:“刁氏,你若拿不出证据,攀扯别人可是要受罚的!” 刁七妹现在脚废了,银子也没了,内心已是一片哀鸿。她哪里见得王桃花的好,心想着就算死也拉个垫背的,于是忙喊道:“官爷,我有证据!” 王桃花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那药粉效果不行,让这婆子记下了自己?不可能呀,若当时有意识,怎么会跟自己说那么多阴私的事? 好在刁七妹下一句话就让自个松了口气。 “官爷,你去搜她身,她带了匕首。昨天还用那把匕首伤了我!” 赵大明一愣,虽然朝廷明令百姓不许私藏刀械,但是这事吧属于民不举,官不纠,早就名存实亡了。特别是大户人家,谁家没有几把刀剑?!要都追究,得,那其他事也不要做了。 赵大明有些为难地看向王桃花,若是没有其他人在这里,他保准会把这婆娘骂上一顿。可是现在上百人看着呢,自己也不好偏袒得太过明显了。 “王桃花,她说的可是实情!?你身上真有违禁之物?” 说着给自己绞了绞眼睛,摇了摇头。 王桃花自是理解赵大明的心思,可她并不着急:“官爷,我可是奉公守法的大梁子民,最是不敢做违法乱纪的事。官爷请看!” 说着从怀里摸出那把刀子递了过去。 赵大明才看了那把刀子一眼,就松了口气。 刚才他的意思是让王桃花不要承认,然后他会安排人把王桃花带下去搜身,事情也就了了。可见王桃花没反应,还真把自个急死了。这要真有匕首得吃官司的。 原来这丫头早有准备啊!不错,这丫头狡猾……不,机灵得很。 他把刀子朝刁七妹晃了晃:“刁七妹,你说的可是这个!?” 刁七妹兴奋得满脸坨红:“对,就是这把刀子。官爷啊,你可得为我做主啊,这贱人白日里用刀子伤了我的手,夜里还谋财害命呀,你一定要把她抓去做大牢,砍脑袋。” 不料赵大明把刀子往还给王桃花,喝道:“你这妇人好生糊涂,可是瞎了眼!?我朝规定刀面尺寸高于两寸才为匕首,你瞅瞅那匕首刀面才一寸多点,又是单刃,又无血槽,明显就是把果子刀。再敢胡言乱语地诬陷攀扯,本捕头抓你回衙门!” 王桃花再一次为自己的运气而庆幸。那把周府拿来的匕首,她嫌弃太重了,所以平日里出门都是带着这把刀子防身。 刁七妹看着王桃花手里的刀子,不甘地嚷着:“官爷虽然这……这刀子不是匕首,但是也可以害人。我敢对天发誓就是她伤的我。 昨日我才与她闹了嫌隙,夜里就成了这样,肯定是她报复我!官爷,你别看她一副柔弱的样子,全是装出来的。她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心狠着呢!” 王桃花直接怼了回去:“刁七妹,要论心狠,我可狠不过你。我看你也别胡扯瞎猜,满嘴喷粪了,你说我伤了你,来来来,把证据拿出来!你要是能证明是我害了你,我当着大家的面抹脖子!” 刁七妹哪里有证据,只能嘴里不饶人。 “你个贱人敢做不敢当,以后会遭报应的。到时嫁个砍头的,打不死你!” “闭嘴!要说遭报应也是你遭报应。要不然睡在同一张床上,为什么他白癞子没有事呢?” 这话一出,大家醍醐灌顶! 对啊!那贼人进屋子没道理不伤害能反抗的男人,反而去伤害一个妇人啊。难不成这是个采花大盗,看上了刁七妹的姿色想要用强,然后刁七妹挣扎,贼人恼羞成怒就挑了她脚筋…… 这一会儿功夫,大家就脑补了一出大戏,然后有声有色地议论了起来,直把刁七妹气得翻白眼。 赵大明冷哼一声:“好了,大家别说了,这贼子到底是何人?本捕头自会带人去调查一番。以后无凭无据不要去攀扯别人,否则也要吃官司的。散了吧!” 他这话虽是对着众人说,眼睛却是看向刁七妹。而旁边的白癞子缩肩搭脑,屁都不敢放一个。 很快众人就散了。 刁七妹撕扯着白癞子:“你咋跟个木头一样,光看那丫头欺负我,也不吭声!?呜呜呜呜,连自个婆娘都保护不了,你还有啥用呀!?” 白癞子看着刁七妹那松松垮垮的脸皮和裹成粽子的脚,皱起了眉头,眼里飞快地闪过一丝迷惘和嫌弃。 出了祠堂,王桃花就跑过来和赵大明打起了招呼。 “赵大哥!刚才我看你来了,吓了一跳!” 赵大明有些不好意地挠挠头:“丫头,刚才的事不好意思了,这乡亲们看着,大哥也是没法子。” “赵大哥你说啥胡话呢?这秉公执法本就是应该的呀!” 说着眨了眨眼睛。 赵大明立马呵呵笑道:“好,丫头是个爽利的。” “赵大哥你先去查案,中午和几个大哥来白婶子家吃饭。刚好昨日我去县里买了些酒菜,记得一定得来。” “好好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再说白庆喜夫妇俩回了家。 “当家的,你说刁七妹的脚筋会是谁割的呀?啧啧,这人也太狠毒了!” 那得多疼啊! 黄小莲想想都害怕。 白庆喜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我又不是神仙,我咋知道!?” “你说会不会真是那死丫头干的啊!?” “你眼睛糊了屎呀!那丫头瘦不卡拉的,白癞子一拳都能给揍死喽。她是鬼啊,去伤人,白癞子睡在旁边能不知道?按我说呀,肯定是那白癞子以前在县里得罪人了,这不找上门来了。” “不对呀?那不是应该对付白癞子呀,怎么害的是那刁七妹?” “你懂啥,这杀人不过头点地,可若是家破人亡,那活着的人不得难过半辈子!?” “哎哟,还别说,当家的,你说的真有理。” 白庆喜得意洋洋地靠在椅子上:“哼,我倒希望是那死丫头做的。这官兵不是来了吗,要真是她干的,抓她去砍脑袋。” “对,砍了她脑袋!” 黄小莲突然又想起个事:“当家的,听说他们家的银子全被偷光了。啧啧,这些年,那白癞子给大户人家当护院,那银子肯定攒了不少。哎,真是可惜了。” 白庆喜见黄小莲一副心疼又憧憬的模样,冷哼一声:“可惜什么?可惜没给你用。你这娘们跟老子过好日子的时候,也没见你这般春心荡漾的。咋,现在老子没银子了,嫌弃老子了!?” 黄小莲“咯咯”地笑着:“你这死鬼胡说个啥呢?我啊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才没那么多花花肠子。” 白庆喜卯着眼睛:“哼!臭娘们,我跟你说你最好给老子老老实实,要是敢在外头勾三搭四,老子剁了你! 去,赶紧给老子做饭去。一大早就碰到这腌臜事,没得坏了老子的福气。呸呸呸!!!” 黄小莲就扭身出去了。 白庆喜哼着曲子,手指在桌上一点一点地敲着,干等着吃饭。突然又想起那银子明日就要拿去还债,顿时百般不舍。 “哎,再摸摸吧,明天就不是自个的了!” 想到这里,白庆喜从床下拿出那只棉鞋。 “咦,怎么这么轻!?” 等他把手掏进去摸了一圈,顿时慌了。他拿起鞋子看了看,一股酸臭气扑面而来,里头却是空空如也。 “银子呢?” 他赶紧钻进床底下摸找了起来,还是没有。接着床铺、柜子、屉子里……把整个屋子都找了一遍,半个铜子都没找到。 “臭婆娘,你给老子滚进来!!!” 黄小莲拿着个铲子就从灶房里跑了进来:“当家的咋啦?” 白庆喜咬着牙,瞪着她:“你说,那银子是不是你拿的?” “什么银子啊!?” 黄小莲一头雾水。 “啪!” 白庆喜一巴掌就抽了过去。这下力气用得大了,黄小莲直接像个陀螺一样打了个转转,然后扑倒在地上。 白庆喜上去拽着她的头发:“臭婆娘,你敢说床底下的银子不是你拿的?除了我,就只有你知道银子藏在哪里。说,你存着什么心思?是想老子被赌坊的人打死了,你好跟野男人吃香的,喝辣的是吧!?老子抽死你!” 说着就要动手打人。 黄小莲感觉头皮都要拔掉了,忙哭喊着:“当家的,那银子我真没拿。我发誓,我要拿了,我就不得好死。呜呜呜……” “不是你还会是谁?” “不是我,真不是我。那刁七妹家的银子不也被人偷了吗!” 一席话惊醒了梦中人,白庆喜瞬间如遭雷击。 他松开黄小莲,踉踉跄跄地扶着椅子坐下,嘴里自言自语地说着:“完了,这下全完了。” 还在挨家挨户盘查的赵大明很快又接到了新的报案,白庆喜家刚卖宅子的银子被偷了。 这不只得又匆匆跑去了白庆喜家。 就这般跑上跑下,闹得鸡飞狗跳,赵大明脑袋都大了一圈。 第244章 乱拳打狗 中午白家张罗了一桌的饭菜。 王桃花给赵大明倒了杯米酒,夹了个鸡腿。 “赵大哥,这一上午辛苦了,来,喝杯米酒润润喉咙,这米酒甜滋滋的,咱们少喝几杯,保准不耽误你下午查案子。再吃根鸡腿补充体力,早点把那小毛贼给抓住。” 赵大明苦笑一声:“谢谢妹子了。哎,咱们哥几个啊就是劳碌命,这一上午跑上跑下,连口茶水都来不及喝一口,我这嗓子都快冒烟了。” 说着一仰头就把米酒给喝了,然后舒服地吐了口气。 白庆福几个就有些拘谨了,话也不敢说,菜也只敢夹最前头的。毕竟这官兵可不是好惹的?! 王桃花笑道:“庆福叔,大牛哥,你们别太拘着了。赵大哥为人很好的,又热情,又公正,又能干,从不欺负人,他和马哥几个帮了我可多忙了。” 被王桃花这么一夸,赵大明几个是乐开了怀。 “丫头说的没错,咱们爷们向来光明磊落,不喜欢那些花架子。来,庆福老弟,我敬你一杯,今日多谢款待。他日去了县里头,大哥做东,咱们去悦来楼吃一顿。” 白庆福忙举起了杯子:“不敢不敢。” 果然男人的酒,天长地久。 几杯米酒下肚,几个男人就天南地北地聊了起来,王桃花津津有味地听着。 不知为何,很快又扯到了案子上。 “庆福老弟,咱们这附近一带有没有特别刁蛮厉害的泼皮无赖!?” 白庆福尴尬地笑了笑:“赵大哥,这最厉害的泼皮可不就是那白癞子了嘛。” 赵大明愣了一下,一抹嘴,哈哈大笑:“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看来这贼子不讲江湖道义呀!连自个兄弟都搬空了。” 众人也是一笑。 老马也是个老衙役了,又问道:“那最近村里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出入?!” “马大哥,咱们这村子虽说离县里不远,不过位置有些偏了,路过的外人一年到头也没几个!最近几日还真没什么外人来着……” 这时恰好白氏端了一坛米酒过来,听了这话,插嘴道:“当家的,哪没有呀,前几日不就有个货郎来了吗!?” “货郎!?” 赵大明几个立马互相看了一眼,嗅到了一丝线索。 “对啊,那货郎也是个怪的,以往来的都是在村口卖货物。可他这个屋子前站站,那个屋子前喊喊,当时我还说这口音不像咱们这里的人来着。最后可不是往村尾那条小路走了。” “哦,还有这事,弟妹,快快把那人的相貌跟我说来!” 就这般,白氏认真地描述着,赵大明几人认真地记着。 王桃花喝了一口甜滋滋的米酒,心道:“货郎哥,来,咱们干一杯,谢谢你的出现。” 等白氏说完,赵大明就陷入了沉思。 王桃花故作天真地问道:“赵大哥,你怀疑那货郎是贼人?” 赵大明点头:“这人嫌疑极大!前年马家村可不就有个货郎迷晕了一户人家,劫走了所有财物。去年春上,铁牙岭有户人家的姑娘也被路过的货郎给轻薄了。可是咱们赶去的时候,那货郎早就逃得不见了踪影。” 王桃花撇撇嘴,那你还少算了一个,王香香可不就是被货郎拐走了吗!哎呀,看来货郎这一行风评不佳呀! “大哥,刚才你去白庆喜家时,咱们的人在白癞子家又细细查看了一遍,发现那墙头有个脚印,可墙壁上却没有脚印。那脚印量了,足有一掌半长,应该是个男人的。” “半人高的墙也能跃上去,可见这贼子是个高来高去的人物呀!走,咱们现在去白庆喜家再查一遍。” 说着对着王桃花几人笑道:“丫头,老弟你们先吃着,这事咱们得先去看看,不然回去没法交差。” “赵大哥,你们去吧,公事要紧。咱们把这菜温在锅里,你们要是饿了就回来吃上两口。” 赵大明很是感激地点点头,就带着人走了。 等到日落西山,赵大明才带着一干人回去了。 现在得到的消息是,那毛贼十有八九就是那个走街串巷的货郎,而且这几起案子有可能都是他干的。 赵大明说要回去禀告知县,发海捕文书。 王桃花得知这事后,暗自笑道:“货郎哥,有你真好!” 第二日,王桃花吃完晨饭想着去看看那坟茔修的怎么样,刚出门就见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站在外公家宅子门口敲门。 “白庆喜赶紧给老子滚出来!不然老子劈了你这破门。” 眼见为首的汉子就要踹门,王桃花赶紧喊住了:“哎,等等,别踹!” 铁虎脚都扬起来了,这一喊差点让他把自个砸在地上了。 “丫头,你找死呀!” 铁虎绷着脸,虎着眼睛,跟个李逵似的。 王桃花忙拱了拱手,笑道:“这位大哥不好意思,你们找错地方了。这宅子白庆喜已经卖给我了,这是在衙门里过了契的。” 铁虎脸色这才好了几分:“那倒是咱们找错地方了。姑娘,见谅了。你可是知道那鸟厮现在住哪里了?” 王桃花指了指远处那棵大樟树:“他们搬老宅子去了,呐,就那棵大树下。” 铁虎拱拱手:“谢了!” 便带着人往大樟树走去。 王桃花心道:“白庆喜,这泼天的拳头你可得挨着呀!!!” 不一会儿,村里又闹开了锅。等王桃花从山里下来,就看到白庆喜家被围村民围了个水泄不通。 接着就看到那桌椅板凳被丢了出来,锅碗瓢盆砸得“咣咣”响,然后是女人和孩子凄厉的哭声! 随即黄小莲就被推出了屋里,摔在了地上,团子站在一旁咧嘴大哭。 铁虎左脚踩着板凳上抖着,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臭娘们,快说,白庆喜去哪里了?欠了老子的银子还有胆子跑了,我今天非让他知道马王爷长了几只眼睛。” 黄小莲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他昨晚说去找人借银子就再也没回来过。” “哼,不知道!?就你也敢跟老子打马虎眼呢!” 铁虎一脚踢飞板凳,恶狠狠地说道:“既然白庆喜跑了,那咱们只能拿你去抵债了。” 说着一把捏着黄小莲的下巴:“啧啧,长得这般黑丑,也卖不出几个银子,看来只能卖去暗楼子了!!” 黄小莲一听这话,吓得浑身如筛子一般抖着。 那暗楼子就是一些下等的青楼,平日里接待的都是些粗俗的贩夫走卒,最是个肮脏不堪的地方。 “刀子,把人带走!” 立马一个男人抓着她的手就要拖走。 “我不去!” 黄小莲吓得撒泼咬人吐口水。 叫刀子的男人直接给了她一巴掌:“再闹,老子先卸了你的胳膊。”声如洪钟,目光如狼,黄小莲这才老实了。 眼瞅着自己就要出院子门了,黄小莲终于扛不住了。 “别卖我,别卖我,我说,我说,他躲在村尾的土地庙。” 说完,就坐在地上拍天抢地,大声哭嚎了起来:“哎哟喂,老天爷呀,我的命咋这么苦呀!嫁了这么个混蛋,这日子没法过咯。” 于是除了几个年老的婆子劝着黄小莲,其余人都跟着铁虎一行人去了村尾。 王桃花对“打狗”没啥兴趣,回白放山的宅子里收拾去了。 此刻白庆喜躲在土地爷的后头,嘴里叼根稻草,百无聊赖。 “等今日那几个狗腿子走了,咱就搬家。那婆娘家就两个老不死的,虽然房子破点,也是能住人的。等他们死了以后,田和宅子还不由着老子做主……” 还没念叨完,耳边就传来了声音。 “搬家就算了,我看你得搬个脑袋。” 说着,白庆喜就被人猛地拽了出来,像个破麻袋一样被扔在了土地庙外。 这一下摔得惨了,白庆喜疼得脸都白了,直吸冷气。等看清楚了来人,忙爬过去抱住他的腿:“虎……虎爷,饶……饶命呀!” 可很快这求饶声就被拳打脚踢的“彭彭”声给湮灭了。 后来有次白氏跟王桃花说起这事,说那日白庆喜被赌坊的人打断了一条腿后,黄小莲也没管他,带着团子回了娘家。不久后就和白庆喜和离了,带着团子嫁得远远的…… 王桃花当时冷哼道:“自作孽不可活!看吧,以前老笑我外公是绝户老头。哼,这可不就是现世报了嘛!!看看将来谁给他摔盆送葬!” 没两日功夫,白放山和翁氏的坟茔就修整好了,白庆福也请来了道士做了一场极隆重的法事。 王桃花在坟前上了三炷香,磕了三个响头,心道:“白老爷子,那些混蛋已经受到应有的惩罚了,宅子也拿回来了,你好好安息吧。以后每年两祭,我都会带着少安来看你的。” 青烟袅袅,扶摇直上,很快就吹散在了空气里,似乎多了一股淡淡的竹香。 从山里下来,王桃花找到了村长。 “村长爷爷,听说咱们村有七、八个孩子在念书?” 说到这个,白放先就颇为得意。 “嗯,咱们村呀虽然穷了点,但是啊大家都不是那眼皮子浅的,想着这念书识字啊,就算以后没当上官,也能多条生路呀,那掌柜,账房不也得写写算算嘛。再说多读书,明了事理,也是好的。” 王桃花很是赞许地颔首,心道:“这白家村还是颇为开明的,就光凭让孩子去读书一事就超过了许多村子。这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在后世奉为圭臬呢!” 白放先顿了顿又说道:“丫头,说来这读书识字还与你外公有关。想当年你外公何等风光,不说那田地的税全给免了,那每月朝廷还给米粮呢!可把这村里上上下下眼馋得紧。打那时起,村里人哪怕吃糠咽菜也供着孩子读书呢。” 白放山是案首,享受禀膳生员的待遇,而且还是其中等级最高的,每月可从官府中领得半石白米和布匹之类的。 这个倒是和明朝廪食制度极其相似。洪武初年定廪食为月米六斗,不久改为日米一升,由官府供给鱼、肉、盐等物,十五年又改为月米一石。到明后期,出现改粮为银的情况,如明末松江生员“一登廪册,即岁食饩银一十八两”,待遇已经相当不错了。 “村长爷爷,那孩子们去哪个村子念书呢?” 白放先立马皱起了眉头,叹了口气:“咱们附近几个村里都没有学堂,就是去最近的李家村学堂也得个把时辰,而且那李万斗束修太贵,也学不起。这不隔壁宋家村的宋让早先年中了童生,后来一直没中秀才,就不打算再考了。咱们村啊就凑了些钱,让他每日来给咱们村里的孩子教授两个时辰功课,这般也有两年多了。” “村长爷爷,在村里哪里授课呢,我咋没看到?” “哎,村里哪有空闲的屋子啊。呐,就那边坡下,前两年刘婆子去了,两间草棚子留下来了,刚好给孩子们当学堂用。” 等王桃花看了那草棚子,顿时感慨万分。 说是两间屋子,其实另一间早已垮塌了。剩下的一间屋子,有一面墙已经倾斜了,后头用几根手臂粗的木头抵着,勉强支撑着。屋里头十分低矮,那上头的茅草想是多年没换洇湿了,长着白色的霉菌,所以里头到处一股霉味。 三面土墙都裂开了拳头大的缝隙,要是遇上冷天,那风保准呼呼地往里灌。至于桌椅板凳也没有,就捡来些大石头,上头架了块平整点的木板子。 哎,就这条件比自个刚穿来那会还差上几分。 “村长爷爷,我有个事说与你听。” 白放先正皱着眉头看着那屋顶,想着明日找两人把那茅草翻出来晒晒,就含糊地点头:“唔,丫头,你说。” “让孩子们去我外公那宅子里念书吧!” “唔,好!” 白放先满口答应,可突然就定住了,不可思议地看来。 “丫头,你说啥?让孩子们去放山屋子里念书?” “嗯。一来这边的宅子我也没空过来住,空着也是空着,再说了这屋子啊还是要有人气才好;二来我外公生前最喜欢念书,我相信他在天有灵,肯定欢喜孩子们来宅子里念书了。” 白放先又是惊喜又是激动,那捋着胡须的手微微颤抖着。 “丫头,你果然跟你外公一样是个重情重义的!说来这事当年放山去世前也提过一茬,后来出了过继那事也就罢了。好好好,好孩子呀,你放心那宅子咱们一定看护好来,没有谁敢埋汰了去。” 王桃花笑道:“村长爷爷你客气了,我娘是白家村的人,我和少安也算半个白家村的人,自是要为这村子打算。还有我昨日去县里买了些书籍,笔墨,回头你老分给孩子们吧!” 白放先已是老泪纵横! 就这般,除了白玉枝的闺房上了锁,其余屋子都拿来给孩子们念书了。 村里人对此十分感念王桃花。那宅子多好,刮风下雨都不怕,且冬天不冷夏天不冷,孩子们念书就不要受罪了。再说里头还出过秀才老爷呢,多吉利呀! 这不王桃花今日要回沟子村了,许多村人都送了出来。王桃花挥挥手,就暂时告别了白家村。 等下晌白氏收拾被褥时,就从王桃花的枕头底下滚出了一个五两重的银锭子。 她猛然想起了王桃花离开时,笑着嘱咐道:“婶子,这几日天气好,记得把褥子、枕头拿去晒晒,一定要晒哈!” 顿时恍然大悟。 摸着那银子,不由得叹道:“哎,桃花真是个好孩子呀!!” 第245章 路遇囚犯 走在回家的路上,王桃花思索着这几日来的事,愈发觉得自己弱小。这次刁七妹的事是找了罗七帮忙,倘若哪一日和悦来楼没有了合作,自己又可以找谁帮忙呢? 家里冬儿,少安都太小,有些事他们也帮不上…… 想到这儿,她一拉绳子,赶着小红往县里头走去。 薛记牙行。 薛通给王桃花倒了杯热茶,又把一碟子雪白的糕点推了过来。 “丫头,这是百味斋新出的桂花芙蓉糕,来,尝尝。” 王桃花捻了块尝了尝,确实清甜可口。 “丫头,今日来找叔可是要买铺子,置办田地?” 王桃花摇摇头:“叔,我想买几个下人。” 薛通很是认可地点点头:“丫头,你家就姐弟三人,又是铺子,又是作坊,是该买些下人来做事了。” “叔,这次我主要想买个有身手的下人,还想买个贴身的丫鬟,最好也能有些身手。” “丫头,这买几个护院倒是好办!关键这有身手的贴身丫鬟就颇有些难办了。要知道这些有身手的女子多是高门大户里保护小姐的,咱们这县里头还真少见!” 王桃花想想也是,这个时代男子习武都少,更何况女子呢?只能说可遇不可求吧! “叔,你先帮我打听下,有是有最好。若是没有,就先帮我找上一两个护院吧。” “好,那过几日我给你消息。” 王桃花在县里头边逛边买了些东西。想了想又去了马氏那边一趟,分了银子,教了新络子,就悠哉游哉地往沟子村去了。 刘冬儿正抱着小灰坐在桂花树下,一人一狗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 这时小灰耳朵一动,突然从刘冬儿怀里蹦了出来,“嗷嗷呜呜”地向院外跑去。 王桃花就见一个灰色的身影一跃而起,伸手就把它给捞了过来。 “小灰灰,有没有想姐姐呀!” 小灰伸出粉红的舌头舔着王桃花的手,“呜呜呜”地叫着,大眼睛眨啊眨,短短的尾巴甩个飞快。 “姐,你可算回来了。” 刘冬儿欣喜万分地迎了上来。 “冬儿。” 王桃花摸了摸她的头,小丫头开心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儿。 “来,姐买了很多东西,快帮我卸下来。” 刘冬儿一边卸着东西,一边跟只麻雀一般叽叽喳喳地说着:“姐,姐,你不在的这几天我好没趣呀,豆香姐姐又去外婆家了,我就天天待在院子里,还好有小黑陪着我。” “姐,前两日我去摘了毛耳草,已经晒干了,咱们明日做草粿子吃吧!” “姐,这两天我又研究了几个新菜,待会中午时我做给你吃。” 王桃花认真地听着,最后捏了捏小丫头的小脸颊。 “好呐。姐几天没吃咱们刘大厨的菜啊,这做梦都流口水呢。” 等卸了东西,王桃花就拎着十来封点心兴冲冲地去了作坊。这五六日没来作坊,倒是有些惦记着。 王有泉和罗桂花都迎了上来。 “丫头,事情办妥了?” 王桃花笑道:“妥了。叔,婶子,这几日我不在,辛苦你们了。” 罗桂花眉飞色舞地说道:“哪里的话,这也是咱们该做的。丫头,现在大家伙手熟了,那每日粉丝做的比以前多百来斤了呢。” “呀,这是个好事呀!这手熟了,等秋日地瓜上来了,那就忙得过来了。” 王有泉也说到:“那刘掌柜前两日又托人送来一批地瓜,有约莫五万斤。不过现在天气热了,有些发芽了,有些坏了,挑挑拣拣少了千把来斤。我想着这地窖气温低些,就让人在那头挖了个坑,把地瓜放进去,上头盖上些芦席,看看能不能多放上些时间。” 这点王桃花也想到了,没办法,这时节还能有地瓜已经是十分不容易了。 “叔,婶子,劳你们费心了。瞧瞧,有你们两个,我做个甩手掌柜的完全没问题。对了我买了些点心,让大家歇会吧!” 说着把点心举起来晃了晃。 “哎哟哟,那咱们又有口福咯!” 一时间,众人皆欢。 夜里,王桃花让小灰灰蹲在库房的门口,然后和刘冬儿合力把那口大米缸给挪开了。底下是两块活砖头。掀开后,王桃花把里头的木头箱子拿了出来。 等到了屋里,打开箱子,里头的银子晃花了眼。 王桃花盘点了所有财产。 一副赤金头面,一对玉手镯,一块玉佩,一根金簪子,白氏的嫁妆首饰,现银的话也有三百多两。 王桃花把白庆喜和刁七妹家的银子也掏了出来,估摸着也有四十来两。又把马氏新分的十五两银子拿出来,算了下现银拢共有三百七十二两。 等这批红薯粉做完能挣下一千五百两左右,这么算来就有二千两银子了。 呼! 这算是小有家资了吧! 王桃花想了想,去拿来个坛子,把那些金银首饰全放了进去。 “姐,你这是干嘛呀?” “这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不然被人偷了就损失大了。我想着这些银子就放库房里,平日也好腾挪使用,首饰呢咱们另外藏着,以备不时之需。” “嗯,这样确实更稳妥。可藏哪里呢?” 王桃花揩了一下她的小鼻子:“别伤脑筋了,姐已经想好地方了。趁着现在天黑,咱们现在就去藏。” 于是大半夜的王桃花挥着锄头在桂花树下挖了个坑,把那坛子用油毡布紧紧包裹后,就藏了进去。接着把砖头重新铺上,拿扫把细细地扫了一遍,倒是一点都看不出来。 只不过第二日刘冬儿总是下意识地往那边瞅去。 这不小灰灰刚趴在树下用爪子挠了挠耳朵,刘冬儿就飞快地跑了过来。 “小灰,你别趴这,这……这地方冰,你会生病的,乖,咱们去那头趴着。” 说着把“呜呜”控诉的小灰灰抱到了另一头。 等到罗桂花来跟王桃花说作坊里的事,屁股刚挨着是石椅子坐下。 刘冬儿就忙跑了过来,大喊一声:“哎呀,婶子那里不能坐。” 把个罗桂花唬得赶紧站了起来,可是椅子上也没什么呀! 刘冬儿就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婶子,刚才小灰在那上头趴着呢!它那脚上都是泥灰,别脏了衣裳。” 小灰灰立马侧着脑袋看来,“嗷嗷”地叫了两声,那声音里明显很是不满。 罗桂花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哎哟,你这丫头一惊一乍的,吓我一跳!没事没事,反正都坐下去了。我这衣裳穿了两日也合该着洗了。再说小灰挺干净的,是不!小家伙!” 说着“嘬嘬”了两声。 小灰灰傲娇地抬着下巴,仿佛在说:“那是,本狗子干净得很呢!!” 等罗桂花走了后,王桃花把她拽着坐下,认真地说道:“冬儿,你看看你,老是看着那块地方,又那般紧张,这不是直接在跟人说,那里有东西,那里有东西,快挖吧。咱们呀放轻松点,就当那儿什么都没有,明白?!” 刘冬儿咬着唇:“姐,我就是想着脚底下踩着是几千两银子,有些不自在。” 王桃花打趣道:“这点钱就不自在啦,那以后咱们挣了上万两银子,你不得睡不着觉咯。” 刘冬儿拍着胸口:“天爷呀,上万两银子我想都不敢想。” “你呀!咱们可不能只看着眼前,得往前看,大胆想,知道不!?” 刘冬儿有些不好意地点点头。 王桃花捏捏她的小脸蛋,笑呵呵! 不过有了这番话后,刘冬儿总算是放下心来,之后倒也没闹出笑话。 这日,王桃花姐妹俩赶着牛车往县里走去。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姐妹俩回头看去,就见两个衙役骑着高头大马走了过来,就赶紧把牛车赶到了边上。 后头是一串身穿白色囚服的犯人,足有二、三十人。各个披头散发,狼狈不堪,手上、脚上均戴着重重的铁镣铐,最后头又是五、六个拿着长矛大刀的衙役看着。 这条官道是九江府连同南边各县的要道,向来有官兵,邮驿,商贾等经过,所以有囚犯经过并不稀奇。 王桃花仔细看去,这些囚犯虽有老有少,但全是女子,心想应该是哪个当官的犯了事,累及了家眷。 “咳咳咳!” 这时一连串的咳嗽声引起了王桃花的注意。 就见一个约莫三十五六岁的妇人,捂着胸口,埋着头咳个不停。旁边有个十四、五岁的圆脸姑娘忙搀着她,给她抚着背。 “娘,你没事吧!?” 一边向前头的衙役喊道:“官爷,求你给点水吧,我娘咳得厉害。” 为首的那衙役是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粗糙汉子了,跟电视上的张飞颇有几分相似。回头看了眼,微皱着眉头嚷道:“后头来个人,给她水囊。别到了地方还咳死了,就白走这么多路了。” 那姑娘拿到水囊后,忙小口小口地喂着妇人喝。 李铁头看王桃花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对母女看,跟身边另一个汉子嘀咕了两句,就立马换上了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 “丫头,有什么好看的!这都是打南边来的罪犯,小心惹祸上身。” 刘冬儿吓得赶紧抓住王桃花的手:“姐!” 王桃花拍拍她的手:“冬儿别怕,这些官爷为朝廷办事,都很讲道理的,不会欺负无辜弱小,特别是咱们这些手无寸铁的姑娘。” 王桃花特意把“讲道理”和“手无寸铁”几个字加重了声音。 李铁头就板着脸瞪着王桃花,那铜铃大的眼珠子都要跳出来了。 王桃花大大方方地迎了上去。 其实她心里慌得一批,这古代兵痞还是很多的,这荒郊野岭的要是起了歹心,自己可就完蛋了。可她看那络腮胡子会把水给那妇人,就猜他不是个坏的。 好在,幸运之神再次眷顾了自己。 下一刻络腮胡子一拍大腿,豪爽地笑道:“老吕,你瞧,这丫头没哭!哈哈,我赢了,快拿银子来!” 另一个粗莽汉子撇撇嘴,十分不情愿地扔了个钱袋给那络腮胡子。 然后有些幽怨地对着王桃花说道:“丫头,这么个粗老爷们瞪着你,你咋不哭呢!?哎,但凡你流个一滴半滴的眼泪,这两日的酒钱爷就挣回来了咯。” 王桃花眨眨眼睛,我去,搞了半天他俩在拿自己打赌啊!哼,一点都不尊重别人,真是“丧尽天良”!!我祝你们俩个以后逢赌必输!! 内心一番挣扎,可脸上却还是微微笑着。 “哈哈,丫头,别理这块大石头。你胆子不错,是个汉子……哦,不对,是个好姑娘!老吕,咱们走吧,我这肚皮都唱了好几回了,早点去县里吃顿好的。” 吕大石点头,正要拉缰绳,余光就看到王桃花牛车上的铁桶,篮子碗之类,虽然盖着张白色的粗布,却还是能闻到一丝香气。 “丫头,你这车上装的可是吃食?” 王桃花眸子一闪,点点头:“嗯,是吃食,卖的是豆腐脑和酸辣粉。” 吕大石就从马背上跳了下来,掀开布就看到一大盆酸笋子炒肉沫,顿时口水都被馋出来了,又掀开一个木桶,里头是晶莹剔透的红薯粉。 “老李快来,这有好吃的。” 很快那个络腮胡子也凑了过来,闻着香气直咽口水:“丫头这咋吃呀?闻着挺香的。” “官爷,这红薯粉现在可不好吃,得煮过才能吃。你们若是想吃,到时去县学门口白记吃就行了。不过这豆腐脑倒是现成的,要不官爷你们俩尝尝这豆腐脑,刚好是热乎的。” “豆腐脑!?这玩意没听过呀!” “官爷你看,就这个东西,味道还不错的,只卖五文一碗的。” 说着王桃花掀开铁桶盖子,一股热气氤氲着香气冲了出来,两对大大的眼睛就看到洁白如玉的豆腐脑。 “这吃食看起来跟苏淮那边的水晶脍有几分相似,丫头给爷先来一碗尝尝。” “好嘞!” 车上一直都备了一副勺子和碗的,于是王桃花很快打了一碗豆腐脑。 堪堪放糖时,李铁头忙阻止道:“丫头,我不爱吃那甜腻腻的,要不你给我放这个笋子吧。” 王桃花一愣,很听话地挖了一勺笋子肉沫放在上头。 那李铁头看着雪白的豆腐脑搭上绿油油的笋子沫,三下五除二就吃了个精光。 然后大手一抹:“不错,不错,这味道绝了。老吕快来尝尝!” 就这般两个头头一连吃了七、八碗才放下了碗,把个王桃花惊得目瞪口呆。 心道:“这……这两人可真能吃,杜子腾在他们俩面前就是大巫见小巫了。” 接着李铁头干脆一挥手:“弟兄们,咱们在这里歇会脚,先吃碗热乎的豆腐脑再上路。想吃多少吃多少,今日我和老吕做东。” “头,你们太爽快了!” 一时间,五六个兵丁一窝蜂地涌了过来,于是王桃花姐妹俩赶紧打起了豆腐脑。 前面两、三碗各个还是狼吞虎咽,毕竟赶了几天路,吃得都是些又干又硬的炊饼,这豆腐脑连又香又软,一进嘴巴就化成了汤水,多好吃呀! 后来各个兵丁就捧着一碗到一边细细品味了。 王桃花就看到那些囚犯眼巴巴地瞅着自己,其中还有两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含着指头盯着那些兵丁碗里和自己的铁桶。 王桃花叹了口气,想送上一碗豆腐脑,又怕惹了事,只能一狠心当作没看到。 她正收拾着,就见一双破烂的鞋子出现在眼前。抬头看去,一双明亮而又坚韧的眼睛看来。 是她!!! 第246章 人市 是她! 刚才那个讨水给娘喝的姑娘! 就见她咬了咬嘴唇,犹豫了下,最终还是脱口而出:“姑娘,你……你能给我一碗吃食吗?我……我娘已经两日没吃饭了。以后……以后要是有机会,我一定还你钱。” 王桃花一愣,飞快地看向那两个官兵头头,人家正靠在石头上聊着天呢,其余的兵丁也在津津有味地吃着豆腐脑,也懒得来管,就飞快地打了一碗豆腐脑递了过去。 “姑娘,你娘这般咳,吃这不加糖和酸笋的会比较好。” 豆腐据说有清热润肺的功效! 那姑娘没想到王桃花真给,有些受宠若惊地点头:“谢谢你,姑娘!你的大恩大德,我莫小兰一辈子记在心里。” 王桃花咧嘴一笑:“不客气,赶紧去吧。” 莫小兰便端了豆腐脑去给自个娘吃。 李铁头只是看了一眼,就继续靠在大石头上和吕大石聊了起来。 不料莫小兰的这个举动立马带动了其他囚犯,见官兵没来管,于是纷纷站起来想要朝王桃花走去。 吕大石一溜烟地坐起身来,眼睛一瞪,大吼道:“你们这些婆娘干嘛呢?想造反啊!老实点,不然老子鞭子伺候。” 囚犯们各个吓得瑟瑟发抖,又蹲坐在地上不敢再动一下了。 等吕大石看到莫小兰在给妇人喂吃食,板着脸就要起身。 李铁头把他拽了下来:“老吕算了,那婆娘病恹恹的看着命就不长,让她吃点东西垫垫吧。别待会走了百来里路,饿死在城门口就竹篮子打水了,没得晦气。” 这押送罪奴向来是按人头数来领赏钱的。 吕大石这才坐下来,对莫小兰喂吃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等莫小兰来还碗的时候,王桃花赶紧递了一碗豆腐脑给她,做了个“嘘”的手势,又指了指旁边的官兵。 莫小兰也是两日粒米未进,于是赶紧端起碗“光光光”地吃了起来。 嗯,这豆腐脑真好吃,又香又甜,比自己以前吃过的东西都好吃。 王桃花想着她们走了这么长的路,得补充点能量,于是在碗里加足了糖。 没几息时间,莫小兰就把豆腐脑吃个精光,倒没引起别人的注意。 “谢谢你姑娘,好人会有好报的!” 说着躬了下身子,就跑回了人群。 王桃花看着她的身影眼神闪烁,无论她犯了什么罪,至少对亲娘的这份照顾和孝顺是值得人敬佩的。 “好了,好了,懒骨头们,歇得差不多了,走吧!” 很快李铁头喊了声,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王桃花正愁着怎么问钱,一块碎银子就扔在了碗里。 “叮咚!”一声,还打了个转。 就听那络腮胡子说道:“丫头拿着吧,多的就算爷赏你的了。” 王桃花露出个笑脸:“谢谢官爷!下次若是想吃这豆腐脑和酸辣粉,可以去县学门口的白记铺子。” 李铁头点点头,就骑着马走了。 王桃花掂了掂银子,足有快一两了,忙乐呵呵地塞进了怀里。 突然感觉有股目光看向自己,抬头看去正是刚才那个叫莫小兰的姑娘,王桃花就朝她挥了挥手。 有了这事耽搁,王桃花晚了两刻钟才到了县里,袁春花早在门口焦急地等了起来。 “桃花,我还以为你们俩今天不来了呢?” “婶子等久了吧!?这不路上有事耽搁了!” 袁春花笑道:“我等等倒没啥事,就是都来了好几波人来问豆腐脑了,眼看这饭点也快过了,就怕卖不完了?” 王桃花笑道:“没事,咱们今天这桶豆腐脑已经挣回了本。” 说着把路上的事简单地说了几句。 袁春花拍手道:“哎哟,丫头,那是你运气好,碰到的那几个官爷是个讲道理的。你瞅见那个卖梅花饼的赵婆子没,她家就住在我家前头。 说是前些年本是在那官道路口卖吃食。这不遇到几个官爷买吃食没给钱,她就问了句,这不把摊子都给掀了。后来不就来这县学外头摆起了摊子。” 王桃花暗暗吐了口气,好在老天爷庇佑,没叫咱们碰到那些仗势欺人的兵痞子。 等中午王桃花正要关铺子时,薛通就找了过来。 “丫头!还好我赶上了,不然就错过了好事。” “薛叔,可是那护院有消息了?” “嗯,算是吧。听说最近南边有几个大官贪赃枉法被皇上抄了家,奴仆都发配到附近几个县里官卖了。咱们这县里头今日刚好来了两波,里头许是有护院。走,跟叔去看看吧!” “行,咱们这就走!” 王桃花心里有些激动,忙交代了刘冬儿在铺子里等着,就和薛叔一起去了人市。 这人市在北城,离那宰牲巷子只有千来米的距离。它是一个十分大的院落,四周都是一面一人高的围墙,正门是一扇厚重的包铁木门,还有四五个孔武有力的打手守着。真可以说进去了,就插翅难逃。 薛通去门房作登记了,王桃花抬头看着那朱红的牌匾,听着里头纷纷杂杂的声音,心道:“罪恶啊!自己既然也来买奴仆丫鬟伺候了……” “丫头,发什么呆呢?咱们赶紧进去吧,待会好的都让人给挑走了。” “好,薛叔这里头我没去过,你带着点我哈。” 薛通笑道:“丫头,这里头都有衙役管着的,不乱的,跟我进去吧。” 等进了门,就发现里头除了靠墙有一溜的屋子。中间是一个很大的空地,用削得尖尖的栅栏围了起来。前头是个颇长的木头台子,有膝盖高,上头还架了遮阳的棚子,两边各站了一队挎着刀的衙役。 现在台子前围了一大群人,有男有女,看穿衣打扮多是有钱人。 很快有个穿着黑色细棉衣裳的老头出来给大家拱了拱手,寒暄了几句。 “丫头,那老头就是这人市的典首,姓吴,已经做这一行三十来年了,为人颇有些精明。” 典首!? 那就是这院里的管事了。 接着他一拍手,旁边的一间屋子开了门。一个拿着棒子的大汉就带着十来个戴着脚镣,穿着囚服的男子上了台,低头垂脑地一字排开。 “诸位,这些人都是犯了罪的官家里出来的,平日里迎来送往,洒扫伺候的粗细活都会,作价每人十两银子,先付银钱先挑选!” 王桃花仔细看去,就有些奇怪了,这里头多是四十上下的汉子。其中还有个六十来岁的老头,胡子都花白了,披散着头发,一脸颓败不堪。 王桃花心里叹道:“都说古时候人命如草芥,瞧瞧,这些活生生的人像牛羊一样任人挑选,才卖十两银子,若折合成前世物价,才大几千块。 可后半生的自由和性命却全交在了别人手里,要打要杀,也无能为力!还有那老头都是安享晚年,含饴弄孙的年龄了,还要拿来被卖,也太惨了吧!” 这些汉子虽然不是年轻力壮,但凑合着也能干上一、二十年的活计,于是现场很快就热闹了起来。 “吴典首,左边第二个,第四个,第五个,我都要了。” “好,林公子请去那头账房付清银钱,签下契约。” 于是那三个奴仆就被带下去了。 接着又有人买了两个。 薛通见王桃花没半点动静,不由得问道:“丫头,这里头有没有看上的?” 王桃花苦着脸:“薛叔,他们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的,我也不知道哪个当过护院呀!?” 薛通一愣,忙笑道:“别急,叔这就给你去问问。” 说着挤到了前头。 就见薛通和那老头说了几句话,然后微皱着眉头回来了。 “丫头,这次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刚才去问了吴典首。说是那些年轻的小厮和护院全被刺配去了北边,协助守城。哎,也怪我没问清楚,害你白跑了这一趟。” 二月那场大战,虽说北边的胡人被打得元气大伤,但是大梁这边也是损兵折将,所以现在边关也是急需人呀! 王桃花莞尔一笑:“薛叔,没事的,这也是不凑巧的事,下次说不定就有了。” 薛通点点头:“丫头你放心,叔跟那典首说好了,下次若是有护院的奴仆卖,让他来通知我一声。丫头,既然来都来了,要不咱们再看看吧,马上就是内院婢女发卖了,说不定护院没选上,咱们选上个贴身丫鬟也不错。” 王桃花想了想,家里有个丫鬟帮忙洒扫、做事也是要的,也就继续看了下去。 很快除了那个老头子其他人都被买走了,然后那个老头子就被个大汉推搡着下了台,步履蹒跚地关回了屋里。 又听那吴典首笑着说道:“诸位,今日咱们这还有一批犯官女眷……” 还没说完就有个穿着绸衣,摇着扇子的胖子打断道:“吴典首,可是有那闺阁小姐和温香美妾呀!?本公子可是银子都准备好了!” 吴典首摆摆手:“徐公子,这次发卖的女眷都是内院里头的女婢和管事妈妈,至于那小姐和美妾都充去教坊司了。” “啥,没有啊!?白费老子这么半天功夫。得,那我去叫教坊司看看,这丫头婢子下贱得很,本公子可没兴趣。” 说着带着个小厮就要走人。 “哎,徐公子等等,咱们里头虽是丫头婢子,其中不乏姿色秀丽之人,不比那小家小户的姑娘差。老夫这就带出来,请大家过过目。” 说着又拍拍手。 就见二十来个女人被带上了木台,瑟瑟发抖地站成了两排,有几个还掩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王桃花定睛一看,好家伙,这些女人不就是自己在路上碰到的那些吗?! 许是为了好发卖,女子们都洗净了脸蛋,稍微收拾了下头发。这一瞧,里头确实有很多妙龄女子颜色颇好。 王桃花下意识地想起了那个莫小兰,一圈看下来,她果然也在里头,正抓着旁边妇人的手,一脸的苍白、绝望。 果然这批女子一上台,现场明显热闹了许多。 就见刚才那个肥头大耳的徐公激动得满脸通红,连鼻头的粉刺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诸位有所不知,这批婢女可不是普通的罪宦人家出来的,可是南边莫家的。没犯事之前,那莫如海可是朝廷正三品大官,这府里的婢女、丫鬟能差吗?!说句不好听的话,随便拉一个出去,那小门小户的门面都撑起来了。” 这说话间的功夫,徐公子已经把人挨个打量了一遍,一对色眯眯的眼睛瞪得溜圆。 “吴典首,别再墨迹了,快说,这些姑娘怎么卖的?” 吴典首压压手:“徐公子别急。这次发卖的女眷较多,上头交代下来得分开卖。这姑娘嘛卖二十两银子,妇人卖十两银子。” 话音刚落,那徐公子就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指着最边上的一个女子喊道:“我要那个,我要那个!” 那声音十分急不可耐!! 于是吴典首一挥手,那女子就被一个大汉推搡到了台边。 还不等她下台,徐公子就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一把就把女子搂抱了下来,接着一只咸猪手就朝女子脸上摸去,吓得对方连声尖叫。 “哈哈哈,小娘子以后你就是我徐泽的人了!” 王桃花看的直得直咬牙,心里暗骂道:“畜生!人渣!败类!” 等那徐泽签了契纸,就大摇大摆地抱着女子出了门。 看着这胖子抱得美人归,其他人也骚动了起来,纷纷选起了自己看中的姑娘。 这时,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你要买我可以,但得把我娘一起买去!!” 第247章 杜月娘母女 王桃花抬头看去,正是莫小兰。 只见一个留着八字须的糟老头子正色眯眯地盯着莫小兰的脸蛋和胸脯看,那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王桃花暗暗地呸了一口:“这干巴样的老色鬼真不要脸,这一大把年纪还图谋人家小姑娘。” 一旁的薛通也有些鄙夷,这小姑娘都可以当他孙女了吧,真是为老不尊!!! 糟老头子捋着胡子,眯着浑浊的老眼坏笑道:“丫头,我只买你,刚好等天冷了给老头子暖暖被窝。至于你娘人老珠黄的,老夫要来干吗?” 旁边有个尖嘴猴腮的男人就起哄道:“余掌柜,要不娘俩一起买去,嘿嘿,妙不可言。” 母女俩听了这话,一脸苍白。 王桃花稍微一想,得,这又是个变态! 余老头翻了个白眼:“张大发,你这嘴皮子一掀倒是轻松,你怎么不买啊!?你瞧瞧那娘们人老珠黄的,还一副病恹恹的样子,难不成买回家供着去!?老子的银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说着就从怀里摸出二十两银子,指着莫小兰喊道:“吴典首,就她了。赶紧的,把她给我扯下来。” 吴典首跟一旁的大汉使了个眼色,那大汉伸手就要去抓莫小兰。 莫小兰一闪身子躲开,咬着牙说道:“今天不管谁买我,必须把我娘一起买走。不然我买回去后,我……我就自尽了去。” 这话一出,人群里就议论开了。 “看来还只烈马啊,余老头你得悠着点,别待会床上打架,床下散架啊!哈哈哈!” “嘿,这小娘们对爷胃口,就是买两人贵了点!” “谁会花十两银子买个人老珠黄?除非是脑子被驴给踢了。” “别人都是买大送小,得,这是买小送大呀,有意思!!” 余老头不甘地把银子塞回了怀里,絮絮叨叨地说道:“得,我还是花上五、六两银子去山里买个黄花大闺女来暖被窝吧,还听话来着!” 见众人没了买人的兴致,吴典首眉头一皱,厉喝道:“你这女子好生不知好歹,罪犯之人哪由得你说条件,再这般老夫可就不客气了。” 那妇人见吴典首生气了,忙劝道:“兰儿,你别管娘。娘这身子也是不中用了,活不了多久,你寻了好人家就赶紧去。” 这罪奴没被发卖掉的结果向来很惨,男的多是卖去窑窖、石山之地干苦力,女的多是卖去了青楼楚馆,做卖笑的营生。 莫小兰摇摇头,那眼泪就“扑簌簌”地流了下来。 “不行,娘,我就是死也不离了你!” 吴典首冷哼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塔子,把她母女俩拉开。” 那大汉刚拽住莫小兰的手,莫小兰就转了个身,用胳膊肘拐了他的肚子,对方立马捂着肚子,弓下了腰。 王桃花眼睛一闪。 吴典首这下气急了:“好啊!你这小娘皮还敢反抗,来人呀,把她给我绑了,拖下去好好收拾一顿。再把她娘送去周婆子那里。” 在县里待久了,周婆子的大名,王桃花还是有听过的。说是开着个低等的姑娘楼,成日里迎来送往的都是贩夫走卒,江湖莽客。 立马就有三、四个如狼似虎的汉子冲了上来,莫小兰挡在她娘的前头,跟两个汉子拉扯着。 王桃花心下十分惊讶,这瘦咔咔的小姑娘竟然能和两个大男人对抗几个回合。而且其中一个人被她拽得东倒西歪,看来这莫小兰是有些身手的!! 哎哟哟,这不就是自己心心念念要找到的人吗!? 可是有这身手怎么不逃走呢!? 她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了旁边一脸蜡黄的妇人身上。 妇人见自个女儿已经挨了好几拳,是又急又心疼,忙扑过去求吴典首:“典首,你快让他们住手,别打我家兰儿,你卖我去哪里我都愿意。” 吴典首使了个眼色,立马那妇人就被两个汉子抓了起来。 正要拖走时,莫小兰大喊一声:“你们别动我娘。” 就不再反抗,闭上了眼睛,一脸决绝地说:“你们别动我娘,我……我愿意……” 两行清泪就流了下来。 王桃花心下叹道:“母女俩都怕对方受伤害,反而成了她们之间最大的枷锁!” 可是她愿意,别人不愿意了呀! 余老头摇着个脑袋:“老夫买女人回去是为了过舒坦日子!这女子这么凶悍,明显是只母老虎呀!这要是带回去,非得家宅不宁啊!不要了,不要了。” 吴典首又看了一圈,也没有人吭声,只能再次看向刚才的余老头:“余掌柜,这丫头你带走,我给你少算二两银子。” 余老头看着台上气鼓鼓的莫小兰,心里还是有些打鼓的。 “十五两,可不能再少了。你放心,这女人失了身子,有了孩子,可不就听话懂事了。” 余老头这下很是心动了,毕竟莫小兰长得虽说算不上漂亮,却脸颊红润,饱满,充满了朝气。 正要掏银子,就听到一声清脆的嗓音。 “典首,这姑娘我买了。” 大家就看到一个十三、四岁的姑娘走上前来。 这没人要的时候,余老头有些犹豫,这一旦有人抢了,这不又嚷嚷了起来。 “丫头,这姑娘可是我先看上的。” 王桃花微笑着:“这位大爷,你一来没付银子,二来没写契约,何来是你的的说法?!” 余老头嘴角一抽,忙从怀里掏出十五两银子就要塞给吴典首:“呐,典首,这是买人的银子,你拿着!!” 王桃花也不理他,直接对着典首说:“典首,这姑娘我出二十两买下。” 这吴典首可不论谁先谁后,谁的银钱给的多谁就是爷! 忙笑道:“好的,姑娘,这人卖给你,咱们这就去过契吧!” 周围的人也是不嫌事大,在那里起哄道:“余掌柜,你再不加钱,这如花似玉的小娘子可就跑咯!要不买个老婆子回去暖脚吧!” 余老头气得那刀螂似的身子抖了起来,又从怀里掏出五两银子:“老夫也出二十两银子,今天这娘们我还要定了。” 吴典首见两人杠起来了,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捋着胡须说道:“余掌柜,姑娘,这人只有一个,你们俩出的银钱又一样,咱们得再商量商量!” 这意思就是比谁加的钱多了! 王桃花还没说话,那余老头咬着牙伸出两根手指头:“我再多出二两银子。” 说完得意地朝王桃花看去。 王桃花才懒得跟这两个老男人浪费时间:“吴典首,我出二十五两,但是我要把她一起买了。” 说完指着瘫倒在一边的妇人。 王桃花心里早打算好了,要想让这莫小兰死心塌地地跟着自己,就得给她天大的恩情。这一路看过来,这莫小兰是个十分孝顺的姑娘。买了她的娘,也就是买了她的心。 莫小兰听了话,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王桃花,眼里果然全是感激。 吴典首一挑眉:“姑娘,你莫开玩笑了,这妇人标价是十两银子。” 王桃花笑道:“若是这位婶子身体康泰,这银钱自是合理的,可典首你看她现在身患重病,我买回去可不得请大夫诊治,说不得花的银子更多。” 说着不着痕迹地摸了摸喉咙,朝莫小兰眨眨眼睛。 莫小兰自幼在宅门里长大,自是知道王桃花的意思。趁着没人注意,凑在自个娘耳边说了句话。 吴典首还要说上两句,就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打断了。那声音仿佛连肺都要咳出来。 就见那妇人咳得面色潮红,双眼微闭,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不知谁说了句:“那妇人咳得这么厉害,不会是唠病吧!?” 这下人群立马炸开了锅,大家赶紧捂着鼻子往后退了好几步,就连余老头也躲远远的,一双狡猾的眼睛咕噜咕噜地转。 吴典首心里也有些惴惴的,偷偷地往旁边挪了两步。 心道:“这妇人咳成这样,一看就活不了多久。这要是死了,可就白白损了五两银子了。罢了,卖于她吧!” 于是指着两人道:“姑娘,她们两人二十五两银子卖给你了。你签了契约,赶紧把人带走吧。” “吴典首爽快!行,我这就去交银子。” 说着朝莫小兰招了招手:“小兰,你快带着婶子下来吧!” “嗳!小姐,我这就来。” 莫小兰忙搀着妇人往台下走去。 王桃花就带着两人去过了契,然后交给薛通去衙门里登记。 一出大门,妇人就带着莫小兰跪了下来。 “小姐,多谢你的大恩大德,让我们母女没有分离。你放心我和小兰一定会尽心尽力地照顾你,绝不敢有二心。若有半句虚言,我杜月娘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随即,莫小兰也指天发誓。 王桃花见这妇人口齿清晰,就猜她是那大户人家里的管事妈妈,忙把两人拉起。 “杜婶子,想来以前你在那贵人府里也是掌事的,吃用自是好的。但实不相瞒,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农女,开着个小铺子谋生计,你们母女俩以后跟着我要吃苦了。” 杜月娘摇摇头:“小姐,以前的事我杜心娘出了这扇门已经不记得了。以后就算跟着你吃糠咽菜,我杜月娘也必定眉头都不皱一下。” 王桃花很是满意地点点头:“好,我家本就是农家规矩不多,只要你们真心跟着我,我必定会好好待你。婶子,你比我亡母大些,不需要太拘谨了,叫我桃花就行了。” 王桃花总觉得“小姐,小姐”叫得很不自在。 不料杜月娘眉眼很是坚定:“那可不行,小姐这是规矩。” 王桃花想了想,这些大户人家出来的人是把规矩刻在骨子里的,肯定一时改不过来,也就随她了。 接着薛通去县衙上册,她就先带着两人去了趟济世堂,让吴文山细细地给杜月娘诊病。 “桃花,这位夫人虽不是唠症,不过肺里寒气积郁已久,还得吃上一阵子汤药。” 王桃花毫不犹豫地说道:“吴大夫,那麻烦你开药吧!” 吴文山点点头,写下了方子,又让石头先拿来两粒药丸,让杜月娘配着水吃了。 片刻之后,杜月娘就感觉肺里头没那般气闷了,连说话的嗓音都大了几分。 一旁的莫小兰是有开心又感动。 从这一刻开始,她在心里下定决心,娘和王桃花是她今生最重要的人,哪怕让自己为她们死了,也绝不后悔。 第248章 山猪吃不了细糠!? 很快,王桃花就带着杜月娘母女去了铺子。 路上王桃花简单说了下家里成员的情况,所以两人一见到刘冬儿,就忙行礼:“二小姐好!” 可把刘冬儿吓得跟只小狗子似的,忙跑到了王桃花身后。 “姐,他们是谁呀?咋……咋这么叫我?” 王桃花笑着介绍道:“冬儿,这是杜婶子,这是小兰,是姐买回来的人。以后就跟咱们住在一起了。” “见过二小姐!” 母女俩又十分认真地行了个礼。 刘冬儿站在那里,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只能眼巴巴地看向王桃花。 “杜婶子,要不你们还是叫我桃花,叫她冬儿吧,你看这么一叫,都把冬儿吓到了。” 杜月娘摆摆手,十分惶恐不安地说道:“大小姐,我知道你是个好的,疼惜咱们。可是咱们做下人的就要守规矩,若是主仆不分,会让人笑话小姐的。” 王桃花朝刘冬儿绞绞眼睛:“呐,冬儿,姐也没辙了。想来咱们听着听着就习惯了。” 刘冬儿这才咬着嘴唇,红着脸点点头。 “不过婶子,以后你们俩跟咱们见面就不要行礼,累得慌,咱们家没那么多规矩。” 这叫吧,王桃花勉强能接受,这动不动行礼让她很不自在! 有一瞬间,她想到一句话:山猪吃不了细糠! 想着两人在那人市里头肯定没啥饭吃,看那炭火还烧着,就打算给两人煮一碗红薯粉。 杜月娘知道王桃花是在给自己煮吃食,吓了一跳,卷起袖子就要过来帮忙。 “小姐,以前在莫府里我也在小灶房里待过一阵子,这做吃食也会上一点,让我来煮吧!” “婶子,这红薯粉也算是个新鲜东西,你来看看见过没?” 杜月娘捻起一根细细长长的红薯粉,仔细看了几遍,摇了摇:“小姐,这个我没见过。” “这就是在咱们铺子里的招牌!那你先看我做上一遍吧!” 于是杜月娘站在一旁认真地看着。 很快两碗红薯粉就做好了。杜月娘还要吃药,王桃花就没给她放辣油。 “小兰,你能吃辣吗?” 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小姐,我在以前的府里最是吃辣,玉香他们都叫我小辣子呢!” “哎呀,那这吃食上咱们有共同喜好了,我也比较喜欢吃辣。” 说着给莫小兰加了一勺子辣油:“小兰你先吃,不够辣,自己加!” 莫小兰受宠若惊地点点头:“小姐,你对小兰真好!” 等母女两人吃了第一口,就被这酸辣粉折服了。 “小姐,这酸辣粉真好吃!” 莫小兰一张小嘴吃得像颗草莓似的红彤彤。 杜月娘也夹着酸辣粉看着:“小姐,这红薯粉晶莹剔透,很是爽滑,比桂嫂子做的翡翠鱼面还好看,好吃。” “喜欢吃,那你们多吃点,这是咱们家自己做的,管够!” 等回到村里,母女俩看着眼前这所青砖大瓦房,眼里也是颇为惊讶。 一个农家女不仅能开的起铺子,还有一所这般明亮崭新的宅子,看来自家小姐是个十分厉害的,莫小兰已是崇拜得两眼冒星星了。 王桃花先带着两人去了那间客房。 “杜婶,你们俩以后就住这间屋里吧!” 两人看去,里头有崭新的床柜,连被子褥子也是八成新,一时间感动得眼眶都红了,心道:“自个真是运气太好了,被发卖了,还能碰到个这么和善的主子。” 杜月娘忙行了个礼:“小姐,你对我和小兰太好了,这份大恩大德奴婢今生也报不完,来世奴婢继续伺候你!” 王桃花苦笑一声:“呐,中午不是刚说过不要这么客气嘛?!” 莫小兰也捅了捅自个老子娘的手臂,提醒道:“娘,你不是说咱们得听小姐的话吗?!” 杜月娘白了自个没心没肺的闺女一眼:“好,奴婢记下了。” 接下来院子里就热闹了,杜月娘拿着抹布把王桃花两人屋子里的床啊柜子啊全给擦了一遍,莫小兰也抡着扫帚把屋前屋后扫了一遍。 王桃花和刘冬儿两人几次想插手,都被拦了回来。 看着两人卖力地做着事,王桃花有种剥削劳动人民的不安感,于是心不在焉地坐在桂花树下喝着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等两人忙完了,王桃花赶紧把杜月娘拽过来坐下。 “杜婶子,小兰,坐下歇会!咱们聊聊家常。” 杜月娘就跟触电似的,屁股刚挨到石椅子上就弹了起来。 “小姐,你有什么要吩咐的尽管说,我和小兰站着听就好了。” 开玩笑,自个怎能和主子平起平坐,那是不合规矩的! 王桃花有些头疼,看来这一时半会是改不了了,还得给点时间适应!可这般讲规矩,讲尊卑,讲礼仪,我滴个天呀,自己是在煎熬啊!!! 于是故意板着脸:“杜婶,看来我的话不管用呀!?” 杜月娘看王桃花一副冷冷的样子,心里是又惊又吓,这下可不敢再让了,忙坐了下去。 “不敢,不敢,那奴婢谢过小姐。” 看着杜月娘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王桃花又板着脸说道:“婶子,咱们就是村里人,不是高门大户。平日里,那深宅大院的规矩,咱们就不要用上了。不然这日子过得都是规矩,都是讲究,就没味了!?” “奴……奴婢明白了。” 王桃花很是满意地点头:“嗯,这就对了。以后呀也别老称自个奴婢了,这一晌你奴婢奴婢的叫下来,我脑袋都疼。” “谨遵小姐的话!” 杜月娘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杜婶,既然你和小兰入了我家,也是一段缘分。我就把家里的事跟你说一下。咱们做的是吃食买卖,所以明日起我会把小兰带在边上帮忙,这样冬儿就可以安心地去学做菜了。至于你的话现在还在吃着汤药,就先留在家里照看吧。” 杜月娘听得很是认真:“小姐,我这身体不打紧的,你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奴婢去做。” “咱们家人口简单,田地、作坊呢有村人看着,倒也没什么重活要干。平日里你就把这院子收拾下,帮着做些洗衣做饭的活计,再有就是去伺弄下坡上的菜,这些可是会?” “小姐,我记下了,这些事我也常做的。” 王桃花就有些疑惑了:“杜婶,我看你的言行应该是那大官府里的管事妈妈吧?平日也要做这些粗活吗?” 杜月娘脸上露出一丝落寞:“不敢瞒小姐。以前在莫府时,我是在老太太跟前伺候的。后来老太太去了,我差事没办好,就被撤了职,安排去了花房。平日这些事呀,也都是在做的。” “娘,明明不是你办错了差事!是薛妈妈嫉妒你这些年抢了她的风头,在大夫人跟前说你坏话。她还经常指使我去帮她收拾屋子呢! 她可坏了,你忘了上次她自个把大夫人的养的水仙弄折了叶子,就说是我干的,害我打了二十板子,一天没给饭吃。” 莫小兰气鼓鼓地说。 王桃花心道:“这大宅院里勾心斗角的手段果然多,还好自己没穿越去,不然活不过两集。 杜月娘见王桃花沉思,以为她不喜欢听这些,忙打断了莫小兰:“小兰,咱们都从莫府出来了,那些事咱们以后都得忘掉。这以后啊,咱们的主子只有两位小姐,一位少爷。” 王桃花笑道:“杜婶子你别太紧张,这事呀不会发生在咱们家。咱们家可不兴这些腌臢下作的手段,以后有什么事就直说,我最不喜欢藏着掖着了。” 杜月娘忙点头:“奴婢记下了。” 王桃花又问道:“小兰,我瞅你会些身手呀!!?” “小姐,你咋知道的?” 一对葡萄似的大眼睛满是惊喜地看来。 “你忘啦,今天在人市台子上,你一个人跟那两个男人打架,把一个人差点都甩出去了。嗯,太厉害了,我都看迷糊了。” 莫小兰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额头:“小姐,让你见笑了。那啥,我……我是不是太粗鲁了!” “哪会呀!我眼红得不行。可惜我没有身手,不然我就跑上去帮你了。打他个鼻青脸肿,屁滚尿流,桃花满天飞。” 见三人都吃惊得看着自己,她这才反应过来,“桃花”不就是自己吗!呸呸呸,不吉利!! “我是说,打他个魂飞魄散!嘿嘿!” 杜月娘笑道:“小姐,你快别夸她了,这丫头就是那花尾巴的蛾子,一夸那屁股保准都能翘上天了。她呀,充其量就会些花拳绣腿!” 莫小兰有些不服气地说道:“娘,才不是呢?要不是我饿了两天,没啥力气,脚又被铁链子锁着,那两人绝对不是我的对手。” 王桃花很是兴奋地问道:“小兰,你咋会武功呢?” 莫小兰老老实实地回道:“小姐,我爹生前是莫府护院的头头,打小他就教我武功。我爹还说我悟性高,力气大,要是个男子保准能去考个武状元回来。” 王桃花现在对这个单纯的小姑娘是越看越喜欢,难得那深宅大院的染缸没把她染花咯。 杜月娘苦笑一声:“小姐,你瞧瞧这丫头一天到晚的净说胡话了,这女子哪有舞拳弄棒的?为这个事,她爹没少被我骂,好好的姑娘家去练啥功夫,没得变成五大三粗。 可这丫头就自个偷偷练着,所以这性子就散漫了点。这不细致的活计怕她出差错,就只能安排在后院里做些洒扫的事儿。” 王桃花却两眼放光:“杜婶,我觉得小兰这般挺好的。咱们女子要是有些身手,可不就没人敢欺负嘛!?” 莫小兰很是用力地点点头:“小姐,小姐,你说得太对了,以前翠喜,鹦哥几个找我麻烦,都被我揍了一顿。” 王桃花脸上笑开了花,心道:“我就喜欢这样的丫鬟,一言不合,上去给老娘抽他!” 才半日功夫,王桃花家买了两个下人的事就传遍了村子。 刁婆子听到消息后,把手里的碗用力往桌上一放,里头的灰面糊糊就洒了出来,可把刘氏心疼死的。 “瞅瞅,这狗坐轿子,还高人一头了!这个死丫头,就跟个幺蛾子似的惯会折腾,有点银钱眼睛都长脑门后头了,还敢学人家呼奴唤婢了?她那三两重的骨头能经得起叫一声小姐吗?” 不得不说,经过这两个多月的调养,刁婆子的病好的差不多了,嘴角也没那般歪斜了,就连这骂人的功夫都更上一层楼了。 难道是这两个月一个人躲在屋里太久,打通了任督二脉,给这张嘴镀了金。 说来也是,她一辈子心心念念地想要过上大户人家老太太的生活,想不到竟一个个被自己冤家给实现了,哪能不气!? 刘氏见这老婆子又眼红王桃花了,忙拱火道:“娘,别人现在可是这附近几个村子最有钱的人,买两个下人有啥奇怪!” “我呸!兔子头上插根柴罢了!就她那短命样,迟早把这福气败光了。” “娘啊,之前那丫头可没少折腾咱们的,现在是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咱们可是更动不了她咯。” “哼,动不了她?老娘这次让她吃不了兜着走。老大媳妇,过几日你大舅爷一家就回来了,到时陪我回一趟娘家。” “哎呀,大舅要回来了?!” 刘氏开心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心道:“死丫头,这下有你好看了!” 说到这里不得不提一下刁婆子的娘家。 刁婆子上头还有两个哥哥,二哥常年在家中种着几亩薄地,刁婆子很是看不起,所以很少有往来。 但是大哥刁关却接了他爹的衣钵,成了一名走镖师。一家人常年在北边走镖,这不刁关年岁也高了,就带着一干人等落叶归根。 刁婆子自小便与这大哥关系颇好,当年王有贵娶这刘氏就是刁管牵的红线,因为刘氏的爹也是个镖师,跟刁老大颇为熟稔。 这刁老大脾气最是暴躁野蛮,又有些身手,以至于两边的亲戚是最怕他的。 王桃花根本记不起有这么一号人物,现在她正搬出上次村民们送的那一堆布,让杜月娘挑着做几件衣裳呢…… 第249章 婆儿果 接下来的几日,莫小兰寸步不离地跟着王桃花。 别看这丫头说话粗声粗气的,其实干活还是很利索的。那煮粉,调料试了几遍就能上手了。所以袁春花现在主要就是收碗,打扫和洗碗了,一时间大家都松快了下来。 有她帮忙,刘冬儿也可以全心全意地去悦来楼学着做菜了。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杜月娘也渐渐地适应了王桃花家的生活,不再像刚来那般拘谨了,脸上的笑意越发轻松了。 这日三人赶着牛车回村。 快到村口时,就见村里的几个小屁孩正拿着一捧红彤彤的果子吃着。路过时,王桃花多看了两眼,立马就拉住了小红。 “山娃,你们几个在吃什么呢?可以给桃花姐姐看看吗?” 那山娃的娘在王桃花的作坊里做事,经常在作坊外头玩,两人自是认识的。 “桃花姐姐,这是我们刚摘了婆儿果,可甜了。你要吃吗?” 说着举起了手。 “婆儿果!?” 王桃花就看到他手心里有一把红艳艳的果子,个个有拇指头那般大,跟那玛瑙似的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哎呀,这不是野泡泡吗!?” 王桃花捡起一粒,往嘴里塞去。 嗯,是熟悉的味道,又香又甜,仔细吃还有一点点酸味。而且没有核,也没有渣渣,好吃。 小时候,也没啥零花钱。这东西可是自个最喜欢吃的野果子之一。每到五、六月就会漫山遍野地寻来吃,还会用那茅草串成一串,像吃葡萄一样一颗一颗地叼着,好玩又好吃。 “山娃,这果子你们哪摘的呀?” 山娃指着村口破庙旁边的坡上:“桃花姐姐,我们在那边摘的。这些婆儿果都给你吧,我们刚才已经吃了好多呢!” 说着就把一捧红彤彤的果子倒在了王桃花手里。 王桃花笑道:“山娃,你可真大方。既然你给了桃花姐姐野果子,那姐姐也不能小气。来,你把手拿来!” 说着在小男孩疑惑的目光中,王桃花从后头的篓子里翻出一个纸包,揭开后,里头是一块块松子糖。 山娃的眼睛立马瞪得溜圆,里头闪烁着兴奋、欢喜的光。 王桃花抓了一把给他,然后又分了几块给其他的小孩。 “谢谢桃花姐姐!” “不谢不谢,快去玩吧!” 就见几个小孩欢快地含着糖块,像只燕子似的地跑去玩了。 王桃花把那几个红果子分给刘冬儿和小兰。 “姐,这果子我以前也吃过,酸酸甜甜的可好吃了呢!” 莫小兰边吃边点头:“呀,里头竟然是空心的,还省了吐核。小姐,这果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呢,汁水真多!” 王桃花把最后两颗塞进了嘴里,指着那坡说道:“走,咱们回家把东西卸了,也去摘。” 这每日的下午是王桃花最自在的日子,不要忙着挣钱,可以尽情地做自己想做的事。连带着两个小丫头也爱上了这种生活方式了。 很快,三人就各拿着个小篮子出现在了山坡上。 就见一望无际的绿色叶子由细小的藤组成了一张大网,覆盖在了大地上。叶子间有细枝高高的举起,上头是一颗硕大饱满的婆儿果,就像一根红宝石簪子,有的却低垂在叶尖,像一个玛瑙坠子,真是惹人怜爱!! 蓬蘽,跟蛇莓很像,别吃错咯 莫小兰已经按捺不住了,像只土拨鼠似的这里看看,那里指指:“小姐,那边也有好多呀!” “那还等什么,咱们赶紧摘吧!不过这果子软嫩,又是空心的,咱们要轻点摘,不然容易烂了,也会掉下来的……” 话还没说完,莫小兰就哭丧着脸看着王桃花,手心是一颗捏扁的婆儿果,一滴红色的汁水还滴了下来。 “小姐!” 王桃花哭笑不得:“没事,那边还好多呢!” 莫小兰也不浪费,气呼呼地把那颗捏烂的婆儿果塞进嘴里,转眼就眉开眼笑:“嗯,好甜呀!” 这时,刘冬儿又尖叫起来:“哎呀,你们快看,这里有颗老大的了!” 可下一秒手又如触电一般缩了回来。 “冬儿,小兰你们小心点,这藤上有细刺的。” 就这般三人快乐地摘起了婆儿果。 王桃花经验最足,往往上头的摘完,就趴在地上往上头看去,果然就能看到隐藏在叶子间的果子。 就这般一个时辰后,三人拎着满满三小篮子的婆儿果回了家。 杜月娘是莫府的家生子,一直都生活在府里,自是没见过这等野东西,看着红彤彤的婆儿果也是欢喜。 等她尝了几颗后,不由得笑道:“这野果子倒是香甜得很。小姐,我去帮你洗上一些吧。” 于是王桃花几人就坐在桂花树下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正巧罗桂花来了,见王桃花在吃婆儿果也捏了几颗吃。 “丫头,你喜欢吃这婆儿果啊!?” 王桃花点点头。 “说来这婆儿果倒是贱生贱长的,咱们村子周边可多了。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可不是摘了去哄哄小孩的嘴。就是不耐放,第二天就坏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王桃花心下一动,不好保存,那可以做成果酱啊,又方便又好吃。虽然没有冰箱,但不开封的话能保存十天左右,要是放在地窖里应该可以吃上半个月。 关键是果酱自己会呀!以前在夜市摆摊子时,那蓝莓酱,草莓酱,桑葚酱可都是自己熬煮的。 于是立马兴奋地说道:“看来这老天爷是眷顾咱们的,这不挣钱的新买卖又来了!” 很快三篮子的婆儿果就被洗干净了,约莫有个十来斤。 “冬儿烧火!” 火舌舔着锅底散开,很快那锅里残留的水分就蒸腾开来。 “小姐,这糖块已经敲碎了。” 莫小兰端着一大碗冰糖碎过来。 王桃花一看,竖起了个大拇指:“小兰,你真厉害。这冰糖硬邦邦的,也被你敲得这么碎!” “小姐这算啥呀!那一年薛妈妈给我穿小鞋子,硬让我敲了一夜的山核桃呢!” 王桃花暗暗地吐吐舌头,心道:“天爷呀,这娇娇俏俏的小妮子力气可真大呀!” 等锅热了,把婆儿果倒入锅里边煮边用木铲子按压,这时是不需要另外加水的,因为婆儿果的水分含量很高,按压后那汁水就出来了。 等婆儿果被压成泥糊糊后,王桃花赶紧让刘冬儿撤成小火。 这时锅里红红烂烂的一片,果泥慢慢熬煮着。为了避免糊锅,王桃花就一边用铲子细细地翻着。 等到果泥变得有些浓稠的时候,按三比一的分量加入冰糖,继续小火熬煮。 可惜没有柠檬,不然挤上一点柠檬汁,那果酱颜色和味道会更好呢。 等熬煮到果酱“噗噗噗”地冒泡泡的时候,王桃花让刘冬儿把火全撤了。 现在只要等着晾凉就好了。 这边杜月娘拿来十个拳头大的罐子:“小姐,这罐子按你说的洗干净了,里头也擦干了,然后拿去火上烤了一遍。” 果酱要想保存长久,除了温度要低,还有罐子里不能沾油和水,不然容易生虫子。 等果酱放凉后,王桃花用勺子挖了一勺,嗯,果香浓郁,真是酸酸甜甜好滋味。 这三篮子的婆儿果最终做出了八罐果酱。 王桃花拿来一块干净的纱布盖在口子上,接着拿来牛皮纸蒙上,绑得紧紧的,就让小兰拿去后院的地窖放着了。 后院挨着坡,王桃花让吴长水挖了个小小的地窖,里头十分凉快,刚好用来放些容易坏的瓜果。 剩下的半碗果子酱,王桃花顺手拿来两个馒头切了片,在锅里烘了烘。等到馒头片变得松软,把那果酱涂得厚厚一层,一折,哈,一个果酱“馅饼”出炉了。 几人吃着这馒头片,不停地点头。特别是冬儿和小兰吃得满嘴红彤彤的,跟只大花猫似的。 “咋样,这果酱还不错吧!?” “姐,我觉得加了这果酱,这馒头都变好吃了呢。” “小姐,你好厉害,咋什么都会!?这比玫瑰卤子好吃多了!” 玫瑰卤子王桃花吃过,其实就是用糖渍的玫瑰花瓣,除了甜味啥也不是。 “婶子你觉得呢?” 杜月娘细细地咀嚼着:“姑娘,这味道很是清甜,拿来配晨食和点心最是不错的。不过奴婢觉得若是能放上些许干桂花,会更雅致好看些。” 王桃花想了想,一片殷红中点缀几点金黄的桂花,确实更加赏心悦目。 “恩,婶子这主意不错。明日我就拿这个去和刘仁谈买卖去!” 正说着,小灰从外头飞奔了过来,见大家都在吃东西,“呜呜嗷嗷”地叫了起来。那尾巴甩个不停,大眼睛里满是委屈,就好像在说:“你们吃好吃的,怎么不叫上我,哼!本狗子生气了!” “哦哟,咋把你这个吃货给忘了。” 于是把一片涂满果酱的馒头递给小灰。这狗子嘴一张,就叼着到一旁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再抬头,整张脸都沾满果酱,可不笑死人哟! 翌日,刘仁拿着一片馒头吃得津津有味。 “老刘,咋样?这味道不错吧!” 刘仁把最后一口馒头塞进嘴里,喝了口热茶,才缓缓说道:“不错,酸甜可口,果香绕喉。丫头,这是什么卤子啊!?” “嘿嘿,这是用一种山果秘制的,就这一两个月有呢,还只能保存一旬左右,咱们呀就吃个新鲜!” “得,你这鬼丫头,又来眼馋老夫了吧!说吧,打算卖多少银子?” “一罐五十文。” 刘仁抽了抽嘴巴:“丫头,你这是掉钱眼子里了吧,这么一小罐东西卖这么贵?” 王桃花立马换上了一副无可奈何的面孔。 她摊开两只手,叹了口气:“老刘啊,你是不知道,这东西有多难摘。翻山越岭就算了,你瞅瞅,我这手背上全是被它的藤刮的。哦哟,对了,为了摘它我还差点滚到坡下去了呢。” 一旁的莫小兰听得一愣,自个小姐啥时候要滚坡下去了,我咋不知道!? “这东西呀矫情,这不一斤的野果子就能出小半斤的果泥,算上里头加的各种东西,五十文我也就挣个辛苦钱。” 莫小兰暗暗地吐了吐舌头,心道:“天爷呀,这坡上随处长得野果子,也能卖到五十文!?自个小姐真会做买卖。” 刘仁没好气地指着王桃花笑道:“你这丫头最会装乖卖傻了。行了,行了,明日先送一百罐过来吧!” 王桃花立马一拍巴掌:“老刘,我就知道你最有眼光了。你放心,这果子泥不仅可以沾馒头片,其他点心也可以,还有那豆腐脑都是可以加的。” 刘仁用拿起罐子闻了闻:“说来这果子泥味道也新鲜可口,早晨用来下粥也不错,不过这叫啥来着?” 王桃花想了想,总不能叫婆儿果酱吧,那不是谁都知道原料是啥了?而且也太村了!! 很快她就莞尔一笑:“它叫神仙玉露。” 第250章 尴尬的事呀! 从悦来楼出来后,王桃花笑得合不拢嘴。 现在这婆儿果正是生长的旺季,这村里村外的坡上山间到处都是。要是卖的好了,可不就比那笋子挣得多? 想到这儿,她先去杂货铺子定了两百个小罐子,又买了五十斤冰糖,这个就有些贵了,足足花了半两多银子。最后去香果铺子买了些干桂花。 等回了村子,就找来罗桂花说了收购婆儿果的事。 “啥?丫头你要收婆儿果?你要这么多婆儿果干嘛呀,这东西又不能当菜吃,又不能当粮食吃?” “当然是做吃食了。这事还得你帮我张罗一下,然后把有泉叔几个叫上帮忙。我看这东西不压秤,咱们就按一文一斤来收。不过不要烂果,坏果,不然会坏了口味的。” “行,这事你交给我吧,刚好明日豆香也从外婆家回来了,可以跟我一起看着,那丫头眼睛比我尖多了。” “婶子,豆香这次咋去那么久呀?我都有一旬没见到她了。” “这不前段时间买了几块布,想着给她外公,外婆拿去做两件夏裳,就让这丫头送去了。本来说好住个两日,我娘说舍不得她,可不就拉着她住了这一旬。” 这一点王桃花颇羡慕王豆香,那外公外婆舅舅舅娘对她都很好,不像原主的奶奶恨不得把人给吃了。 很快王桃花要收婆儿果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的传遍了村里,甚至连邻近的几个村子也都知道了。 这天生地长的东西,谁摘到就是谁的,哪怕一天摘个五斤,也有五文钱。一时间就跟当初收笋子一样,荒坡山野到处是人影。 这不等第二日王桃花刚从县里回来,那个小作坊外头已经排起了老长的一队人,各个村民手里都挽着篮子,里头是红彤彤的婆儿果,一个个新鲜饱满,令人垂涎欲滴。 作坊里大家各司其职。 罗桂花在和王豆香埋头检查着果子,王烈在过秤,栓子则轻手轻脚地把果子倒进了木盆里,王有泉拿着一个册子记着账。 见王桃花来了,忙和她打起了招呼。 “桃花,我好久没见你了,可想你了!” 王豆香蹦过来抱住王桃花。 王桃花打趣道:“我也想你呀!没你在旁边,我总感觉周围太安静了,不习惯!” “哎呀,你这是嫌我吵了!哼,亏别人还巴巴地带了好吃食给你呢!” 说着“生气”地扭了头。 王桃花忙抱着她摇啊晃啊:“好了,好了,我的好豆香别生气了,我也给你留了好吃的。” 王豆香转过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还差不多,算你有良心。” 王桃花又朝王有泉问道:“叔,现在收了大概多少斤了?” “约莫有百来斤了吧!这里太阳大,怕晒坏了,我们就把它放那库房里头了。” “半天功夫就这么多了!?” 王有泉笑道:“你这价钱给的高,隔壁的几个村子都有人送过来。我猜啊,再过一两日那远点的夏家村,李家村都会有人送了。” 等王桃花推开库房门,一股甜香就扑面而来。就见里面已经摆了三个大木盆,里头堆满了红艳艳的婆儿果,就跟烧着一团火似的,很是鲜艳好看。 “好,可以开始做果子酱了。” 王桃花把刘冬儿几人全叫来了,又从粉丝作坊抽来了四人,就开始分工。 “这小作坊里还剩两口锅,我和冬儿各煮一口,杜婶带两个婶子去洗那两百个罐子,一定每个都要擦干净,用炭火烤一下。另外两个婶子把这些冰糖杵碎了,豆香和小兰你们来帮我们烧火。” 就这般忙了一个多时辰,一百多斤的婆儿果就变成了一百二十多罐果酱。 王桃花把它们封口后,全藏进了地窖。 接下来婆儿果陆陆续续地又送了些来,等到日暮时分,又送来了四五十斤。 王桃花看天色不早了,大手一挥:“好了,咱们先干到这儿吧,剩下的晚上再来。我刚才已经让冬儿回去杀了两只鸭子,现在炖得正好,大家伙都得去。” 等一干人到了王桃花的院子,就见桌上已经摆了一大盆炖得香香烂烂的鸭子,还有几样精巧的菜肴,散发着浓浓的香气。 罗桂花捂嘴笑道:“得,咱们跟着桃花做事呀,这张嘴巴算是享大福了。瞧瞧,冬儿做的这菜,花花绿绿多好看!” 兰花婶子也咂舌:“是呀,这香气一个劲地往我鼻子里钻,哎哟,你们看那鱼吧,咋这么金黄溜秋的,头是头,尾是尾的。我做的鱼呀每次都是乌七烂糟的,我家那位不知道说了多少次了。” 葫芦婶子也跟腔:“这姐妹俩可真能干,一个买卖把持着厉害,一个灶头手艺好。啧啧,我要有两个这样的闺女,做梦都能笑醒!” 王桃花和莫小兰端来碗筷,听了这话忙笑道:“婶子们别夸了,再夸这菜可就凉了,赶紧吃吧,待会咱们还有的忙呢!” 就这般,一干人在王桃花家吃了顿好饭。 翌日,王桃花去铺子把东西卸了,就直接去了悦来楼,就见正中的菜牌上已经挂上了“神仙玉露”的牌子。 “嘿,这老头速度还真快!” 等交接了果酱,刘仁拿来馒头片涂了厚厚一层,吃得香喷喷。 “这丫头,鬼点子真多,这野果子也能做成这般美味。嗯,加了这桂花后,味道更是香醇了几分。” 罗七三下五除二地吃完一片:“掌柜的,这神仙玉露真不错,酸酸甜甜的,很鲜口,还不腻。” 刘仁想了想:“罗七你去分出五十罐,快马送去京里。这东西做的不多,给主子他们尝个新鲜。” “好,我这就安排下去。” “等等,那丫头说这东西不好留,记得交代一下那头的人,没吃完放在冰窖里。” 很快悦来楼出了一样“神仙玉露”,就像风一样刮过了平川县。 据说这东西是京城里贵人们吃的,酸甜适口,还有美容养颜的功效。每日只卖三十罐,每人限买一罐,先到先得,卖完为止。 这消息一出,还没一刻钟,神仙玉露就被卖了个精光。 于是从那天起悦来楼门口就堵了一堆人,守着每日那三十罐神仙玉露。 再后来王桃花知道刘仁把那果子酱卖到了五百文一罐,心里骂了句:“奸商!” 她不知道那“神仙玉露”已经被送去了宫里了……一时间在京城里风光大盛。 这边等王桃花回到铺子里,细细地算了下账。这一百罐婆儿果卖了五两银子,果子花了一百文,冰糖三十斤算下来四百来文,罐子一百文,人工不算的话,净挣四两多银子。 我的天爷呀,这利润比红薯粉高太多了,可惜这东西是个应季的,不然非得挣它个盆满钵满。不过没了婆儿果,咱们到时还可以做其他果酱呀,想到这里心下又一片火热。 “小姐,这才半天功夫,那果子酱就挣了五两银子呀?” 莫小兰捂着小嘴很是不敢相信。自己以前在府里虽是三等丫鬟,可每个月有二钱银子呢!自家小姐半天工夫挣了自个两年的工钱! “嗯啊!也不看看你家小姐是谁!?搂金小能手呢!不过这里头还有你们的功劳,等我回去给你们论功行赏。” 王桃花有些臭屁了。 莫小兰有些开心得合不拢嘴了。 就这般婆儿果辐射的范围越来越广了,于是十里八乡的婆儿果源源不断地送去了王桃花家。 王桃花见忙不过来,干脆又招了一批“临时工”,签了协议后,把自个几人解放了出来。 这天早晨,王桃花刚起床就觉得腰间一阵酸痛,下腹跟绑了石头似的往下坠着。她心里“咯噔”一下,不会来大姨妈了吧!? 果然立马一股热流往下涌去。 等她感受到那股湿热,忙叫嚷了起来:“哎呀!糟了,这床单算是废了!” 掀开被子一看,果然一片殷红。 这时莫小兰端着温水进了屋:“小姐,你起来了?水已经添好了,可以洗漱了。” 王桃花咬着唇,有些尴尬地朝莫小兰招了招手。 “小兰,你有没有那个!?” 记忆里,这还是王桃花这具身子第一次来这个,自然不会准备那些东西。 莫小兰眨眨眼,一脸疑惑:“小姐,哪个!?” 王桃花只得硬着头皮指了指自己的屁股。 “哎呀,小姐,你来月信了!?” 王桃花赶紧摆摆手:“小兰,你小声点,你是想让全村人都听到吗?” 莫小兰捂着嘴笑道:“小姐,咱们姑娘家都有这一遭的。你别害羞,我这就给你拿东西去。” 王桃花抱着被子靠在床头,那下腹一阵一阵的痛,就跟被车轮碾了一样。 我的天爷啊,咋这么痛!? 前世自个来这东西很规律,也不太难受。想不到前世没受的苦,这一世倒齐全了。哎,说来还是这具身子以前吃太多苦了,底子弱。 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叹了口气,心道:“接下来你们俩可得争点气呀!” 很快杜月娘就笑吟吟地走了进来,就见王桃花跟只呆头鹅一样坐在床头唉声叹气,以为她不好意思。 “小姐,这是好事呀,说明你已经长成大人了。来,奴婢先给你换身干净的衣裳。” 王桃花忙摆手:“杜婶,还是我自个来吧!” 她实在不习惯别人伺候自己更衣、洗澡,这不就等同脱光了给别人看嘛! 啊,受不了呀!! 杜月娘从随身的包裹里拿出一条蓝色的布带,约莫三指宽,一头是绳圈,一头有两根绳子。 王桃花拿着这东西有些莫名其妙,无从下手,只能看向杜月娘。 杜月娘忍着笑把那东西在身上比划了下,王桃花稀奇得睁大了眼睛。 她捏了捏那布带,发现中间加厚了许多,仔细捻一捻,里头好像还有些“沙沙”的东西。 “杜婶,这里头是啥呀?” “草木灰啊!” “啥!?草木灰,这……这东西也能用在那里吗!?” 王桃花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当然可以啦!咱们祖祖辈辈不都这么用过来的!” 见王桃花还呆愣愣,忙笑着解释道:“小姐,你放心,这个月事带子还是新的,里头的灰呀我也筛了好几遍,保证不埋汰。等下次奴婢帮你洗的时候,加白矾洗,保准又干净了。” “啊,你是说这带子还要重复使用?” “是啊,到时奴婢会将里头的草木灰换掉的!” 王桃花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天爷呀,我想回现代!!! 挣扎了一会儿,王桃花还是让杜月娘去拿来了一些棉花。 “小姐,棉花拿来了。” “杜婶,你帮我把草木灰倒出来,把这些棉花塞进布条里吧!” 王桃花想着虽然有些奢侈,但是一想到黑乎乎的草木灰,只能叹了口气,做女人真难! 她不知道的是沟子村大部分妇人嫌麻烦,都是用光布条呢! 杜月娘一边往布条里塞棉花,一边笑道:“小姐,以前莫府里头的小姐呀也是用棉花的,絮得可厚了,足有一寸呢!我还听说宫里的娘娘会在这里头塞丝绒和各种香粉药材呢!一条得二、三两银子呢!” 这么一比,王桃花心里就好受多了。 说话间,一个填了棉花的月事带子就好了,王桃花赶紧躲在被窝里换了。 嗯,虽然感觉有些怪怪的,但至少坐着时还是蛮舒服的。 杜月娘让莫小兰把褥子和衣裳拿去洗了,自己则去了灶房。 这边刘冬儿等了半天也没见自家阿姐出来,就进了屋子。 看到王桃花拧着眉头,脸色苍白,忙担心地问道:“姐,脸色咋这般难看,是不是病了?” 王桃花摇摇头:“没。” 想着刘冬儿才八岁,这事也不知咋说,就含糊地说道:“是有一点点不舒服,不过没啥大碍!我这就穿鞋。” 可刚站起来,那腰腹间就跟被针扎了一样。 “哎呀!” 王桃花身子一个趔趄,刘冬儿赶紧搀着。 “姐,姐,你还好吗!?” 王桃花摆摆手,扶着腰,直吸着冷气。 杜月娘正端着个热气腾腾的碗走进来,见状,连忙放下碗,跑了过去。 “哎哟,小姐你咋下床了,快回床上窝着!” 接着又用被子把王桃花包了个严实。 “小姐,你这样必是去不了县里,今日我和二小姐去铺子里吧,让小兰留下来照顾你。” 王桃花感觉腹部传来疼痛,身上又涌来一股股冷意,只能点点头。 杜月娘又把碗端了过来:“小姐这是姜丝糖水,赶紧吃了,身子会好受些。” 王桃花很是欣慰地看去。 刘冬儿还待问上几句,就被杜月娘神秘兮兮地拉了出去。 等喝了糖水,王桃花又躺了一会儿,身子总算没那般痛了。 出了门,就看到莫小兰正挥着大扫把扫着院子呢…… 第251章 老舅爷 “小姐,你咋起床了?快,快回屋里躺着。” 莫小兰见王桃花出来了,忙扔了扫把就飞跑了过去,抓着王桃花的手臂就要往屋里送。 王桃花哭笑不得:“小兰,我只是来个大姨妈,又不是生孩子了,哪需要一直躺着呀!” 莫小兰蹙着眉头,担心道:“小姐,你瞅瞅,你都痛糊涂了,这里除了咱们俩,哪来的姨妈呀!” 王桃花嘴角抽了抽,想着也解释不通,忙说道:“小兰我睡了一觉,真的不那么痛了!” “真的?” 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 “当然啦!如果真痛我还能站在这里笑嘻嘻地和你说话啊!” 莫小兰想到自个第一次来月信,是又痛又吓个半死,以为自己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半天都不敢下床…… “那好吧,奴婢扶你去那边椅子上坐着。” 王桃花推脱不得,只得像个老太太一样被搀扶了过去。 莫小兰还贴心地拿来一个垫子放在石椅子上,又把锅里杜月娘温着的姜丝糖水倒来了一碗。 王桃花见莫小兰在收拾院子,就把小灰唤了过来,陪它玩了起来。 这小家伙才半个月功夫就足足胖了一圈,肉乎乎,毛茸茸的,跑起来就跟个皮球似的一颠一颠,别提多可爱了。 不过它还是只会“嗷嗷呜呜”地叫,这让王桃花有些伤脑筋。 等以后长大了,带出去别人会不会以为是只狼呢,这可不是个好事情! “小灰灰,来,我教你怎么叫!你听着哈,狗叫是——汪汪汪!” 小灰灰侧着脑袋,吐着舌头,像看傻子一样看着王桃花。接着扬起脖子“嗷呜嗷呜”地叫着。 “不是嗷呜,是汪汪!” “嗷呜!” “你……你要气死我吗!” 王桃花捏着它的耳朵。 小灰灰就用前爪子不停地摸着自己的脸,委屈地“呜呜呜”。 王桃花看它这样,想了想:“小灰,你把嘴巴张开来,我看看是不是舌头没长全,还是受过伤?” 小灰灰有些没听懂,圆溜溜的眼睛看着王桃花。 王桃花拍拍嘴巴,做了个张大的动作。 小灰灰还真懂了,把个狗嘴张得大大的,露出里头雪白的利齿。 王桃花凑过去看了一通,也没多啥东西,也没少啥东西呀,咋就学不会汪汪汪叫呢? “哒哒哒”,马蹄声响,尘土飞扬。 很快一辆马车在王有贵家门口停了下来,赶马的青年男子跳下车后,接着从马车里钻出了一个穿着细棉衣裳的老头子。 刁婆子立马欣喜若狂地迎了上去:“大哥,你来了!” 那老头就是刁婆子的大哥,刁全。虽然已年过六十了,不过那身子颇为壮实,一双眼睛下拉着,跟刁婆子同出一辙,只不过更加凶狠严肃,真跟那鹞子似的。 “唔!大妹,进去说话吧!” 说着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众人跟在后头,反而有些像他的仆从。 等人坐下后,刁婆子忙让刘氏去倒茶。为了招待刁全,刁婆子可是咬着牙买了一两卖二十文的茶叶呢。 喝了两口茶,那刁全就开口了:“大妹,那不孝不顺的臭丫头住在哪里呀,带咱们去一趟吧!” 刁婆子摇摇头,摆摆手,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大哥,那丫头跟个狼崽子似的可狠了!都打了我好几次了,我哪敢上她的家门哟!” “啪!” 刁全一拍桌子上,杯子跳了起来。 “反了天了!这生养之恩大于天,哪容许她说断就断。再说连我刁全的妹子也敢欺负,她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吗!?大妹,你放宽心来跟哥走,我就看看她敢不敢动手。” 刁婆子和刘氏对视了一眼,眼里全是得意和兴奋。 死丫头,这次看你还能蹦跶得起来不!? 很快一干人就雄赳赳,气昂昂地朝着王桃花家走去。 等路过小作坊,见里头人来人往地送着婆儿果,那刁全眼睛闪了闪。眼神不由得落向了一旁的大门紧闭的大作坊。 听自个妹子说,大作坊里头做着红薯粉,一天能做几百上千碗,一碗就卖十五文,顿时心里跟只猫似的挠着。 这趟来,不扒这丫头一层皮下来,老子就白活六十年了!!! “走!” 等来到王桃花家院门口,刁氏几人看着这高高的院墙和崭新的大门恨得牙痒痒,凭什么这臭丫头能住这么好的宅子? “大哥,那小贱人就住在里头!” “康儿去叫门!” 王桃花正揉着小灰灰的脑袋,想着这两日先去山里把那几棵茶苗移下来,就听大门敲得“彭彭”响。 “谁啊!?” 王桃花还没动身,莫小兰已经跑了过去。 “小姐你别动,放着我来。” 得,又一个祝某双了!!! 等开了门,刘氏一个指头就戳了过来,莫小兰赶紧闪开。 就见她趾高气扬地说道:“你是那死丫头的丫鬟吧,做个事磨磨蹭蹭的,迟早把你给卖了。死丫头,舅公来了,还不快来迎迎!” 刘氏对着树下的王桃花扯着嗓子喊道。 王桃花撇撇嘴,翻了个白眼:“小兰,野狗乱吠,不需要理会。关门!” 莫小兰就要把门关了,王大海一脚就踹了开来。 接着得意洋洋地跑了进来:“王桃花,你连舅公都敢拦,你是皮痒了吧!?” 紧接着一干人就涌进了院子。然后那眼睛就四处打量着,心里羡慕得不行。 王桃花看去,好家伙,王家几个不要脸的都来了,还有个老头子正板着脸看向自己。 “黄大海,你脑子里装的是猪屎吧,老娘都跟你们都断亲了,哪来的狗屁舅公。我们家不欢你们,都给老娘滚出去。” 刁全本来就是个暴脾气,听王桃花这么说,就跟点燃炮仗似的,虎目一瞪,咆哮了起来。 “老子听你奶说你没大没小还不相信,现在看来真是一个没教养的杂种。今天老子就替我妹子好好教训教训你!康儿,去,给她两巴掌,让她长长记性。” 刁婆子几人听了心花怒放。 这刁康打进门后,就色眯眯地看着王桃花发呆,心想:这表妹长得颇为清丽,要是能到手,啧啧,那就爽了…… 这下听了刁全的吩咐,只能叹气道:“哎,可惜这张脸了。” 正要走过去,莫小兰赶紧拦在前头。 “不许欺负我家小姐!” “贱婢,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滚开!” 刁康上手就要把人扯开。 莫小兰顺势抓住他的手臂,用力一拧,接着脚下往肚子上一踢,刁康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把他疼得嗷嗷直叫。 小灰也飞奔过去,张口就朝他手掌咬去。刁康立马甩手蹬腿,可小灰就是不松口。 这一变故让所有人都惊呆! 刁全这下气得脸上的肉抖个不停,暴喝一声:“死丫头,还敢动手打人,老子今天非得让你爬着给我磕头认错!” 说着两步就跨了过来,扬起手掌就要打去。 莫小兰赶紧往下一蹲,堪堪躲过这一巴掌。接着毫不犹豫地跟这老头对上了。 这刁全不愧是走了多年镖的人,手上的还是有些拳脚功夫的。可莫小兰更是令人大开眼界,出拳,踢腿那是虎虎生风,很快那刁全就招架不住了,连连后退。 王桃花眼睛里直冒小星星:“我的天老爷呀,原来小兰这么能打啊。哈哈哈,自个真是捡到宝了!”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是吸引了作坊里头的人,王有泉带着王烈几个匆匆跑了过来。 王大海还堵在门口看得津津有味,那脖领子就被人给提了起来。 “谁动老子!?” 回头就看到王烈几个正虎视眈眈地看着自个,立马把话给咽了下去。旁边刘氏几个也是屁都不敢放一个。 王烈几人本来要去帮王桃花撑腰的,可看到莫小兰一手功夫,也是惊呆了。 这时刁全脚下一个不稳,莫小兰一个拐肘,刁全脸上就被挨了一拳,摇摇晃晃地往后退去。莫小兰又趁机抬脚踢去,刁全就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然后莫小兰就兴高采烈地跑回了王桃花身边。 “小兰打得好,从今天开始你是小姐的偶像!” 小妮子被夸得满脸通红。 刁全从地上爬起来,一脸气恼颓败。想他走了几十年的镖,在镖局里也算有些名头,想不到今天竟然败在了一个小丫头手里。 刁婆子赶紧跑过去:“大哥你没事吧!?” 接着又剜着王桃花:“你这个短命的死丫头连舅公都敢打!?你吊死鬼擦粉呀,也不怕天打雷劈吗!?” 老话常说:舅舅大于天,外甥坐旁边。舅舅在亲人里的地位是很高的! “刁三妹,你给我闭嘴!你忘了咱们已经断亲了,我可没啥舅公,狗公的,赶紧带着他们从我家院子里滚出去。” “我呸!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死丫头,老婆子我就睁着这双眼睛,看你生疮流脓,烂心烂肺,不得好死!” “小兰赶狗!” 莫小兰往前走了两步,除了刁全,几个人吓得连连后退。 刁全恨恨地看着王桃花主仆,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山不转水转,你这小畜生做出这般人神共愤,天理难容的事,迟早招来横祸!哼,咱们走!” 说着一干人就灰溜溜地走了。 王有泉几人过来。 “丫头你没事吧!?” “叔,没事,没事,让你们费心了。” 王有泉见王桃花两人确实没事,就带着人回去了。 等到了家,刁全一言不发地坐在了上首的位子上,刁婆子陪坐在旁边。 “爷,这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这口气我咽不下。” “是呀,大舅,那小蹄子当着这么多人的折了你的面子,这要是传出去可不得了。” 刘氏煽着风点着火。 可刁全却沉着脸,没有动静。 刁婆子眼睛一转,换上一副无可奈何,忍气吞声的表情:“哥,要不咱们就算了吧?反正那丫头张狂也不是一两日了。左右老婆子我也活不了多少年了,等我入了土非向阎王爷告了她的状! 老大媳妇,去,把那只抱窝的母鸡给宰了,今日我要喝你舅多喝几杯!” 刁婆子这招以退为进,果然让刁全眉头快速地耸动着。 他一拍桌子:“大妹。咱们都这般年龄了,咋能让一个小丫头欺辱了。她不是能蹦跶吗,咱们就让她蹦跶不了。康儿你现在就回村去,找你奶去把我床头柜子的拿个木盒子来。” 那盒子刁康知道,里头都是厉害的玩意。于是兴奋得脸都红了,忙点头:“爷,我这就去!!!” 很快那马车飞奔而去…… 午夜,灯火俱灭,万籁皆静,整个村里已进了梦乡。 王桃花睡得正香,突然听到门口有东西在抓挠,还传来“哦呜嗷呜”的叫声…… 第252章 吓掉魂了 王桃花有些纳闷,这么晚了,小灰灰怎么还在院子里蹦跶? 难不成家里进贼了? 想到这里,王桃花的心提了起来,忙拿过门闩往门口凑去,倾听着院子里的动静。 等了半天也没听到脚步声,就偷偷地开了一条门缝,借着月光看去,院里并没有人。 小灰见门开了,飞快地跑了过来,从门缝里钻了进去,躲在她身后“呜呜”地叫唤着。 “小灰,咋啦? 这么晚了还不睡,是不是做噩梦了?” 小灰颇有些害怕地看着院里。 王桃花见状,又看向院子里。奇怪了,院子里虚虚无无的,也没什么东西呀? 突然一个字从脑海里闪过,不会有“鬼”吧!? 小时候就听村里老人说过,牛狗这些有灵性的动物是有阴阳眼的,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瞬间,王桃花背后一阵发寒,再看向院子里冷汗都流出来了,就要顺手把门给关了,想着明日去请个道士来看一看。 孰料,小灰灰突然身子弓了起来,接着“嗷呜”一声就冲了出去,很快就在门口不远处和什么东西撕咬了起来。 王桃花使劲眨眨眼,这才发现地上好像确实有道黑影,于是赶紧去掌了灯。 微弱的油灯下,王桃花看到了小灰灰正和一条三指粗的蛇拧在了一起,它死死地咬住蛇头,那蛇不停地甩着尾巴,想缠住小灰,却都被小灰躲了过去。 再往远点的地方看去,许多道黑影正在院子里慢慢地游走,顿时吓得头皮发麻,那腿就跟面条似的软了下来,于是靠在门口,大声地喊了起来:“冬儿,杜婶,小兰……你们快来。” 很快几间屋子就掌了灯,把院子照得更清楚了几分,那些蛇已经游走到了桂花树那里了。 几人举着油盏,披了衣服开了门,就见王桃花斜靠在门口,以为出了事,赶紧跑了过去。 “姐!” “小姐,你怎么了?” 王桃花见大家伙都来了,赶紧说道:“快……快进屋,有蛇!” 蛇!? 几人这才看向院子里,立马吓得头皮发麻,魂飞魄散。就见好多蛇,有花有绿有黑地朝自个这边游来。 “快进屋子!” 杜婶搀着王桃花,一伙人手忙脚乱地进了屋子。 王桃花连忙喊了一声:“小灰快来!” 小灰灰头用力一甩,那条蛇被甩到了一边,然后飞奔进了屋子。 大家连忙把门,窗子全关上了,又小心翼翼地检查了一下柜子,床铺,箱子,一圈下来才松了口气。 杜婶拍拍胸脯:“咋突然来了这么多蛇啊,太可怕了!阿弥陀佛,还好没钻进屋里来。” 现在已经到五月底了,天气热起来了,蛇自然多了,可是会一股脑地往院子里来,还是十分奇怪的!? 几人都是心有余悸,毕竟这女人家没有几个不怕蛇的? 现在门外还是“沙沙”、“嘶嘶”声,几人听得毛骨悚然。 很快那声音就听不见了,可是后院却传来鸡鸭惨烈的叫声。 “嘎嘎嘎嘎……” “咕咕咕咕……” “姐,我的小鸡崽,呜呜……” 刘冬儿眼眶瞬间就红了。 那窝小鸡是刘冬儿一手养大的,已经有一斤多了。刘冬儿保护得跟眼珠子似的,平日小灰灰靠近都不行? 可现在人都顾不上,哪里还顾得上鸡呀? 王桃花摸着她的头:“别哭别哭,咱们再养过一些。” 后院足足折腾了两刻钟才安静了下来,想来鸡鸭已经全军覆没了。 王桃花看大家满脸愁容,心惊胆跳的,就指着一脸“正襟危坐”的小灰,夸道: “今晚得亏了小灰,要不是它来挠我的门,咱们几个今晚就麻烦大了。” 现在天气热了,几人都是开着半个窗子睡觉的。想象一下,那蛇要是爬进了屋里,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众人连忙夸起了小灰。 小灰立马晃着脑袋,大大的眼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很是臭屁地呜呜叫,倒把几人逗笑了。 接下来大家裹着被子靠在床头,可都没啥心思睡了。 就这般熬到了鸡鸣三声,日头初升,杜月娘从床头坐起:“小姐,你们在屋里待着,我去外头叫人来帮忙!” “娘,我去吧!” 莫小兰已经下了床,就要去开门。 王桃花赶紧喊住了她:“小兰再等等,说不得门外头就有蛇。” “小姐,你放心吧,我有这个!”说着拿起那根门闩。 “那你小心点,先开一指的缝隙看看。” “好!” “嘎吱!” 门被打开了一条缝,莫小兰朝外头看去,地上已经不见蛇的身影了。她抬头看去,屋檐上也没有,于是把门推开了。 “小姐,院子里没蛇了。” 王桃花几人悬着的一颗心才放回了肚子。 小灰灰率先冲了出去,在院子里四处蹦跶,这里溜溜,那里嗅嗅,最后朝着后院龇牙咧嘴地叫着。 “小姐,你们可千万别去后院,我这就叫人去!” 刁婆子几人昨夜可是做了个好梦,各个神清气爽,那嘴角的笑都要咧到脚后跟去了。 一大早,刁婆子就给菩萨烧了三炷香,然后“哎哟”一声,脸上笑开了花。 等刁全起来了,忙拉着他说:“大哥,今早我烧香,那是一簇火花噼啪响呀,啧啧,大吉大利呀!” 刁全也摸着下巴,脸上颇为得意。 “那东西可是当年我跟着几个把头南下送货,路过一个不出世的苗家寨子里买来的,价值十两银子呢!” “大哥,你的东西自然是好的。也不知道那几个贱人现在怎么了?” 刁全意味深长地说道:“大妹,就算她们全死咯,也跟咱们几个没关系,你可是记住了!” 刁婆子眉飞色舞地点头:“可不是?谁让她选择住在山脚下,那林子多密,有些蛇虫鼠蚁的也是常事!嘿嘿!” 兄妹俩相视一眼,眼里全是笑意。 再说王桃花找来王烈几个,于是他们几个就拿着木杈,锄头,铁耙往后院走去,王桃花几个跟在后头。 果然那鸡窝已经没啥动静了,远远地就能看到一地的鸡毛、鸭毛。 王烈毕竟打过几年猎,朝众人“嘘”了一声,就一马当先地来到鸡窝前,一把打开栅栏。 就见里头游出了两条黑蛇。那头尖尖细细的,肚子足有海碗粗,可见里头是吞了鸡的。 见众人来了,黑蛇扬起头,“丝丝”地吐着红信子。可惜它们吃得太多,游得很慢。 “哎呀!” 刘冬儿不敢看了,赶紧跑走了。 杜月娘也战战兢兢地靠在墙上,王桃花则抓着莫小兰的手臂,直咽口水。 唯有小灰快活地蹦跶着,想要冲上前去,又被王桃花连连叫住了。 王烈拿着木杈一挑,一条蛇就被挑了开来,然后用木杈压住。接着虎子抡起锄头朝它的头敲了下去,顿时那条蛇就扭曲成团。连续几次敲去,那蛇头就稀巴烂了,身子也不再动弹了。 一番操作下来,几人敲死了七、八条蛇。 王烈仔细把鸡圈里检查了一遍,见没有蛇后,才把剩下的十来只死鸡,死鸭扒了出来。各个毛发凌乱,浑身发紫,可见是中了毒的。 王桃花有些可惜地看着这些鸡鸭,早知道就该一天一只炖了吃去。 王烈几人开始在院子四周和屋里细细查看了起来,最后果然在屋檐上和茅房旁边又打死了两条蛇。 看着那一堆跟麻绳一样扭缠在一起的蛇,颜色各异,花色不同,有粗有细,王桃花脑袋都要炸开了。 王烈去拿来一个麻袋把它们全装了进去,就要提去别处扔掉,王桃花忙拦了下来。 “叔,你别扔,我瞅着这里头有好几条是毒蛇,那蛇胆说不得能当药材,我拿去医馆问问。” 死了这么多鸡鸭,又吓了一个晚上,就让它们用肉体来偿债吧!! “嗯,要的。要不是里头有些是毒蛇,咱们就该把这些牲口全吃了。丫头,炖汤还是挺鲜的!” 王烈打趣道。 王桃花想起那恶心的蛇头,那鲜红的信子,那鼓胀胀的肚子,满脸抗拒地摇起了头。 “叔,你就别开玩笑了,别说吃它们了,我现在脑袋还是嗡嗡嗡。” 王烈为了安全起见,帮王桃花又套了一个麻袋,绑紧了,放进了一个破篓子里。 接着就把那些被咬死的鸡鸭,拿麻袋全部装了起来。 “叔,这东西一定要埋得远远的,不然被人捡去吃了就麻烦了。” “放心吧。我扔山里头去!!” 虽没了蛇,不过几人吓了一晚,心里还是有些阴影,于是各个脸色疲惫,神色紧张。特别是刘冬儿吓得都有些呆呆愣愣的了。 很快王桃花家遭了蛇的事就传开了。 张大娘和罗桂花几个相熟的都赶紧上门看看。刚好碰上王桃花要出门,立马拉着王桃花上下打量,问长问短。 “丫头没被咬着吧!” “大娘,婶子,我倒没啥事,就是感觉冬儿有些不大对劲,都半天功夫了,那小脸还是白剌剌的,叫她也没动静,跟个木头人似的。” 张大娘赶紧去拉刘冬儿的手,冰冰凉凉的,叫唤她好几声,只是点点头,喊人的声音跟蚊子一般细,心里也是吓了一跳。 她赶紧神色慌张地把王桃花拉出门:“桃花,我瞅着冬儿许是被吓到魂了。” 吓到魂!? 这种事,王桃花作为一个农村人哪能不知道呢?小时候村里有个小孩去山里玩,回来就又哭又闹,夜里就发呆不说话。 奶奶就跟她说他是被脏东西吓了魂,后来他家人去叫了魂,还真好了,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真有这么种说法? 对这种神神叨叨的事,王桃花是一窍不知,于是慌了神:“那……那该咋办?我这就带她去看大夫。” 张大娘想了想:“哎哟,这事光看大夫哪行?这样,我先给她叫几声试试!” 于是一干人又忙了起来。 张大娘先去堂屋里点了三炷香。 “桃花,昨天这丫头是在哪里看到蛇的?” “我屋门口。” 张大娘赶紧去拿了些元宝在门口烧了起来,又让杜婶子拿来一件冬儿的旧衣裳在那火焰上方前后摆动。 张大娘就拿着把菜刀,在地上拍响,再将米粒撒向四方,口中呼喊:“东方米粮,西方米粮,南方米粮,北方米粮,四大五方米粮。五月二十五日刘冬儿来归啊!请到九天玄女、接魄童郎……” 等这一通下来,刘冬儿竟然呼呼大睡了。 王桃花连叫了几声都没醒! “丫头,这会应该是回了魂了,你快带她去县里头找大夫看看吧!” “好,辛苦大娘了,我现在就去套车!” 这些日子为了果酱装车方便,小红都被关在小作坊里,也算躲过了一劫。 莫小兰背着刘冬儿,王桃花抱着被子刚出院门,一阵风吹来,王桃花就闻到了一股怪怪的味道,有些腥。 “小兰,你闻到什么味道了没?” 莫小兰用力嗅了嗅:“小姐,没有啊!” 王桃花这具身子的嗅觉极其灵敏,她又嗅了嗅,朝四周看去,就见门口的狗洞处有些淡黄色的粉末。 立马跑了过去。 果真那味道又种重了几分。 “咦,这是什么!?” 第253章 苗疆秘药 等刘氏得知刘冬儿去县里看大夫的消息后,笑得合不拢嘴,一溜烟地跑回了家。 “娘,大舅,好消息呀!” 刁婆子立马激动地站了起来:“可是那丫头被毒蛇给咬死了?” 刘氏摇摇头:“没,说是昨夜那几个贱人吓了一夜,今早让人打死了十来条蛇,这不把那捡来的丫头给吓出病来了,刚才已经送去县里看大夫了。” 刁婆子一听只是吓到个刘冬儿,那眉头就耷了下来:“花了这么多功夫,就吓到个虾兵蟹将。哎,那蛇也忒没用了,咋不一口咬死那死丫头。” “大妹!急啥,一日不行咱们就多来几次,躲得了初一,还能躲得过十五。” 刁婆子忙点头:“大哥,你说的对,多亏了你的好法子。” 这神不知,鬼不觉就能把让人给弄死,自家哥哥真是太厉害了!!! 再说王桃花一路把刘冬儿送去了济世堂,这丫头还呼呼大睡呢! 吴文山诊看了后,慢条斯理地说道:“这丫头没啥大碍,吃几副安神的汤药就行了。” 王桃花看刘冬儿脸颊红得像火,还是有些担心。 “吴大夫为什么她的脸这般红啊,你瞅就跟个煮熟的蟹子似的。” “这小儿气血未充,神气脆弱,卒遇大惊恐吓,每易损及心、胆之气,恐则气下或气乱,使气血失调,而出现面赤。等她睡醒了,也就好了。” 王桃花听他这么一说,这才放下心来。 突然想到那一袋子蛇,忙问道:“吴大夫,昨夜那十来条蛇全被咱们打死了,我瞅着里头好像有些是毒蛇,就都拿来给你。看看能不能当药材!” “哦,快让老夫看看。” 这毒蛇为药一向难得的。 等莫小兰把那十几条蛇倒出来,铺子里的几个伙计全都吓得往后退去。石头见都是死的,这才拿着棍子上去挑拣着。 “吴大夫,这里头有四条乌梢蛇,五条银环蛇,哎呀,还有一条蕲蛇,都是可以入药的。” 吴文山笑道:“这时节天气暖了,可不蛇都出来了,就是这毒物伤人,不好抓罢了!既然都能入药,就收了吧,仔细别把蛇胆弄破了。” 最后算下来,这十来条蛇竟然卖了二两多银子,其中大头竟是小灰咬得那条,回去得给它赏两只大鸡腿。至于其他几个帮忙的人,王桃花也准备买上些东西,感谢一下。 看着吴文山兴致勃勃地要往后院去,王桃花忙叫住了他。 “吴大夫,等等,有个东西,还要麻烦你看看。” 说着从袖笼里摸出一个纸包,揭开后,里头是些淡黄的粉末。 吴文山把那粉末凑鼻尖闻了闻,然后又用手指捻了捻,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丫头,你随我来。” 等两人到了后院,吴文山从一个陶瓮里夹出一条指头粗的蜈蚣,放进一个木桶里。那蜈蚣游走了一圈,就待在一个角落不动了。 “丫头,你且看着!” 接着他把那粉末倒进木桶里,就见那蜈蚣突然身子一抖,接着飞快地朝那些粉末冲去,在粉末里打滚、绕圈,蜷缩,成百上千的细足攒动,让人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吴大夫,它好像很高兴呀!是这粉末的缘由吗?” “对,我猜这粉末应该是一种秘药。我年少时听我师父说过,苗疆一地有两种秘药,一是唤蛇粉,一是驱虫散,刚好为互补之用。” 王桃花看着桶中“癫狂”的蜈蚣已是怒火中烧,她才不管什么秘药不秘药,她关心的是这场蛇灾果然是人为的。 至于谁要害自己,哼,这几日她又得罪了谁呢? 答案呼之欲出!!! 出了后院,刘冬儿已经醒了,正和莫小兰说着话。 “姐,我感觉自个做了个好长的梦啊!?” 王桃花笑道:“没事,梦醒了就不怕了。你放心,跑到咱们家里的蛇全都打死了,这会已经被拿去做药了。” 刘冬儿这才舒口气:“打死了就好!这蛇太可恶了,竟然把我辛辛苦苦养大的鸡全祸害了!哼,活该被做成药。” “没事,咱们重新养,这次再养几只大鹅,听说它能赶蛇呢!” “哎呀,小鹅这么厉害呀!姐,那咱们得多养几只!” 王桃花又去开了些驱蛇的药粉,三人就出了济世堂。 不过王桃花没有直接回村,而是去了趟县衙,把昨夜的事和吴大夫的推测跟赵大明一字不漏地说了一遍。 “丫头,你是怀疑有人故意招蛇来害你们?” “嗯,那狗洞口的粉末就是证据。” 赵大明皱起了眉头:“这朗朗乾坤的,怎么还有人敢用这么龌龊歹毒的手段害人?!这可是大案子,丫头我现在就去禀报了县尊,然后派几个人去村里排查一下。” “赵大哥,若是这般去排查一番,肯定会打草惊蛇的!他们昨日没害到我,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我猜他们今日夜里还会来。” 赵大明想了想,点点头:“你说的没错,这人心思这般狠毒,绝对不是个善茬。这样今夜我亲自带人埋伏在你家附近,来个人赃俱获!” “赵大哥,那就辛苦你了!刚好,今日悦来楼傍晚要去我作坊里拉红薯粉,到时你们可以躲在马车里进村,就不会被那些腌臜的狗东西发现了。” 赵大明颇为诧异地看去:“丫头,你这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呀!嘿,心思够细腻的,是个办案的好手,要不跟着赵大哥干!?” “赵大哥,你饶了我吧,我也就是有点小聪明。这抓人查案太难了,可不是我一个姑娘家家能沾手的!” 赵大明摸着下巴,有些傲娇地点点头:“嗯,咋们这一行确实是个辛苦活,常人还真做不来!” 就这般,一张大网在王桃花家布了下来,只等那偷腥的猫儿上钩了!!! 等到夜色沉了,村里的的灯火一点一点地暗了下去,直至一片漆黑,刁康和王大海两人就偷偷地溜出了门,借着月色往王桃花家走去。 “表哥,我娘说等那丫头死了,就重新把那死小子叫回王家。到时作坊和宅子归了咱们,那铺子归你们。” 刁康看着贼眉鼠眼的王大海冷笑一声:“哟,妗子这算盘倒是打得够响的呀,这主意可是我刁家出的,药粉也是我爷给的!到时把这宅子留给你家,已是我爷爷大方仁善了。” “哎,表哥话不能这般说呀……” 王大海赶紧和刁康掰扯着,很快两人就来到王桃花家坡下。 “表哥,昨日是我去放的药粉。今日该你去了,我在这里看风。” 刁康撇撇嘴:“去就去,怕个啥!瞅你那小家子气!” 说着蹑手蹑脚地朝王桃花家门口走去。 王大海看着刁康的背影,吐了口唾沫:“呸,不就在外头过了几年好日子嘛,还真把自个当成高门大户里的少爷了?吃个饭挑三拣四,做个也事装模作样,呸,在爷眼里,你什么都不是……” 还没骂完,那边就亮起了火把,接着就是拳打脚踢和刁康喊疼求饶的声音。 糟糕,有埋伏!! 王大海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拔腿就想跑,不料下一秒就直接被人一脚给踹到了…… 很快刁婆子几人就被人从被窝里扯了出来,刁全仗着自己有些身手还想反抗来着,不料赵大明四人大刀一抽,瞬间就怂了。 这一刻他心里划过一丝恐慌,糟了,难不成事情败露了!? 王桃花家院子现在是热闹了,除了去县里做活计的王有贵,刁婆子几人全被五花大绑了起来。 “官爷,这大半夜的你把咱们几个绑在这边干嘛呀?” “哼,干嘛!?你和这老头谋财害命,本捕头还抓不得你!?” 刁婆子装出一副惊讶又委屈的样子:“冤枉呀,大老爷!肯定是这丫头陷害我们。我就是个本本分分的乡里老婆子,平日连只鸡都不敢杀,怎么敢做这杀人的事呀,冤枉呀!!” “是呀,官爷,这丫头向来诡计多端,那心眼比藕还多呀,你可别着了她道。” 刘氏也在那扯着嗓子喊。 “哼,冤枉?那他们两个夜里来人家院门前干嘛?这包东西又是什么?” 赵大明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 这下刁王几人面如土色,冷汗涔涔。 刁婆子可不想坐牢打板子,于是挣扎着朝王桃花看去:“桃花呀,再怎么说我也是你亲奶呀,虽然断了亲,可这骨头里还留着一家人的血呀! 你不为你自个想想,也得为少安考虑呀。他以后要是得了功名,别人知道他害了自己的奶奶,舅公,大娘,他也没法做人啊!?你快跟这位官爷说说,放了咱们,这都是个误会。” “刁三妹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敢威胁我!?你放心,少安才不会被你这坏老婆子给耽误了。先不说咱们断了亲,毫无瓜葛了,再说你也不是我爹的亲娘,我们的亲奶奶。” 话音刚落,刁婆子和刁全眼里闪过一丝慌张。 “你这死丫头,你不肯认我也就算了,你爹可是我肠子里爬出来的,怎么敢胡说八道。你这么做对的起王家的列祖列宗吗!?” “哟嘿,还拿高帽子来压我呢!?就你做的那些腌臜事,祖宗们要是知道啊,非从地里跳出来给你两巴掌。我还告诉你,前几日我去了趟白家村。 你当年和刁七妹做下的丑事,我门儿清。哦,忘了告诉你了,许是你们做了太多丧良心的事了,那刁七妹双脚的脚筋被贼人给挑了,现在瘫在床上,成了个废人!!” 刁婆子听了这话,先是惊,后是怒,最后是深深的恐惧,那尘封在记忆里的片段一幕幕的闪过。 “你……你胡说八道,你爹就是我亲生的,整个村子里的人都看到了……你就是说破天,他王有财也是儿子。” “哼,是吗!?月初的时候,我在坟山后头发现一个坟,看样子有些年头了。可奇怪的是上头写的也是——王——有——财!” 王桃花一字一句地说了出来,刁婆子的脸色越来越白,最后双眼一翻晕死了过去。 刘氏几人现在怕了,又哭又嚎,跟只发疯的鸭子似的吵得人心烦,赵大明干脆拿破布给他们塞了嘴。 这不大半夜的回县里也不方便,就都扔在了王桃花家的作坊里。 也因着王桃花家都是女眷,他们几个大老爷们住也不方便住,于是几人就各抱了一床被子在作坊的仓库里打起了地铺。 “赵大哥,还是回院子里睡吧!我把少安的床收拾出来,然后冬儿和我睡,刚好够你和几个大哥睡!” “丫头,不用麻烦了,现在天气热了也不打紧。再说你瞧瞧这有被子褥子,又不着风漏雨的已经很好了。想当年,大哥追贼,那荒山破庙可都住过。” “是呀,丫头,有一年我和赵哥追一个偷牛贼,还在义庄里睡了一晚呢。我还记得那里头有一排红通通的寿材架在长椅子上,少说十来具。有的年代久了,连里头的骨头茬子都能看到……” “哎呀,马大哥,这大半夜的讲这个还让人怎么睡!?” 王桃花跺了下脚,捂着耳朵飞快地逃走了。 老马嘿嘿笑道:“想不到这丫头也有怕的呀!!” 四人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第254章 刁婆子死了 第二日清晨,赵大明几人匆匆吃了晨饭,就把刁婆子几人押去了县衙。 沟子村的人这才知道老王家竟然放蛇来谋害王桃花,一时间唏嘘不已,对这家人是彻底地嫌弃了起来,纷纷决定不再往来了。 因为是当场抓住,人赃俱获,丁汝章也不客气,来个杀鸡儆猴,直接把王大海和刁康拉出去打了十大板子。 接下来几人就老老实实,一字不落地把事情给招了。 此案用苗疆秘药害人,按大梁律属于十恶斩杀之罪中的不道,于是主犯刁全直接被判了秋后问斩,老头子听到后两眼一翻,晕死了过去,然后被衙役拖走了。 这下刁婆子几人更是吓得瑟瑟发抖,忙扑在地上磕头求饶,王大海干脆尿都吓了出来。 丁汝章一拍惊堂木,颇为不满地指着刁婆子道:“刁氏,你已多次来这公堂之上,所犯罪行均记录在册,为何不知改过,难不成是本官教化不力吗!” “大……大人……我……” 刁婆子牙齿都在打架,哪里说得出话来,这么一急嘴巴又歪了,口水一串串流。 丁汝章皱着眉头,微微摇了摇头:“你虽不是主犯,此事却皆因你而起,最是包藏祸心,挑弄是非,实乃毒妇也!本官念你年岁大了,就不打你板子了。下半辈子在牢里好好反思吧。来呀,把人带下去。” 刁婆子心都要碎了,她不要坐牢啊,她还得享福呢!?于是赶紧朝堂下喊着王有贵:“有贵,有贵,快来救娘啊!” 王有贵也是急了,想上去来着,结果被衙役用水火棍拦在堂下。 “娘,娘,娘啊!” 只能跪了下来,眼睁睁地看着刁婆子像只小鸡仔子似的被拉了下去。他实在不敢相信,自己才在县里做了几天活计,家里就发生了这般祸事!! 剩下的刁康和王大海因是从犯,打了三十大板后,被判了囚刑五年。至于刘氏在被打了三十板子后,直接被丢出了衙门,被肝胆俱裂的王有贵背回了家。 又因为刁全私藏禁药,丁汝章派衙役去家中搜查,果然又找到了好几瓶禁药,于是家产全被抄没了。 刁婆子的大嫂葛氏看到自个夫君、孙子被关进了牢里,辛苦了几十年的家产又被抄走了,直接晕了两日才醒。 等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跑去王有贵家大闹了一场。 “来呀,平儿,安儿,把这家全部给我砸了!” 很快王有贵家锅碗瓢盆,坛坛罐罐被炸了个稀巴烂。屋里的被子、衣服,床铺,柜子也全被扔了出来,王有贵更是被两个表哥按在地上毒打了一顿。 最惨的莫过于刘氏,本就打板子打得只剩半条命了,又被几人从床上拖下来打了一顿,末了,连头发都被绞光了。 最后,葛氏把王有贵家好的衣裳,刁婆子藏的银子,库房里的米面油盐,圈里的鸡和牛棚里的牛全给拉走了。 王有贵还要来拦,刁平一拳就揍得他后槽牙掉了两颗。 “我去你娘的!我家几十年的钱财,都被那死老婆子霍霍光了。我爹被你家害得砍头,我儿子都被你家害得坐牢,赔这么点东西算便宜你了。” “平儿不要跟他废话,咱们走。以后咱们两家就是仇人。” 王有贵看着一片狼藉的屋里,想着自己三个孩子,两个被关牢里,一个被拐走了,顿时悲从心来,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老天爷呀,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呀! 王有贵家的事传出去后,不知道是谁说那扫把星安了他家,一时间打他家门口经过的人都少了许多。 第二日,赵大明亲自来了一趟王桃花家,并带来了刁全家五两银子的赔偿。 王桃花拿着那锭白花花的银子,嘴角是止不住地笑,哼,那刁家,王有贵家可不就是恶有恶报吗,活该!!! 于是张罗了一桌好饭菜来招待赵大明,还把那日打蛇的几人也一起叫来了。 本来几人看赵大明在还有些拘谨,可是几轮喝酒吃肉划拳下来,几个男人很快就打成了一片。 等众人散去,王桃花想到心里埋着的那事,就问向赵大明:“赵大哥我想请你帮个忙?” “妹子,就凭咱们这交情,有话尽管说!” “我想去大牢找一趟刁婆子。” “这事好办,回头我跟牢头交代一下。你去的时候报我名就行。” 翌日下晌,王桃花拎着个篮子来到大牢。 里头的情景果然跟电视剧里颇像,只不过分了男牢和女牢。大牢里颇为黑暗,只在每隔十来米在过道墙上凿了洞,里头放了盏极小的油灯。 许是怕犯人逃跑,监牢的墙极为厚重,上头只有一个巴掌大的窗子。每扇牢房差不多八九个平方,却关了七、八人,拥挤不堪。里头别说床了,连桌椅板凳都没有,就地上铺着些稻草、破被子。 古代牢狱 因常年见不到阳光,空气又不流通,里头弥漫着一股浓浓的尿骚味和霉味,令人很不舒服。 见王桃花挎着篮子走来,里头披头散发,衣裳褴褛的女犯便扑了过来,伸着手要吃的。 “姑娘,给点吃的吧!求求你了!” 这时一只瘦小得跟鸡爪子似的手抓住了王桃花的裙摆。 “姑娘,老婆子三天没吃饭了,行行好吧,给我吃两口吃的吧。让老婆子死之前也能吃上口干净饭吧。” 王桃花就见那老婆子头发都白了,牙齿也没剩几颗,脸上皱巴巴的跟松树皮似的,颇为可怜。 正想着从篮子里拿点吃食,跟在身后的牢头一鞭子就抽了过去,犯人们立马一窝蜂地躲去了墙角。 “姑娘,你可别心软,这里头关的可没几个好人。呐,就刚才讨吃食的肖婆子十年前可是个出了名的老鸨子,拐了好几家清白姑娘卖去了青楼。” 王桃花一听这话,再无怜爱之意,心道:“这人贩子就应该千刀万剐,还活着干嘛!?” 等到了刁婆子牢房,就见里头关着五、六个犯人,正眼巴巴地盯着王桃花的篮子,咽着口水。而刁婆子正独自靠在墙头,合着眼睛,喃喃自语。 王桃花从袖笼里摸出半两碎银子塞给牢头。 “牛大哥,我有些事想问问她,还请你行个方便。” 牢头忙把银子放进了怀里,笑得见牙不见眼:“姑娘太客气了。不过姑娘,我得提醒你一下,这间牢房里关的都是几个出了名的恶人,你可千万别被他们骗了。” “好,谢牛大哥提醒。” “那我去那头蹓跶下,姑娘自便,有事唤我一声。” 说着哼着曲子,往前头走去。 王桃花拍着栅栏,喊了两句:“刁三妹,刁三妹。” 刁婆子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猛然睁眼,咬牙切齿地看向栅栏外。 “死丫头,你怎么来了!?” 那眼神是真毒,要是她手中现在有刀,保准毫不犹豫地捅了过来。 “当然是来看你笑话了。怎么样,住在这包吃包住的牢房里舒坦吧!?” “你……你给挨千刀的畜生,黑心烂肺的贱种,想当年你出生时我就该把你按在尿桶里溺死。” 刁婆子面色狰狞地喊着,那嘴角越来越翘,双手也抖了起来。 “刁三妹,说到黑心烂肺的,这牢里所有的犯人加起来恐怕也没有你狠。说吧,我爹当年是从哪里抱来的!?” 刁婆子一愣,看着王桃花突然笑了起来,满脸得意地说:“哼,你爹的确不是我亲生的。想知道他的身世,除非你把我弄出去。” “瞧瞧,这都关牢里了还敢拿乔呢!你不说还真当我没办法呀!?” 说着似笑非笑地揭开篮子,就见里头是一大堆白胖胖的馒头,立马另外几个囚犯就按捺不住了,忙求着王桃花给吃食。刁婆子脸上虽然不屑,可也在不停地偷偷咽口水。 “好心的姑娘,给口吃的吧,你会有好报的!” “好啊!你们谁帮我打那老婆子一顿,我就给一个馒头。” “真……真的吗?” “我都把馒头带来了,还有假!?” “好,我来,我来!” “我也来!” “行啊,你们一起上!把她先给我按住了!” 立马那五六个犯人卷起袖子,就朝刁婆子走了过去。 “你……你们不要过来。” 可下一秒,刁婆子就被几个犯人按住了手脚。对方都是三、四十岁的妇人,她一个老婆子怎么能挣脱得了? 这下刁婆子害怕了,忙歇斯底里地喊:“救命啊,打人了!” 可惜这声音就如同石沉大海。 “刁三妹,我既然能来牢里看你,又岂能没有准备,我数到三,你若不说,我就让他们打你一顿。哦,对了,明天,后天,以后我每天都来,咱们看看谁能耗的过谁?!” “三!” “二!” “一!” 眼看拳头就要落下了,刁婆子吱哇乱叫:“别……别打我……我……我说……” 三十年前,辰王之乱刚被朝廷镇压不久,残余的流匪四处逃窜,祸害百姓。 这日下晌,王孟喜抱着发高烧的王有财顶着风雪往县里走去。 走到半路时,就发现许多人往这边跑来。很快王孟喜得知了一个消息,有一股叛匪洗劫了附近的一个村子,为了不走漏消息现在正追杀了过来。 王孟喜这下也顾不上去县里了,只能抱着王有财跟着人群往回跑。 跑了一刻钟,有个抱着孩子的妇人摔了一跤,拐了腿,只能坐在路边哭泣。 王孟喜本来想直接走掉的,不料那妇人哭喊着:“大哥,大哥,你行行好,救救我的孩子吧,他才两岁。” 王孟喜很是为难,这雪路难走,自己抱着一个孩子已经十分麻烦了,要是在搭上一个孩子,自己说不得就跑不了了。 这时那妇人从怀里摸出一个布袋:“大哥,这里有几十两银子和一些首饰,你若能救我孩子一命,这些都给你。” 王孟喜看着那布袋双眼发直,这两年给王有财治病已经掏空了家底。于是接过布袋,把那孩子裹进怀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去…… 很快叛匪就追了上来,王孟喜对这一块地形还算熟悉,就往山里逃去。好不容易躲开了叛匪,却因雪深路滑从山坡上滚了下去。 等他醒来,发现一条腿被摔断了。再看两个孩子,王有财已经咽了气,那妇人的孩子却完好无损。 王孟喜哭了一顿,只能先把王有财的尸身埋在路边,然后带着那孩子爬回了村……后来那孩子也就自然而然地成了王孟喜的二儿子,为了不被人发现,还送去了刁氏娘家住了两年。 这下王桃花总算是清楚了这桩官司,心里虽有起伏,却也释怀了。 王有财果然不是刁婆子的亲生儿子。 “刁三妹,你住的那宅子,还有那十来亩好田都是我亲奶奶给的那银子置办的吧,可你为什么要那般苛待我爹,真是个蛇蝎心肠的恶毒的婆子!” “恶毒,你说我恶毒!哈哈哈!” 刁婆子突然癫狂了起来:“当初要不是当家的救了你爹,你爹早冻死了,或者被叛军杀了,我给他一口饭吃让他活着,他还想怎么样!?再说当家的腿都因此摔断了,那银子还不够赔呢!” “所以你就把所有的怨气和不满全部发泄在我爹身上,可那时他才两岁……” “他活该,他就是个杂种,这个扫把星祸害了我们全家!就是他夺走了我家有财的命。要不是老头子拦着,我早掐死他了。 还有你那个死娘,惯会装模作样,为了一个破丧事还敢顶撞老娘!我就得给她立规矩,教教她怎么做人家的儿媳妇!哈哈,瞅瞅,这不就死在我前头了嘛!” 刁婆子说到这里,龇牙咧嘴,口水直流,那眼睛里的狠意和恨意如洪水般止都止不住! “哈哈,死丫头现在你知道了又想怎么样?有本事你杀了我呀!你杀了我,你也得坐牢。哈哈哈哈……我以后在牢里,天天诅咒你,总有一天我要看着你死,哈哈哈。” 王桃花摇摇头,这老婆子的心已经黑透了,没得救了。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刚配好的一记药粉,想了想,终究还是放下了手。 做了就会留下破绽,这事自己绝对不能沾手! 她看向那群正埋着头吃馒头的犯人,眼睛一闪,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奶,怎么说你也养育了我爹一场,我这人心善,呐,这里头还有几个馒头,都给你了!” 刁婆子不可置信地看着王桃花:“你……你……你有这么好心!?你肯定在里头下了毒!?” “下毒?就你值得我下吗?呐,馒头就在放这里头,你要是怕呢,就别吃。” 刁婆子本就饿了两顿,现在这馒头一激更是饥肠辘辘,赶紧扑了过去,拿起馒头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哼,别以为我会谢你,这是你该的,是你爹欠我的!” 王桃花最后看了一眼刁婆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果然人一走,另外几个囚犯就扑了过去抢馒头。 刁婆子本就野蛮惯了,于是又是抓,又是踢,又是吐口水……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婆子哪里是这么多人的对手呀!? 很快就被揍得鼻青脸肿,像个葫芦一样在地上打滚。 最后只得缩在墙角咒骂着几人。 可她这一骂起来就没完没了,那话也是越骂越难听,把几个犯人惹怒了,一起把她按进了旁边的尿桶里。 刁婆子使劲地挣扎着,一张嘴,腥臭的屎尿就咕咕地里头灌。想抬头吸口气,却又被死死地按着了。就这般没几息时间,人就不动弹了。 等犯人们尖叫着闪开,刁婆子已经满脸屎尿,双眼暴睁,死在了自个平日骂人常说的尿桶里…… 第255章 跟着你有肉吃 王有贵知道刁婆子死讯已是第二日中午,衙门来人叫他去收尸。 “啥?我……我娘死了。” 王有贵顿时面无血色,身子就如秋后的叶子般摇摇晃晃。 说来这刁婆子对他是真好,从小好吃好喝好穿的也都紧着他,就连当初分家也是把绝大部分家产给了他。 所以这么多年来,王有贵在刁婆子得庇护下,过得颇为舒坦。现在这主心骨死了,真把她心里最后一根弦给崩断了。 “不……不可能……她前日还好好的,官爷你……你是不是弄错了。” “没错,已验明正身,人就是刁三妹。说是昨日傍晚脚滑,跌尿桶里灌了脏物溺死了,你家快去收尸吧。” 王有贵跌坐在地上,那身子不停地打着摆子,心里的冷意一股一股地涌了上来。好半天才勉强站了起来,然后踉踉跄跄地朝门外走去。 最后还是王孟山让王有泉驾着牛车,带着王有贵去衙门收的尸。 等刁婆子运回来了,王有贵又犯难了。他们家现在要钱没钱,要物没物,连块新布都拿不出来。最后只能从一堆破衣烂衫里挑了件补丁少点的衣裳给刁婆子换上了。 看王有贵只知道唉声叹气埋头哭,刘氏又卧病在床,王孟山作为村长只能代劳了。让人从村里寻来几块干木板,随便拼凑成了一副棺材,就把刁婆子塞了进去。 接着王有贵跪了一天,也没几个人前来吊唁。 等送棺上山时更是没人送殡,连刘氏的娘家人都没来,可见刁婆子和王家夫妇为人是多么失败。 最后刁婆子被冷冷清清地抬去山里埋了。 这阵仗就连当初王有财下葬时还不如…… 刁婆子埋了后,王桃花特意找到王孟山把这前前后后的事给说了一遍。 王孟山当时惊得胡子都拔了好几根下来,当下就派人去那坟山看了。果然有墓牌和一个垮塌的坟堆,再结合刁婆子往年对王有财的所作所为也就信了。 “丫头,你跟老夫说了这事,心里可是有了打算?” “村长爷爷,我要把我爹这一支从我爷爷家移出去。我问过张大娘,我爷爷有个堂兄弟不及弱冠就去了,你把我们过继到他那一支去吧,以后我们把他当亲爷爷,一年两祭给他上香扫祭。” 王孟山浑浊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光亮,他原以为王桃花要脱离王氏一族,现在听她这么一说心下松了口气。 这丫头是个有本事的,有同村同族这份香火情在,他相信她会带着村里人过上好日子的。 “丫头,你说的是孟村吧!哎,他也是个可怜的人。有你们扛他的香火,想来地下也是欢喜的。” 就这般,王孟山选了个吉日,召集了所有村人把王有财的事给说了一遍,当然隐去了白家村那一段。接着又把王桃花过继的打算给说了一遍。 村人听了恍然大悟,难怪刁婆子那般偏心,原来王有财还真不是亲生的。 张大娘抹着泪:“说来有财也是个可怜的,不管他怎么做,怎么孝敬,那刁婶子就是看不上。哎,这几十年啊,他真没过过几天如意的日子。” 王桃花宽慰她道:“大娘,咱们应该为我爹感到开心。这下他在地底下碰到刁大娘,再也不怕她拿孝道压人了,想来可以松口气了。” 于是在众人的见证下,王孟山把王有财划去了王孟村的名下,从此王桃花兄妹俩跟王孟喜和刁婆子,以及他们所有的亲朋再无瓜葛。 转眼到了六月中旬,婆儿果下了枝头,红薯粉做完了,王桃花会的几样络子也全教给了马氏,王桃花就空闲了下来,决定把账给盘账。 刘冬儿拿着毛笔在纸上写写画画了一会儿,抬起头来:“姐,这婆儿果咱们前后一共送去了一千五百四十三罐,五十文一罐,一共是七十七两一钱,扣除果子花费了一两半银子,罐子一两六钱银子,干桂花二钱银子,冰糖六两八钱银子,咱们挣了有六十七两银子。” 王桃花笑眯眯地点点头,相对于上一次盘账,刘冬儿计算能力突飞猛进呀! “嗯,不错,你再把红薯粉和络子的钱也算上去!” 说着把红薯粉的账本递了过去,刘冬儿就认真地看了起来。 没到两刻钟,刘冬儿就放下了笔。 “姐,算好了。红薯粉咱们挣了一千六百四十两,扣除五百五十四两八钱零二十文的本钱和工钱,咱们挣了一千零八十两一钱零八十文。络子的话咱们一共送了五次,挣了一百零三两,两笔加起来拢共是一千一百八十八两一钱零八十文。” 端着茶水过来的莫小兰听了十分佩服。 “二小姐,你算账可真厉害,我瞅着比那铺子里的掌柜还快呢!” 刘冬儿咧嘴笑道:“兰儿姐,我这不算快,姐算的更快呢!” 突然又一拍脑袋:“姐,咱们还忘了酸辣粉铺子了。” 说着打开酸辣粉铺子的账簿算了起来。 “姐,铺子这一个半月挣了九十七两八钱,扣除本钱和袁婶子的工钱还剩八十九两四钱。所以一共挣了一千二百七十七两五钱八十文。” 王桃花略微加了下,就赶紧鼓起掌:“哎呀,咱们冬儿有进步,算得是分毫不差。” 刘冬儿一双眼睛亮晶晶:“姐,那还不是你教的法子好用。” 王桃花让莫小兰收起了账簿,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这忙了三、四个月还是吃到了肉的。” 想着这半年也多亏了众人的扶持,特别是最后这十来天为了红薯不坏掉,大家连夜磨粉下浆,只睡上了两个多时辰,也没有一句怨言,更没提过要加钱,王桃花对此还是很感动的。 于是准备犒劳一下大家伙。 说来前世自个就吃过黑心老板的苦。那时交了八十的保证金去做街头做某险调查报告,说白了就是要号码。受尽了白眼,问来了十来个号码,那老板竟然说号码没达标,不仅一分钱没给,连保证金也没还,后来更是玩失踪,真是把她给气死了。 她可不想做这种鱼肉员工的黑心老板,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她要做一个有原则的好老板。 她先把罗桂花找了来。 “婶子,明日我去买上口肥猪和鸡鸭之类的,你把作坊里的人全叫来,咱们乐呵乐呵!” 罗桂花疑惑地瞧去:“丫头,你这是有啥喜事嘛?” 王桃花给罗桂花倒了杯热茶:“婶子瞧你说的,没喜事就不能吃饭了?我呀,就是想着大家伙辛苦了,想感谢大家这几个月来的帮持。” 罗桂花就捂着嘴笑道:“哎哟,丫头,我就没见过你这般大方的东家。行行行,那我这就张罗下去,这下大家伙有的乐呵了。咱们作坊的人全算上去,约莫有六十多人,差不多有个六桌就够了。” “婶子,那灶上啊,我还请了古婶子,她做的菜味道颇好。不过那洗菜,切菜,洒扫就得咱们自个来了。” “哟,这算啥事哦!这村里老娘们哪个不会?保准办的妥妥的。” 等王桃花要宴请作坊员工的消息一经放出,村里又沸腾了起来。 瞧瞧,这去桃花作坊里多好啊,事儿轻省,挣钱又多,现在东家还请饭吃,啧啧,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活计呀! 正如前世那句经典名话吗,经济地位决定家庭地位。也就这半年功夫,作坊里上工的妇人在家里的地位都高了几分! 所以剩下的妇人们是削尖了脑袋想进作坊上工。 六桌席面摆在了大作坊,现在红薯粉做完了,里头留了一大片空地,又有锅灶,最是合适不过。 等肥鸡大鸭肘子肉上了桌之后,众人一边开心地吃着肉喝着酒水,一边聊着家常,别提多快活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只见王桃花举起酒杯笑道:“各位婶子,嫂子这几个月有赖大家的扶持,才能让作坊顺利开工。我王桃花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来,我敬大家一杯。” “哎哟,桃花你太客气了,说实话你这作坊里的工钱给得高,又轻省,咱们都爱干的。我娘家好几个姐妹都托我打听来着呢。” “是呀!婶子说句托大的话,你呀是咱们看着长大的,和白嫂子一样都是个良善的。我也去县里做过活计,哎哟,那东家是一肚子的坏水,巴不得咱们没日没夜地做事呢!” 王桃花一口就把甜酒喝了:“桃花,谢婶子们对我的抬爱了,咋说呢,只要大家守我作坊里的规矩,我王桃花一定不会亏待大家。小兰把东西拿出来吧!” 很快莫小兰就抱出了一个大篮子,里头是一个个喜气洋洋的红封。 众人顿时有些莫名其妙,不知王桃花葫芦里卖了什么药。 “这次红薯粉大家赶的辛苦,好几日都没吃好睡好,好在咱们都做完了。我呢,给大家封了一个红封表示心意,大家可千万不要嫌少,就权当是买上两斤肉补补身子。” 啥!? 还有赏钱!!! 所有人嘴都张圆了。 直到领了红封后,众人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有手快的已经拆开看了,里头足足封了五十文钱,一时间眉开眼笑,欣喜若狂。 一波惊喜还未散去,王桃花又来了一波。 接着王桃花从做红薯粉的四个流程里各选了三个做事最用心的人,给她们封了一个二百文的红封。 这可是半个月的工钱,把那几个“中奖”的妇人给乐坏了,那脸上的笑呀就没断过! 可把其余人看得眼热。 罗桂花笑道:“瞧瞧,这么好的东家哪里找呀?我可得跟在桃花后头吃肉,不学那些眼皮子浅的。” 这话一出,众人立马想起了半旬前的事。 那日有两个妇人聊天打诨,坏了好几缸浆粉。罗桂花说了她们几句,反而还闹腾了起来。王桃花也不惯着,直接结了工钱让她们走了。后来她们来求了好几次,王桃花都不为所动。 从那事以后,王桃花的秉性,众人算是摸清楚了,再也不敢“乱来”。 王桃花忙夹了个大鸡腿给罗桂花,笑道:“婶子们,咱们一起大口吃肉!” 这顿饭吃得宾主皆欢,等人散了后,这红封的事一传,大家伙对进桃花作坊更是一百个上心了。 就这工钱,奖励,不眼红的是个棒槌!! 第256章 木莲籽香 随着天气越来越热,外头的蝉声也渐渐地多了起来。 最近几日来铺子里吃酸辣粉的人明显少了许多,可把袁春花几人给愁得嘴上都长了燎泡。 这不王桃花又看见袁春花顶着日头在铺子门口左右张望着,不由得叹了口气。就她这倚门相望的模样,还不把人给吓死咯,所以忙把她拽了过来。 “婶子别急,坐下喝杯水吧。” “哎呀,桃花,你咋还坐的住呀!这都快到午时了,咋还没人来吃酸辣粉呀?” 袁春花眉眼里全是忧色。 “是呀,姐,我刚看了这半旬的账簿,现在每日才卖三十来碗酸辣粉,昨日更少才二十碗。” 小丫头也是满面愁容。 王桃花看这一个个跟吊葫芦似的蔫头耷脑的,“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瞧瞧你们几个,那眉头都要夹死苍蝇了。冬儿特别是你,再皱下去都得长皱纹了。这腿呀长在客人的身上啊,咱们着急也没用。再说,我这不是在想法子吗!?” 正说着,杜子腾一边抹着汗,一边喘着粗气走了进来。 “桃花,快……快给我倒杯水,渴死我了。” 王桃花随手给他倒了杯水,他接过就喝,很快一张脸就皱了起来:“桃花都这般天气了,你怎么还喝温水啊!?这不是更热吗!?” “呼!” 说着吐出一口热气。 “瞧瞧,我这嘴里都能吐火了。” 王桃花打趣道:“哟,那你可不成了太上老君的喷火童子了。” 仔细看去,这胖乎乎,白里透红的脸蛋还真有几分相似。 “得,我还是做个东海龙王吧,至少咱们生活在水里,不热!” 见王桃花又自顾自地倒了一杯温水,杜子腾奇怪道:“桃花你不热吗?” “热啊!不过我看书上有说——人人避暑走如狂,独有禅师不出房。非是禅房无热到,为人心静身自凉。子腾,心静自然凉,你啊,还是太浮躁了!!” 杜子腾鼓着眼:“得,你就装吧!我就一俗人,可做不到六根清净。那啥,小兰给我来碗酸辣粉,记得少放点辣子,不然我保准涅盘重生。” “好,好,好,杜公子稍等,我这就去下粉。” 好不容易来了个客人,莫小兰激动得都要跳起来,赶紧去做粉。 杜子腾看铺子里也没其他食客,忙凑了过去,小眼睛眨啊眨:“咋样?桃花,你这铺子生意最近惨淡吧,得想想法子呀!我可不想看你关门大吉!” 王桃花瞪了他一眼:“哼,我谢谢你哦!我这不在想着呢嘛!” 其实这夏天到来,最好卖的东西莫过于冷饮。可是平川县能有冰窖的人家不超过一只手,就算是县衙里官卖的也贵的要死,拿来做吃食就不划算了。 她也想起了曾经看过的电视,里头的穿越人士用硝石制冰,自己还认认真真地看了好几遍,也去查了些资料确实说可以制冰,于是兴冲冲地跑去杂货铺子买,结果傻眼了。 原来硝石这东西在大梁不仅产出极少,还因为可以制作火药,属于朝廷管制的资源,全县只有两处铺子有少量在卖。关键是贵的要死,一斤硝石竟然卖到了二百文。 还有这玩意大概是1:1或者1:n地成冰率,即一千斤的冰要一千斤甚至更多的硝石。好在这硝石可以重复使用很多次。 可王桃花想到夏日炎炎,还是一鼓作气把两家铺子的硝石全搜刮,也只有五十来斤不到,就这衙门里还专门来人问了缘由。 哎,古代的夏天没有空调、冰箱、电风扇,可太麻烦了!? 王桃花想到这儿,本来说好的“心静自然凉”瞬间破功,身上不自觉地热了几分,于是狠狠地瞪了眼正吃得满头大汗,酣畅淋漓的杜子腾。 到底该卖什么呢?哎,伤脑筋。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没滋没味的白水,突然想起每到夏末,奶奶都会上山摘冰粉果子做冰粉吃,立马舌尖仿佛感受到一阵冰冰凉凉,柔柔滑滑,把肚子里的火气给消去了几分。 哎哟喂,怎么把它老人家给忘啦!? 王桃花猛地站起身来,一扫刚才的愁闷,欢快地喊道:“小兰,陪我出去走一趟。” 很快主仆俩就打着一把油纸伞,赶着牛车出去了。 杜子腾看着主仆俩的身影,小眼睛像灯泡一样亮着:“嘿,瞧那丫头嘴都要咧到耳后根了,哈哈,肯定是想到了好吃食了,这下我又有口福了。演之啊演之,你可吃不到咯。” 夏演之上旬就去了州府的云峰书院求学,估摸着一年半载回不来了。 杜子腾三五下就扒完了剩下的酸辣粉,朝冬儿挥了挥手。 “冬儿,给哥再下一碗!还是得多放点辣椒油,不然味儿不够啊!” 说着又从腰间拔出扇子扇了起来,嘴里嘀咕着:“哎,这鬼天气太热了,整得爷都没啥胃口了!” 刘冬儿差点摔在了地上,哥,你都点第二碗了还叫没胃口!? 再说王桃花俩赶着牛车穿了两条子巷子。 “小姐,咱们去哪里呀?” “济世堂!” “啊,小姐你身子哪里不舒坦?可是被日头晒着了?” 小丫头一脸紧张。 王桃花捏捏她的脸:“放心啦,我身体好着很呢,咱们这是去寻新吃食。” “啥,去医馆寻吃食!?” 莫小兰有些脑袋不够用了。 要想做冰粉,就得先找到冰粉果。 这冰粉果又叫薜荔(bili),四、五月开花,八、九月成熟,这下山里还没有。可她自小给爷爷翻晒药材,自是知道这东西可以药用,药名为木莲果,所以自是去医馆寻。 薜荔 济世堂。 “桃花,这次要买些什么?” “石头哥,我要买木莲果,怎么卖的呀?” “这东西山里也多,干果三文一斤。你要多少?” 王桃花想到这时代还没有冰粉,果子价钱又这般低,心里一阵雀跃激动。 “石头哥,你看看铺子里有多少,我都要了。” “啥,全都要啦!?” 石头正踩着个高椅子给人抓着药,差点一跟头栽了下来。 最后,除了给济世堂留下几十斤药用,一百多斤木莲果全部被王桃花买走了。接着王桃花又去扫了另外几个铺子,最后拢共买下了快一千斤木莲果。 她雇了三辆牛车,把这些东西都运回了沟子村。 等刘冬儿看着库房里那七、八个鼓鼓囊囊的麻袋,疑惑地问道:“姐,里头装着什么啊!?!” 王桃花一挑眉头:“当然是银子!” 刘冬儿眼珠子都要飞出来:“天爷,这……这得多少银子呀!” “哎呀,我的好妹子耶,你还真信呀!?姐去哪里给你装这么多真金白银来呀!哈哈,里头是咱们这个夏日挣钱的好东西。” 说来酸辣粉铺子后头本就留有灶房和库房,但王桃花觉得县里头人多嘴杂,为了保密,还是决定把干果子都放在沟子村。到时只要把里头的籽拿去铺子里做冰粉,自然更安全了。毕竟这东西容易学,她可不想为他人做嫁衣。 王桃花打算先试试手,就把众人叫到了桂花树下。 不得不说当初吴长水父子俩布置这院子是真花了心思的,这棵桂花树足有海碗粗,还是吴木有次去山里伐木头发现的。于是叫了几个人花了两天功夫,才把它连根带叶地挖了来栽种在院子里。 现在桂花树长得极茂盛,叶子田田,像把绿色的大伞把那阳光遮得严实,所以在树下颇为凉快。 “姐,这就是你说的挣钱好东西?咋长得这么丑呀!” 刘冬儿捏着一颗外形跟陀螺似的干巴果子一脸嫌弃。 “冬儿,你可别小看了它。这做出来的东西叫冰粉,就跟冰块一样晶莹剔透,而且非常爽口,要是用冰块镇一镇,天爷呀,别提多好吃了。” “啥,这般好吃?那……那咱们赶紧动手吧!” 刘冬儿现在对吃食一事是越发着迷了。 “好,你们看着哈!这皮干了有些结实,你们得用剪子把果子剪开。呐,里头有这些芝麻粒大小的籽就是母的,把这里头的籽用勺子挖下来,咱们要用的就是这东西。若是里头空空的,就是公的。咱们也不浪费,它还可以做药,到时再卖回药铺去。” 微凉的风掠过,树叶摇曳,光影婆娑,几人就在树下一边说笑一边挖着木莲果子…… 大半个时辰后,四人就挖出了满满一汤盆的木莲籽。 “好了,咱们今天先挖到这儿,接下来就开始制作那冰粉吧!” 这些木莲果本就是干的,倒是不需要重新去晒了。王桃花让杜月娘用纱布缝了一个袋子,然后舀了一小碗的木莲籽装进去,把口绑住后,先把它放在泉水里浸泡了半刻钟。 因为是第一次做,王桃花没敢放太多的水,差不多就三分之一个木盆。 接着把手里里外外地用澡豆洗了个干干净净,就就着那小半盆水开始揉搓了起来。 薜荔籽 众人都看得稀奇,感觉王桃花拿着那个纱袋就跟洗衣服似的,很快令人惊奇的事情出现了。 那纱袋里竟然流出了乳白色的粘稠汁液,接着清清的水慢慢变得稠了,颜色也微微变成了淡白色。 王桃花又搓了一会儿,发现里头已经没有胶质了,就拿来一块纱布把这盆水过滤了一下。 “好了,现在咱们把它放到井里去镇着,差不多晚饭的时候就能吃了。” 正说着,就见潘秀云拎着个篮子,笑吟吟地从院外走进来。 “桃花你们都在家呢?” 这两个月接触下来,王桃花发觉这潘秀云确实是个爽朗大方的,还颇为孝顺,心里也为张大娘感到开心。 “嫂子,今儿个什么风把给你吹来了呀?快来树下坐会,凉快凉快。” 潘秀云就嗔道:“你这丫头又胡说了,我来你这儿还少啊?我回娘家可都没这般勤呢。” 这话说得不假,前段时间红薯赶工时,潘秀云也被王桃花拉来帮了好几天工,累了就在王桃花家院里歇息。 说着给她倒了一杯凉好的茶水。 潘秀云走了路正渴着,也不客气,端起茶杯两口就喝干了。 “哎,说来这才六月多,咋就这般热了呢!?” 王桃花抬头看了看刺眼的阳光,叹了口气:“哎,可不是嘛!我们每日午后从县里头回来,一身衣裳都能拧出水来。” “那你们可得小心,别被晒着了。哎哟,光顾着说话,倒是把这事儿给忘了!” 说话间把篮子上的布给掀了开来,就见里头是些黄澄澄的杏子,各个快有鸡蛋那般大了,有些上头还有些红晕,就跟那娇羞的少女似的,散发着香甜的果子味。 杏子黄了 “呀,婶子,这杏子真水灵,哪里来的呀?” “当然是树上长的呀!” “啊!?” 见王桃花一脸吃瘪,潘秀云忙笑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这不昨日回了趟娘家,家里几棵杏子树可不都结满了,就挑了些黄熟的先打了下来。 娘说你最喜欢吃这果子了,这不就给你们拿了些过来。好吃跟我说声,我下趟去还给你们摘。” 王桃花挑挑眉头:“嫂子,你怕是想回娘家,拿我们想吃果子找的筏子吧!啧啧,这法子好!” “哎哟,你这促狭鬼,净拿嫂子开玩笑。不行,不行,我得把杏子拿回去了。” 说着作势要去拎篮子。 王桃花赶紧一把把篮子抢了过来,笑道:“哎哎哎,快瞧瞧这送来的东西还有往外拿的,难不成这又是个丁大娘呀!” “你这丫头惯会耍嘴。来,大家伙快尝尝,可甜了。” 于是杜月娘就接过篮子去腾了出来,顺便洗了一盘子。 王桃花拿起一个咬了一口,果真汁水饱满,酸甜可口,不禁赞道:“这杏子可真好吃,肉还厚实。” 潘秀云一张脸笑开了花:“好吃吧?不是嫂子吹,这村里呀也种了很多杏树,就数咱们家的最甜。说是我爷爷种下的,有五十来年了,咱们算是享了他老人家的福了。” 杜月娘点头:“嗯嗯,都说这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可不就是这个理。” 王桃花吃着杏子就想起了个事,忙把潘秀云拉到一边:“嫂子,大娘和大爷还闹着?” 说到这个潘秀玉眉间就多了一股忧色:“还闹着呢,本来这一个多月来两人话也多了几句,也能同张桌子吃饭了,眼瞅着就要好了。 这不前几日我那不着调的姑又回来哭了一通,说是把铺子给卖了,填了那饥荒。不料从那天起,刘金山两口子就处处欺负她,这不要咱公爹去给她撑腰呢。” “那……那张大爷去了没!?” 潘秀云叹了口气:“哪能没去!栓子和我拦都拦不住。我那姑什么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公爹一说不去,她就拿着把剪刀跑去我爷,奶的墓上,说自个被欺负了,娘家人也不管死活,要把自个捅了去找爷奶呢!” 王桃花撇了撇嘴:“给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往自个身上捅,真是翘尾巴的蛾子,惯会作妖了。” “谁说不是!可是公爹理不清呀,这不前脚刚走,娘就跟我说以后自个留在屋里吃。哎,愁死个人哟!!” 王桃花瞧她是真恼了、愁了,想来也是,摊上这么个老姑真跟那鞋底踩了粑粑一样难受。 哎,这张大爷怎么就拎不清呢!? 第257章 冰饮子和讲故事 等吃了晚饭,天色已是一片漆黑。 王桃花把冰粉从井里拿出来时,那盆水已经凝结了,就像一块透明的玻璃。 王桃花按了按,很有弹性。 “嗯,做好了,杜婶你去拿干桂花、婆儿果酱,小兰你去臼些花生碎,冬儿你去化些红糖浆水来。” 杜月娘母女应声而去,刘冬儿却眨眨眼:“姐,红糖是啥糖呀?你放哪儿了?” 王桃花一拍脑袋:“哎哟,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那红糖就是紫砂糖,我上旬买了些放堂屋的屉子里了。” 这个时代红糖不叫红糖,也不是细腻的沙状,而是巴掌大的糖块,名唤紫砂糖。多是广南东西两路运来的,价钱卖得颇贵,一斤就要二十文钱。 王桃花上次来月信,熬煮的糖水是冰糖,倒没有红糖那般柔和、醇厚、好喝,所以就去买了些备着。 等三人把东西拿来,王桃花就把冰粉划成几个大块,用井水荡了几遍,然后拿起一块切成了桂圆大小的块,倒入一勺子红糖浆液,又挖了一勺子婆儿果酱,撒上花生碎和干桂花,顿时一碗解暑圣品——冰粉闪亮登场了。 众人看去,那透明的跟水晶似的冰粉中流动着红褐色的糖浆,散发出诱人的光泽。加上红如玛瑙的婆儿果酱,焦黄的花生碎粒和灿若星辰的干桂花,只看一眼就已沦陷。 冰粉 “姐,它清清亮亮,看起来就好吃!” “小姐!这吃食跟冰饮子有些相似呢。” 莫小兰说的冰饮子是这个时代夏日消暑的好吃食。 王桃花曾在书里有见过,到了宋代冰饮子种类颇多,如砂糖冰雪冷元子、生淹水木瓜、药木瓜、砂糖绿豆甘草冰雪凉水、冰雪荔枝膏、冰珠蜜水、雪泡豆儿水、樱桃酥酪、雪泡梅花酒、漉梨浆、椰子酒、木瓜汁、皂儿水、甘豆糖、缩脾饮…… 还有一种超级王牌,名唤酥山,是达官贵人的案上客。 据说是用冰、奶油、酥油等拌入蜂蜜或雪糖,在盘子上淋成山峦的造型,再放到冰窖里进行冷冻,如此一来,酥山就会变得更加晶莹剔透,流光溢彩,巍峨多姿。山峦其中还会插上花朵、彩树等装饰品,非常美观高级。 据说这酥山的味道是入口即化、甜糯滑腻。发展到后来,还出现了“贵妃红”、“眉黛青”染出来的红色或绿色的“酥山”,可谓风光一时。 宋代冰饮子 所以这古代虽然没有可乐,雪糕和奶茶,但吃食上并没大家想得那般寡淡。 “好了,好了,别看了,赶紧尝尝吧!” 于是四人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 这冰粉口感细腻顺滑,宛如柔滑的丝绸,轻轻地在舌尖上滑过,又似甘甜的泉水般纯净,让人回味无穷。 关键是凉凉的,仿佛让人置身于冰雪之中,消散了一身的暑气。 “唔唔,这个……这个太……太爽滑了。” 刘冬儿嘴里包了许多,含糊不清地说着。 “小姐,好冰凉呀,难怪叫冰粉。咬起来又滑又嫩,比豆腐脑还好吃。里头加了这些东西,更是喷喷香!” 王桃花看向杜月娘:“杜婶你觉得咋样?” “嗯,比冰饮子更要嚼头,这东西看着大块,吸溜一下子,就化了开来,满口清凉甜香。小姐,这个要是拿去卖,保准能挣钱。” 被众人这么一说,王桃花对冰粉挣钱充满了期待。 “好,那咱们就边吃边来商量这冰粉卖多少银钱好?” 莫小兰侧着脑袋想了想:“小姐,这县里头卖的冰饮子可贵了,最便宜的都要卖十文一碗呢,我听以前府里的管事说,那些雅致点的酒楼子里要卖上百文一份呢。” “一碗冰饮子卖这么贵!?” 王桃花有些惊讶了。 杜月娘笑道:“说来饮子是不贵的,都是这冰抬的价。以前莫家有个巨大的冰窖,每年的藏冰够府里大小主子用到来年中秋!老夫人说过光这藏冰每年就得花两、三百两银子呢。” 说来说去,还是这“冰”的搞的鬼! 王桃花在心里默默地算着一笔账。 先不说硝石能不能供得上,光是用硝石制冰,一斤冰的成本就是二百文。砸碎后可以分到十来碗,就算一碗卖二十文,再除去木莲籽和糖浆水,妥妥地亏钱呀!若是自个卖三、四十文一碗,估计多数食客就望而却步了。 看来往冰粉里加冰这事还得慎重思考。 没了“冰”来干扰自己,王桃花很快就想清了其中的章程。 她打了个响指,宣布冰粉跟水晶粉一样卖十五文一碗,这般扣去红糖浆水和各类配食,每碗约莫能挣十二文。 几人觉得这价钱也没什么不妥,实在是这冰粉味道太好了,就算不加冰也好吃呀! 于是等到月儿初升,在几人叽里咕噜地讨论一通后,王桃花又决定把冰粉改名为水晶冻,后日正式售卖。 接下来看时间还早,外头又凉快,几人干脆围着石桌聊了起来。 夜里不饮茶,杜月娘就洗来一盘李子,又端来一碟子瓜子。 “小兰,我平日常听你干活时会哼那话本曲子,可是以前府里有人教了?” “不是的小姐,以前那府里的主子们寿辰节日,常会请了百戏团子来的。我那时啊,就常常躲在角落里听,久了就学会了些。那府里规矩多,娘说我唱得难听,省的扰了主子们的清静,我……我就很少唱了!” 莫小兰撅着嘴,有些遗憾地说道。 杜月娘捂着嘴“咯咯咯”笑道:“瞧瞧,倒好像是我坏了她的雅致。小姐你是不知道,这丫头唱个曲子就跟着只鸭子被掐住脖子似的,哎哟,聒噪得很。” “娘!哪有你这般说自个闺女的!” 莫小兰有些羞躁地跺跺脚。 王桃花先是一愣,随即也笑了起来。 这丫头唱曲子她听过,确实……一言难尽。不过那曲子里的词确实是挺美的,可见本朝文风之盛。 “这样,既然小兰爱听看百戏团子,今儿个也没事,我和你们说个话本子吧!” 一听这话,两道目光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哎呀,姐你还会讲话本子呀!?” “小姐,小姐,你快说,我最喜欢听话本子了。” 于是在两人的催促下,就听王桃花慢慢地打开了话匣子。 “就说咱们这南边有个寺庙,名唤兰若寺。这天夜里,大雨磅礴,冷风阵阵,有一个书生进庙里避雨。这庙里早就无人看管,荒草遍地,蛛网密布,破败不堪,书生正掸着身上的雨水,突然一道红色的影子飞过……” “哎呀!” 刘冬儿尖叫一声,闭上眼睛,捧着自个心口。 “呀,二小姐你倒吓了我一跳。这话本子都是人编的,别怕别怕。” 王桃花打趣道:“冬儿你要不敢听,要不找小灰玩去。” 刘冬儿飞快地摇着脑袋:“姐,我已经想好了,不怕了,你继续讲吧!” 脸上却端的是一副壮士断腕,视死如归的模样。 王桃花暗暗嘀咕着:“还好我没讲前世看过的几部恐怖片,不然保准把这小丫头吓傻了不可。” 就这般,两个丫头托着腮听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连杜月娘都听得认真。 “这时那黑山老妖转过身来,面目黢黑丑恶,一尺长的舌头耷拉在胸前,上头全是烂洞和爬虫,白森森的眼珠子咕噜咕噜地翻转着,嘴里全是小刀似的尖牙……” 王桃花见两个小姑娘互相握着对方的手,靠在一起瑟瑟发抖,却又听得极认真,就有心捉弄一下她们。 她突然猛地朝两人伸出一只手,大叫一声:“啊!” 两个小姑娘果然闭上眼睛,疯狂地摆着手,厉声尖叫:“别抓我,别抓我。” 等听到王桃花和杜月娘在那里“咯咯”地笑,才明白自个被王桃花耍了。 “姐,你怎么可以这样?我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小姐,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哎哟,我腰子都吓痛了。” 杜月娘白了她一眼:“又说浑话了。” 王桃花捏了捏嘟着嘴的莫小兰:“我可没吓你!这本就是故事里的事儿呀。只听“啊”的一声,黑山老妖的爪子穿透了那人的身体,把他的心儿给掏了出来。就看到那红通通的心儿还扑通扑通地跳着,不停地往下淌着鲜血……” “啊!小姐别说了,别说了!” 莫小兰疯狂地甩着脑袋。 王桃花“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小兰,那蛇你都没怕成这样,竟怕了这话本里的妖怪了。” 可下一秒,报应就来了。 只见一个灰色的东西突然跳到了王桃花的腿上,吓得她站了起来。 就见小灰灰吐着舌头,好奇地看着王桃花,还甩甩尾巴,呜呜呜地叫着,似乎在说:“咋样,惊不惊喜?开不开心?!” 王桃花没好气地捏着它的耳朵:“灰灰,你没听过一句话嘛?狗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呜呜呜呜~你骗狗呢!” 就这般,在王桃花的鬼故事和小灰灰的讨好卖乖里,美好的初夏来了…… 第258章 水晶成冻 故事是讲得过瘾了,等到半夜三更,王桃花的门就被“咚咚咚”地敲响了。 王桃花迷迷糊糊地去开门,就见刘冬儿抱着个枕头一脸惊恐地站在那儿。 “姐,我害怕,我能跟你一起睡嘛!” 王桃花一愣,顿时明白是夜里的鬼故事把这丫头骇住了,只得哭笑不得地把人拽了进来。 第二日起来,就看到莫小兰顶着一对熊猫眼,哈欠连天。 “小兰你昨夜抓贼去了?咋这副模样?” 杜月娘苦笑道:“小姐,哪是抓贼啊?那是抓鬼去了。哎哟,你是不知道哦,昨夜我被这丫头折腾得够呛,一会儿说胡话,一会儿又抱着我说怕,一会儿又说有人在床顶盯着她……哎,我这一夜可算被她给嚯嚯了。” 王桃花看了眼身边有些不好意思的刘冬儿,笑道:“呐。我这不也有只小尾巴嘛,大半夜的来敲门。得,以后这类的话本子你们俩还是别听了,没得折腾人了。” 两个小妮子听了这话,更是跟只鹌鹑似的蔫头耷脑的。王桃花和杜月娘相视一眼,毫不客气地大笑了起来。 既然决定卖冰粉了,王桃花就打算来个轰轰烈烈的“开场白”。 等几人到了县里,王桃花先把杜月娘和刘冬儿送去了铺子,接着就带着莫小兰去采购了一番。 她们先去了干货铺子买了花生,干桂花,紫砂糖,为了使口感更丰富,还买了干薄荷和红豆,接着又找木工师傅定做了一个牌子,上书“桃记饮子”。 是的她决定以后新做出来的东西都叫“桃记”,多好听了,说不定还能打造出一个百年品牌呢。 做完这一切,王桃花继续扫荡县里剩余的几个药铺子,这下又买来了一千多斤的木莲果。 坐在牛车上,她心里盘算着两千斤的木莲果能做多少碗冰粉出来。 按昨日情况来看,这做药公果子并不多,昨日十斤也就挑出了两斤的样子,这么算来母果子就差不多有一千八百斤。 再按昨日的出籽的比例来算,约莫一斤干木莲果出三两多点的籽,也就是说一千八百斤能出五百五十斤干木莲籽。昨日放了一碗木莲籽,也就差不多小半两(20克左右)和小半盆的水搓出了…… 王桃花仔细想了想大家吃的碗数,吃不多十碗左右,这么算来…… 哎呀,脑袋疼,算不过来了,应该有个十万碗吧。十五文一碗,天爷呀!!!又是上千两银子的进账啊! 想到这儿,王桃花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心里斗志昂扬。 一切准备就绪,现在就差明日新品上市了。 王桃花干脆卖完豆腐脑后就关了铺子,在门口贴了一张纸,上书:“人间百味此绝味,炎炎夏日送清凉。本铺子明日上新品吃食水晶冻,欢迎新老食客前来一尝。” 很快前来吃饭的食客就看到铺子上的字,不由得议论起来。 “这水晶糕,水晶粉,水晶脍,水晶丸子咱们都听过,这水晶冻是何物呀?还能解暑热,难不成是冰饮子?” “不知啊!子腾兄,你与这小娘子熟,可是有什么消息?” 杜子腾摸摸肚子,贼兮兮地笑道:“管它是什么呢?明日来吃上一份就是了。这桃花哪次拿出来卖的东西不好吃啊,就那豆腐脑,酸辣粉可都是咱们县里一绝呀。” 听他这么一说,周围的人对这“水晶冻”愈发感兴趣了,心里竟生出了几分期待。 此刻王桃花四人正在院子里马不停蹄地剥着木莲果,连小灰灰都用牙齿嚼着一颗果子。等它摇着尾巴把一颗咬得稀巴烂,口水滴答的果子送给王桃花时,王桃花哭笑不得。 “小灰灰,谢谢你帮忙。不过这上头沾了你的口水,可没人敢吃。要不你去看看后院的小鸡小鹅吧,别让老鼠把它们叼走了。” 自从上次鸡鸭被咬死后,刘冬儿又买了十来只小鸡崽和五、六只鹅崽子,这不过了半个来月,已经长大了许多。 王桃花也不想老拘着它们,就用破席子围了一大块地方给它们调皮捣蛋。 可是前两日山里来了几只老鼠,想叼小鸡,还好小鹅“轧轧”叫引来了莫小兰,才把老鼠给赶跑了。 出了这事,小灰的尊严受了极大的挑战,这些小毛鼠也敢在本狗子的地盘上撒野!?于是朝着那后院各处“呜呜嗷嗷”了一下午,宣示着自己的主权。 这不王桃花说完,小灰就雄赳赳、气昂昂地摇着尾巴去了后院。 王桃花笑骂了句:“这小屁狗比人都精,净爱凑热闹!!” 她看大家挖了大半个多时辰了,才挖了两斤多的籽,就去把罗桂花找来了。 “婶子,你赶紧帮我从作坊里做工的人里找上五六个,我要请人干活了。” 罗桂花看其余几人正在抠着个干巴巴的果子,眼睛一闪:“可是这活计?” “嗯,活计是轻省的,就是把这木连果剪开,然后把里头的籽挖出来。我这边急用,所以得麻烦你了。” “行,我这就去叫人。” 说着风风火火地往外走去。 王桃花想了想,忙喊道:“婶子,记得叫上秀云嫂子和豆香。” 罗桂花回头笑道:“好哟,难为你老是想着这个莽撞的丫头。” 很快一干人就来了,王桃花给她们每人分了一袋子的干果,把自己的要求说了一遍。然后照旧让每人签了保密的契约。这人心隔肚皮,再熟也是要有些防备的。 “婶子,嫂子,这次咱们不按每日工钱来结算,就按自个挖了多少算多少。这个木莲籽挖起来还是有些麻烦的,我就按三文一斤给你们算工钱,每日走的时候结清。我们昨日试过了,手脚麻利的话,一天挖个六、七斤还是可以的。” 众人听了都很是开心,这活计跟家里、地里的活计一比,简直就是水牛背上挂树叶呀,于是纷纷点头。 “哎哟,桃花,听你这么一说,咱们现在啊恨不得长出七、八只手来呢!” 王桃花笑道:“婶子,嫂子,这果子管够,那咱们就开始吧。” 于是院里的桂花树下,屋檐下,这里两个,那里三个的边聊边说了起来。 这时兰花婶子“咦”了一声:“桃花,这果子我咋瞅着见过呢?” 她这么一嚷,另外几个婶子也拿起来仔细瞧起来。 “哟,可不是就是那乒蓬子吗?这晒干了,皱巴瘪肚的还一下子真没瞧出来。”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王桃花忙问道:“婶子你们在哪里见过呀?” “嗨,这东西山里多的是。呐,以前咱们去那边山里砍竹子,往后头走走有个土坡,上头可不到处都是趴着这东西吗!” 竹子!? 王桃花瞬间想起摘野蜜子那地方。 “婶子你们说的是山上槐树林子左边的那片竹子林?” “可不就是那里。不过啊,咱们都不从那头去,离老山太近了,蛮吓人的。咱们都是从桂花家后头那条山路去的。” 那条路王桃花也知道,就在罗桂花家后头不远的地方。只不过离自家有点远,上头又都是山坡灌木,所以王桃花倒从未踏足,看来有空得去走上一遍。 哎呀,这果然是座宝山啊! 第二日一大早锁上院门,四人一狗就满怀信心地往县里去。 等豆腐脑卖完,几人就开始做冰粉了。 王桃花买来几个大木盆,洗了手就和莫小兰搓洗木莲籽,袁春花三人就去臼花生碎,化红糖浆水。今日用的籽多,水也多,于是两人一共搓洗了六大盆冰粉出来。 王桃花忙把它们放在阴凉处等着它们自个凝结,就去处理那些薄荷了。 这薄荷有清凉的效果,到时用井水镇一下也是拔凉拔凉的,有些人就爱这口呢! 眼看快到午饭时辰了,王桃花看几盆冰粉都已经凝固了,心下松了口气,看来这个比例是可以的。于是把新做的那块葫芦形的牌子挂在了铺子口,就开始分工。 “袁婶你负责送碗,我来切这水晶冻,冬儿和小兰负责加配料,杜婶那水晶粉就交给你了。” 大家纷纷点头。 很快就见杜子腾带着两三个友人朝铺子走了过来。等到了门口,就盯着那葫芦牌子看了两眼。 “桃花,今天就不吃粉了,太热了。听说你做了个水晶冻,是啥样的呀?快给我来一碗,我这都期待了一宿了。” “这东西呀最是解热,你等着我马上给你做一碗。” 跟在旁边的几人,也嚷道:“桃花姑娘,也给我们来一份。” 三人坐在椅子上正聊着,就看到一碗晶莹剔透的吃食放在了眼前。 “三位慢用,若是习惯薄荷的味道,桌上有薄荷水可以自行加哦!” 三人这才认真地打量这吃食,果真如水晶一般透明光亮,那红色的糖液流动在水晶冻中,仿佛冰川中落下了殷红的晚霞。上头还点缀着喷香的花生碎,还有一粒粒煮得爆沙的红豆和点点金黄的桂花。 哎呀,这哪是吃食啊,简直是一幅画吗! 三人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口,哇,这水晶冻果真爽滑弹嫩,,搭上配料,各种味道和口感连环爆炸,鼻尖还萦绕着桂花的雅香。 天爷呀,这太……太好吃了! 关键是不热口,清清凉凉的,把一身的暑气都解了。 “桃花,你真是绝了,竟然琢磨出比豆腐脑更好吃的吃食。有了这东西,这漫漫夏日何愁烦忧呀!你真是拯救了我的肚子呀!” 杜子腾赞不绝口,突然想到自己是个读书人,这话要是被夫子听到了保准挨训,于是忙清咳了一声,补充道:“嗯,没了暑气扰身,读书都能更用心了!!” 王桃花看他一副纯吃货的胖样,笑道:“子腾,你们今天是头一批客人,每人再送上一碗,这次你们加些薄荷水试试,会更凉爽些。” 果真加了薄荷后,又多了一份全新的感受呢! 等杜子腾回去后,就凭借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在学舍里大肆宣扬了一番,很快王桃花铺子里人满为患。有些人看铺子里坐不下了,干脆连碗一块买走了。 但凡吃过的学子都是意犹未尽,连连称赞。 于是才半个时辰不到,六大盆的水晶冻就卖个精光。 等回了家,王桃花一盘账,发现一共卖了二两七钱银子,也就是一百八十来碗。 嗯,首战告捷! 刘冬儿三人知道后都很欢喜,一时间更是干劲十足!! 也是从这日起“桃记饮子”的名声就慢慢地传了出去…… 第259章 杜月娘的困扰 接下来的两日,王桃花几人忙得连轴转,那慕名前来吃水晶冻的人络绎不绝,一时间县学门口全是人。 等到刘仁知道这丫头又鼓捣出好吃食时,赶紧驾着马车把王桃花拉了过来。 此刻,刘仁正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水晶冻,一边吹胡子瞪眼地看着王桃花。 他心里着急呀,这天气热了,酒楼生意一落千丈。这水晶冻简直就是解暑的良方啊,有了它,酒楼可不又能蹦跶了! 本来昨日有客人来问是否有桃记的水晶冻?他还好奇了一茬,自个活了五十来年,这名字从未听过呀!?难不成是县里其他酒楼馆子出了新吃食? 等问清了后,得,竟然是老熟人整出来的。 王桃花正拿着个大桃子“嘎吱嘎吱”地吃得香甜。 “丫头,你太不够意思了,有这么好的东西竟然藏着掖着。你还取个桃记,这不会是故意来糊弄我的吧?我说咋从来没听过有这么一间吃食铺子!” 王桃花哭笑不得:“我说老刘你真是想多了。我取这名字是为了传家,是为人让人知道我的水晶冻是最正宗的。还有我这水晶冻拢共才出来三天,我总得先探探路,看看行情吧。” 其实她也知道凭着刘仁的嗅觉,自个这水晶冻肯定躲不了,这一碗羹啊是分定了。 刘仁瞥了眼王桃花:“丫头,这么好的玩意你可不能独享呀!咱们商量商量。” 王桃花很干脆地说道:“老刘,这水晶冻的方子我可以给你,不过我有个小小,小小的要求,嘿嘿!” 刘仁见她笑得跟只狐狸似的,忙捋着胡须说:“丫头,啥要求?你先说说看。” “这水晶冻可是我这段日子翻遍了上百本书,又琢磨了半个来月,尝试了上百回才做出来的东西,打算以后传家的呢!可不能这么随随便便几个银子就给卖了。 所以那啥……呵呵……我要你悦来楼每卖出一份水晶冻,给我分两成银子。当然平川县的就行。” 王桃花虽是笑着,却极认真地盯着刘仁看。 这事她早就琢磨好了,这水晶冻悦来楼肯定卖得贼贵,听说他们家还有冰窖来着,就算卖五十文一碗好啦,每日就算卖二百碗,就是十两银子,一个月就是三百两银子。 两成的话,啧啧,自己光坐在家里就能收到六十两银子,多开心的事儿呀! 她见刘仁沉着脸思考着,心道:“哼,你这老小子要是不同意,我打死也不给方子。” 可一想到罗七等人的厉害,嘴角又抽了抽。得,真要打死,还是给方子吧!呜呜呜…… 刘仁看着这丫头一会儿满脸雀跃,一会儿一脸笃定,一会儿又愁眉苦脸,也是好笑。 “丫头这事极大,老夫也做不了主。要不这般,我这就给东家写信问去,不若三五日老夫再答复你如何?” 王桃花点点头:“老刘,那咱们过几日再商量这事。那啥,我得回铺子收拾,这就先回去了。” “哎,等等!” 刘仁搓着手,满脸讨好地说道:“丫头,那事无论成不成,你这头也得先供我几天水晶冻。” 王桃花看他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知道不拔根毛,这老小子保准每天来缠着自己。好在那水晶冻做起来倒不太辛苦,就是颇费些时间。 于是撇撇嘴说道:“好吧,咱们也是老相识了,我自然不能那么小气,就每天匀给你一百碗吧!” 刘仁眉头都皱了起来:“丫头,你看我像个叫花子嘛?” “不像!哪有叫花子穿丝绵衣裳,簪玉簪子的呢!” “那你还拿一百碗来打发我!?就这么点,十来桌客人就打发了。” 王桃花虎着脸,咬着牙:“那你想要多少?” “这样吧,老夫也不为难你,每日至少三百碗!” 刘仁轻轻松松地晃着三个指头。 “不行,我做不过来!” 王桃花拍案而起,“怒瞪”刘仁。 可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立马挂起了一副贼兮兮的笑容:“老刘,我听说你悦来楼有个颇大的冰窖呀?” “你想干嘛!?” 刘仁侧眼看着王桃花,声音里是浓浓的提防。 “哎呀,我就羡慕你们这些财大气粗的酒楼了,夏有冰,冬有炭的,这买卖做的多自在呀!” “别打马虎眼了,有话快说!” “这样我每日供给你二百碗水晶冻,你送我五十斤冰,咋样?” 王桃花有些厚脸皮了,现在外头官卖的冰可是贵得很呢! 刘仁似笑非笑地看去:“丫头,你这是狮子大张口呀!” 王桃花眨眨眼:“瞧你老说的,我这不是活学活用嘛?” 刘仁思索了一番,今年那冰窖倒比往年多存了几千斤冰,送些倒也无妨。 “行,些事老夫应了,不过只能每日送你三十斤。今年这天气太热了,咱们这楼里也得紧着些。” 王桃花已是心花怒放,毕竟三十斤敲成碎碴子,也能用百来碗了。 “老刘,就冲你这么豪气,我再给你多送五……” 就见刘仁目光灼灼地看来,王桃花一下子有些不好意思了,咽了口口水,把原先的准备说的“五碗”直接秃噜了。 “五十碗!” 刘仁满意地点点头,却没察觉王桃花眼底的笑意。 “好,那就这般说好了,每日送二百五十碗水晶冻。那三十斤冰你直接找罗七要就行了,我会嘱咐下去的。” “行吧。说好了,这水晶冻十五文一碗。那些啥糖呀桂花之类的你自个备着。然后那东西你中午前来拿吧! 等王桃花走了,刘仁就把这事一五一十地写了信让人送去了京城,然后哼着曲子,手指敲击着桌面怡然自乐。 心想:有这每日二百五十碗的水晶冻,这楼里生意又能红火些日子了! 突然一个念头划过脑际。 二百五十碗! 好个“二百五”! 刘仁咬牙切齿:“这丫头真是只滑不溜秋的狐狸呀!” 等王桃花回到铺里,就把这事给说了下。 杜月娘算了下:“那咱们早上得做四百五十碗的水晶冻出来,也就是十五盆。小姐,咱们能做的出来吗?” “这事我想好了,今日开始咱们下晌就在家臼好花生,化好糖浆水,反正这些也不会坏。然后早上袁婶子和冬儿卖豆腐脑,我把豆香叫来,咱们四个一起做水晶冻,应该没问题。” “还有,咱们每日有三十斤冰,差不多能用在百八十碗,这些放了冰的咱们卖二十文一碗。” 一时间,大家都觉得这主意能行,预感明日铺子里只会更火爆。 王桃花家连续几日关门闭户在里头鼓捣东西,自是引来了村里人的好奇。更是让一些包藏祸心的人抓耳挠腮,其中就有那王二狗。 这厮看王桃花红薯粉和婆儿果都没叫上自家娘们帮忙,也不收自家摘的东西,早就怀恨在心,可现在王桃花有钱有人的,他可不敢明着去找不痛快。 于是眼珠子一转,把主意打在了杜月娘身上,因为他听说杜月娘是个寡妇,长得也还不错。 他心里盘算着,这杜月娘虽是王桃花家的下人,对里头的事可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要是能把她勾搭上手,那红薯粉,豆腐脑几个方子可不就都知道了,到时老子把方子卖了银钱,离开这个穷山沟沟去过快活逍遥的日子。 起了这个念头后,他就有意无意地在这院子前路过,总算摸清了杜月娘的行踪,她每日傍晚都会去河边清洗衣裳。 于是这日杜月娘去河边洗衣裳,王二狗就远远地尾随在后头。 看着那窈窕的腰身,王二狗咽了口口水,心里暗暗咋舌:“这大户人家出来的就是不一样,瞧那腰多软,那皮子多白净,柳萍儿那老娘们根本没法子比呀。” 杜月娘走着走着,就感觉后头有脚步声传来,回过头去就见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长得倒也端正,可是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自个看,不由得有些恼了! “这位大哥可是有事?” 王二狗立马笑道:“大妹子别怕,我在那头干活,就瞅着你眼生的很,好像不是咱们村子的人?” 杜月娘很是客气地说道:“我是桃花小姐家的奴婢,来的时间不算久,大哥许是没见过。” “好好好,我说村里哪来个这么漂亮的小嫂子呢!” 杜月娘暗暗地皱了皱眉头,点点头,就继续朝前头走去。 可是那王二狗就跟条癞皮狗一样跟着杜月娘,还不停地扯着些下三滥的话。杜月娘心中更是不喜,加快了步子。 谁知王二狗恬不知耻,也加快了速度。最后追上了杜月娘后,竟然伸手捏了一把杜月娘的屁股。 这下可把杜月娘气得三佛出世,五佛升天,直接就一耳光抽了过去。 谁料王二狗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流里流气地说道:“大妹子,你这是干啥呢?我就看你后头沾了片叶子,帮你摘了。” “你这人光天化日之下,做出这么无礼的事来,你……你不要脸。你赶紧给我走,不然我叫人了。” 杜月娘气得满脸铁青。 “大妹子,别急嘛!这就是个玩笑。我听说你相公也死了,一个人过日子不容易吧?哎,这夜里被窝也是冷的。哥哥啊,可以和你做个伴!” “呸!无耻!这么腌臜的话也说得出口,你对的起家里的妻儿吗?” 王二狗撇撇嘴,一脸嫌弃地说道:“我家那娘们最是无味,你要跟我好了,我立马就把她给休了。怎么样?” “无耻下流的狗东西,做你娘的春秋大美梦去吧,滚开。” 这青天白日的王二狗也做不出什么事,于是瞅准木盆,从里头抓过一件亵衣就闻了下。 “嗯,真香!果然这大户人家出来的就是味儿不一样。” 杜月娘整个人都麻瓜了,这……这可是自己的贴身衣物,他……他……怎……怎么能…… 这一刻杜月娘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把衣服还给我!” 杜月娘又羞又怒,赶紧伸手去抢。 王二狗跑了开来:“大妹子,别瞎折腾了,你可抓不到我!这样咱们今夜子时,院门口的大树下见。到时我把衣服还给你。” 杜月娘还想来抢,不料王二狗突然玩味地笑道:“你最好记得来,不然明日我就拿着你的衣裳去村里走上一圈,就说你勾引我,呐,这亵衣就是最好的证据。 听说你还有个女儿,嘿嘿,你说要是这事传出去,也不知道还嫁不嫁的出去!!” 杜月娘脸色瞬间煞白。 这边王桃花正要去趟张大娘家,一出门刚好碰到杜月娘端着木盆回来了,垂着头,脸色有些难看。 “杜婶!” 可杜月娘并不像以前那般爽朗地回应,而是愣了片刻,才歉意地笑道:“瞧我,走了神了,小姐唤我可是有事?” 王桃花狐疑地看着她:“杜婶,你没事吧?脸咋这么白呀?” 杜月娘勉强露出一个笑脸:“小姐我能有啥事呀,可能是刚才去清洗衣服晒了下。小姐那我先进去晾晒衣裳了。” 王桃花点点头,暗暗思忖:“这杜婶神色凝重,愁眉不展的,这是遇到了什么事呢?” 果然接下来的时间,杜月娘魂不守舍,王桃花叫她递个勺子,她拿来了筷子。王桃花叫她把木莲籽拿布袋装了放罐子里,她直接就把木莲子到了进去…… 王桃花心道:“看来杜婶子是真瞒着什么事!” 出了门就看到远处的树下闪过一个人影,很快就向村子里走去。 看背影有些熟悉,那人是谁?跟杜婶的事有没有关系呢? 第260章 被猪给拱了 夜里,杜月娘满心不舍地摸了摸莫小兰的头,叹了口气,抹去眼角的泪,从屉子里摸出一把剪子,就轻轻地拉开了门。 王桃花窝在床上等了老半天,昏昏欲睡中总算听到了动静,忙开了门唤道:“杜婶……” 杜月娘吓了一跳,那袖子里的剪子就“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小……小姐……” “杜婶你来一下。” 很快一盏豆大的油灯就亮了,散发着昏黄的灯光。 王桃花看着杜月娘满脸的愁绪:“说吧,遇到什么事了?” 杜月娘知道瞒不过了,就把今日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个遍。 王桃花心里颇为震惊,想不到村里还有这般下作的人,竟然欺负一个手无寸铁的寡妇!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挨千刀呢? “小姐,我本想着今晚去把那亵衣拿回来,他若是敢乱来,我……我就跟他拼了。” 杜月娘声音坚定,一脸决绝。 王桃花握着她的手:“杜婶,你这般做可不美。那混蛋死了也就死了,可你还有小兰,还有我们,还有自个的下半生。咱们可不能被狗咬了,就想着跟它同归于尽!” 杜月娘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小姐, 我这也是没得法子,要是被那人把事捅漏了出去,小兰就没法子做人了,还会连累小姐你们的。” “说啥胡话呢!明明你才是受害者怎么倒委屈起自己来,你别怕,一切有我呢!你先跟我说说,那人长什么模样?” 杜月娘就细细描述了一番。 很快王桃花脑海里浮现出了一张人脸,是他,王二狗! 王桃花鄙夷地冷笑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那腌臜玩意儿。婶子,这狗东西叫王二狗,可不就是咱们村里最是下作的泼皮无赖,平日偷鸡摸狗,勾搭寡妇可没少干。那时他还想偷看我洗澡来着,不过被我狠狠地收拾了一顿。” “啥,这还是个人吗?咋这般没皮没脸?” “所以大家叫他二狗呀!!” 说话间,小灰从外头飞快地蹦了过来,摇着尾巴,用毛茸茸的脑袋蹭王桃花的小腿,一双大眼睛眨啊眨,似乎在说:“大半夜的你叫我干啥呀,是不是要带我去捉老鼠?” “小灰灰,我可没叫你!!我说的是王二狗,这人啊比你还狗呢。乖,快去睡去。” 小灰就摇头晃脑地出了门。 有了这么一茬,两人心下也轻松了几分。 “杜婶,咱们这次新仇旧恨一起算。来,我跟你说……” 说着王桃花低声和她说了起来,然后又从柜子里拿来一包药粉,洒在了一块帕子上。 “杜婶,你别怕,我就跟在后头看着!” “小姐,你放心,我已经想通了。他哪怕是阴间恶鬼,我也是不怕的。” 说着,杜月娘就走进了夜色里,王桃花拿了根棍子远远地跟着…… 这边王二狗正坐在树下的一块大石头上,抖着腿,搓着手,心里十分得意。想着待会等人来了,自个直接扑倒,等生米煮成了熟饭,还怕这娘们不听自个话? 一想到以后住着大宅子,抱着娇妻美妾,吃着山珍海味,穿着绫罗绸缎,王二狗兴奋得眼睛都发绿了。 很快他就借着月光看到一个人影朝这边走来,心下一阵欢喜,忙迎了上去。 “哎哟,月儿,我的心肝宝贝啊,你总算来了!哥哥等你等的啊,这心里呀就跟烧开的水似的。” 杜月娘伸出手:“你说的我来了,就会把东西还我。” 王二狗却一把抓住她的手,嬉皮笑脸:“哎,别急嘛!这时辰还早着呢,来,咱们先去那边聊聊。” 杜月娘拽出手,强忍着恶心跟着他走了过去。 “月儿,打我第一眼见到你,就发现你和别的娘们不一样,这脸就跟墙皮一样白。你站在人里头,就跟那鸡群里多了一只野鸡,特别鲜亮好看。我就想咱们俩啊,就是那月老牵错了线,不然早就同睡一个被窝了,好在,我又遇到了你。” 跟在后头的王桃花听了这话差点笑出声来,心道:“这王二狗真是瓶可乐!” 杜月娘不动声色地掏出那张帕子。 “把东西还我,夜深了,我得回去歇息了。” 王二狗见自个说了一大通,杜月娘也不上道,声音顿时猥琐了起来:“想要东西呀,可以呀,得拿东西换?” “你要什么?我只是个婢女,可没啥好东西。” “啧啧,哪能没好东西,你不就是最好的东西。只要你今晚把我伺候舒坦了,我就把东西还你。你放心,我发誓这事绝对不对外说。” 杜月娘豁然起身:“你……你咋这般不讲理?我……我走了。” 王二狗恶狠狠地威胁到:“臭娘们,你要敢走,老子让你和你女儿身败名裂。你也别以为那个死丫头会帮你,别忘了你只是个下人。说不得出了这事后,她嫌丢脸还会把你们给卖了。” “你……你就是个畜生。” “嘿,畜生可就喜欢你这种臭娘们!” 说着伸手抓住了杜月娘的手臂。 “放手!” 杜月娘一转身,趁机把帕子朝他脸上一扬。 “你现在就给老子过来躺下,把衣服给……” “脱”字还没说完,王二狗眼睛有些发花,脑袋里一片浑浑噩噩,接着那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王桃花赶紧跑了过来。 “杜婶没事吧?” 杜月娘摇摇头。 “小姐他……他……” “放心,他只是中了本姑娘的迷魂散,现在可听话了。” 王桃花上前就是一记窝心脚,王二狗果然不知疼痛,还像个傻子一样“咯咯”地笑着。 王桃花在他胸前摸了摸,从他怀里抽出那件塞成一团的亵衣递给杜月娘。 “可是这个?” 杜月娘激动地点点头,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王桃花拍了拍他的脸。 “二狗,这地方太硌人了,我不喜欢。我找了个好地方快跟我走吧!” 王二狗傻乎乎地笑道:“好好,月儿,我亲亲的月儿,你说去哪,二狗哥就去哪。” 杜月娘见他一副猪哥样,恶心得胃里直泛酸水。 王桃花想着这里离自己的猪圈不远,心道:“你这头死狗不是喜欢占便宜嘛?今天姑奶奶就让你占个够。” “杜婶你先回去!” “小姐,我跟你一起去吧!万一他……” “别担心,他一时半会醒不过来的,再说我就带他去猪圈,拐子叔还住在那呢!你快回去,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于是就招着手把王二狗引到了猪圈。 里头的小猪已经长大了一圈,王拐子来说过最大的已经有十五斤了。现在正窝在一起呼呼大睡。 “狗子哥,脱衣服吧!” “好,好,我这就脱!” 很快没两下功夫,王二狗就脱得只剩一条犊鼻裤。 王桃花指着那猪圈里头:“呐,床在里头,你去床上躺着先……” 王二狗果然很是听话的,跨过围栏,也不嫌弃地上屎尿横流,就直板板地躺在了地上。 王桃花眼珠子一转,又从怀里摸出痒痒粉,往王二狗身上倒了些下去。 “王二狗,祝你做个好梦!拜拜咯!”说着飞快地离去。 王二狗还沉浸在待会与杜月娘颠鸾倒凤的喜悦中,不停地叫唤着:“月儿,快来呀!月儿,狗子哥已经等不及了。” 他伸手四处摸着,就摸到一个毛茸茸的屁股:“哎哟,月儿,我摸到你的头了!来,让狗子哥亲一口。” 说着抱着猪屁股啃了一口。 这小猪立马一个激灵从睡梦中惊醒,睁着大大的猪眼睛,看着轻薄自己的“两脚怪”,愤怒地一蹄子杵他鼻子上了。 王二狗中了迷魂散是不知疼痛的,于是任由鼻血哗啦啦,还骚里骚气地嚷着:“呀,月儿,你的拳头可真硬呀!来,再让狗子哥亲一口。” 说着拽着那只猪蹄就要上嘴。 这下小猪不干了,扯开嗓门“耶耶耶”地叫着,其它小猪立马清醒了过来,见同伴受欺负了,一窝蜂地冲了过去。 这下猪圈里就热闹了! 猪猪们要么用鼻子拱,要么用蹄子踩,要么一屁股怼他脸上,还有几只调皮的往他身上滋尿拉屎,可王二狗依然笑呵呵,抱着这个亲亲,那个摸摸…… 这番动静自然吵醒了隔壁看守猪儿的王拐子,等他举着灯盏来到猪圈一看,顿时吓了一跳,拿起旁边的木铲子就是一顿猛敲。 还一边大喊着:“来人呀,有人偷猪!” 这夜里本就寂静,王烈家离得最近自然是听到了。父子俩披上衣服,拿着根木棍就冲了过来,很快附近的几家也点了灯。 等众人举着火把赶到时,王拐子和王烈父子正拿着大棍子敲打着偷猪贼。 许是被猪尿滋醒了,这时王二狗躲开棍子,抱着头缩在角落,嘴里不停地喊着:“别打了,别打了,是我,是我,王二狗。” 王二狗!? 众人看去,可不就是那货,只不过脸上被猪屎糊了,看不清模样了。 王桃花忍着笑,愤怒地指着王二狗:“王二狗,你来我家猪圈干嘛?说,是不是想偷猪?那兔子都不吃窝边草呢,你个狗东西连村里人也偷,太下作了!” 王二狗咬牙切齿地喊道:“谁偷猪了!我明明是和……” 接着眼睛在人群里看了一圈,落在了杜月娘身上,指着她气呼呼地说道:“明明是那娘们说死了丈夫,一个人很是冷清,把我约了过来想要……” 话还没说完,王桃花一棍子就抽在他的大腿上。 “畜生不如的东西,来偷猪还敢毁人清白。我抽死你!” 杜月娘也是气得满脸通红,双指指天:“我杜月娘自问清清白白做人,守寡这三年来从未做过半点出格之事,我若勾搭了这畜生,叫我不得好死,永远受十八层地狱业火焚身。” 这毒誓就发得狠了,众人立马把心里仅剩的一点怀疑给消除了。 也是,这杜月娘虽然三十多岁了,但也是能文识字,风韵犹存,怎么会勾搭这么个泼皮无赖,那眼睛是有多瞎!!? 这下无论王二狗怎么造谣也没人信了! “你这个浑人,连我娘也敢攀扯,看我不打死你!” 莫小兰的力气可是比王桃花大许多的,于是王二狗被抽得“嗷嗷”直叫。 王桃花大声呵斥道:“王二狗,我跟你说,以后你要敢打我家里任何一个人的主意,我保准抽了你的筋,扒了你的皮!不信你就试试!!小兰继续打!” 这时,莫小兰一棍子“呼”地扫去,王二狗赶紧躲着,一不小心踩到了一只小猪的蹄子。 “耶耶耶——” 这不一群猪又埋头拱了过去,王二狗摔了个大马趴,还把唯一的犊鼻裤给扯烂了。 这下在场的女人,姑娘都“哎呀”一声转过头去,然后匆匆走了。 男人们则嫌弃地吐了口唾沫:“呸,不要脸!!” 王二狗还来不及爬起来,那头愤怒的小猪就扬起蹄子朝他下身踩去! “啊!!!!!!!!!!!” 这尖叫声把坡上栖息的鸟儿全给吓醒了,扑棱扑棱地飞了个精光。 王二狗捂着下身,整个人蜷成了虾米。几个男人顿时咽了口口水,这种痛可不是锥心的痛吗? 王二狗还没缓过劲来,身子又扭了起来,不停地上下左右地挠着,接着在墙上蹭啊,刮啊,嚷嚷着:“痒啊,疼啊,痒啊!” 很快就在猪圈里打起了滚来…… 最后还是王烈几人强按着,才把他拖了出来。 等王桃花几人回了院子,王桃花把杜月娘叫住了。 “杜婶,你等等,有个事我与说两句。” 杜月娘就跟着王桃花去了桂花树下。 王桃花拉着她的手说道:“婶子,咱们家人口简单。咱们虽说是主仆的名分,但早已经把你和小兰当成了一家人。以后遇到这样的事,可不能瞒着我,更不能做傻事,可是明白?” 杜月娘抹了抹眼泪:“小姐,奴婢明白,奴婢明白,奴婢最有福气的事啊,就是遇到你这般好的主子。” 王桃花笑道:“婶子那你可算少了,兰儿也是你的福气哟!好了,夜深了,咱们回去歇息吧!做个好梦哦!” 杜月娘含笑点点头,对王桃花她是打心眼里敬着。 这下人哪有自己的命,还不都是为主子活着。可王桃花却给了她很多的信任,帮助,还有尊重。 回了屋里,莫小兰见自个娘眼眶红红的,忙抱住她:“娘,你咋哭了?可是小姐说你了?” 杜月娘用指头点了点她的额头:“又说胡话了,就刚刮了风,梁上的灰掉眼里了。小兰,小姐对咱们的好,你可得一辈子记在心里。” 莫小兰咧嘴一笑:“娘,你放心,小姐就是我心里的神!!!” 第261章 制冰失败 第二日,王二狗的“丑事”就传遍了村子里,这大半夜的脱光衣服跑猪圈偷猪也算是千古奇闻!! “哎哟哟,听说被抓出来时啥都没穿哟!可臊死个人。” “可不是,你说这偷猪脱衣服干啥呀?这王二狗做事就是怪球哩。” “还有呀,说是身上痒,皮都挠了一层下来,许是做这坏事得罪了土地爷爷了咯!” 一下子王二狗就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笑话,很快他与柳萍儿的那些风流韵事也被人拿出来说了个遍。 等钱氏从地里摘菜回来,可不是几十双眼睛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嘴里还不忘问上一句:“狗子媳妇,狗子好点没?” 这脸啊算是丢进了茅坑了,可把她气得肺都要炸了。 她本也想去王桃花家闹一顿,不料村长先一步来了,说王二狗偷猪是人证物证俱在。这猪可不像鸡鸭,下次若是再犯了,就赶出村去。 于是立马歇了找王桃花算账的心思。 现在王二狗鼻青脸肿,头上还缠了一圈白纱布,躺在床上晕晕乎乎。 昨夜他是被生生地痒晕了过去,身上已经被挠得没一块好皮了,血呼啦啦的,让人看了得起一身鸡皮疙瘩。 “水,臭婆娘,快给我水喝,不然老子……老子抽死你!” 王二狗睡梦里喊着。 一旁的钱氏面沉如水,心里对这个男人是恨了又恨,嫌了又嫌。 最后还是给他倒了杯水,直接往嘴里灌去,直把王二狗呛得连声咳嗽。 她看着王二狗突然又噗呲一声笑了,大夫说他子孙根伤了,以后再也不能行夫妻之事,这让她心下松快了几分,看他以后怎么出去勾三搭四?看他还敢说自己是不是不会下蛋的母鸡? 想到以往的种种,钱氏又给他灌了一大口水…… 接下来的几日有了加冰这一茬,桃记水晶冻果然卖得更是火热。 来上学的大部分学子家里还是宽绰的,多个五文钱能吃到更加冰凉的水晶冻也是愿意的。 不过加了悦来楼的二百五十碗的量后,几人也是累得够呛,这每天搓洗木莲籽也是个体力活。 这不手都搓麻了! 悦来楼早几日也推出了水晶冻,不过别人主打高端市场。不仅加了冰,而且那配料足足有十种,花生和红豆已经上不了台面了,里头还放了米圆子、渍梅子、玫瑰片儿、婆儿果酱、松子、葡萄干、杏仁片儿等等,搭着那水晶冻,端的是五颜六色。 王桃花吃着这口味丰富的水晶冻,啧啧不已。 “老刘,你这水晶冻这么多配食,卖得不便宜吧?” “还好,也不咋贵。加五样东西一百文,全加一百二十文。” “啥!?一百文!!!” 王桃花差点被这水晶冻噎死在椅子上。她本来估摸着最多卖五十文,毕竟这东西又不能当主食饱肚子。 “你……你……你也太黑了吧!” 这是百分之九百的利润啊!天爷呀,一个月下来得挣多少银子呀! “丫头可不许胡说,老夫这是明码标价,童叟无欺,要不那每日的二百五十份能卖个精光?” “我就纳闷了,咱们县里头拢共也就一两万人吧,咋有这么多有钱人!?还偏偏都来吃这东西。” 刘仁捋着胡子笑道:“丫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有钱人啊,有时吃一样东西并不纯粹为了吃?” “那是为了什么?” “自然是为了面子,为了往来。这有钱人家日里往来,有几个是真心实意的,多是攀比炫耀,打探消息罢了。你想啊,要是这些夫人们聚在一起,大家都提起了这茬,你接不上可不就落了下风。 如果哪天你府上连盛行的吃食都吃不起了,那帖子估计都不会给你下了。就如咱们县的姚家,见薛家每日定了十碗,可不就定了二十碗。” 王桃花听了这话,只得感慨道:“这有钱人的生活真是无聊,这也比,那也比,勾心斗角,无聊!” 等回了家,就见王少安正坐在院里的桂花树下,拿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 “姐,你们回来了?” “咦,少安,你今日咋回来了?” 王桃花侧着脑袋想了想:“这离沐休也还有一旬呀?” 王少安可怜巴巴地眨着眼睛:“姐,你是不是嫌弃我了。怎么我回来都不开心呢?” 王桃花双手捏着那气鼓鼓的脸颊:“哈哈,胡说啥呢?姐欢喜还来不及呢!走,姐最近新做了个吃食,保准你喜欢。” 又看向另外几人:“你们也都过来一下,我给你们变个戏法。” “哎呀,小姐你会讲话本,还会变戏法呀!” 莫小兰的眼里又是星星点灯。 接着王桃花去库房里拿了几颗鸡蛋大的硝石,颇为神秘地指着硝石说道:“少安,姐能用这石头变出冰块,相信不?” 王少安拿起一颗白色的晶状体石头仔细地看了看:“姐,你别诓我了,这就是颗普通的石头,顶多漂亮点!” 硝石一种 “那就等着瞧哈!” 王桃花拿来石臼把硝石臼成了粉末,足足有一饭碗。 “呐,我要开始变戏法了,你们可千万别眨眼睛!” 她找来一个陶盆,往里头先倒了半盆井水。接着在盆的中间放了一个大铁碗,里头也倒入了井水。 然后倒入半碗硝石粉,用一根木棒搅拌了起来。 几人目不转睛地看着盆里,可是也没什么变化呀? 随着粉末的溶解,王桃花用手指试了试,果然水温降了许多,差不多有秋天井水的温度了。 “看来这硝石粉放得还不够!” 于是把剩下的半碗硝石粉全放了进去,又轻轻地搅拌起来。 很快几人的眼睛都睁大了,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忘记了,因为那铁碗的水面慢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片。 王少安哆嗦着手指头点了点,冰片立即四分五裂。可他却惊喜若狂:“姐,姐,果然是冰!” “别急,再等等,还没成功呢!” 王桃花又等了一小会,铁碗里却再也没动静了。 她不死心,又去拿来几块大硝石,臼成碎末后倒进去。可直到硝石融化殆尽,铁碗里依旧是表面一层薄冰。 实验结束! 实验失败! 王桃花只得把那铁碗取了出来。 费了两大碗的硝石,差不多有五、六斤了,铁碗里头的水才结了一点点薄冰片,这不是自己想要的结局,她要的是结结实实的冰块! 她把电视里制作冰的环节又回忆了一遍。 “没错呀,就是这么做的!看来是这些硝石杂质太多了,或者量不够。哼,这硝石制冰果然不靠谱!这里可是费了一两多的银钱,就算去买冰都可以买几十斤了,难怪古人不用!!” 电视剧里果然都是骗人的!!! 不过王少安几人已经兴奋得跟只土拨鼠似的,他们不时地摸摸那铁碗的外壁,果真冰凉冰凉的。 最后几人吃着加了这冰水的水晶冻,满眼都是幸福! 王少安更是崇拜王桃花了:“姐,你这戏法哪学的呀,真厉害!” 王桃花笑道:“我的傻弟弟呀,这可不是戏法。姐放进水里的石头叫硝石,入水会迅速吸走热气。这些都是书里学来的。” 王少安点点头:“难怪师傅老说书中如浩瀚苍穹,若是能学得一星之光,足够一生受用了。” 王桃花突然想起了个事:“少安,这次你咋提前回来了?” 王少安立马坐直了身子,颇为小心地看向王桃花:“姐,师傅前几日先一步去了九江府,昨日托信让我去找他。” “你要去九江府!?” “嗯,师傅信中说接下来的两个月会在云峰书院授课,刚好让我跟在旁边学习,还可以跟学兄们请教学问。姐,我……我能去吗?” 王少安眼中满是期待。 王桃花笑道:“当然可以。这书中有言,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出去见识一下总比闭门造车的好。就是你还小,姐担心你照顾不好自己。” “姐,你放心吧!在夏府除了饭食,其余大小事情都是我自个做,就连衣裳都是我自个洗呢,我能照顾好自己。” 这点王桃花很是欣慰,这读书就读书,可不能变成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文弱书生。 “好,那姐安排一下,后日咱们就去九江府。” 京城护国公府。 后花园绿柳拂池,假山上藤蔓青葱,碧绿如盘的荷叶中有几朵早开的莲花,白净如雪,婀娜多姿。 水榭里清风徐徐,洛子玉拿着颗墨色的玉石棋子看着棋盘上的棋局皱起了眉头。现在白子连成龙,与黑子扭成一团,再无破局。 青竹放慢脚步走了过来,静静地站在一边。 洛子玉把那枚墨色的棋子往壶里一掷:“失算一步,后营被攻,没意思,没意思。” 见青竹杵在一边:“说吧,什么事?” “爷,平川县来信了。” 这两个月平川县每来一次信,这悦来楼的生意就要好上一层,所以青竹向来不敢耽搁。 洛子玉撕开信封,颇有兴趣地看了起来。 不一会儿嘴角就噙满了笑:“这丫头好胆子!!青竹吩咐下去,就按她说的吧。” “是,小的这就去回信。” 洛子玉站起身来捏了捏拳头,拧了拧脖子:“青竹,爷有多久没出府了?” 青竹侧着脑袋想了想:“爷,打你从北边回来,已经在府里养伤快四个月了。” 洛子玉看着池子中开得最鲜艳的一朵荷花。 “这池子里头闹得很,咱们也该出去走走了,免得打湿了鞋子。” 护国公府西边有所颇为华丽的宅子,里头到处是金玉摆件,花团锦簇,丝帘飘飞。一个长相颇为妖娆美艳的女子正对着镜子妆点着发髻。 旁边的老嬷嬷拿着一朵娇艳的花儿,剪去了侧边的枝叶,然后往女子黑鸦鸦的发髻上簪去。 “水姨娘,霞儿回来了,在外间候着呢。” 水姨娘朱唇微启:“唤她进来吧!” 很快一个小丫鬟就垂着头进了里间,跪了下去:“霞儿见过水姨娘。”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水姨娘,小公爷身边伺候的碧月刚好和我有几分交情,昨日我把她灌醉了,她说这几次悦来楼生意大火,好像都跟一个叫平川县的地方有关,她还说小公爷说过好几次——那丫头是有个聪明的这句话。” 霞儿把自己知道的事一股脑说了出来。 “好,这事办的不错,赵嬷嬷看赏。” 赵嬷嬷就拿来一个鼓囊囊的钱袋塞给霞儿。 “谢水姨娘赏。” “下去吧,以后有啥事记得及时来找赵嬷嬷,本夫人是不会亏待你的。” 等人走了后,赵嬷嬷小声地问道:“夫人,看来这平川县藏了能人啊!” 水姨娘目光冷了下来:“我管他藏了能人还是神人,敢和我玦儿作对,这气我就不能忍了。你去找下我哥哥,让他派人去平川县走一趟。” “是,夫人,老奴这就去找将军。” 水姨娘的亲哥哥现在是云麾将军,是实打实的楚王心腹。 水姨娘从妆奁最下层拿出一根造型颇为简约的碧玉簪,眼里全是恶毒、狠辣与不甘。 “唐莺,你这个贱人,为什么处处要与我作对!?” 突然柔美的唇瓣又噙起了一丝笑意:“你作对又想怎样,还不是早早地死了?当年你心心念念的男人最终不也被我抢来了吗?你儿子是小公爷又怎么样?他永远得不到白昌的欢喜。这府里的一切以后都只能是我儿子的。” 笑声清冷、张狂,散遍了整个院子…… 第262章 出远门是折磨 既然要去九江,王桃花得把铺子里的事给安排下。 这一趟为了安全起见,她打算把莫小兰给带上。所以这一下铺子里少了两个人,做水晶冻的人手就不够了。 于是王桃花去找罗桂花和潘秀云来帮忙,两人都是一口答应。 “丫头,你放心去吧,只要你不嫌弃嫂子笨手笨脚的就行。” “秀云嫂子,要是你还算个笨的,那咱们村里就没几个聪明的姑娘了!” 这话说得潘秀云秀笑开了花。 做事的人找好了,王桃花心里也就没了包袱。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去了趟悦来楼跟刘仁交代了下,要是有事帮忙照看一二。 “丫头,咱们县去州府也就一、两日功夫,来回最多也就四、五日,你这也太小心了吧?” “哎,当初我铺子被烧还一个晚上的功夫呢!老刘咱们俩可是黄金搭档,你可不能不管我。” 刘仁看这丫头一副我就赖上你的模样,笑道:“好好好!老夫应了,总行了吧!” “哼,这还差不多,不枉我费尽心思地帮你想好吃食。” 王桃花很是臭屁地捻起一块桂花糕吃了起来。 刘仁一瞬间生出个念头,这丫头怎么跟块粘牙的麦芽糖似的,扯也扯不断!? 六月二十七日,一大早就晴空万里,炙热的阳光照得天地间一片清朗。 王桃花昨日已经去车马行雇好了一辆去九江的马车,现在那马夫和马车已经在门外等候。 “杜婶,冬儿还小,这铺子和家里你多照看点。若是铺子里有事可以去找悦来楼找刘掌柜,若是家里有事你去找下村长,我两边都打好招呼的。” 杜月娘很是认真地说道:“小姐你放心去吧,奴婢就是豁出命去,也会把二小姐和家看好的。” 接着又看向莫小兰:“小兰,在外头得心细点,好好照顾小姐和少爷,娘昨日交代的话可要记住了。还有你自个晚上得……” 莫小兰嘟着嘴巴:“好了,娘,你这话都说了不止一百遍了,我耳朵都起茧子了。我是十五岁,不是五岁。你要不信我,要不你陪小姐去!” 杜月娘哭笑不得:“哟呵,你这丫头还拿乔上了。你呀向来毛毛躁躁的,我不是怕你误事嘛!果真是翅膀硬了,连娘都敢嫌弃了。” 王桃花见莫小兰嘴巴撅得更高了,忙捏捏她的嘴,笑道:“小兰,再撅这嘴都可以挂油瓶子了。婶子也是好意嘛,可不能心急!好了,咱们上马车吧!” 真要走了,莫小兰又有些舍不得了,从杜月娘手里接过包袱,小声地说道:“娘,我就去几天,很快就回来的,你记得照顾好自己!” 说着就爬上了马车。 刘冬儿也抱着王桃花的腰:“姐,你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回来。” 王桃花被这一幕整得哭笑不得:“好啦,冬儿姐这是出门,不是出征,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就连小灰都呜呜地过来求抱抱。 最后在一众人依依不舍地中,王桃花三人挥手告别,马车绝尘而去。 算来九江府离平川县约莫百来里的路,本来坐马车早上出发,傍晚就能到的。可是两地因为山路居多,路不好走,往往路上要耽搁一、两日。 这还是王桃花第一次出远门,颇为兴奋、好奇。 打出了平川县的地界,就撩起窗帘子往外头看去。 “少安你快看,咱们到了洛川县的地界了。都说洛川县平地多,可不是嘛!你们瞧,就那一片稻田加起来都比咱们沟子村多上两倍。” “姐,邱小胖就是洛川县的,家里说是有良田两百亩呢!” 邱小胖是王少安在夏家私塾里的朋友。 “所以这洛川县是上县呀,你瞧瞧连路都修的这般平整。” 就这般一路看看说说,三人倒是也悠哉自在。可是等午时几人歇了脚,吃了些糕点干粮后,噩梦就来了。 过了洛川县走了半个时辰,前头都是崎岖的山路,于是马车开始颠簸起来。 王桃花几人一会儿头磕在了木板上,一会儿又差点扑出去,一会儿又摔作一团,“哎哟哎哟”地唤个不停,那骨头都要散架了。 加之这下又是太阳最毒的时辰,马车里头又闷又热,这么一颠,王桃花胃里更是翻江倒海。 只得喊道:“朱大哥慢点!慢点!” 这般苦熬了一个时辰后,王桃花实在受不了了,那脸色已经糟糕到了极点。 “朱大哥,咱们停下来歇会吧!” 朱顺摇摇头:“桃花姑娘,不是我老朱逞能啊,这地方咱们歇不得呀。这里已经是野猪岭的地界,这岭老长,得走上大半个时辰,里头山多林密,有很多野兽出没。前段时间还说有人过岭被老虎给叼走了。白日里还好,要是天黑没走出去,咱们可就有危险了。” 听他这么一说,三人就不敢在喊歇息了,跟难受相比,小命要紧。于是三人只得靠着马车,闭着眼睛干熬着了。 一刻钟后,王桃花就觉得一股热气从胃里头翻涌上来,直冲喉咙,立马从车窗探出头去呕了起来。 莫小兰一边帮王桃花抚背,一边问道:“小姐胃好点了吗,快来喝点水!” 说着赶紧拿来皮囊给王桃花喂水。 王桃花“咕嘟咕嘟”地喝了好几口水,这才压下了胃里的那股热气。 王少安担忧地看着王桃花有些泛白的脸:“姐,你还好吗?早知道我就不要你陪我来了,就不会受这个苦了。” 语气颇为内疚自责。 王桃花勉强挤出一个笑脸:“少安,姐没事的,就是胃里有些难受,刚喝了水好多了。你是姐最亲的弟弟,我不送你也不放心呀,以后可不许再说这些话。” 莫小兰突然一拍脑门:“哎呀,我咋把这个东西给忘了。” 就从包袱里翻出一个巴掌大的木盒子。打开盖子,里头是一些切得细细的姜丝,散发着淡淡的姜香。 “小姐,你快含些在嘴里。” 王桃花捏了些放进嘴里,立马一股清凉散了开来,那浑浑噩噩的脑袋瞬间清醒了几分。 这是薄荷的味道。 等她把那姜丝嚼了嚼,发现里头不仅有辣味,还有股甜味。咦,还蛮好吃的。 果然多吃了几口后,胃里就没那么难受了。 “小兰这是什么呀?” “这是薄荷姜子。我娘说以前老夫人最是坐不得马车,去上香都会备舟车香丸,可还是不抵事。后来不知从哪寻来个方子,做了这薄荷姜子,吃了果然好多了。 我娘在灶房待过一段时间,也是学会了的。昨天娘做好了,交代路上小姐要是不舒服给吃些,我倒是给忘了。” 王桃花点点头:“你娘太有心了,还好有这东西,不然这一路我可得吐死了。” 说话间,马车已经进了野猪岭的腹地,众人就发觉那炙热的阳光渐渐消散了。 掀开窗帘子看去,路两头是一棵棵上了年头的槐树,最大的跟张桌子似的,最小的也有一抱粗。枝干虬曲苍劲,如怒龙张爪,灵蛇出洞。叶子层层密密,可不就像撑起了个遮阳的棚子。藤萝灌木到处都是,兀自开着一些奇异的花儿。 “姐,这林子里头好凉快呀!” 王桃花点点头,却有些警惕地看向林子深处。她总感觉这里头太过于安静了。按理说这么密的林子总该有些鸟儿山鸡鸣叫吧,可是里头却一点儿声响都没有,好诡异! 等路过一段乱石林时,突然传来一声野兽的吼叫,震天动地。 “不好,林子里有老虎……” 朱顺刚说完,就见马儿扬起前蹄,发出一声“咴咴”的惊惶声。车里的几人还没反应过来,全都摔成了一团。 “哎呀!我的头!” “小兰姐,你的手戳我鼻孔了!” 接着那马儿跟不要命地往前奔去,几人被颠得就跟骨头被活生生地拆了出来,五脏六腑也似移了个位子。 “吼!” 又一声老虎的吼叫,众人却发现明显近了几分,心里的惧意油然而生。 “小姐,咱们会不会被老虎吃了呀!” “别怕,老虎离咱们还远着呢,再说马儿跑得快,追不上的。” 可马儿跑了半刻钟后,却突然不再跑了,然后把脑袋侧向石壁,瑟瑟发抖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管朱顺怎么拉扯缰绳,怎么抽鞭子都不管用。 眼瞅着身旁的林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王桃花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 “朱大哥,马儿怎么不跑了呀?” 朱顺也是急出了一头的汗,声音里带着一股哭腔:“姑娘,想是这马儿闻到老虎的气味怕了,不敢跑了。遭了,老虎就在这附近,这下咱们跑不了了!这可咋办?我上有老下有小的……” 王桃花没空听他瞎扯,飞快地想着法子。以前看电影,那些马儿带着主角是怎么逃脱别人围追堵截的…… 对了!刺激它! 想到这儿,王桃花爬出马车,忙喊道:“朱大哥,你快拉好缰绳!” “姑娘……你……你要干嘛?” 就见王桃花拔下头上的银簪子,就往马屁股上扎去! “对不住了!” 马儿痛得悲鸣一声,忘掉了恐惧,撒腿就往前跑去。 “哎呀!” 王桃花直接摔回了车里头,好在被莫小兰抓住了,不然非得撞个鼻青脸肿。 事到如今,朱顺也顾不上马儿不马儿的了,只得拼死一搏:“姑娘,你们抓好里头的板子!!” 说着朱顺一鞭子就抽在了刚才王桃花扎的伤口上。 这下那马儿是痛上吃痛,速度更是快上几分,几人就觉得那风儿呼呼地从耳边掠过,连话都说不出了。 终于一刻钟后,马车出了野猪岭。那老虎的吼叫声再也听不到了,众人的心这才慢慢地归了位。 刺眼的阳光又洒落了下来…… 第263章 打尖住店 又走了一刻钟,朱顺这才拉了拉缰绳。 那急躁、恐惧的马儿总算慢慢地停了下来,然后“吁嘘嘘”地打了个响鼻,就侧着脑袋吃起了路边的草,来抚慰自己受伤的心灵和疼痛的肉体。 “好了,咱们安全了,在这里歇会脚吧。哎呀,刚才真是太吓人了。我估摸着那老虎离咱们只有百来米了,还好姑娘你聪明。” 王桃花几人也跳下了车,心有余悸地看向后头茂密的林子。 朱大顺咧嘴笑道:“别怕,离得老远了,老虎一般都躲在林子里头的。这次咱们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呀。” 王桃花摸了摸马儿的脑袋:“说来除了运气,咱们这次能逃命,多亏了这匹马儿。哎呀,我忘了它还有伤呢!” 说着赶紧去查看马儿屁股上的伤。 刚才慌乱间下手有些重,那伤口血呼啦啦的一片。用叶子擦了擦,发现伤口虽然不大,但有些深,这么一通跑下来,那血已经染红了后腿一片。 “血还在流,得赶紧给它止血。不然待会跑起来,这马儿就危险了。” 王桃花药粉是带的多的,不过都是防身用的,于是就去路边找了起来。 她四处巡寻着,很快就看到几丛艾草,兴奋地过去扒拉起来。 艾草,别认错咯 “小姐,你扒拉这野草干什么呢?” “小兰,这是艾草,有温经、去湿、消炎等作用。你帮我把那些枯了的捡出来,这东西烧的灰能止血。” 很快两人就捡出了一小捧干艾草,接着把它们烧成灰。待灰凉了后,王桃花慢慢地洒在伤口上,那血还真止住了。 王桃花把剩下的灰用帕子包好:“待会咱们慢点走。走快了,那口子又会裂开来了。” 朱顺从旁边的布袋里拿出一个麦麸饼子。 “老伙计,刚才辛苦你了,来,吃吧!!!” 马儿侧过脑袋一把叼走,然后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王桃花也摸了摸那马儿的脑袋:“马儿,这次让你受苦了!等去了九江府,我请你吃顿好的。” 那马儿打了个响鼻,大大的头就拱了过来,湿漉漉的眼睛扑闪扑闪,仿佛在说:“我那是用命在奔跑,你可不能骗马!!!” 王少安最直接了,直接去路边薅了一大把嫩嫩地草喂了起来。 “朱大哥,这里去九江还有多远?” “这边过去就跟官道通上了,再走上两个时辰就到了。不过酉时三刻后,城门就落钥了,所以咱们今日进不了城的。” “啊,那咱们不会要在这荒郊野岭过夜吧?” 莫小兰左看看,右看看,感觉哪里都有只老虎在盯着自己。 朱顺笑了起来:“姑娘,这倒不必担心。往前走上一个时辰,有一个客栈专门给行脚的人方便的,咱们在那边住上一宿就行了。” 王桃花也松了口气:“好,朱大哥一切有劳你了。” 等四人赶到客栈时,外头已是漆黑一片,远远地就看到一个木杆子,挑着四个灯笼,在微凉的山风里轻轻晃荡着,上面写着:福来客栈。 这是一座两层的客栈,靠着一块石壁建的。门面不大,门窗也有些斑驳,可见有些年头了。 推开虚掩着的门,里头的灯光顿时泄了出来。 就见一个肩上搭了毛巾的店小二忙迎了出来:“客官来了,打尖还是住店呀?” 这还是王桃花第一次来古代的客栈,于是认真地打量起来。 四四方方的大堂,靠门口的左边是长长的柜台,一个戴着璞帽的半老头子正在里头拨着算盘,看来了生意正看向自个几个,柜台旁边是一架楼梯通往二楼。大堂中间摆了四五张桌子,现在正坐了一桌客人,前方是一溜半人高的大缸,应该是装了酒水的。右边的墙上挂满了菜牌子。 很朴素的一间客栈! 可惜掌柜的不是姓“佟”的俏寡妇,跑堂的也不是姓“白”的俊后生,不然就好玩了! “小二,我们几个住店。” 一听住店,小二更是欣喜。 “好勒!姑娘,咱们来福客栈的天字号客房不仅宽敞干净,连床褥被子都是新的,住着极舒服,姑娘是否要来上一间?” 这事,王桃花在路上还真问过朱顺,原来这客栈里的住宿也是分了等级的,分别是天号、地号、人号、通铺,柴房和马圈。天字号就是所谓的上房,里头的布置自是舒服,但是睡上一晚的银钱,够睡三四晚的“人号”了。 朱顺说通常行脚的商贩多选是“人号”“地号”,像他们经常跑车马都是睡通铺的。 王桃花见这小哥巴拉巴拉地说了一通,有些不好意思地拒绝道:“上房就不必了,普通的客房来两间就行。” 财不露白,出门在外还是低调行事为好,免得招来祸事!两间房,刚好王桃花和小兰一间,朱顺和王少安一间。 那店小二脸上一滞,马上又恢复了笑脸。 “好,那小的这就带姑娘上楼。” “人”字号房间在二楼最边上,一开门,里头就只有一张床,一副桌椅,还有个洗脸的架子,再无其余陈设。 屋子有些窄巴,好在有一扇窗子,那山风吹了进来,还是颇为凉爽的。 王桃花摸了摸床铺上的被褥,还算干净,心道:“想来这就是前世的标准间了。” 于是放下行李,对店小二说道:“小二,你给上几个我们招牌菜吧,我们马上下去吃饭。哦,对了,记得给马儿喂点草料。” 小二点着头,就退出屋子去安排了。 几人稍作休息,小二就来敲门了。 “客官,你的饭菜好了,可以下楼吃了。” 等王桃花来到桌子前,就看到桌上摆了三荤一素,一碗炒得咸香的鸡子,一碗溜肉段,一碗煎炸的小鱼,还有一碗溜白菜,正冒着缕缕香气。 四人中午本就只吃了些干粮,又是一路慌张逃窜,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于是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嗯,不得不说,虽是乡野小店,这饭菜做得还是很地道的。特别是溜肉段,外酥里嫩,吃着喷喷香。 正吃着,就听到后面那桌人聊了起来。 “段兄,听说那金家这次水上遭了难,打南边来的三船茶叶全进了水,这下可亏大咯。” “可不是,这茶叶据说还是武夷山几处的好茶叶,值当二、三万两银子。他们家现在正到处变卖东西,筹银子堵这个窟窿呢!就我昨日打那渡口经过,茶叶还堆在码头,跟个小山似的。 他们家挑出些好的卖了,还剩一半晾在那里。哎,就算一文一斤,这泡了水的茶叶谁要啊!?” 这吃茶的人都知道,干茶叶最是不能进水,不然会霉坏,失了香气。若是泡开了,基本只能扔了。 “啧啧,可惜咯!几万两银子还真是打水漂了。” “来来来,吃菜,别唉声叹气了,这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家再咋样也是你我能比的。按我说啊,金家命里就该有这么一劫哟。” “段兄,听你这话里头好像还有事?你是不是知道啥消息,快说说。” “说来,我啊就挨着他家附近的巷子住着,听说金家祖上以前就是做水上买卖的。说是四十年前,金老爷子过江时遇到一棵大树下游。那树有半丈多粗,上头挂满了符签彩牌,一看就是一棵上了年头的神仙树被水冲了。 遇到这事,若是把木头请回去供着或者拉到岸边让人祭拜也算是功德一件了,谁料金老爷子竟然做了件糊涂事。你们可是知道他拿去干嘛了?” 这胃口顿时钓得一干人急了:“哎呀,段兄听得好好的,咋卖起关子来了,快说。” 王桃花也听得正起劲,心里暗暗催促着:“这个大喘气快说呀,急死我了。” 那人见大家都催着自己,得意地嘬了口酒,“嘶”了一声,方才慢悠悠地说道:“那金老爷子把它拿去做寿材了。多少人劝呀,老爷子就是不信那个邪。哎,这事呀当年在芙蕖门那一带闹得沸沸扬扬。 还说当时有个跛脚的道士在他家门口算了一卦,说了句“福木独占不成林,四十年来两头空。”就完就走了。现在算算,可不就刚好是四十年嘛!” 众人听了咋舌不已,纷纷摇头叹息。 “咱们好歹也读过几本圣贤书,圣人说不能怪力乱神,可这天地间的事啊,还真是玄玄乎乎,说不清楚。” “哎,总之一句话,少做荒唐事绝对没错。” “是呀,金家这次元气大伤,金老爷子几年前也去了,看来很难再起来咯!” “来,不说这个了,没得扰了咱们的兴致。喝酒!” 王桃花却暗暗地记在了心里,想着有空得去那渡口看看。这茶叶只要不是泡在水里,自个还是有用的。 夜里,王桃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而身旁的莫小兰已是睡得香熟。 王桃花推开窗户,一阵山风呼呼而来,顿时吹散了屋里的闷热。 就见那漆黑如墨的夜空群星闪烁,就如一颗颗璀璨的东海明珠,照得远处的山峦只剩一条起伏的轮廓。隐隐约约,又好似披上了一层轻纱。星光与山林相映成趣,构成了一幅幽静的水墨画,让人沉醉其中。 耳畔还有啾啾虫鸣,清脆蛙声,小溪浅唱,似乎又勾起了童年的美好回忆。 突然远处的草丛里星点闪烁,原来是一大群萤火虫飞舞着。 它们绽放着微弱的光芒,如同夜空中的流星,为夜晚的山里增添了一抹神秘的色彩……这儿的夜色真美啊! 这般吹风看星星,直到三更天王桃花才睡了下去。 第二日,后院的鸡叫得嗓子都冒烟了,王桃花才迷迷糊糊地从床上醒来。 莫小兰早就打好了水等在一边了。 “小兰什么时辰了?” “小姐,辰时三刻了。” “哎哟,这么迟了?” 说着一掀被子就下了床,伸了个懒腰。 “小姐,我咋看你脸色有些不好呢?” 王桃花摆摆手:“没事,昨夜睡得晚了些。” “哎呀,小姐是不是我扰了你。我娘说我睡觉有些……有些不老实。要不今晚我在地上睡吧!” 说着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小妮子,想啥呢?跟你没关系,昨晚我看那夜色有些着迷了,这不就睡晚了。” 说着就自顾自地去洗漱了。 莫小兰看着外头郁郁葱葱的山林,嘀咕道:“这夜里乌漆嘛黑的有啥好看的呢!?” 出了客栈,走了大概一个时辰,几人终于看到那了巍峨高耸的城门…… 第264章 云峰书院 就见这城墙巍峨高壮,气势雄伟,远远望去,就像一条长龙横卧在大地之上。 “姐,这九江的城墙比平川县的高好多呀!” 王少安站在城墙下,抬头看去,感觉自己如沧海一粟。 “那是,九江府可是咱们大梁的十三太保呢。” 这话不假,九江府号称“三江之口,七省通衢”之地,水网密布,商贾云集,光每日南来北往的商船就不计其数。更兼田土肥沃,最是鱼米之乡,所以是朝廷财税重地。 “小姐,这九江府比南边的松州还气派呢!” “好啦,咱们别在城门口干站着了,免得遭人笑话,快进城吧!” 于是迎着一缕炙热的阳光,一行人进了九江城。 一进城,那热闹的气息扑面而来。 青石大道两边皆是茶楼酒馆,铺子作坊,门口的空地上还有不少张着大伞的小商贩。布匹摆件,胭脂水粉,家什用具,冰饮果子,占卜肉铺应有尽有。人群熙熙攘攘,嘈杂不绝。往来的马车牛车,骡车络绎不绝,其中还不乏用金玉装饰的马车。 果真如孟元老书中所述,雕车竞驻于天街,宝马争驰于御路。金翠耀日,罗绮飘香。新声巧笑于柳陌花衢,按管调弦于茶坊酒肆,八荒争凑,万国咸通。集四海之珍奇,皆归市易;会寰区之异味,悉在庖厨。 朱顺常常往来九江倒是没什么稀奇,莫小兰本就来自松州也没有什么不可,唯有王少安和王桃花就跟山里来的猴子似的,看什么都稀奇。 “少安,今日上午姐陪你好好逛逛,买些你爱吃爱玩的,下午就得安安心心地去书院了。” “姐,你真好!我要吃那个糖人。” 就这般几人这边看看,那边摸摸,吃吃东西,看看把戏,玩得不亦乐乎。等到了午时,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少安,开心吗?” “开心!” 王少安一张软乎乎的包子脸笑得绯红,就像一个润润的水蜜桃,看来最近真是吃胖了不少呀! “这九江如此繁华,以后可不许偷偷一个人跑出来玩。” 王少安立马敛了笑脸,清了清嗓子,换了一副颇为老成的模样,脆声说道:“姐,我才不会呢!师傅说,声色犬马只是一时之乐,做学问才是为人之乐。” 王桃花一愣,突然嘴角一翘,指着前边:“哎……那边有卖芸豆卷的。” “啊!哪里?” 王少安赶紧朝那头看去,根本没有卖吃食的摊子。回过头来就见三人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顿时知道自己被戏弄了。于是气鼓鼓地嘟着嘴,就跟只偷吃的小松鼠一样。 “姐,我不理你们了。” 可没半刻钟又围着王桃花“姐姐长”“姐姐短”地叫个不停。 这小样!看你还装不装!哈哈哈,逗他太有趣了! 接下来他们先在云峰书院附近寻了间客栈住了下来。午饭后,王桃花,莫小兰就带着王少安去了云峰书院。 这云峰书院与白鹿书院,莲池书院,紫阳书院合称大梁四大书院。 坐落在九江城东,占地几十亩,因把城中唯一的山翠云山给囊括进去了,书院建在半山腰上,所以取名云峰书院。 授课先生多是当朝大儒,或是致仕的翰林学究,教授出的举人,进士不计其数,就连当朝太师也出自云峰书院。所以云峰书院名声斐然,自然求学的学子络绎不绝。 可云峰书院入学要求比平川县学更为严苛。首先要取得秀才功名,其次必须经历云峰书院大小三次考试,无论贵贱,无论来自何方,想要进去念书一视同仁。 王桃花在书院门口递了拜帖给门房,很快就有一个执事前来迎接。 “可是平川县来的王小学友?” “学生王少安,见过先生。” 执事笑着点头:“乔夫子正在山上,还请随我上山吧。” 于是王桃花几人便跟着那执事上了山。 沿着石阶蜿蜒而上,里头古木参天,竹风萧萧,荷花垂柳,流水叮咚,环境十分清幽雅致,是个难得的读书好地方。 一路上碰到的学子见人往上走,也侧着身子站在一旁等候,颇为有礼,可见学风井然。 等快到山顶,三人已是累出一身细汗。就见前方一块巨大的石壁上飞瀑似白练一般落下,水汽氤氲,连吹来的山风都是湿湿的,很是清凉。瀑布边有一座精舍,虽是茅草结庐,倒也古意盎然。 就见四个老头围坐在一个亭子喝着清茶讨论着什么,各自的身后都站着个少年学子,想来是他们的弟子。 “小学友,夫子们正在讨论文章,你们先在这边等着,我去禀报一声,免得扰了夫子们的雅兴。” 王少安施了个礼:“有劳先生。” 那执事很是满意地点头走了,没过半刻钟又跑了过来。 “几位夫子请你们过去一趟。” 王桃花几人来到亭子时,就见这四个老头年岁相仿,都穿着一水的文士袍,正也看向自个几个。 就见坐在乔夫子对面的那个脸色枣红,瘦得两颊下凹的老头子说道:“元固,这小儿就是你从乡间收来的高徒吧?嘶,这长得颇一般嘛!” 其余两个夫子不由得笑了,这么多年了,这老头怎么收个徒弟还改不了这点呀! 王桃花就见他眼里是毫不掩饰的讥讽,不禁微微皱眉。这是来读书,又不是去拍电影,要那么好看干嘛? 乔夫子摆摆手,谦让道:“由夫见笑了,黄口小儿,颇为顽劣,当不起高徒一称。” 接着依次向王少安介绍几个老头:“少安,这几位分别是翁夫子,丁夫子,崔夫子,都乃我大梁名士,还不快来见礼。” 王少安赶紧整理衣裳,规规矩矩地行了大礼。 “学生见过各位夫子!” 王桃花和莫小兰也跟在一边行了礼。 王少安声音清脆洪亮,举止落落大方,倒是让另外两个老头点头道:“嗯,眼澈如水,声如磬音,难怪能入了元固兄的法眼了。” 乔夫子捋着胡须说道:“仲由兄、含山兄过赞了,这孩子还算尚佳。” 翁夫子立马笑了起来:“哦!?能经的起元固夸的倒是少有。不行,老夫得考教一番。” 说着随口问了王少安几个四书五经里的句子。 王桃花心下一惊,这老头挺会刁难人的,这几句都是四书里颇难的了,不由得为王少安捏了一把冷汗。 可王少安却不慌不忙,娓娓道来。 丁夫子见状,也来了兴致,挑着问了几句都被王少安一一解答。 “嗯,见地不错,可见对文章有钻研,倒是个读书的好苗子。” 翁夫子就转身对身后的两个少年说道:“看看你们这小学友,今年才七岁,已经能把四书解得这般透彻,尔等可是更要用功读书了。” 两个少年忙拱手向王少安一揖:“小学友当为我等楷模。” 王少安赶紧回礼:“学兄过奖了,只是两位夫子挑的句子小子恰好会罢了。师傅说过,苟日新,日日新,咱们自当勉励,用功读书。” 这番话说的两个老头更是满意,连连点头。 唯有枣红脸的崔夫子冷哼一声:“读书之人端正持方,可不兴巧言令色,虚以委蛇。你们几个可是记住了?” 几个少年都说“记下了”。 其余几个夫子脸上的笑意顿时散去了几分。 王桃花却对崔夫子暗暗翻了个白眼。 “我去!是吃你家饭了,还是烧你家屋子了,咋这般没礼貌?跟一个孩子较上劲了,亏你还是个教书育人的夫子。” 她不知道的是,崔夫子这人向来自视甚高,心胸狭小。又因当年和乔夫子同拜大儒宋谦为师,自个却被拒绝了,所以对乔夫子嫌隙颇深。 这些年来,他明里来,暗里去地跟乔夫子较劲抬杠,只不过乔夫子涵养好,不跟他一般见识。所以两人现在还能坐在一起喝茶论事。 本以为这事就结束了,不料那红脸老东西突然说道:“今日正好咱们四个老东西都在,几人徒儿也都来了。要不让他们比试一下,一来考教一下平日念书有没有偷懒,二来也闲来无事,也可博些乐趣,可否?” 几个老头说了半天文章正觉无味,于是纷纷点头。 翁夫子点头:“这倒有意思了。咱们如今老了,遥想年少时也是文采飞扬,吟诗作对可是常事呀!他年,这些孩子们想起今日,也是一桩佳事。由夫,怎么个比试法?” 崔老头捋着颌下稀疏的胡须,颇有些得意地说道:“我大梁文风之盛冠绝历朝历代,哪怕是贩夫走卒也能吟诵诗词,今日咱们就以这千丈瀑为诗如何?” 翁夫子抚掌:“妙哉,最是应景不过。元固,含山你们俩意下如何?” 两人都点头。 只听翁夫子又说道:“既然是比试,咱们这些老的可不能光看着,我那头刚得了一方寒星砚,就拿来添做彩头吧!” 此话一出,就见几个少年的脸上顿时多了一抹兴奋之色。 世人皆知,大梁名砚有三,即洮砚、端砚、歙砚。其歙砚中有一砚台,遍布金点,如星光漫天,触之生寒,故名曰寒星砚。 此砚台冬不结冰,夏不缩水,润笔不伤,在文人墨客中很受欢迎。可惜产量极少,据说至少要卖百来两银子。 崔老头见王少安一副呆呆傻傻的样子,可见不知此物,心下暗暗冷哼一声:“果然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蠢东西。乔元固,当年老夫拜师输了你,今日老夫徒儿非要狠狠折辱你徒儿一番。” 丁夫子打趣道:“瞅瞅,这老东西可不是个好的,挖空心思让咱们出血呢?我个穷老头可没那好砚好墨的,这样我写上一幅字,你们可别嫌弃。” “你丁含山的字可不就是个宝贝?前头还听闻陆侍郎大老远去你草庵求字!” 这大梁写字最好的莫过于北徐南丁,北徐指的是徐苦禅,南丁即眼前的老头丁含山。两人在书法上的造诣,连当今圣上见了都是赞不绝口,可谓是一字千金。 接下来乔夫子和崔老头也添了彩头,分别是一方好墨和一把名人折扇。 几个少年见彩头如此丰厚,更是蠢蠢欲动,激动不已。 第265章 震不死你 很快四个少年就被叫了出来。 王桃花仔细看去,其余三人年龄相仿,少说也有十二、三岁了,可王少安才七岁,这怎么比呀? 她可不认为自个弟弟有甘罗之才,曹植之智,毕竟他正儿八经读书也才半年。一时间,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今日你们四人以飞瀑作诗,只为切磋考教。若是赢了,自当戒骄戒躁。若是输了,妄不可怀怨伤人,可是记住了?” 四人一拜:“学生谨遵夫子教诲。” “作诗为一炷香的时间,开始吧!” 于是四人就抬头看向飞泻而下的瀑布,苦思冥想起来。 特别是王少安一对小眉头都快绞成了一团,那包子脸都涨红了。 可很快王桃花就发现崔老头的徒弟赵景天脸上没半点着急苦思的模样,反而多了一丝胜券在握的得意! 王桃花心里略微一想就明白了:“那小破孩肯定是提前就有所准备了。哼,这崔老头真是太不要脸了。” 顿时对这个红脸老头翻了无数个白眼。 一炷香很快就烧完了,翁夫子的徒弟率先做好了诗,于是大声地念了出来。 “瀑流伴松涛,天河落九霄。雾笼山中鹤,声震千驹过。” 丁夫子打趣道:“这句天河落九霄倒是写出了这瀑布的气势了。小子你可是去过了天河了?” 乔夫子也含笑道:“仲由,你这徒儿才思还是不错的。” 被夸的少年很是谦虚地拱手:“谢过各位夫子。” 接下来丁夫子的徒弟也做好了一首诗。 “破开青云间,泻出万丈泉。如裁一条素,白日悬空山。” 翁夫子啧啧了两声:“哎呀,含山,你这徒儿文采远胜我徒儿啊。这诗做得……真不错,嗯,有几分老夫年轻时的样子!读之,颇有洒脱之气呀!” 乔夫子也赞道:“这一破一泻,一裁一悬确实颇为老辣。” 就连挑剔的崔老头也不温不火地说了句:“这般年少,也算难得。” 现在只剩下王少安和崔夫子的徒弟赵景天没做诗了。 “学友你先来吧。” 赵景天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心里却冷哼一声:“小子,你不是会讨好卖乖嘛,就让我看看你有几斤几两!” 王少安拱手道:“谢过学兄。” 接着又给众位夫子鞠了个躬:“小子才疏学浅,好不容易想了一首,可刚才听了两位学兄的,有如珠玉在前,已是自愧不如。小子这诗说出来若是污了各位夫子的耳朵,还请夫子莫怪。” 说着毫无惧意羞涩,朗声说道。 “落泉百丈深,雷奔耳不息。随风起飞练,常引古人思。” 刚念完,那赵景天那嘴角就不自觉地扬了上去。 “哼,还说是名士的徒弟,就这三脚猫的功夫也好出来搬门弄斧头,真是丢人现眼,土包子!!!” 可几个老头听完后就乐了。 翁仲由仔细读了一遍。 “这诗虽然意境差了些,倒还算工整。你小小年纪能做到这地步,已实属不容易。” 丁含山老脸笑开了花:“孩子,听说你启蒙才半年不到,还得戒骄戒躁,继续求学上进,将来啊必有番作为。” 乔夫子眼里全是笑意:“回去还得好好念书。” 王少安赶紧表态:“谢过两位夫子。小子回去后自当苦读,争取早日赶上两位学兄。” 现在就剩赵景天了。 崔老头对刚才王少安做的诗很是鄙夷,要不是众人都看着,保准得拍案而起,大笑一场。 “景天,刚才两位学友的诗可做的不错。这里就数你最年长了,刚才是否有好好想想?可别待会做出狗屁不通的东西,污了这清净的地方。” 崔老头看似是在告诫自个徒儿,可那话里头却多了些意思。 什么叫狗屁不通?什么叫污了地方? 这不就是含沙射影嘛? 王桃花气得想把他拽下来暴打一顿。 就听赵景天忙点头:“师傅放心,徒儿想好了。” 他瞥了眼王少安,脸上全是傲色,心道:“山鸡永远是山鸡,就算跟了好夫子也永远变不了凤凰。” 接着就听他大声说道:“万丈银泉落,迢迢映紫光。奔流下乱石,飞泻彩云间。” 诗句说完,几个夫子脸上全是惊诧,这诗做得颇为工整自然,词藻也很华丽。 可这里头怎么会有一股熟悉的味道?! 赵景天见几个夫子的表情,那兴奋早就写满了脸上。心想:这诗师傅帮自己删改过十来回来了,自不是他们几个毛头能比得上的。师傅说只要这诗传出去,自个必能博得名气。 三个老头突然互相看了一眼,微微地摇了摇头,心里跟明镜似的。 罢了,罢了,本就是孩子间的游戏,何须争个高低,就由了这崔由夫的心思吧。 翁夫子:“此诗极佳,看来咱们大梁果真是文气斐然,人才辈出,这年少才子倒让咱们这些老的没了脸咯!” 丁夫子:“嗯,不错,此诗有古人之风韵。” 乔夫子:“此子才情俱佳,当属第一。” 崔老头脸上的得意都快绷不住了,可还是装出一副谦虚样:“哎,这诗也就过得去,可当不起你们如此夸,没得让这孩子生了惰心。” 说着还故意朝自个徒儿呵斥道:“这几位夫子是看在老夫的面子上才这般夸奖,你可不能沾沾自喜,恃才傲物,还的好好念书。” 可是心里乐得跟只得了吃食的老狗似的上蹿下跳…… 那赵景天忙深鞠一躬:“ 谢过各位夫子夸赞,小子必将勤学苦练,日夜不辍。” 王桃花看这对师徒俩逢场作戏,装模作样,眼睛都快翻烂了。 心道:“这可太能装了吧,也不怕被雷劈!!” 这崔老头见乔夫子脸上依然一副风淡云轻的样子,不由得暗哼了一声:“道貌岸然的老东西。” 于是开口说道:“说来咱们这些徒弟都是来自书香门第,才情自是不错,可不是那些乡野村夫能比的。这倒让老夫想起一句土话,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打地洞。这读书呀,还是要有根的,不然事倍功半,也是徒劳一生罢了。” 翁夫子和丁夫子脸上的笑意顿时褪去了几分,均朝王少安看去。 他们知道这王少安出生乡里,可不是什么书香门第。这崔由夫也太过了,难为一个小孩子干嘛? 好在王少安并没生气,脸上依然和乔夫子一样挂着淡淡的笑。 不过还是仰着头看向乔夫子:“师傅,我读太祖训,里头说我朝太祖皇帝起于阡陌,年幼时常要借邻里的灯光读书呢!我也要以太祖皇帝为楷模,仔细念书。” 说完还朝北边拜了拜。 这话一出崔老头脸色一变,那胡子都抖了起来,赵景天也目光极凶地看向王少安。 其余两个老头颇有兴趣地看着这个身子挺得板直的孩子,后头的徒弟也很是兴奋,他们早看这老头不顺眼了,每次和师傅聚在一起都挑三拣四的,嗯,怼得好!这下哑口无言了吧! “元固,你这徒弟倒是个机灵口快的。不过这礼数倒是生疏得很,回去还得好好教导,免得将来辱没了你的名声。” “由夫提醒的是。不过这孩子平日还算懂规矩!!” 这是直接打脸了,潜在意思就是平日王少安是很懂礼仪的,今日这般也是遇到了特殊的人。 王桃花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这些名士讲究风雅不爆粗口,就爱打机锋,要是我非把那老头子狠狠骂上一通。 崔老头见其他两个老的老神在在,那脸更是黑沉了下来,遂起身说道:“今日老夫还有些事要办,就先行告退,咱们改日再约吧。” 赵景天见师傅就要走了,心里一急,忙喊了出来:“师傅,还有那彩头呢!” 三个老头顿时互相看了眼,似笑非笑地看向崔老头。 “由夫,待会咱们就让人把东西送去你屋里。” 这刚说别人徒弟不知礼数,自个徒弟就当着人家的面要礼物!?还真是以百步笑五十步。 崔由夫瞪了眼赵景天,就要拂袖离去,不料身前拦了一个人。 是的,王桃花才没打算让这个无礼狂妄又小心眼的老头这般轻而易举地离开。 “夫子请留步!” 崔夫子挑着眉头:“姑娘有何事?” “夫子刚才说以瀑为诗,可以得那许多好彩头,小女子不才也想到了一首,想请各位夫子指教一番。” 亭子里的三个老头立马目光灼灼地看来。 乔夫子就指着王桃花简单介绍了一番,翁夫子两个不由得乐呵起来,这是做姐姐的要给弟弟出气了! “你……也要做诗!?可问姑娘那“女诫女德”“三字经”“千字文”可都读通了?” “古人云:于才之事,男女不分,老幼不讥。至于夫子所说之书,也算略通一二。” “好,那就让老夫看看你这女子有何高才!” 说着又坐回了位置。 王桃花嘴角微翘,姑奶奶就让你“五雷轰顶,面目狰狞,死无全尸”! 她来到瀑布前,山风猎猎,吹起了裙角,一头乌黑的秀发四处飞舞着,似仙子要飞了去。 就听王桃花朗声道: 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接着震惊四座…… 第266章 虐字头上一把刀 众人读之,就觉得口齿间全是洒脱之意,一股豪迈之气更是在胸中横溢,那飒飒而落的瀑布都变得壮美异常。 就见翁夫子站起身来,三两步就奔到瀑布前,转着圈,张着手,任由那水汽打湿头发和衣裳。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好句呀好句,我日日在这精舍,看着这瀑布不下千百遍,我怎么就想不出来?这瀑布无根而来,可不就是天上神河。似是而非,迷离惝恍,这份才情当世难得?” 丁夫子也激动得嘴唇都在颤抖:“洒脱恣意,奔放自如,此句应是天上摘来的乎!?” 就连乔夫子都沉吟片刻,叹息良久:“姑娘,你这诗一出,冠绝古今,再无瀑布之作咯。” 至于几个学子早已石化,目瞪口呆而不能自持。 这姑娘也太厉害了吧! 崔老头一张脸已经黑到底了,颇为怨愤地看向王桃花。 王桃花见崔老头看来,调皮地眨眨眼。 心道:“这可是李太白的神作,不震死你个臭老头才怪。同时又给李太白拜了又拜,谪仙人勿怪勿怪。 崔老头见王桃花这般鄙夷自个,更是气恼,那尖酸刻薄的话就脱口而出。 “姑娘这诗是极好的,可老夫观其中之意磅礴大气,潇洒自如,多为男儿胸臆,这女子闺阁之作倒是少见?!” 这话一出,三个老头眉头微蹙,几个学子也是瞠目结舌。 这话的潜在意思就是这诗不是王桃花所作,而是抄袭而来的。 王桃花冷笑两声,看来这还是只咬人不松嘴的老狗?这般气度,真不知道怎么出名的。 “夫子所言极是。但文采一道向来不分男女,有道是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许是小女子运气好,刚好脑中拾得佳句罢了。” 这一个“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直接堵得崔老头哑口无言。 你自己不行,还怀疑人?再说下去,可是里子,面子全丢了。 赵景天不服气了,本来那些好东西都是自己的,本来今日自个可以扬名的,想不到半路杀出这么个臭娘们。 于是仰着脖子,颇为傲娇地说道:“姑娘,我乃青河赵氏,自三岁起识字读书,也算博览群书,特别酷爱诗词一道。今日见姑娘满腹才华,也想向姑娘讨教一二。” 王桃花眼睛一闪,心下暗笑,这是在向自己下战书了! 嘿嘿,真是不知死活了! 崔老头见自个徒儿跳出来也是极开心的,有些话他想说碍于身份不好说,这不正好顺坡下驴。反正他打死不相信那首诗是眼前这乡野村妇所作。 “景天,不得无理。姑娘是有大学问之人,与其切磋也是助你成才,可是要好好参悟学习。” 这是直接定下来了,要比试! “是,师傅!” 几个老头本来还想劝上两句,见王桃花面上无异,就知道是她是不惧的。于是也乐见其成,说不定又有惊世之作呢!? 王桃花笑道:“今日小女子扰了各位先生雅兴,我就与这位公子切磋一下,就当给各位夫子徒添点乐趣。若是污了耳朵还请原谅则个。” 翁夫子这老头最爱凑热闹,见状忙说道:“即是以才情切磋,出题自是不拘一格。你俩分别与乔夫子,崔夫子有私,就由老夫出题,丁夫子裁决如何?” 王桃花毫不犹豫地说道:“那有劳先生了!” 赵景天看了眼崔夫子,见对方微微颔首,才说道:“有劳夫子了。” “好,那咱们就开始吧,依然是一炷香的时间。老夫十年去了一趟泰山。登巅峰后,放眼望去,万事皆小,其中之气概无法表意,你们就以登泰山为题吧。” 啥?泰山?这题就有些难了!?在座的除去翁夫子,其余人可是没登过泰山。所知所解均是书中所见,路人所传。 一时间亭中就安静了下来。 就见王桃花和赵景天同时沉思了起来。 丁夫子瞥了眼翁夫子,低声说道:“你这老东西也太古怪了,出个这样的题,没得难为了人。” “你没看到崔由夫那般咄咄逼人,不得来点狠的?我观这丫头气定神闲,定是心中有沟壑的。若是能让这老东西跌个跟头,咱们俩也乐呵乐呵。” “哎,他那脾气呀是得改改了。” 两人也再无他话,喝着茶,认真地等待起来。 王少安暗暗地握着拳头:“姐,加油!” 莫小兰则气呼呼地瞪着那个油头粉面的赵景天和干瘦的崔老头,竟敢为难自家小姐!?真想揍一顿呀!! 赵景天还在苦思冥想,突然听到崔夫子清咳了一声说道:“仲由这茶冷了,失了香气。去岁初春我去黄山踏青,在那边尝过猴魁,那滋味甚好,唇齿留香,热气萦腹啊!” 丁夫子点头:“由夫所说的那猴魁老夫也喝过,兰香高爽,滋味醇厚回甘,汤色清绿明澈,这茶“头泡香高,二泡味浓,三泡四泡幽香犹存”呀。” 于是几个夫子开始讨论起茶叶来了。 可赵景天立马醍醐灌顶,去岁可不就是他陪着师傅去的黄山。当时师父作了一首诗,颇为自得。 那诗是…… 于是等到线香才烧了不到三分之一,赵景天就洋洋得意地拱了拱手:“各位夫子,学生已经做好了。” 翁夫子赞道:“竟这么快!?由夫,你这徒儿才思敏捷呀!” 接着赵景天背着手,微仰着脖子在院子里慢慢地走了起来。 王桃花翻了个白眼:“装腔作势!这是打算学曹子建来个七步成诗?啧啧,就看你有没有这个命了。” 只听那厮嘚瑟地嚷道:“日上云台闻山钟,风烟漫漫几万重。坐卧齐鲁钟神秀,何处寻来白云踪。” 就见几个老头纷纷捋着胡须,笑盈盈地看向赵景天。 丁夫子点头:“片刻之间就能成诗已是不错,何况此诗还乃上佳之作。云来之处闻钟声,让人如临此境界呀!” “当年我去泰山高巅之时,可不就是烟云滚滚,这孩子也算是用心了,想来那书籍文章看得颇多。” 崔老头听到大家夸赞,心里就如三伏天吃了冰饮子,全身都通畅了起来。 “诸位莫夸,莫夸,这诗文只是小道,学问才是大道啊!” 说完就看向院中亭亭而立的王桃花,眼里全是不屑。 这泰山远隔千里,就看你这丫头如何做出来了?! 直到线香燃到最后一刻,王桃花才在王少安和莫小兰紧张的注视里开了口。 “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翁夫子听了这诗句,端茶的手顿时一抖,洒了出来。 整个院子里又是一片死寂。 啥?我听到了什么? 每个人脑海中都闪过“惊才绝艳”四个字。 众人就仿佛站在了泰山之巅,清风徐来,遥看云烟滚动。周边山峦伏小,尽收眼底。 翁夫子情不自禁地咋舌道:“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这是何等雄伟,何等气魄?何等意境呀!” “好,好,好!” 丁夫子更是一张老脸满脸通红,连说三个“好”字。 “此句从登泰山而小天下中化出,如此精粹,意境深远,老夫今日连得两首好诗,必须浮白一宿啊!!!” 一瞬间,所有看向王桃花的眼里是惊,是叹,是喜,是敬。天爷呀,这丫头是文曲星下凡吧!? 连出两首佳句,现在可没人怀疑这丫头的诗是抄袭而来! 崔夫子就像被重重地打了一巴掌,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虽不喜欢王桃花姐弟,可也不得不承认,论起诗词自己远不如这丫头。 只得拱拱手:“姑娘好才情,老夫待会就让人送了东西来。” 赵景天还有些不服气:“师傅,丁夫子还没评呢……” “别丢人现眼了,走!” 王桃花拱拱手:“崔夫子且慢走。听闻夫子学富五车,尤其是在史书上颇有造诣。小女子有一事向你讨教,还希望夫子解惑。” 崔夫子立马站住了脚步,一脸傲色:“姑娘如此大才,何需老夫解惑?” 王桃花笑道:“小女子曾看史书,里头有句话叫:相马失之瘦,相士失之贫,崔夫子此句何解?” 话音刚落,亭子中几人顿时互相看去,心道:“这丫头是个护短的。” 这句话出自《史记·滑稽列传》,意思是做人不能以貌取人,轻视他人。 如果说刚才的诗是打了一巴掌,现在的问句就是往崔夫子心头捅了一把刀。可想而知,今日这事要是传出去,崔夫子心胸狭隘,以貌观人,自取其辱就算做实了。 这让一向骄傲的他顿时如遭雷击,面如死灰,脚下一软,差点就从台阶上跌了下去。 赵景天赶紧过去搀扶着他。 最后崔夫子气得浑身无力,步履蹒跚地离去了…… 这边王桃花见与姓崔的事情了了,忙和几位夫子说道:“各位夫子,刚才之事小女子多有不妥,也算驳了崔夫子的面子。他日还望各位帮小女子多说两句好话。” 翁夫子赶紧招手:“姑娘,那老头脾气向来怪得很,不要理他。快,快过来和咱们几个说说这两首诗。” 于是王桃花就在亭子中和几位老头侃天侃地侃大山了。 直到日暮时分,王桃花才在王少安依依不舍中下了山。 “少安,姐先走了,你在这书院里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有啥事,托人给我捎个信。” “姐,我会的,你在家也要和二姐照顾好自个,不要太操劳了。” 王桃花摸摸他的脑袋:“那几个夫子给的东西,姐都让人送去你屋里了,可得好好保管。对了,那个赵景天你离他远点,我瞅他可不是个良善之人,可是明白?” 见王少安点点头,王桃花才带着莫小兰下了山。 王少安看着王桃花单薄的背影,心想:“姐,我一定会用功读书,以后就不需要你站在前头替我遮挡风雨了。” 王桃花今日所作所为,他自然明白都是为了自己的。 很快王桃花的两首诗就以风一般的速度传遍了云峰书院,众人都想一睹才女风采,可惜王桃花已经下山了。 最后只得把目光投向她的弟弟王少安,一时间王少安在云峰书院竟然成了香饽饽…… 第267章 买茶叶 在九江府住了一晚,第二日王桃花就打算回平川县。 因为来的时候碰到了老虎,几人心有余悸,就打算回去时乘船。 这九江和平川县有一条大河相通,名唤白水河。从九江顺水而流,一日也能到平川县。若是逆行则需两日功夫了。不过河上险滩颇多,价钱又与旱路相仿,所以坐的人并不是太多。 几人来到白水河渡口的外围,就见这边商贾云集,骡马成群,很是热闹。除去酒楼、茶楼、客栈遍布其中,街上也有许多贩卖吃食的小摊子,什么蜜花糕子,酥炸果子、胭脂烧饼、云片糕、羊尾儿炸糕……眼花缭乱,香气扑鼻。那吆喝声、叫卖声不绝于耳。 “这渡口真热闹,瞧瞧这人,这铺子跟个集市似的。 朱顺介绍道:“姑娘,这白水河的上头汇入长江,是九江四渡之一,每日来往,路过的船只少说有百来条。” 王桃花点点头:“走吧,咱们进去看看。” 等到了河边,就见足有百来米宽的白水河上清波漾漾,炙热的阳光映照水面,粼粼发光。河岸上有各种船只行驶着,岸边还停靠了几十条船。大的有两层楼高,风帆高耸,上头还传来些丝竹管弦的声响,想来是富贵人家的私船。小的只容两三人,有些妇人正在船头就着河水浆洗着衣服,聊着家常。 古代渡口 仔细看去,其中多半是运货的漕船,现在往岸边架了木板,有许多男人光着膀子扛着麻袋,手里还拿了一根根细长的木棍,最上头还染了一圈红色。 “咦,那是什么?” 朱顺笑道:“姑娘,那是木筹,一根代表搬了一趟货物。” “哟。这法子真好,又方便又好记。” 王桃花一行人找到一条往平川县去的客船。 朱顺挠挠头:“姑娘,那咱们就此别过了。” “朱大哥,你不跟咱们一起回去吗?” “不用,不用,我这有马车,坐船回去也不方便。再说咱们宝记车马行总号就在九江,来之前掌柜的也交代了的,你们若是不坐马车回,我就留这头帮一段时间忙。” 王桃花想了想,从怀里摸出一钱银子塞给朱顺。 “朱大哥,这银子你拿着!” 朱顺忙摇头摆手:“姑娘这可不行,你本就付了车资的,这两日咱跟着你吃喝也算是占了便宜,可不能再要银子了。” 王桃花见他这般实诚,更是欢喜:“前日说来多亏了你和马儿,不然咱们可就凶多吉少了。说来咱们也算是共了生死患难,快拿着,别嫌少!我还答应给马儿吃顿好的呢!” 朱顺这才收下,抱拳笑道:“那我就祝姑娘一路顺风了。” 看着朱顺走远,王桃花上了船。 这条船不大,船舱里已经坐了十来个人,男女老少皆有。等两人进来就更拥挤了,这不有个老婆子就嘟嘟囔囔了半天,还不停地拿眼睛睃着她。 船家见王桃花有丫头伺候,就问道:“姑娘,咱们这船稍微小了点,你要嫌船舱里吵得慌,船尾还有间雅间,只需多加三十文钱就行了。” 王桃花看人群里实在没有位子了,笑道:“行,那把雅间给我们吧!” 那船老大立马笑容满面地把两人带去了雅间。 所谓的雅间其实就是一间两三个平方大的屋子,里头除一张桌子,两张椅子,再无其他陈设,就连桌上水壶都没有一个。这应该是王桃花见过的最简陋的雅间了。 “船家还要多久行船啊!?” “姑娘,这压舱的货还没来呢,估摸着还得一个时辰后才行船,你们要是闲着慌,可以去渡口边上逛逛。行船前两刻钟,我会敲锣,保准听得见。” “小姐,咱们在船上待着也无聊。我瞅那头还有卖胭脂水粉的呢,咱们去看看吧。” 每月王桃花给莫小兰两百文的月例银子,这小妮子可是一分没花呢。 “好,咱们下去好好逛逛。” 王桃花突然想起客栈里听到的金家,就问了起来:“船家,你可知道这边有个做茶叶买卖的金家?” “可是芙蕖门的金家?” 王桃花是听到过这名字的,忙点头。 “呐,他们金家的商船在那上头点,就是那个高高木架子那边。哎,这金家今年是犯了太岁,惨咯。” 说着兀自忙去。 等王桃花和莫小兰朝那边走去,远远地就看到那边有个大栅栏,门牌上写了个金字,这里应该是金家放货的栅圈。里头的地上铺着厚厚一层稻草,上面是一个个箱子,堆得足有二、三米高,曝晒在阳光下。 走过去,有一个红鼻子的老头蹲在门边昏昏欲睡。 “大爷,请问这是金家货场嘛?” 红鼻子老头连眼睛也没抬:“管家吩咐了,一箱茶叶一两银子,要的话就进去挑吧?” 王桃花听这话也不耽搁,带着莫小兰进去瞅了起来。这才发现后头还有两大堆箱子。 “大爷这后头的茶叶也是一两银子一箱嘛?” 那老头掀了半个眼皮:“第二堆半两银子,第三堆一百文。可以开箱,但不可以开封。” 啥,价钱差这么多? 王桃花就先看了第一堆。 随手打开一个箱子,里头的茶叶都用纸囊装着,这是用两层又白又厚的剡藤纸做成的。用来贮放烤好的茶,可以使香气不散失。 一箱里有二排纸囊,每一排有五个。 王桃花拿起一个纸囊看了看,就见下头半指处有水浸的痕迹。可见这箱子里是进过水的。现在干了,应该是这几日被烈日晒了。 她一连看了几个,也都是这种情况。捏了捏上部分,里头发出轻微的“咔咔”声。这上头的茶叶容易碎裂,看来还是干的。可下头就不行了,捏了半天,半点反应都没有,可见是浸润过了。 又闻了闻,茶香还是比较浓的! 接着去看了第二堆,这次的水线已经过半了,捏起来基本是松松软软的,只有最头上还有些干茶,而且茶香也少了一多半。 等到最后一堆,水线直接过顶,虽然外头的纸囊是干的,可稍微用点力气,纸囊就洇湿了,可见里头还是潮湿一片,闻去已经毫无香气了。 这么一对比,王桃花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那老头见这两个姑娘看了半天也没买,有些不耐烦了。 “姑娘,别折腾了,听大爷句话,要是自己喝的话买箱第二堆的吧,炒一炒,晒一晒好歹还有些香气。要是买最后一堆啊,跟喝白水没啥两样。” 王桃花心想这老头还怪好的呀? 于是指着一箱茶叶问道:“大爷,这一箱有多少斤呀?” “一囊一斤,一箱十斤。丫头这些可是打武夷山来的好茶叶,今年春上的新茶,平日里至少卖上百文一斤。这不前几日遭了水祸,亏损了几万两银子,老爷这才没法子贱卖了。姑娘你要哪一箱?老头子给你搬下来。” 王桃花来到第一堆,问道:“大爷,这里有多少箱啊?” “第一堆二百六十二箱。第二堆四百三十八箱,第三堆五百零二箱。” 王桃花算了下,若是买第一堆也就是二百六十二两银子,就有二千六百二十斤茶叶,算下来够用一、两年了。 对的,她有了新想法,就是做奶茶。本来这个计划早前自己也想过,可是那茶叶太贵了,算下来不划算,也就暂时歇了这个心思。 可现在有了这个机遇,自个不抓住天理不容呀!况且这奶茶夏日吃冰,冬日喝暖,可都是极好的。 “姑娘,这茶叶浸得也不湿,拿来待客也是不错的。回头你先用簸箕晾上一日,再去锅里……” “大爷,这堆茶叶我都买了。” “好,好,都买了好!” 那大爷突然就跟被掐住脖子似的,那红鼻子涨得更红了。 “啥?全买了? “嗯,大爷,这二百多箱茶叶我都买了,不过这价钱还得再让让。” “姑娘你可真爽利呀,这些日子来的人都是挑三拣四的,可没买几箱。价钱我老头子可做不了主,这不那管家就在那边茶馆,我这就去把他喊来!姑娘你稍微等下。” “那就有劳大爷了!” 很快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头子跑了过来,见王桃花正拨弄着茶囊,忙问道:“姑娘,我听金福说这堆茶叶你都要了?” 王桃花见对方穿着细绵衣裳,金福站在后头,就知道他是金府的管家了。 忙点点头:“金管家,我是想全买了,不过这价钱上嘛,还得再让让啊!” 金管家仔细打量着王桃花两人,眼珠子飞快地转着。 “姑娘,这茶叶没进水前可是要卖上百文一斤,如今一箱十两银子只要一两已是极便宜了。说句不好听的,咱们东家亏得都吐血了。” “金管家,这在商言商,自是有讨价还价这么一个章程。你也知道茶叶这东西一旦浸了水,就失了香气,跟普通的树叶子可没什么两样。这价钱一落千丈也是常事!这头一堆虽然好些,但至少有三层茶叶是用不了的。 况且现在日头足,别看茶囊外头无事,内里茶叶许是已经发霉。说来我买回去也是提心掉胆啊,若是染了霉呀,说不得我还吃了亏呢。” 金管家心下一跳,因为王桃花说得还真对。昨日有客人买了一箱,里头的茶囊竟然霉了两个,这要是再拖下去,只能当柴烧了。 最后只能叹口气:“姑娘,这价钱真不能让了,不然我也没法向主家交代呀!因着你全买了,我做主把那十二两银子的零头抹去。再低只能你亲自去找咱们老爷谈了!” 王桃花心道,费了半天口舌才减了十二两银子,看来这金家是真缺银子了。 “行,那就二百五十两银子。但我还有个要求!” 金管家一顿,有些无奈地笑道:“姑娘请说?” “我是平川县人,这些茶叶还的麻烦你们送去平川县。” 金管家皱着眉头想了想,二百多箱茶叶也就半条船的事儿,也就答应了。 随即金管家找来了渡口的把头,和王桃花签下了契约。 王桃花从随身的包袱里掏出一锭五两的金子。这还是为了方便,她特意来九江时换的。至于为什么不用银票,老天爷呀,这个时代根本没有。 “金管家这是定钱,等货到了平川县,剩余的银钱自会付清。还请记得我要的是这一批,可不能送后头的几批。” 金管家点头:“姑娘请放心,这九江府但凡做买卖,你打听打听,咱们芙蕖门金家还是讲信义的。” 王桃花这才放下心来,和莫小兰回去了。 第268章 奇怪的老尼姑 要开船了。 船老大照例给船舱里的神龛上了一炷香,那里放着一尊瓷塑的龙王像,祈愿一路顺风顺水。 接着几个船工拿着长长的竹竿往石堤上一撑,船在水里打了个转,就慢慢地顺水往下流去。 这猛然间漂下去,王桃花还有些失重的感觉,赶紧抓住桌子,心跳都快了几分。 “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一下子坐船有些不习惯。” 前世王桃花别说船了,连竹筏都没坐过。这在水面上晃荡的感觉,总感觉是踩在蹦床上,不踏实。 好一会儿,王桃花才适应了这船的感觉,于是托着腮,朝窗外看去。 两岸芦苇纤细青绿,像凌波仙子一般点着河面。叫不出名的树儿兀自挺立着,撑起一片阴凉。一丛丛翠竹连成老长的一片,像给河岸围上了绿色的栅栏。 水面澄澈如碧玉,偶尔还会有一两条鱼儿跃出水面,在阳光下闪过一道银光,亦或者是几只白色的水鸟在河中展翅起舞,嬉戏打闹。 接着就见两边的树木,屋子,村庄一点一点地离自己远去,眼前又是新的画卷,还是挺有趣的。 这般看着,时间倒也过得飞来。 等到吃午饭时,莫小兰去找船家要热水,王桃花就从包裹里拿出早先在渡口买的各种吃食。 还没来得及打开,就听到外头传来莫小兰的声音,似乎和谁吵了起来。 王桃花推开门:“小兰,怎么了?” 莫小兰又委屈又气愤地走了过来:“小姐,他们不讲理。” 就见前头站着一个妇人和一个中年汉子,正满眼不喜地盯着自个两人。 “臭丫头谁不讲理了,快把银子还我,不然老子把你扔到河里去喂鱼。” “谁拿你银子了?还真是拉完磨子,杀驴子,要不是我,你们这剩下的银子也没了。” 接着莫小兰就气呼呼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刚才莫小兰去船头打水,看到地上有个钱袋,就捡起来问是谁的?那妇人就赶紧站出来说是自个的,还感谢了莫小兰一番。 可等莫小兰要走时,妇人却拉着她说,钱袋里少了二两银子,非让莫小兰还给她。 接下来不管莫小兰怎么解释,那妇人就是拽着她苦苦哀求,他男人也拦在前头不让走。 王桃花心道:“这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咋这么多事!?难不成今年犯太岁了!?看那夫妇俩配合默契,哎,小兰是着了仙人跳了。” 这时船家听到动静也来了,听了这话,也做起了和事佬。 “我瞅着这丫头也不像个手脚不干净的,大嫂子许是你自个丢哪了,再找找吧!” 那妇人瘪着嘴哭喊道:“船家,这知人知面不知心,可不能因为她是个姑娘家你就偏向她了。我这银子本就攒的辛苦,每日织布熬得眼睛都要瞎了,原本是打算拿去给孩子看病的,哪料遇到这么个不知羞臊的丫头。呜呜呜,我的命咋这般苦呀!” 旁边的几个老婆子立马就看向莫小兰指点起来。 “哎哟,看起来清清白白的姑娘,这手脚咋那般不干净哟!以后可怎么嫁出去?” “瞅着还是那个姑娘的丫鬟,啧啧,这有钱人家身边伺候着,眼皮子也这么浅嘛?” “你知道啥,说不定两人是装的。我听说现在有些骗子就是装有钱人骗钱呢!这小嫂子真可怜!” 那对夫妇听了这些话十分得意:“瞅瞅,大家都看不下去了!” 而莫小兰气得咬牙切齿,眼眶都红了:“我没拿,你们为什么要冤枉我?你们眼睛都长脚底板了嘛!” 王桃花把莫小兰拉到自己边上:“这位婶子,你说小兰拿了你的银钱,可是有人看到了?” 那妇人鼓着眼睛:“这事既然要做,怎么会让人看到。” “好,那就是没有人证。那物证呢?” 那妇人晃了晃手里的钱袋:“物证就是这钱袋,里头就是少了二两银子。你要想证明清白也行,现在就让我给搜上一遍。” “搜你个大猪头!” 王桃花眼疾手快一把把钱袋拽了过来。 那妇人急眼了:“死丫头,你……你快把钱袋还我。” 王桃花冷哼一声:“不好意思,既然里头少了二两银子,就证明跟你丢的钱不一样,所以这钱袋不是你的。你也太不要脸了,还想谋别人的钱袋。” “这就是我的,我的!当家的,还不快抢回来。” “好啊,你这臭丫头青天白日地就敢抢东西,老子非好好教训你不可!” 那汉子伸手就要去抓王桃花,就见莫小兰一把拦在前头,拧住了他的手。 “小兰,这人不知道好歹,恩将仇报,不要跟他啰嗦,打他!” “是,小姐!” 这莫小兰本就一肚子火,现在有了王桃花的吩咐,那是放开手打了起来。 就见她一拉一拽,脚下一踢,那男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跌倒在地。 莫小兰反拧着他的手,一脚踩在他的背上。 “敢冤枉我,我拧了你的胳膊!” 旁边的妇人吓傻了,周围的人也看呆了,刚才那几个说风凉话的婆子更是噤若寒蝉,赶紧埋下了头。 王桃花似笑非笑地看向那妇人:“这钱袋还是你的吗?” 莫小兰稍微一使力气,就听“嘎巴 ”一声,那男人胳膊被卸了下来。 于是对方像个葫芦似的滚了起来:“哎呀,疼死老子了!!!” 妇人脸上明显舍不得,但听着地上男人杀猪般的叫声赶紧把个头摇得飞快。 “不是,不是,这不是我的。” “呐,大家都听到了,这婶子自个承认了这钱袋不是她的。你污了人家姑娘的清白,还不赶紧道歉?” 那妇人赶紧哆嗦着身子朝莫小兰拱手:“姑娘,刚才……刚才是我眼睛花了,看错了。那钱袋不是我的,实在对不住了,冤枉你了。” 莫小兰“哼”了一声:“狗吃猪屎,不分好坏!”就站回了王桃花身旁。 王桃花随手就把钱袋塞给她:“小兰,这银子既然没人要,许是老天爷见你心善赏的,咱们回去吧。” “小姐,你先去吧,我还要打水呢?” 那船老大赶紧挤出一个笑脸:“姑娘,姑娘,那前头有滚好的水,我去帮你打水吧。” “不用了,我自个去就行!” 娘交代过,出门在外吃喝要特别小心,不然很容易着了坏人的道。 王桃花对于莫小兰的谨慎很是满意。 今日本来就闹了事,说不定那些人就会怀恨报复,下点迷药毒粉之类的,自己两个姑娘家还是要小心点的!? 王桃花正要回雅间,就见人群里有人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顺着目光看去,是一个穿着灰色淄衣的老妇人,可奇怪的是留着长发,甚至还带了一朵绒花,正看着自己微笑着点点头。 王桃花眨眨眼:“奇怪了,自个并不认识她呀!!” 等莫小兰打来热水,桌上的纸包已经打开了,就见五颜六色的糕点吃食像花儿一样摆着。 里头有殷红的桃花粉子糕,蜜浮酥柰花,炸丸酥,琼叶糕,桂花红豆饼子等,反正没吃过的王桃花都买了一小份。 王桃花又从包袱里拿出一个纸包,取出一些茶叶放入壶中,立马茶香四溢。 “小姐,这个茶真香!” “嗯,这是武夷岩茶,有兰花香。咱们买的那两百多箱茶叶都是这般,可惜浸了些水,回去有的忙了。” 这包茶还是那金掌柜出门前送的,说是没浸过水的,让王桃花留着路上喝,品品原味的茶香。 于是两人吹着江风,配着热茶,优哉悠哉地吃着糕饼。 这时就听门外传来敲门声。 “谁呀?” 莫小兰警惕地问道。 “姑娘莫惊,贫尼静空,游历四方,只是见姑娘与常人有异,特来一叙。” 王桃花瞬间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个老尼姑,又听她这般说话,心道:“难道真是个高人,看出了自己的“与众不同”?” 电视剧里不是经常会有高人指点主角,趋利避害吗?嗯,最近自己遇到的糟心事太多了,若是有人指点指点,说不得以后能顺利点。 想着光天化日之下她也不能做什么谋财害命的事,便让莫小兰开了门,果然是刚才人群里的老妇人。 就见她正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 “阅尽千人万面,跋涉山川四野,贫尼就知与姑娘有此一缘!” “师太请坐吧!” 等人进来,莫小兰去关了门,然后站在王桃花后头警惕地看着眼前的人。 王桃花给老尼姑倒了一杯热茶:“大师请喝茶!” “无妨无妨。姑娘,我观你不是本世之人。”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王桃花脸色微变,倒茶的手都抖了一下,心儿更是狂跳了起来。 难不成她真看出了自己的“异样”? 老尼姑见对方如此,心里暗暗一喜:“又是一个尘世俗人。” “师太何出此言?” 王桃花紧盯着她。 老尼姑似笑非笑地说道:“姑娘前世三生均为百善之人,今生当为佛前玉女,受万家香火供奉,自不是本世之人。” 听她这么一说,王桃花暗暗地叹了口气,瞬间失去了兴趣。原以为是个得道高僧,原来是在胡说八道,度化自己出家的呀!! “师太说笑了,这前世善恶因果,阎王爷的心里都有一杆秤呢!再说本姑娘六根未尽,鸡鸭鱼肉还离不了口,可没兴趣青灯古佛阅金经啊!” 说着端起了茶杯。 老尼姑笑道:“姑娘莫急,贫尼何尝不是带发?!这世间皆苦,唯有自度。贫尼有一法门,可让姑娘在家带发清修,且不戒口舌之欲,不忌闺房之乐,依然能积福累报,将来共襄极乐世界。” 王桃花眼睛一闪:“我去!还有这样的法门?该不会是个邪教吧。嘿嘿,且让我听听你是怎么忽悠人的。” 于是故意装出一副感兴趣的样子:“还有这么好的事,师太快跟我说说。我也想以后成仙成佛,多自在快活呀!” 老尼姑的嘴角多了一抹极淡的笑,眼睛如一汪深泉般看着王桃花:“自是如此!所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只要施主心中向佛,一切皆如泡影,万般皆是苦修。 我庵信奉弥勒佛,只需姑娘在家自持,每月初八、十九参加法会,就能增添福报。若是能度化他人,更能积累无上功德。” 弥勒佛!? 王桃花心里猛地一突,瞬间想起了曾经看过的电视。里头就有一个邪教,也是打着弥勒佛的口号造的反。 难不成她是…… 第269章 邪门歪道 王桃花心里暗笑一声:“哎,自己是哪一点入了她的法眼,说出来我改,行吗!?” 就见这老尼姑脸上一副怅惘。 “这世上苦楚太多,人人都有业障。特别是咱们女人家,百般束缚与苛责。我观姑娘处事不惊,机灵聪慧,自是不愿你染了这浊世尘埃! 我这弥勒教派,可让尘心归于静水,再多折难也不愁眉,再多烦忧也不障眼。身如轻云,飘于灵台之境。” 她这一番话说完,莫小兰打了个哈欠。 老尼姑不满地瞪了她一眼。 王桃花强忍着笑:“既然这般好,那请师太快快教教我法门吧!” “如此甚好!” 就见老尼姑从怀里掏出一本薄薄的册子。 “我观姑娘颇有慧根,这里头的东西自是能看得懂。至于每月两次的法会,等姑娘悟透了册文,拿着册子去北城外云翠山的水静庵,自会有人接待。 姑娘切记此册子是佛家缘物,断不可给外人相看,否则会失了功德。” 这时船家一声粗狂的声音响起:“青柳渡到了!” 这是九江府和平川县之间的一个小渡口。 老尼姑双手合十,念了一声:“弥勒佛降,万世皆安,白莲永生!!” 便施施然地出门下了船。 莫小兰见人走了,这才舒了口气。 “小姐,那师太讲的啥呀?我也是识字的,可她讲的云里来雾里去的,我怎么听不太懂!” 王桃花冷笑道:“小兰,听不懂反而是好事,她讲的那些呀无外乎是蛊惑人心的东西罢了。” 说着目光落在了桌上那本薄薄的册子上。 到现在为止,王桃花已经可以确定这老尼姑信的教派,就是前世大名鼎鼎的白莲教。 这白莲教是唐、宋以来流传民间的一种秘密宗教结社,兴盛于明清。起先崇奉阿弥陀佛,要求信徒念佛持戒(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不饮酒),以期往生西方净土。 可后来教义就越来越走样。 到明中叶以后,教派又分为金禅、无为、龙华、悟空、还源、圆顿、弘阳、弥勒、净空、大成、三阳、混源、闻香、罗道等数十种,良莠不齐,好坏参半。 明末之后,这白莲教彻底沦为了祸害苍生的邪教,蛊惑百姓,搜刮民财,残害无辜,起义造反……一桩桩,一件件,罄竹难书。 特别是嘉庆年间的白莲教起义,前后持续了九年零四个月,花费了几亿两白银,荼毒了鄂、豫、川、陕、甘五省无数百姓,也使清朝耗尽了最后的元气。 前世很多电视剧,电影都有拍这个神秘的教派,记得黄飞鸿系列里就有。 王桃花打开扉页,就见上头写了“真空家乡,无生老母。白莲永生,保我平安”十六个字,看来这是总纲了。 等稍微翻看了几页,王桃花不禁咋舌,里头的教义确实是厉害。 它并不是讲大道理,而是用一个个精彩的故事串联在一起,关键是人名地点一一俱全,让人不得不信服。而且书中全用白话描述,很是通俗易懂。 因此王桃花看得很是起劲。 更让她不可思议的是里头很多理念都十分新潮,比如翻身做主,生而平等。 心道:“这白莲教不会也是个穿越的人士所创的吧!?难怪历代朝廷要清剿白莲教,这些东西笼络人心确实有一套。有他们在,那皇帝老儿哪坐得稳龙椅子? 好在王桃花本就是异世之人,这些理念对她来说简直就是隔靴搔痒,自然没什么兴趣。于是把里头各种光怪陆离的故事看完了,就把这册子朝河里扔去。 “哎呀,小姐,你怎么把它给扔了呀,我还没看呢?” 王桃花看着那册子在水里起起伏伏,飘飘荡荡,很快遇到个水卷子,就沉入了河底。 “小兰,这里头都是些迷惑人心的东西,没啥好看的。而且留着,说不定会成为个祸害。” 到傍晚时分,船终于在平川县的渡口停了下来,算下来比坐马车还快上几刻钟。 王桃花俩也没耽搁,直接雇了辆马车回了家。 刘冬儿和杜月娘正在桂花树下吃着晚饭。 她杵着筷子,不时地朝门外看去:“杜婶,姐她们怎么还没回呀?说好了今天回的。” 杜婶无奈地笑道:“二小姐,这一下午你都看了千八百回了,歇歇眼睛吧。这出门在外,保不齐就有事耽搁了呗。你放心,小姐一定会平安回来的。来,快尝尝杜婶蒸的鸡蛋羹,嫩嫩的,香香的。” 话是这么说着,可是自个不也朝门外看去,一颗心更是攥得紧紧的。 刘冬儿索然无味地吃了两口,就听到外头传来了马蹄子声。 “冬儿,杜婶,我们回来了!” “哎呀,是姐回来了。” 刘冬儿一扔筷子,忙冲了出去,小灰也撒开蹄子跑了起来。 王桃花刚下牛车,刘冬儿就像个小炮弹一样扑进了自己怀里,小灰也绕着自己打转转,摇着尾巴,“呜呜呜”地叫个不停。 “姐,姐,你终于回来了。呜呜呜,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这两天夜里梦到的都是你,呜呜呜!” 王桃花见这小丫头竟然哭了,也是哭笑不得:“好了好了,姐这不是平平安安地回来了,咋还哭上了呢?好了,快擦干眼泪,让人看了得笑话咯!” 一抬头,就见杜婶也抱着莫小兰抹眼泪。 这哭还会传染吗??! “姐,他们都说去九江府的路上跑出了好多大老虎,说你和小兰姐肯定会被老虎吃掉的。我和杜婶这两天饭也吃不下去,觉也睡不着,就连做水晶冻也没心思。” 王桃花捧着刘冬儿的脸看去,是瘦了些,眼角还有一圈暗黑。 “他们!?是谁说我和小兰会被老虎吃掉呀?!” “就是上次偷猪贼的媳妇。” “钱氏!?竟是她!?自个男人都那般样子了,还有心情碎嘴,真是小看她的狠心了!!” 王桃花撇撇嘴:“冬儿,以后别听那臭婆娘的话。那人啊就是根搅屎棍,谁碰一身臭。” “姐,我们也不信她。可是后来咱们铺子里有客人说有人在野猪岭被吃了,我和婶子就怕了。” 王桃花捏捏她的小鼻子:“老虎呢,还真遇到了,不过被咱们逃过一劫。” 刘冬儿和杜月娘吓了一跳,特别是杜月娘赶紧拉着莫小兰和王桃花看了一圈。 “杜婶,咱们没受伤呢,走,一边吃饭,一边说去。” “姐,我来帮你拿包袱!” 于是一行人就进了院门。 王桃花一边吃着饭菜,一边讲述着一路上的事。 等听到在野猪岭遇到了老虎,杜月娘和刘冬儿那是一颗心七上八下地跳个不停。这可太恐怖了,要是小姐没扎那马儿一下,后头的事不敢想哟!! 杜月娘干脆站起来朝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拜了拜:“哎哟,多谢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保佑。” 王桃花笑道:“婶子,我和小兰这次大难不死,以后啊这福气长着呢!” 杜月娘忙点头:“小姐宅心仁厚,自是有福运的。” 王桃花吃着香香嫩嫩的鸡蛋羹,问到:“婶子,这几日铺子里还好吧?” “好的,好的,一切都很如意。现在吃水晶冻的人愈发多了,还不到午饭点就卖完了。前日忙不过来,杜公子还来帮忙了呢!哦对了,那悦来楼的刘掌柜说让你回来去一趟。” 王桃花点着头,心里猜着应该是那入股的事有消息了。 “哦,对了,我们还给你们带了礼物,快看看,喜不喜欢。” 说着把包袱打开,拿出里头的胭脂水粉,绢布纱花,…… 一时间,院子里都是笑声。 就连那小灰灰也兴奋得跑来蹦去,因为王桃花也给它带了礼物,一个酱得香香的鸡腿…… 啊呜!真好吃! 第二日,罗桂花几人就知道王桃花回来。 王豆香跑过来一把抱住了她:“桃花你可终于回来了,这两日我饭都吃不好。哼,那个钱婶子这下打嘴了吧,她还到处说你被老虎吃了呢,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我吓死了!” 接着又凑近她耳朵:“不过我帮你报仇了,前天夜里我朝她家屋顶扔了两块砖头,吓得那钱氏呜哇乱叫,哼!敢说我的好姐妹,活该!!” 王桃花忙朝她竖起了大拇指:“豆香,你是这个!” “哼!你也不看看我是谁!” 一脸傲娇得像只刚下完蛋的老母鸡,让王桃花看得十分好笑。 罗桂花:“桃花,平安回来就好!这两日咱们也是提心吊胆呀。” 潘秀云:“是呀,你大娘啊,早上求菩萨,晚上求菩萨,都快魔怔了!” “婶子,嫂子,这两日辛苦你们了,还得为我操心,真是过意不去。好在我给你们带了礼物,可千万不许推脱。” 说着分别给了两人一块花布和一封糕点,然后给王豆香塞了个小匣子。 “啊,我也有呀!” “嗯,打开看看喜欢不?” 王豆香打开一看,是一对荷花样式的银丁香,在日头下闪着光亮,立马乐得眼睛都弯成了小月牙。 “这新丁香太好看了,我喜欢!!” 罗桂花忙摆手:“桃花,你咋买这么贵的东西,太破费了。不行,咱们不能收!” “婶子,咱们说好的不能客气,再说又不是买给你的!?你可不许拒了。” 接着就拿上银丁香,给王豆香戴了上去。 “这银丁香我觉得州府的样式比咱们这块多,还便宜几分呢!这次咱们几个都有的,我的是桃花样式,冬儿是梅花样式,小兰的是兰花样式,到时咱们四个都戴上,那是妥妥的沟子村四花。” 王豆香咧嘴直笑:“桃花,我觉得叫四花不好听,要不叫沟子村四美吧!” “哦哟!你们俩啥话都敢说,也不嫌害臊!!” 罗桂花宠溺地看着两人…… 第270章 奶茶挺好喝 翌日,悦来楼。 刘仁吹了吹茶盏:“丫头,你可终于回来了!老夫还以为……” “以为我被老虎吃掉了吧!” 王桃花调皮地眨眨眼。 刘仁哈哈笑道:“就你这丫头狡猾得跟只狐狸一样,老虎可不是你的对手。老夫以为你乐不思蜀,不肯回平川咯。” 说着从屉子里拿出一张纸。 “上次那事,我们爷答应了。这是平川县水晶冻两成的契约,你看看,若是无问题咱们就签了吧。” 王桃花心下一阵狂喜,有了这契约以后每个月可是旱涝保收了。按目前悦来楼的销量来看,一个月就是百来两银子呀! “啧啧,老刘,不是我夸啊!你们爷真是个拎得清的,若是我见了他,保准好好谢谢他。” 等签了契约后,王桃花把那水晶冻的方子写了下来。 刘仁看了眼珠子都要飞出来了:“就这般简单,只要用到木莲果的籽。” 王桃花咬着一块桂花糕:“恩啊!这东西怎么说呢?没想到之前,千难万难,琢磨透了,就易如反掌。不过这县里头的木莲果我买的差不多了,你得去州府或者其他县看看了。” “这倒无妨。” 王桃花想到接下来自个的奶茶买卖,忙问道:“老刘,我有个吃食需要大量的牛乳,你有认识的人不?” 刘仁搓着手:“丫头,这是又琢磨出了好吃食了呀?哎哟,你这脑瓜子到底装了什么?咋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法子。 这牛乳咱们大梁也不算难事,京师王家乳酪味道就极美,圣上还特别设置了牛羊司乳酪院呢!不过牛乳这东西在咱们平川县就吃得少了。” 王桃花听他这么一说,心就凉了半截,不会这么衰吧!要是没有牛乳,自个的茶叶可不就白买了!? “那……那没有牛乳,羊乳也行。” 刘仁见王桃花有些急慌,忙笑道:“咱们县没有,隔壁县有呀!我记得洛川县边上好像有一个牛羊苑,里头牛羊倒是养得多。” 王桃花拍拍胸脯:“呼!老刘你吓死我了,我就知道你有法子。” 就见刘仁目光灼灼地看着自个。 “行了,行了,我这吃食叫奶茶,要用到牛乳子。这吃食夏日吃冰,冬日吃暖,都是不错的。” “奶茶?!我听闻漠北胡人擅长用牛乳,马乳加茶煮,可是那种茶乳子。” 王桃花想了想:“那胡人的奶茶我没吃过也不太懂,不过我这奶茶里头还要加上各种吃食,比如红豆,葡萄干,冷丸子、花生碎,当然那水晶冻也是可以放的。” 刘仁听完,就感觉满嘴都是茶香,奶香,加上那些果子,更觉口味无穷。 “丫头,这东西咱们商量商量。” 王桃花挑挑眼睛:“老刘,我都还没做出来呢,要是不好吃,你可得亏钱。” 刘仁摸着下巴:“你琢磨的东西还能有假。这样我去把那牛乳子的事给办了,等这奶茶出来后,咱们再定具体章程如何?” 奶茶的市场太大了,这独食王桃花也吃不下,还不如拉个大靠山来,自己也好办事。 “好!我刚好在九江买了一批茶叶,等它们晒炒干了,咱们就开始做奶茶。” 接着把茶叶的事给说了一遍。 刘仁颇为诧异:“丫头你胆子可真大啊!就不怕那批茶叶砸手里头了?” “富贵险中求嘛!” 刘仁笑着点头:“老夫做这买卖也四十来年了,从学徒到执事再到掌柜,除了咱们爷,丫头你是我见过最有胆识的人了。” “哎,没办法,叫花子做官,穷怕了嘛!” 午后,王桃花在渡口就接到了那批茶货。验了货,付清了银钱,就雇了十来辆牛车把它们运回了沟子村。 看着摆在作坊里的两百多箱茶叶,王桃花也有些紧张,成败就此一举! 她撕开纸囊,红褐色的茶叶就如瀑布般散了出来,一股香气也扑面而来。王桃花拨了拨,果然上头的一半还是比较干的,下头一半就洇湿了。仔细看去,闻去,还好没有发霉。 “杜婶,咱们把这箱子里的茶囊全撕开,上半部分干点的铺在匾箩里晒,这太阳毒,有个一两日功夫也差不多了。下头的放这箩筐里,咱们得去锅里烘一下。虽然二次过锅香味会散去些,不过至少能用。如果碰到发霉的就放一边,别掺合进去,不然一颗老鼠屎会坏了一锅粥的。” 几人正撕着纸囊,就见罗桂花母女,潘秀云和兰花婶子几个来了。 “婶子们咋来了?” 罗桂花指着院子里堆得老高的箱子笑道:“你那十来辆大牛车进村子,谁不知道呀!?咱们几个想着那么多东西许是要帮忙,这不就过来看看。” 说着看到地上的匾箩里的茶叶。 “丫头,你可别告诉我,里头都是茶叶?” 王桃花点点头。 一行来的几人都拍拍胸脯。 “哎哟,这么多茶叶得花多少银钱呀?丫头,你这主意可忒大了点。” “桃花,你不会要改行做茶水铺子吧!?这么多茶几年也泡不完呀!” 王桃花哭笑不得:“婶子们,这些茶叶都是受了潮的,卖得便宜。这不就挑出来烘得烘,晒得晒,后头要做些吃食。这不你们来了,可就跑不了了。” 兰花婶子也啧啧两声:“这事情我爱做呀,这茶叶闻着多舒心呀!” 于是几人立马撸起袖子干了起来。 不到半个时辰,院子里就晒了几十个匾箩,挑出来的湿茶也有七八个箩筐,发霉的也挑出了两箩筐,约莫两百来斤,只能倒去埋肥,可把王桃花心疼死了。 经过两日的烘烤和翻晒,二千多斤的茶叶全部入库。 作为感谢,王桃花给来帮忙的人每人送了一斤茶叶,这下可把其他人羡慕死了。这茶叶虽然烘晒后失了些香气,可也是村里难得一见的好茶呀! 灶房里。 一干人正忙碌着。 王桃花先往锅里倒了些白糖进行翻炒,等糖化成琥珀色后,抓了一把茶叶下去翻炒。 这个时候一定要用小火,免得茶叶炒得过火,导致茶叶变苦,有焦味。接着倒入一碗白开水,那茶叶就在水中飘荡了起来。等水开了后,倒入一大碗牛奶。 “小兰火再小点!这牛乳子沸了就没那般香了。” 约莫半刻钟,那牛奶微微起泡了,王桃花就让莫小兰给卸了火,盖上盖子闷了起来。 “冬儿芋圆子做好了吗?” “姐,已经煮好了,我做了芋头和南瓜的圆子。” 王桃花看去,白色的芋圆像珍珠,黄色的芋圆像琥珀。因这时代没有木薯粉,于是加了糯米粉和地瓜粉,捏了捏还是颇有弹性的,外头也是亮晶晶的。 这边杜月娘也准备好了红豆,葡萄干、花生碎和水晶冻。 王桃花就嗅到一股茶香交织着奶香散了出来。 “差不多了!” 王桃花一掀锅盖,那牛乳子已经变成了棕色,散发着一股好闻的香甜热气。 “杜婶你拿滤网来!” 之前,王桃花看过滤地瓜浆水太麻烦了,于是用竹子编了一个圆环,把纱布纳了进去,做了滤网,就跟捕蝴蝶的网子很像。这样过滤东西又方便,又快捷。 等茶叶被滤出来后,王桃花往碗里放上一勺子各种配料,然后把奶茶倒了进去。 “好了,新鲜出炉的奶茶,大家快来尝尝!” 王桃花品味着牛奶细腻的口感,就如丝绸一般柔滑,舌尖还萦绕着茶香,撩拨着每一个味蕾,就像是一阵细腻的春雨,轻轻拂过舌尖,带给人一种清新自然的感觉。 虽然前世奶茶的味道会更香上几分,但那是很多色素香精勾兑的,自是没有这般纯正、醇厚。 “想不到这牛乳子和茶放一块是这个味道,以前莫府的老夫人爱吃牛乳子的糕点,我也尝过几次,就觉得加了牛乳子的点心很是香的。” 莫小兰咂吧着嘴巴:“小姐,最开始我还在想加了茶会不会是苦的呢,想不到是这么个好味道。这奶茶比茶更香浓,又没有牛乳子的腥味,吃在嘴里又滑溜溜的,我好喜欢。” “姐,我感觉这些红豆、花生碎搭着这奶茶吃,好像味道也好了些。这有的嚼,又不干口,好好吃。” 王桃花也舀了一大勺配料嚼得喷香,她就喜欢往奶茶里搭了各种吃食,不然光喝太单调了。 “这奶茶呀一年四季都能喝,温热的就适合春秋冬喝,这夏天喝热的有些不爽口,要是把它冰了味道会更好上几分。” 众人已经能想象到那份冰爽了。 正喝着奶茶,张大娘从院外走了来,王桃花已经有好一阵子没见到她了,忙迎了上去。 “大娘,这么热的天气咋来了?快过来坐。小兰赶紧去给大娘做一碗水晶冻来,先晾凉嘴!” 张大娘忙朝莫小兰摆手:“姑娘别忙了,我坐一会儿就走。丫头,再过来几日就是七姐节了,东西可是都备下了。” 七姐节!? 这是啥节!? 没听说过呀! 想了想七月里的节日,就试探地问道:“大娘你说的是乞巧节吧?” 张大娘点点头。 “咱们这叫七姐节,外头可不就叫乞巧节!!” 杜月娘一拍脑门:“哎呀,我咋把这事给忘了,还好婆婆来提醒了句,不然可就误了事咯。” 张大娘拿着蒲扇扇着风,笑道:“我想着这院里姑娘多,就来提醒下。这日子对咱们女人家来说可马虎不得。” 杜月娘也一脸认真起来,颔首道:“嗯,婆婆说的极是,这几日我就把东西备起来。” 第271章 这哪是西瓜呀!? 傍晚,天边似烧起了一团火,那云层被染得殷红如血。 王桃花拎着篮子来到后山坡的菜园里,就见那西红柿大的已经有拳头大了,小的也有鸡蛋大,青色的皮上已经开始泛红了。 王桃花盯着它们直流口水:“再有一旬,就可以吃到酸酸甜甜的西红柿了,哦,还有美味又营养的西红柿炒鸡蛋。” 想想都是美的。 现在那几棵南瓜藤长势凶猛,那藤爬得到处都是,黄色的花儿开得十分泼辣,这儿一朵,那儿一朵,就像一位穿着橘色连衣裙的小姑娘,在风中摇曳着裙摆,颇为好看!!! 王桃花弯下身子掐了十来朵,打算拿回去跟面糊糊拌一拌,炸了吃,香的很。 刚起身,就看到吴木站在栅栏外等着自己。 “木头哥,好久不见了!你去哪了呀?” 吴木挠挠后脑勺:“前阵子我外婆病了,我去照看了段日子。” 吴木的娘虽然早逝,但吴长水是个长情的,依然和岳丈家走动着,在这乡里也是十分难得。 “那婆婆病好了吗?” “啊!好……好了!桃花,我有个东西送你。” 说着拎起手里的麻袋,里头圆鼓鼓的看起来像个球。 “这是什么?” 就见吴木从麻袋里掏出一个海碗大的—— “西瓜!” 王桃花两眼放光,忙跑了过去。 “桃花你认得它呀!?” “哎呀,这东西冰一冰,夏天吃着最爽了,看电视抱着吃,晚饭都不要吃。” 见吴木一脸迷茫疑惑地看来,忙改口道:“额,在书里见过,书里见过,呵呵。” 就见这西瓜跟前世的麒麟瓜差不多大小,表皮深绿,还有一条条黑色的波浪形花纹。 王桃花装模作样地敲了敲,果然传来“咚咚”的声音,应该是熟了吧!? “木头哥,这西瓜你哪里来的呀,我在县里这么久了也没看到西瓜?” 这个时代有西瓜她是知道的,刘仁也在自个面前提过了许多次了。其实在我国宋代西瓜已经进入了人们的视线,南宋着名将领文天祥还有一首《西瓜吟》呢,诗中有“拔出金佩刀,斫破苍玉瓶。千点红樱桃,一团黄水晶。”不过这里头的瓜瓤是黄色的,可见他吃的还是金贵品种。 吴木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咧嘴笑道:“我舅去年在码头扛货,有次的货物里头刚好就有这么个东西。这不后来搬运的时候摔烂了一个,那掌事就让我舅去收拾的。 他捡了些好的尝了尝,觉得很是甘甜,又听人说这东西很是金贵,就把里头的籽挖了来,想着自己种了试试。这不春上全种了下去,就结了五个西瓜,我舅就送了我两个尝鲜。” 王桃花听了这话,心里盘算着等自己吃了瓜,也把瓜籽留一下,明年种下去,说不定就能实现西瓜自由了。 “木头哥,谢谢你!总是惦记着我们!” 吴木忙摆摆手:“不客气,不客气,你还不一样,啥好事都想着我家。妞子不知吃了你多少糕点和糖,现在总念叨桃花姐姐是最好的人呢!” “哟,这小丫头是个聪明嘴甜的,明天我就给她送糖去。” 吴木欢喜地笑着:“桃花,你不要那么宠她,她呀现在在家都无法无天了……” 王桃花见吴木目光微热地看着自己,心里不由得叹了口气。 吴木的心思她早就懂了,每次想找机会说清楚,可每每说上两句话,他就飞也似的逃走了。 要不趁现在把事情挑个明白? 想到这儿,她咬了咬唇:“木头哥,我想跟你说件事!” 吴木爽朗地笑道:“桃花你这般客气干啥?有事就说呗!” 王桃花向来不喜欢拖泥带水,暗暗吸了口气,语气变得坚硬了几分:“木头哥,咱们这般熟了,我就不藏着,掖着了。其实你的心意我明白,可是我跟你没有缘分。” 话刚出口,吴木就跟触电似的,身子一抖,脸红成了一块布。 “桃……桃花,你别说了,我……我明白。我知道自个配不上你,我就想远远地看着你,你开心我就开心。你放心,我……我不会强求你的。” 一瞬间,王桃花颇为感动,前世今生除了爷爷奶奶,再也没人会这般对自己好了。可她知道男女之间的事最是奇怪,她对吴木就是没那份感觉。 “木头哥,你不必这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咱们不需要为别人去活着。” “不……桃花,这……这是我自己愿意的。” 吴木慌乱得有些不知所措,见桃花还想说什么,转身就走。 “桃花,你别说了,木头哥明白。我……我先走了!” 说着头也不回地匆匆逃走了。 王桃花看着少年人踉跄匆忙的身影,心道:“这下可怎么办呢?!” 只能想着有机会再找他说清楚。 等吃过夜饭,王桃花就准备“杀瓜”。 “小姐,这是西瓜吧!?” “小兰你认识呀?” “以前夏日,庄子里也会送上一些给主子们解暑。不过主子们都不大喜欢吃,大部分都给如玉,春烟那些身边伺候的丫鬟吃了。听说这东西金贵,外头要卖百来文一个呢!” “啥!?西瓜这么好的东西,还不喜欢吃?他们难不成想吃王母娘娘的蟠桃呀!?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哟!” 说完拿着刀就切了下去,可那刀却像陷进了泥里,被吸住了,拔不出来,也下不去。 “怎么回事?难道这个西瓜没熟?” 王桃花按着刀柄用力一按,这才切到了底部。 等她掰开西瓜就傻眼了,里头并不是红彤彤的瓜瓤,而是白生生的一片,只有最中间巴掌大一圈呈浅红色。瓜瓤上分布着密密麻麻的黑色瓜籽,颗颗都比前世的大上几分。 再看那皮足有半指头厚,难怪切起来这般费劲。 “这不是西瓜吧!” “小姐,这就是西瓜。以前我看到的跟这个一样,有些还没这么红呢?” “啥,这也叫红!?这还没咱们那几颗六月柿鲜艳呢!” 王桃花欲哭无泪,她要的是红瓤籽少皮薄的西瓜,不是这个莲蓬怪,冬瓜精。 想着也许别人其貌不扬,但内心甜蜜火热呢? 于是王桃花硬着头皮把它切成了片,看着那白瓜瓤夹着一大半瓜籽有些无从下嘴。这哪是西瓜里长了几颗籽,明明就是籽上长了个西瓜。 咬上一口,嗯,确实是西瓜的味道。汁水倒是多,不过是淡淡的甜味,略微有些寡淡。还没咬上两口,就满嘴都是籽了。这西瓜到底吃什么呢? 她不停地用舌头拨着籽,等吃了一片后,那腮帮子里就鼓鼓囊囊的,然后拿来个碗,像植物大战僵尸里的豌豆射手一样“扑扑扑”地吐了半碗籽。 王桃花苦笑道:“我终于明白平川县为什么没人卖了。一百文拿来买猪肉吃不香吗?买一把西瓜籽算什么?” 莫小兰几人倒是吃得颇香:“小姐,这西瓜清清凉凉的,其实挺好吃的。” “那是你们没吃过真正的西瓜。皮只有碗边这么薄,里头是大红的瓤,也没几个籽,一口咬下去又脆又甜,那汁水呀哗啦啦地往喉咙里流。” 三人都听呆了,心道:“真有这样的西瓜吗!?” 现在木莲果剥完了,刘仁牛乳子的事也还没消息,王桃花午后又清闲了下来。 她抬头看向半山腰那片郁郁葱葱的竹林,想起前阵子罗桂花几人的话,想着今天去走上一回,刚好去看看那片木莲果。 “小姐,你就带我去吧!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山里头呢?求求你了!” 莫小兰在一旁摇着王桃花的手,缠着不放。 “小兰,山里头可不好玩,路难走不说,还有虫子……” “小姐,你都不怕,我怕什么。再说我力气大,要是碰到狼我保准把它打跑。” 说着就可怜兮兮地看来。 路过的杜月娘听了这话,忙骂道:“小兰胡说啥呢,小姐去这山里定会平安顺利的,才不会碰到那些乱七八糟的。别缠着小姐了,没规没矩的,快跟我去屋里学着做衣裳。” “啊!我最怕做衣裳!”小妮子的脸垮得都能砸脚面了。 王桃花看得好笑:“好了好了,带你去了,快去换衣服吧。” “哎呀,小姐你真好。” 莫小兰立马跟只兔子一般一蹦一跳地跑屋里去了。 等两人各背上一个篓子,拿着柴刀往门外走时,小灰又不干了,缠在脚边“呜呜”叫着。 “小灰灰你不会也想跟着去吧!” 王桃花哭笑不得。 “呜呜呜!” 小灰灰眨巴着大眼睛,摇着尾巴,直接跑门外等了,大有你不让我去,我就自个去的势头! “得,说来那也是你的家。那就带你去,不过可不许乱跑,不然被狼叼走了,你就被吃干抹净了。” 小灰臭屁地“嗷嗷”两声,似乎在说:“你骗狗呢!我不也是半只狼吗?我都这么乖,从不乱咬人。” 于是两人一狗就出了门,刘冬儿就和杜月娘在家里学着做衣裳,她对这个还是颇感兴趣的。 王桃花按着上次罗桂花说的路走去,等路过王二狗家就听到里头传来钱氏的骂声。 “你个没用的,老娘嫁给你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这日子能过就过,不能咱们就一拍两散。” “那地里的草都快膝盖高了,也不知道去收拾收拾,成日里坐在家里混吃等死,还是不是个爷们?哎哟喂,我的命咋这般苦呀!” 接着就传来王二狗哀求的声音:“芬儿,芬儿,别生气了,我这就去地里,我这就去地里。” 王桃花暗自咋舌,这钱氏在王二狗面前向来软得跟棉花似的,打不还嘴,骂不还口,咋突然变得这般硬气了?! 抬头看了看,太阳也不是打西边升起来的呀!? 还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呀! 她不知道的是自从王二狗在猪圈那边被折磨了一顿,落下了病根,那胆子就彻底怂了啊。加上钱氏知道他的秘密,那更是把他拿捏得死死的。现在钱氏是真的翻身做主了! “嘎吱!” 王二狗垂着脑袋,扛着锄头,一出门就碰到了自己的“噩梦”。 王桃花就见他脸上的伤还没全好,人也似乎瘦了一圈。 王二狗立马跟只兔子一样退回了院里,扒着门缝,结结巴巴地说道:“死丫头,你要干什么?” 王桃花瞅他那般害怕也是好笑,正要带着莫小兰走,那王二狗被从里头踹了出来。 “你是白日见鬼了,扒着门缝干啥?外头难不成又是哪个寡妇上门讨债了!?” 抬眼就看到王桃花主仆俩俏生生地站在门外…… 第272章 小灰的秘密 “又是你这个死丫头,看什么看?一个姑娘家家的,成日往男人身上瞟,真是不害臊。” 钱氏插着腰,颇为不喜。 王桃花翻了个白眼:“你放心,那怂货我多看一眼都嫌脏,别拿来恶心人了。也就是有些人啊,把狗屎都当成宝。” 论斗嘴当初刁婆子都不是她的对手,何况是钱氏? “你……你个死丫头,小小年纪着嘴巴就这般恶毒,以后看你能不能嫁出去。” “那就不劳你费心了,我就算嫁不出去也总比你嫁这么个货色好。” 这话真是戳了钱氏肺管子了,自个前半辈子可不就受尽这王二狗的欺辱,于是那脸气得一片铁青。左右看了看,拿起旁边的竹扫把就要冲过去。 王桃花默默地拿出了背篓里的柴刀扬了扬,咧嘴一笑。 阳光下,钱氏看着那森森白牙就感觉看到了鬼。 “娘也!” 一溜烟地掉头跑回了院子里。 王桃花冷哼了一声:“小兰,咱们走!”就趾高气扬地走了。 钱氏的眼睛就跟淬了毒一样,看着走远的两人,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去吧,去吧,最好被那山里的老虎给吃了。” 这般做派就跟当初刁婆子一模一样。 “娘子,娘子,别气了。那丫头就是只疯狗,逮谁都咬!” 钱氏一指头就戳他脑门了:“还不是你这个没用的害的,见老娘被骂了连屁都不敢放一个,果然不是个男人!” 说着扭身朝屋里走去。 这最后一句话可真是要了王二狗的命了! 他满脸煞白,那脸皮抖个不停,显得无比狰狞。 再说王桃花两人一路顺着山路往前走,莫小兰就跟个好奇宝宝似的左瞧瞧,右看看,东问问,西猜猜。 小灰则在草丛里撒欢地玩,一会儿消失不见,一会儿又从老远的地方跑了出来,惊飞了无数的鸟儿。 就这般走了小半个时辰,两人一狗来到了那片竹林。 这时节竹子最是茂密,根根挺拔,树梢笼在一起,一丝阳光都落不下来,所以走在里头十分凉爽。 “小姐,咱们到地方了吗?” 王桃花抬头看了看:“还得走一小会儿,你看前边那个坡就没竹子了,应该就是那儿了。” 果然到了地方后,发现整个山坡无论树上,地上都爬满了木莲藤,后头连着莽莽深山。 现在那木莲藤上结了一个个青色的木莲果,才小拇指大,再有两个月就能摘了。有些藤上还挂着去年留下的干果子,跟个铃铛似的在风中晃荡,地上更是密密麻麻的木莲果,不过烂得只剩壳的木莲果。 哎,太可惜了! “小兰,这藤上还有些干果子,咱们别浪费了,全摘回去。” “好的,小姐,我这就摘。” 莫小兰虽是丫鬟,但从没做过这些事,还是颇为激动的,这不像只兔子似的这儿蹦蹦,那儿跳跳,还哼起了曲子,忙得不亦乐乎。 等一通摘下来也有半篓子了。 王桃花又在附近走了一圈,发现除了竹子也没啥草药。 “小兰,咱们回去吧?” “啊,就回去呀?小姐咱们爬了这么久的山,就摘了点木莲果。” 王桃花颇为诧异地看着她:“那你还想摘什么呀?” “我听那话本里,不是能在山里采到灵芝,老山参的吗?” 莫小兰嘟着嘴,颇有些遗憾。 王桃花哭笑不得:“小兰,那都是话本子,里头全是人写出来的。你想啊,要是山里头能随随便便地挖到这些东西,那还有人辛辛苦苦种地呀?!” 莫小兰想了想很有道理,只能失望地吐了口气:“好吧!” 两人正打算回去,小灰鼻子嗅了嗅,接着朝着坡后的林子“呜呜”了两声,就如箭一般飞奔了过去。 “小灰……” 王桃花还来不及叫住,小灰的身影就消失了。 两人只得赶紧朝后头的林子里大声喊了起来。 “小灰,快回来,咱们要走了。” 可那林子里静悄悄的,毫无回应。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嗷呜呜”的声音,听起来颇为急促。 “小姐咋办?小灰会不会遇到危险呀?”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大家早把活泼可爱的小灰当成了家人,怎么忍心抛下它不管呢? 王桃花从背篓里拿出柴刀:“小兰,你跟在我后头,咱们进林子里找一找。” “好,小姐,咱们快进去吧。” 这是一个十分茂密的林子,高耸入云的大树,那巨大树冠宛如天然的遮阳伞,阳光透过叶片间的缝隙洒下,在地上留下铜钱般大小的光斑。 放眼望去,凌乱的碎石,虬结的藤蔓、厚厚的苔藓到处都是…… 两人走了两刻钟,就见一处灌木明显有踩踏过的痕迹,很多树枝还被折断了,看来这里曾发生过一场搏斗,王桃花不由得警惕起来。 又走了一刻钟,地上的碎石上还多了些血迹和毛发,两人的心更是提了起来。 好在没走几步,就看到小灰灰在前头转着圈圈,嘴里“呜呜”叫个不停,那声音里满是伤心。 王桃花忙小声地招呼道:“小灰快回来,咱们要回家了!” 可小灰就跟没听到似的,干脆蹲坐在地上“呜呜嗷嗷”个不停。 “小姐,前面好像有什么东西,黑乎乎的。” “走,过去看看。” 等走近了才发现,那是一只只剩皮毛的腿骨,已经风干了,看样子应该是狼或狗之类的。那骨头上全咬痕,有一处直接断成了两节。 “哎呀!” 莫小兰吓得赶紧蒙上了双眼。 王桃花一愣,结合之前看到的情景立马猜到了些,就蹲下身子摸了摸小灰的头:“小灰这是你爹?” 小灰摇摇脑袋。 “那是你娘?” 小灰“呜呜”了两声,舔了舔王桃花的手,眼里全是伤痛。 莫小兰已经平复了心情,她也过来摸着小灰的头:“小姐,小灰太可怜了。” 王桃花看了看骨头,心道:“这狼向来凶猛,能伤了它的动物估计只有老虎了。这地方不安全,得赶紧走。” 说着摸摸小灰的头:“小灰你的娘已经去了,以后我们就是你的亲人,咱们走吧。” 小灰看看王桃花,又看看那只腿骨,最后舔了舔那只爪子,十分不舍地来到了王桃花跟前。 王桃花一把抱起它,站起身来正要走,透过树丛就看到了那棵让自己永远忘不掉的大槐树。 原来自个就在那树不远处的坡上。 王桃花心脏立马加速跳动了起来,曾经的一幕幕如走马灯一样再次蹿出了脑海,她想赶紧走,可脚却不由自主地朝那树走去。 “小姐,你这是去哪啊?” 可王桃花就跟没听到似的,兀自走着,莫小兰只能赶紧跟了上去。 没走半刻钟,就来到了那棵大槐树前。 还是熟悉的树洞,那洞口还有当初野猪撞击的痕迹,靠树边上有一堆被雨水冲刷得稀烂的灰烬,地上的石头上还残留了些许暗红的血迹。 她原以为会看到马大眼支离破碎的尸身,可地上空空荡荡,一颗心总算落了下去。 “小姐,小姐,你找什么呢?” 王桃花嘴角噙起一缕释怀的冷笑:“没什么,以前采药在这里遇到过熟人!” 尘归尘,土归土,对马大眼的记忆将随着尸身的消亡而彻底结束,以后再来这边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咱们下山吧!这边有条路,你跟在我后头。” 很快两人就来到了那条小溪边,顿时和几只正低头喝水的鹿对上了眼睛。 “小姐,好大的鹿呀!” 对方明显受到了惊吓,撒开蹄子就往侧边跑去,王桃花怀里的小灰立马来了兴致,挣脱了下来,“呜呜”地跑去追鹿了,几个错眼的工夫又不见了。 “小灰快回来!这个小东西下次保准不带它来山里了,太不听话了。等抓到后,先打它屁股一顿。” 两人一跺脚,只得匆匆追了过去。 这是小溪的另一边,全是灌木,藤蔓和芦苇。王桃花拿着刀砍着往前走,一边呼喊着“小灰,小灰”,前头只传来“哒哒”的脚步声和“呜呜”的叫声。 等这片芦苇林走完,前面竟然是一个非常大的山谷。里头绿树葱茏,层层田田,山花烂漫,黄的,白的,红的,粉的……就跟打翻了调色盘。蝴蝶蜜蜂飞得到处都是,鸟儿的鸣叫幽幽传来…… “小姐这里可真漂亮!” “是呀,我在这山下住了这么多年,还真不知道有这么个好地方。” 两人正沉浸在美景中,就听到一片灌木丛后头传来小灰“嗷嗷”的声音。 找过去,顿时乐了! 第273章 何首乌!? 就见小灰被缠在了一团绿色的藤蔓中,就像被一张网给罩住了。 它想出来又出不来,想进去又进不去,急得张牙舞爪,嗷嗷直叫。 王桃花又好气又好笑,过去把它扯了出来,往它头上拍了拍:“看你乱跑,看你淘气,这下怎么不能了!?” 小灰有些委屈地“嗷嗷呜呜”,一只短短的尾巴摇得飞快。 王桃花抱着小灰就要离去,突然那丛藤蔓映入了眼帘。 心形,表面有白色条纹。 她摘下一片叶子,摸了摸,两面粗糙,边缘比较平整,这是? “何首乌!?” 王桃花瞬间兴奋了起来。 这东西可是和人参、灵芝、冬虫夏草并称为四大仙草之一。 《百草图集》里说它具有补益精血,解毒,截疟,润肠通便的功效。民间对它知道的更多的是八仙里张果老吃了千年何首乌成仙的故事。 现代何首乌因为可以大面积种植,算不上名贵药材,可是这古代天生地长,也算少有,就是不知道值不值钱!? “小姐,你说这草藤就是那个可以使头发变黑的何首乌?” 这何首乌莫小兰也是听说过的。 “是不是,咱们挖一下不就知道了吗?” 两人赶紧拿出柴刀不停地挖着。 果然没一刻钟,就看到那藤茎之下有一个黑乎乎的块茎。等把它拽出来,就看到这根块约摸着有拳头大。上头遍布根须,表皮多有沟壑,乍一眼看去,就像个大地瓜。 何首乌。不认识不要挖哦! “哎呀,这……这真是何首乌。” 王桃花仔细打量后,跟书中描述得一模一样。 莫小兰赶紧在身上上上下下地摸找起来。 “小姐,我听话本里说这些东西是有灵气的,必须拿根红绳子绑住,不然会跑掉的。怎么办,怎么办,咱们也没带红绳子呀!” 王桃花看她急呼呼的,哭笑不得:“小兰,这是何首乌,又不是老山参,跑不了了的。快,咱们再找找,看看附近还有没有。” 不得不说这个山谷简直就是个宝库。才一会儿功夫,王桃花就挖到了四、五个何首乌,不过都不大,有两个还只有鸡蛋大小,王桃花又把它们给埋回去了。 不过田七挖到了七、八棵,看大小有些年份了,所以王桃花连叶子都一锅端了,她记得茎叶也是能卖钱的。还有黄芪,七叶一枝花之类的也挖到了些。至于一些普通的药材如鬼针草,夏枯草,白芨,龙葵……王桃花可没空搭理了。 等两个篓子装满了,两人这才心满意。 “好了,篓子放不下了,咱们今天先挖到这里。” “小姐,我发现挖草药好有意思呀!” 莫小兰兴奋得满脸通红。 “当然啦!劳动最光荣。等卖了银钱,给你买好吃的。走啦,小灰!” 刚才小灰被教训了一顿,这下不敢乱跑了,就在周边转悠。 “呜呜呜!” 小灰灰的屁股从一个破草丛里钻出了出来,接着就见它嘴里咬着一只肥溜溜的野兔子的后腿。 好家伙,那野兔毛绒绒一大团,都快有那狗子一般大了,也不知道它是怎么逮到的。 就见那兔子使劲地蹦跶着,可小灰就是咬着不松口。 莫小兰赶紧扔掉手里的野花,飞奔过去帮忙。 “哎呀,小灰灰你可太了不起了,连兔子都能抓到。 ” 一把就拽住了那野兔子的耳朵,哇,好肥呀! 小灰灰吐着舌头,抬着狗头,一脸傲娇的模样。 王桃花见这兔子很肥,足有五六斤,于是摸摸小灰灰的脑袋:“这么可爱的兔兔,今晚正好拿来烤了吃,给你留一条腿。” 那小灰灰兴奋地绕着两人蹦跶啊蹦跶,一不小心摔了一跤,滚成了个球。 “瞧瞧,这也是个吃货,一听大有吃的,脚都发软了。” “嗷……嗷……” 小灰灰很是不服气,似乎在说:“你才是吃货呢!我是狗子王。” 日落时分,晚霞如杜鹃一般迷人。 王桃花在院里架了个碳炉子,接着把那腌制好的兔子放在炭火上慢慢地烤着。 她一边翻着面,一边往上头刷着油和蜂蜜,就见那肉皮“滋滋”地冒着油。两刻钟,那兔子烤得金黄流油,于是王桃花家院里香气四溢。 “姐,饭菜已经煮好了。” “小姐,冰水已经做好了。” “好,我这兔子也烤得差不多了。来,摆饭!” 今天的主打菜是烤兔肉,王桃花趁热把兔肉撕开。 这兔肉外皮酥脆,里头又嫩嫩的,嚼起来喷喷香,大家就大快朵颐地吃了起来。 杜月娘给几人倒了杯米酒:“这兔肉是烤的,吃了有些燥热,来喝杯甜酒润润喉咙。” 这米酒是用冰水调的,加了干桂花,喝起来又香又甜又爽口。 王桃花一口烤兔肉,一口甜米酒,吃得眼睛都眯成了线。加上这晚风吹拂,亲朋陪伴,竟觉得人生如此美好! 小灰灰吃着那个烤得香喷喷的兔腿,“呜呜呜”地叫唤着,心里美得冒泡泡。 第二日,王桃花把几人送去铺子里后,自己就去一趟济世堂。 “丫头,你这是又上山了?” “闲着没事,就去走了趟。石头哥这次我挖了几个好药材,你来掌掌眼!” “好,我来看看。” 很快篓子里的药材就被清理了出来。 “桃花这田七年份大,品相好,能卖上价钱,这黄芪和重楼也还不错,嗯,这次药材都是些值钱的。” 王桃花把最底下的麻袋拿出来:“石头哥,这何首乌怎么收呢?” “何首乌!?丫头你挖到这东西了?快拿给我看看。” 石头明显语气颇为兴奋。 “嗯,是挖了几个,不过不太大。而且第一次挖也不知道有没有挖错,你来看看是不是!” 等石头把那几个黑疙瘩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就摇头摆脑了起来:“这个我也收得很少,你等着,我去问问吴大夫。”说着拿着个黑疙瘩去了内堂。 很快吴文山就迈着步子走了出来。 把剩下的几个黑疙瘩也仔细看了一遍。 “嗯,这几个确实是何首乌,不过年份尚浅。就这个还不错!”说完指向王桃花最开始挖的那个。 “吴大夫,那这东西算金贵吗?” 吴文山笑道:“这东西呢,也算贵价药材。不过跟灵芝人参一个样,都是按年份定价的。这里头这个最大的约莫十来年了,可以值个三两银子。” “啊!才三两呀?!” 王桃花心里嘀咕着:“原以为这何首乌会是个王炸,原来才值三两银子呀!看来故事里果然是骗人的。” 又听吴文山说道:“前些年,县里头有人挖到一个足有海碗大的何首乌,年份有上百年,还生了人形,听说卖了几百两银子。” 王桃花直接瞠目结舌:“看来不是何首乌不值钱,是这王炸还没炸到自己呀!” 最后所有药材算下来一共卖了九两三钱银子。 王桃花还是欢喜的,毕竟快赶上一头牛价了。心想着山谷那般大,肯定还有其他它药材,下次得好好找找。 出了济世堂,王桃花就赶着小红往悦来楼走去,昨日下晌刘仁就让人捎了信过来…… 第274章 七姐节乞巧 悦来楼内。 “丫头,那牛羊苑的事已经谈妥了。我让罗七去看了,里头有几十头产奶的黄牛,还有几百只奶羊,本就是每日会送奶去州府里做饼酥点心的,所以送过来咱们这也是极为方便的。” 王桃花放下手中的玫瑰酥。 “那可太好了。现在茶叶有了,奶也妥了,咱们的奶茶可以直接开卖了。” 刘仁也颇有些期待,那奶茶前日王桃花送了一份来,吃完后觉得很是新奇可口,想不到茶叶和奶搭配在一起还有这般味道! 刘仁捋着胡子笑着看来:“丫头,我们主子交代了,若是有新品可以按之前的条件入股。” 王桃花还想着怎么和悦来楼谈条件,这不瞌睡就遇到了枕头。 “哎呀,我就说你主子是个大方仁厚。那啥,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这就把奶茶的配方写下来。” 刘仁心道:“自个主子大是大方,不过可不是对所有人都大方!看来这丫头是入了主子的眼咯。” 等配方写好了,王桃花又说道:“明日你先去我那边拉一百箱茶叶吧,够你用很久了,放心都按进价给你。” 刘仁颇为满意地点点头。 就这般奶茶又开始在平川县流行起来。这次悦来楼也是限量出售,每日三百碗奶茶。因是用上好的茶叶与乳子煮出来的,所以卖到一百文五十文一碗,如此高价,往往没一个时辰就卖个精光。 京城里更是掀起了奶茶风。 特别是那些大家闺秀,千金小姐,那丝滑香柔的口感,那幽幽的茶香瞬间把她们征服了,悦来楼是挣了个盆满钵满。 转眼就到了乞巧节。 这乞巧节又叫七姐诞,七娘会等。七姐(织女星)是天上的仙女,这一日拜七姐是祈福许愿、乞求巧艺、祈祷姻缘、保护小孩平安等。 这不太阳刚刚落山,杜月娘就忙上忙下了起来。她本就是从官家内眷出来,对这些东西自是十分熟悉。 先在院子里摆了一张桌子,充当“香案”。上头摆了两瓶鲜花,一副刺绣,一盒胭脂水粉和用彩纸制的小型花衣裳、鞋子,然后是五子(桂圆、红枣、榛子、花生、瓜子),有些人家买不起桂圆,多会用豆子代替。 其中最引人注意的还是一碟乞巧果子。这巧果子款式极多,主要用料是油、面、糖做成各种动物花朵,然后去锅里烘干,放在盘子里就像一个动物园或者花园。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天黑如墨,漫天星斗如明珠闪烁。 “兰儿,小姐可是收拾好了?” “娘,快好了,正在换衣服了。” “好,好,记得把那红头绳子系在衣襟上。” 大梁乞巧节一直有结红头绳的风俗。说是如果家里有孩子,家长们常在此日将红头绳结七个结,戴在孩子衣襟或脖子上,祈求上天保佑孩子健康长寿。 等王桃花姐妹俩穿戴一新出来,杜月娘忙焚香点烛。 “大小姐,二小姐你们拿着这香对织女星君跪拜,记得要连拜七次。” 说实话,王桃花对于这乞巧节是真陌生,前世这节日已经成了情人节,那些独有的习俗自然没有了。 这一世白氏在的时候也会让自个这天祭拜织女星君,不过也没现在这般隆重和严肃,就是点上根香跪拜一下。 王桃花拉着莫小兰来到供桌前,分出一根细香给莫小兰。 “小兰,今天也是你的节日,咱们一起祭拜祈福。” 杜月娘忙阻止:“小姐,这……这怎么行?” “杜婶,不碍事的。七姐是天上的神仙,自然希望所有人都得到福气。” 杜月娘感动得湿了眼眶。往年她的小兰只能在夜里主子们休息后,偷偷地开着窗子拜上一拜。她自然也希望自个的小兰能有七姐的祝福。 等三人拜完,就向织女星君许下心愿。 王桃花就看到天空有两颗相距颇近的星星特别闪亮,想来那就是织女与牛郎了。 忙在心中说道:“希望身边爱我的人全都平安。” 刚许完就听到一旁的莫小兰闭着眼睛,小声地嘀嘀咕咕。 王桃花就听到“夫君”“白头”之类的词语,接着就见莫小兰一脸虔诚地跪下磕头。 等莫小兰一睁眼就见王桃花眨巴着眼睛,满脸八卦地看来,不由得脸上一热。 “小姐,你这般看我干什么呢?” 王桃花见杜月娘去拿东西了,忙凑过去小声地问道:“小兰,老实交代,你是不是给自己求夫君了?” 莫小兰嗔道:“小姐你说啥呢?”脸却更是红成一片。 “嗳,你别瞒我了,我明明听见了!跟我说说你想要啥类型的夫君,是俊俏的,温文尔雅的,还是豪爽大方的……” “哎呀,小姐,你怎么可以偷听人说话呢?” 莫小兰赶紧就要逃开,被王桃花一把拽住了。 “拜托,你嘀嘀咕咕地念个不停,还怪上我了?快说,快说,是不是有心上人了?不然我就去和杜婶说了。” 莫小兰见挣脱不开,只得一跺脚,嘟着嘴巴说道:“小姐这可是你自己要听的。我才没给自个求姻缘呢,我是帮你求的,希望你找到一个俊俏的,能文识字,宽厚体贴的郎君,跟你白头偕老,生上五六个小公子和五六个小小姐。” 王桃花顿时张着嘴说不出话了,想不到吃瓜吃瓜吃到了自己的瓜。 “我娘说乞巧节求姻缘可灵了,因为织女星君知道与夫君分别的苦楚,就会成全天下的有情人呢!!” 王桃花听了这话,赶紧松开了莫小兰,朝天上拜去。 “阿弥陀佛,不对,那个织女大大,她说的不算,我以后生一儿一女就好了。” 五个小公子,五个小小姐,这是把我当啥了!?呜呜呜!!! 接下来就是一些比较传统的乞巧游戏了。 就见杜月娘拿出一根彩线和一些绣花针,这是要穿针乞巧,也叫“赛巧”,即女子比赛穿七孔针,谁穿得越快,就意味着谁乞到的巧越多,穿得慢的称为“输巧”,“输巧”的人要将事先准备好的礼物送给得巧者。 三人就着烛光和星光颇有兴致地穿了起来。 王桃花拿着那根线往针眼里捅去,可是那线就跟只灵活的泥鳅怎么也不肯钻进去,把王桃花气得直挠头。 再看莫小兰虽然也有些笨手笨脚的,但也穿进去了两三个孔了,而刘冬儿心灵手巧,已经穿进了七个针眼。 杜月娘捂着嘴“咯咯”笑:“哎呀,看来二小姐是巧手姑娘呢。” 王桃花和莫小兰愿赌服输地送上了小礼物。 王桃花打趣道:“咱们家冬儿相貌好,又有灶台手艺,现在这针斎女红也不错,以后呀绝对是一家姑娘万家求!” 一番话说的刘冬儿一张脸红得能滴血,抓着王桃花的手使劲摇着:“姐!你又笑我了!” 接着几人在树下赏着星星,吃着点心,说着故事,别有一番味道。 等到快入睡时,杜月娘在桂花树上仔细寻了一圈,又跑去屋脚看了一圈,最后在库房里头找到了一只极小的蜘蛛,把它用筷子夹住,放在小木盒子里。 “杜婶,你这是干嘛呀!?” 王桃花看得直龇牙,要不是知道杜月娘的为人,还以为她要学阿紫练“冰蚕铁毒掌”。 “这是蛛丝乞巧,咱们明天早上得看看它结网。如果结的又密又稠啊,也意味着织女星君把那智巧的送给你们了。” 王桃花听了很是稀奇,想不到还有这番讲究!? 可她看着那张牙舞爪的蜘蛛,心想:能不能迎来智巧就不知道了,但要是被咬上一口,保准神魂颠倒…… 第275章 软刀子割肉 这日王桃花正在铺子里忙着,就总感觉外头有人盯着自个。 她下意识地朝外头看去,却又没见到人,难道是自己看错了!? 可到了中午正忙碌时,突然来了七八个大汉,每张桌子坐了两个,袁春花赶紧招呼着。 “客官,咱们铺子里有酸辣粉,水晶冻和奶茶,请问你们要吃什么?” 为首的是个长着豹眼,虬髯的汉子客客气气地说道:“店家,每样给咱们上一份吧!” “好好,客官你稍等。” 袁春花马上去前头和王桃花交代起来。 王桃花打这伙人进铺子就仔细地观察起来,发现除了长得凶了些,丑了些,倒也没什么异样。 那虬髯大汉暗暗地瞥了一眼俏生生的王桃花,心道:“就这么个小娘们竟然能琢磨出那么多吃食方子!?看来老天爷是长了眼睛的,要把这份功劳记在我孙大虎头上了。” 很快红彤彤的酸辣粉,晶莹剔透的水晶冻和香气四溢的奶茶端上了桌,虬髯大汉一挥手,七八个男人就“稀里哗啦”地吃了起来。 这天气本就热,一碗酸辣粉吃得几人大汗淋漓,加上冰冰爽爽的水晶冻,把几个汉子吃得连连点头。 虬髯大汉对面的粗汉子喝了一口奶茶,微微皱了皱眉头。 “头,这劳什子奶茶太甜腻了,还是这酸辣粉吃着不错,又酸又辣又爽,跟那漠北的女子一样,别有滋味。” 虬髯大汉横了他一眼:“老马,别胡咧咧,别忘了将军交代的事。” 这时几个学子跑了来,刚想找个位子坐下来,那虬髯大汉就似笑非笑地看去,捏了捏拳头。 几个学子顿时咽了口口水,头皮有些发麻,又往边上的桌子坐去,同样又被“看了”,最后只能灰溜溜地走了。 “哎,客官你别走呀!” 袁春花还在门口叫嚷着,几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接下来,这七八个男人就矫情了起来。跟个女人似的慢慢地喝起了奶茶,吃起了水晶冻,然后如火如荼地聊了起来! 这食客都是吃完就走,一般也就是一刻钟,可是这几个人坐了已经快两刻钟了。 他们坐着又不能赶人,把袁春花几个急得直咬嘴唇。 莫小兰看不下去了,就想上去赶人,王桃花忙拽住她,摇摇头。 这些人怎么说也是顾客,一没闹事,二来也没说吃白食,自家店里事先又没时间要求,若是这般把人赶走,被有心人一宣扬,也会影响铺子名声的。 就这样有几人“坐镇”,直到午后打烊,铺子里也没来几人。 王桃花冷眼看着七、八个粗莽汉子勾肩搭背地走了,直皱眉头。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猛地想起一句老话,这世道上有一种狗,不叫,但老会咬人了。 果然第二日,那伙人又来了,还是同样的操作。 直到第三日,王桃花忍不下去了。 王桃花想着这般慢刀子割肉也是难受,于是来到那虬髯大汉跟前,决定跟他摊牌。 “这位大哥,小女子有个事跟你商量一下。” 虬髯大汉把面前的碗一推,似笑非笑地说道:“姑娘有话请说!” “这位大哥,咱们铺子小,供不了你们几尊大佛。还请各位高抬贵手,去别家吃吧,这顿就当我请了。” 虬髯大汉挠挠额头,不急不慢地说道:“姑娘,这饭资我们哥几个没有欠一文钱吧?” 王桃花摇摇头。 “咱们也没什么仇啊,恨啊的吧?” 王桃花只能再次摇头。 “那你咋对我们这般不讲道理!?” 虬髯大汉突然笑嘻嘻地看来,可那眼神里明显多了一份狠辣。 “不讲道理的是你们,你们把其他客人给吓跑了……” 莫小兰很是生气地叫嚷了句。 “哦,还有这事?我咋不知道?姑娘,你可是见我有动过一句粗嘴赶客人?我记得我可是一个手指头都没动过吧!?还是说你铺子大,想做那欺客的勾当!” 王桃花赶紧拉住莫小兰:“我这丫头说话不好听,还请几位大哥见谅。但是话糙理不糙,你看啊,你们每次往这边一坐,其他人都不敢坐了!” “哈哈哈……丫头,你这话说得就没道理了,老子去这么多铺子酒楼吃饭,还没见过因为多坐了一会儿就赶人的?老子又不是那吃白食的!” 另一个粗糙汉子一边抠着牙,一边大笑道。 “哼,按我说你铺子里没买卖,说不定是那吃食不好吃,这可不能怪到咱们哥几个身上呀!” “小娘子,要不把这铺子盘给我吧。我浑家做个包子味道还是好的。” 几个大汉一说完,整个铺子里都是得意的笑声。 王桃花见几个人油盐不进,就跟烂泥团一样黏巴巴的,心里也是一阵愠怒,那手心都捏出了汗。 “好啦,好啦,咱们今天给这姑娘一个面子,就吃到这吧!弟兄们,走!” 说着虬髯大汉扔下银钱就趾高气扬地走了。 可走了没几步,又回头笑道:“姑娘,这做买卖虽挣钱,但有些钱拿着可是烫手的。” 于是一干人又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有人还吹起了口哨。 王桃花气得咬牙切齿!! 老娘本本分分做买卖,挣的每一文钱都光明正大,有什么烫手的!? “小姐,咱们怎么办?这些人太不要脸了。要不明天我跟他们拼了!?” 王桃花看着鼓着脸,气呼呼的莫小兰,就跟只萌萌哒的小松鼠,一腔的郁闷反而淡了几分。 “好啦,好啦,咱们姑娘家家的别天天打打杀杀。再说那几个人一看就有些身手,你能打过几个?” “小姐,那咱们就这么算了!?” 王桃花看着已经消失的几人,吐了口气:“看来咱们惹上麻烦了?走,小兰,咱们去一趟悦来楼。” 那伙人看举止和言语绝对不是普通的泼皮无赖,说不定又是一群觊觎方子的恶人。自己现在和悦来楼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找它找谁?! “还有这事!?” 刘仁听完王桃花的描述,也陷入了沉思。 “老刘,我瞅着那大胡子举手投足间颇有气势,听他们口音应该是打北边来的。” “那几人说明日还来?” “嗯,我瞅着像是跟我杠上了,我这四五日就光做他们几个的买卖了。我这想着会不会又是来夺方子的,就过来跟你知会一声。” 刘仁站起来跺着步子:“丫头,看来咱们被人盯上了。” 说着朝窗外喊了声:“罗七!” 很快罗七就卷着袖子,从后院匆匆跑来。 “掌柜的你叫我?” 刘仁把事情三言两语说了一遍。 “明日中午你先去桃花铺子看看,再去摸摸那几个人的底……” 王桃花苦恼地托着脑袋,听着刘仁仔细嘱咐罗七,心里很是疑惑。自个已经很是低调了,想不到还能惹来祸事。 果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她现在愈发觉得那些人就是为了方子而来。 与此同时,一艘普通的客船顺着鹭江一路南下。 二楼的窗口,江风呼呼吹来。 青竹走上前去对背着的男人说道:“爷,刚才绿剑来报,咱们明日就到九江府了。” 洛子玉笑道:“这水路倒是挺快的。咱们后头的那些尾巴都解决了吗?” “爷,你放心吧。刚出城门口就被倚画给拦下了。 “哼,水裳苑那个女人,这么多年了还是这点手段,也算白活了。” “爷,我听说前两日皇后娘娘把她叫进去立了规矩,回来老爷就唤了王太医来。” 洛子玉笑道:“那是她活该!” 接着又直愣愣地看着那碧波荡漾的江面,心道:“我这趟出来,想来我那姐夫又该头疼了吧!?” 第276章 不会怜香惜玉 有了刘仁的安排,王桃花心里总算踏实了几分。 第二日,罗七一大早就来铺子里帮忙了。等快到中午时,那七八个汉子果真又来了。 一进铺子,孙大虎就嚷嚷了起来:“姑娘,还是老三样,快上吧!” 等坐定后,几人就旁若无人地聊了起来。 孙大虎手指敲着桌面,怡然自得地哼起了曲子。 王桃花指了指虬髯大汉,朝罗七眨了眨眼睛。罗七会意地点点头,端着酸辣粉往几人走去。 “姑娘,你这铺子里什么时候来了个伙计呀!?不会是想赶爷几个人走,找的帮手吧!?” 孙大发突然颇有深意地问道。 王桃花笑道:“这位大哥你说笑了,你是咱们铺子里的食客,我咋会做这般黑心无礼的事?这是我表哥,一直在铺子里帮忙,只是前几日告假了,今日才回来的。” 罗七忙点头:“客官,你的酸辣粉好了。” 孙大虎看着罗七目光微闪,拿过筷子就大快朵颐地吃了起来。 罗七就退去门口招揽生意,却暗暗地朝几人打量了去。 等几人走了,罗七扔下肩上的毛巾,就远远地跟了上去。王桃花也跟袁春花几人交代了下,就赶紧赶着牛车和莫小兰去了悦来楼。 差不多一炷香的功夫,罗七从外头进来了。 “掌柜的,桃花,那几个人果然有问题!” 王桃花惊得站了起来。 “罗大哥,快说说怎么回事。” “说来那几人打他们一进铺子,那股身上的劲头,我就知道不是普通的泼皮无赖。更何况他们脚上还穿着北边军营里的靴子。我一路跟着,就见他们去了百花楼吃酒寻乐,倒也没什么异样。” 王桃花脑壳疼。 这军营里的人自个一个都不认识,怎么会跟他们惹上官司呢?想不通,实在想不通。 “罗七,这两日你再去摸寻几趟。若是那伙人后头无人,教训一下也就罢了。若是后头有人,咱们就得摸清楚他们的目的,然后赶紧给主子送信去。” 三人顿时心事沉沉。 百花楼里,孙大虎在喝了一杯酒后,挥了挥手,几个花娘鱼贯而出。 不多时那七、八个汉子就进了来。 “头!” “看来那娘们就是咱们要找的人?” “头,你是说那酸辣粉铺子的小娘皮?” 孙大虎颔首:“嗯。这段日子,咱们在县里头逛了遍,除了那白记和悦来楼,再无其他铺子做那几样吃食。再说白记那些吃食虽然跟京师里的名字不一样,可味道却是一模一样的。还有今天来的那个伙计不简单,我看他身手灵敏,脚步轻盈,应该是那位爷放在平川县的人。” “头,既然如此,我这就去把那娘们给砍了。” 一个汉子跃跃欲试。 “猪脑壳!她不过就是个棋子罢了,砍了有什么用?那悦来楼就不卖水晶粉,水晶冻,奶茶了嘛?将军要的可不止是个人头,而是那几个方子。只要拿到方子,凭着楚王的能力,这金山银山可不就到手了!!?” 另一个手下迟疑了片刻,还是说道:“头,这么看来,那丫头也是那位爷的人。咱们要是动了她,会不会遭来祸事。那位爷可是出了名的爱记仇……” 孙大虎瞪了他一眼,冷哼道:“是他的人又想怎么样?咱们还怕他不成?别忘了这大梁还姓赵,他就是再有能耐,圣上也不可能为了他开罪自个亲儿子。 都说富贵险中求,只要咱们把这事给办妥了。等将来楚王登上了九五之位,那泼天的富贵咱们就唾手可得了。” 一番话说得几个手下摩拳擦掌,激动不已。 “头,咱现在就去把那娘们抓来!” 孙大虎一抬手:“这大白天的城里人多不好动手,咱们在她们回去的路上动手。” 很快一伙人火急火燎地出了城。 中午打了烊,王桃花看还剩下许多的水晶冻和奶茶,就一股脑地送去了悦来楼。想着这几日事多,决定先避避风头,就在门上贴了告纸——东家有事,歇业三天。 接着,王桃花几人就出了城。 牛车在路上慢悠悠地走着。 王桃花直愣愣地看着前头,眼里全是忧色。自己就一介草民,怎么会被军营里的人给盯上呢!? 想到那几个如狼似虎的大汉,王桃花心下不由得跳了起来。她看着两边高耸的大山,茂密的林子,心道:“那几人不会埋伏在路上吧?!” 恰好一阵风吹来,树林“沙沙”作响,小红突然有些焦躁地喘着鼻息,往后退了两步,王桃花赶紧勒住了小红。 “姐,小红怎么不走了?” 王桃花看着前头的路,就像一只巨大的野兽张着嘴等着自己,顿时冷汗涔涔。 “哎呀,小姐,你脸色好难看,可是中了暑气。快……快喝点水。” 王桃花拿过水囊“咕嘟咕嘟”地喝了起来。 可那右眼皮还是飞快地跳着,心里更是跟打了鼓似的,不祥的预感一阵又一阵地涌来…… “小兰,冬儿,咱们得回去一趟。” 于是一扯绳子,就要掉头走去。 不远处的林子里,高高的树杈上站着一个汉子。立马脚下一蹬,就抱着树干溜了下来。 “头,那娘们可能是察觉到了什么?正掉头呢!” 孙大虎“呸”地吐掉口里的草:“那还愣着干啥?快追!!” 很快七、八条身影在林子里穿梭起来,本就是军中好手,这不没几个眨眼功夫就赶上了牛车。 王桃花看林子里跃出了人,心里十分庆幸,还好刚才自己没过那段路,不然就被瓮中捉鳖了。 等看到为首的正是那个虬髯大汉,又是心乱如麻。 刘冬儿看几人气势汹汹地跑了来,手里还拿着明晃晃的匕首,吓得眼泪都出来了。 “小姐,他们果然是坏人!小红快跑,他们追来了。” 莫小兰也急红了眼睛。 王桃花没空往后头看,她不停地扯着牛绳,催着小红赶紧跑去。可这是牛车不是马车,很快两方就只差四、五十米的距离了。 “弟兄们,把那女的给我活捉了,其他两个砍了。” 王桃花眼看对方快追上了,又听了这话,心下顿时做出了决定。 忙对莫小兰说:“小兰,你把冬儿护好,赶紧去悦来楼找刘掌柜。” 莫小兰心下一惊:“小姐,你要干嘛?” 话刚说完,王桃花把牛绳塞在莫小兰手里,然后从牛车上翻身下去。由于惯性,王桃花差点摔了个狗啃泥。 “小兰,快走!!!记住我说的话。” 接着自个朝旁边的山头跑去。 很快孙大虎几人就追了过来,看到正奋力往山上爬的王桃花。 “老马,别管那俩丫头了,把这娘们绑了,咱们就赶紧回去。” 于是七、八个人就往山里追去。 王桃花一个弱女子哪能跑得过几个壮年汉子,只能不停地拐弯绕圈,帮莫小兰几个拖时间。 孙大虎见这小娘皮跟只泥蛇一样乱蹿,心里气急,脚往树上一蹬,飞身上去,一脚就把王桃花踹翻了。 “哇!” 王桃花扑倒在地,嘴里呕出一口血,就觉得肩膀都要碎了,半只手瞬间没了知觉,一时间冷汗涟涟。 “跑啊!你不是很会跑吗?” 孙大虎蹲下来,拍拍王桃花的脸。 王桃花想要坐起来,可是肩膀上的痛让她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能愤恨地瞪去:“你这么个大男人欺负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不要脸!” 孙大虎朝跟上来的几人看了一眼,接着一伙人便哈哈大笑了起来。 “臭娘们,咱们都是刀尖舔血的粗汉子,可不懂得什么怜香惜玉。你若乖乖听话乖乖,还能少受点罪,不然老子把你另一只胳膊也卸了。” 王桃花凶巴巴地瞪着他们,可在几人眼里却是一点杀伤力都没有,笑得更是猖狂得意。在他们眼里,王桃花现在就跟只小兔子似的,捏死她轻而易举。 “好了,这地方不宜久留。老马,把人带走。” 就见老马狰狞地笑着,露出一口发黄的大板牙,朝自己举起了手。 “你要干嘛!?” 老马上前就是一个手刀,王桃花晕了过去…… 第277章 跳江 再说莫小兰两人火急火燎地往县里头赶去,那小红也仿佛意识到了危险,撒开蹄子往前跑。 “小兰姐,姐会不会……” 刘冬儿已经哭成了泪人。 莫小兰也红着眼眶,把刘冬儿搂在怀里:“小姐不会有事的,她是个有福气的,一定能逢凶化吉,平平安安。” 等两人来到悦来楼,腿都软了,趴在门槛上哭喊了起来。 “救命,刘掌柜救命呀!” 罗七赶紧把人带了进去。 一见刘仁,莫小兰就跪了下来:“还请刘掌柜救救我家小姐。” 刘仁一惊:“你家小姐怎么了?” “我们回去的路上,昨日那波人把小姐给掳走了,呜呜。” 说着把事情飞快地说了一遍。 刘仁听后心下一沉,顿时明白那几人意欲何为。 “罗七你快去找阿三、阿四他们去救丫头,我猜想那些人肯定要北上,你们顺着官路追去,还有那渡口也得派人去。” 罗七立马走了。 莫小兰和刘冬儿泪流满面,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只能不停地拜天拜地,把满天神佛求了个遍。 一个时辰后,王桃花晕乎乎地醒了来。她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脑袋,就感觉肩膀上的痛一阵一阵地涌来,顿时清醒了过来。 张眼看去,自己正躺在一间黑漆漆的屋子里,手脚被绑住了,嘴巴也塞了破布,好在那伙人并不在跟前。 她微微地挪了挪了身子,身下传来起伏的感觉,这才明白自个是在船上。 他们这是要把自己带去哪里呀!? 正想着,舱门“嘎啦”一声推开了,那刺眼的阳光落了下来。 王桃花赶紧闭上了眼睛。接着就传来了脚步声。 “老马,那丫头还昏着呢?我去拿点水来把她泼醒。” “老牛,拿啥水呀?我这喝了一肚子的黄汤正没处撒呢!” “哈哈哈……你这浑厮,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也下得了手。” “嘿,马爷我要的就是这滋味。要不是头拦着,老子早就办了她。” 接着就听到一阵得意的笑声和“窸窸窣窣”解裤子的声音。 王桃花吓了一跳,忙“呜呜”地叫了起来,心里对这猥琐的死男人直骂道:“变态!!” “哟嘿!这娘们醒得还真及时,看来是个心思多的。” “哼,老子便宜她了!既然醒了,就带上去吧,头还等着问话呢!” 于是王桃花就被那老牛拦腰背起,去了上头的船舱里。 孙大虎喝着茶,看着扔在地上的王桃花,朝老马使了个眼色,王桃花嘴里的布团被拔掉了。 “姑娘,说来你挺能的呀!那水晶冻,奶茶,水晶粉据说都是你琢磨出来的。” 王桃花冷笑着不说话。 一旁的老马吼道:“臭娘们,我们头跟你说话呢,你他娘的哑巴了!?看来老子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还不知道马王爷头上长了几只眼睛。” 说着卷起袖子就要上手。 孙大虎一抬手拦住了:“姑娘,我劝你老老实实把这几个方子写下来, 这样也可以少受点皮肉之苦。” 王桃花自嘲一声:“哼,我要是说了,你会放了我吗!?” 孙大虎一愣,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姑娘挺聪明的。本来饶你一命也没啥大不了的,怪就怪你做的这些吃食,得罪了大人物,那我老孙了就没法子了。 姑娘,我劝你老老实实地说了。你要是不说,那要受的罪就多了。你瞅瞅你长得这般漂亮,我这几个弟兄早就按捺不住了。” 王桃花就见周边几个男人都搓着手,朝自己不怀好意地笑着,还吹着口哨,心下大骇。 “你……你无耻下流!!” “姑娘,我给你一刻钟的时间好好想想,过了时间,他们我可就不拦着了。” 王桃花咬着嘴唇看着几人,心里盘算着怎么躲过这一劫。自己怀里是有药粉的,但是自个被绑着也拿不出来。就算拿出来了,这些人都是有功夫的,怎么洒在他们身上。 怎么办,怎么办? 一时间,她觉得自己太弱小了,拥有毒粉和莫小兰根本不够。 就在这时远处的江面游来一条船。 等只剩十来米时,王桃花眼前一亮。因为她看到一个熟悉的人——正是那孙府的下人,青竹。 王桃花赶紧扯开嗓子喊了起来:“青竹,救命!” 可下一秒,自个就被人捂着嘴巴拖到了里头。 “呜呜呜……” 青竹正跟周边的人交代着什么,突然听到一声女人的尖叫,好像还在叫自己,就转头朝下游的船只看去。 孙大虎眼睛一缩:“老马,那船上的几人一看就是练家子,别惹事,赶紧打发了。” 于是等两条船慢慢地靠近了,青竹就看到一个粗汉正对着自个抱拳笑道:“兄台,刚才打扰了,我大哥喝醉了,正和花娘闹着玩呢。” 青竹往里头略微瞧了瞧,就见一个虬髯汉子正抱着个姑娘在取乐,心下不由得叹道:“啧啧,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呀,这都白日宣淫了!真是不知礼义廉耻!” 就朝老马微微颔首,转身进了船舱。 “青竹,刚才谁在喊叫?” 洛子玉自幼习武,自是听到那声“呼救”。 “主子,就一条路过的船,里头的人正跟花娘吃酒玩乐呢!!许是……玩得比较尽兴……喊错了。” 洛子玉立马明白什么意思,蹙了蹙眉头:“那就别管闲事了,吩咐下去,赶紧走吧!!” 等老马见船儿已经往下游去了,忙回了舱里。 “头,那船已经走了。” 孙大虎闻着少女的馨香,竟有些舍不得松手了,看着王桃花滑嫩的脸蛋:“嗯,真是个清秀的小娘子。你要再不说,老子就在这里把你办了。”说着那大手就向王桃花的腰带上摸去。 王桃花吓得脸都白了,忙嚷着:“别……别……我说,我说。” “哼,算你识相!” 说着把人一推:“去把方子写下来吧!” 王桃花扭了扭身子:“你绑着我怎么写!” 孙大虎朝老马示意了一下。 老马一边解着绳子,一边在王桃花屁股上拧了一下:“臭娘们,你要再敢耍花样,咱们这兄弟几个可就不客气了。” 王桃花气得想咬死这个狗东西,竟然敢占自个便宜。 等她松了绑,就瞥见前头的船已经漂出了二十来米,心下十分着急。 “怎么还不写?” “你们这般凶神恶煞地看着我,我……我害怕,写不下来。” “臭娘们,老子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头,先让我教训教训她吧。” 王桃花干脆梗着脖子:“这几个方子本就复杂,里头的材料几十种,你们这般吓我,要是我记错了,或者少了几样你们可别怨我。” “你……还跟威胁老子……我……” 老马还没动手,孙大虎就喝道:“你们几个让开。” 于是几个手下心有不甘地退到了一边。 “姑娘,现在可以写了吧!?你最好给老子好好写,不然我也不杀你了,等兄弟们玩够了,就挑了你的手筋脚筋,割了舌头,卖你去暗楼子去。你也别想着乱写一通,听说你家里还有弟妹……” 王桃花见虬髯大汉眼神里的认真与玩味,就知道这不是假话。这绝境之时,竟突然生出了一股勇气,于是把心一横。 “好,我写!” 她拿起毛笔刚用力朝他一砸,接着转身就跳进了江里。 “扑通!” 巨大的水花顿时冲击的王桃花胸口一疼,差点晕了过去。在喝了好几口江水后,她强忍着肩膀上的痛,单手扑腾着,顺着水往下漂去。 “头,那娘们跳水了!” 孙大虎气得虎目圆睁:“快,下去把她给老子抓上来。” 几个手下顿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头,这江水又急又深,咱们几个都不会浮水啊!” 孙大虎脸上闪过一阵狰狞:“那就让船夫调转船头。敢耍老子,等老子抓住她,非剥了她的皮。” 王桃花虽然会游泳,但这鹭江水流颇为湍急,她左手伤了又使不上力,于是在水里沉沉浮浮,意识也开始模糊了起来。 她心想:要不就别挣扎了,也许自个死了,就回了现代吧!只是实在舍不得少安他们…… 一瞬间,这半年来的一幕幕都在脑海里飞速划过。算了算了,就当做了一个梦吧! 就在她闭上眼睛往下沉的那一刻,突然耳边传来了落水时…… 是有人来救自己了吗? 不! 应该是错觉!!! 第278章 斗嘴 王桃花醒来已是傍晚时分,金黄的余晖透过雕花的窗棂,落在了自个脸上,温温柔柔,有些刺眼又有些舒服。 她伸手摸了摸,发现自个正躺在一张舒适柔软的大床上,头顶是湖蓝色的缠枝花床帏,这是哪里? 突然,她赶紧低头看去,外裳果然没了,立马吓得坐了起来。 “哎呀!” 肩膀上传来的痛楚让她又躺了下去。 “姑娘,姑娘,你醒了!” 就见外间跑来了一个圆脸的小丫头。 “你是谁?” 王桃花诧异地看去。 “姑娘,奴婢叫小桃,是主子派来伺候你的丫鬟。” “主子?丫鬟?” 王桃花猛地想起了落水时的事。看来当时自己没有听错,确实有人跳下水来救自己? “哈哈,我还活着,真是天不绝我。” 王桃花心里喜滋滋的。 “姑娘,大夫说你肩头上的骨头虽然没有断,但也伤了,不能乱动,得多休息。药已经熬好了,奴婢这就去端来给你喝。” 王桃花感激地点点头。 “小桃,能麻烦你个事吗?” “姑娘,主子吩咐下来了,要奴婢好好照顾你。有事你直接吩咐就行了!” “那啥,能麻烦把你家主子叫来吗?我……我有些事想跟他说……” 话还没说完,就见屋外传来脚步声。 “王桃花,你要跟爷说什么?” 就见洛子玉笑容满面地走了进来,后头还跟着那个小胖脸青竹。 王桃花想到自个只穿了亵衣,忙往被子里缩去,只留下一个脑袋在外头。 洛子玉看她跟个鹌鹑似的缩成一团,就打算逗逗她。 “别藏了,救你的时候顺手帮你把湿衣服脱了,你身上哪处地方我没看过。” “啥!?” 王桃花顿时身子一震,不可置信地看向洛子玉,接着语气颇为生气地说道:“孙公子,虽然你救了我,但你……你怎么可以做这种趁人之危的事!?” 洛子玉见她像只炸毛的猫十分好笑,继续说道:“趁人之危也要那人有可趁之处。说来你身上也没什么值得本少爷多看两眼的地方。” 啥叫没什么值得看的地方!? 士可杀,不可辱! 王桃花咬着唇,气得脸都红了。 “你……你不要脸。” 洛子玉干脆坐在椅子上,拿着把折扇自顾自地把玩着。 “拜托,我都救了你性命,你还骂人?啧啧,青竹,你说这是不是书里说的恩将仇报,忘恩负义,以怨报德,还有卸磨杀驴。” 青竹已经憋笑憋得眉头都拧了起来,如小鸡啄米般不停地点头。 这么一说,王桃花也感觉自个有点过分了,老脸一红,硬着头皮说道: “一码归一码!你救了我,我感激不尽。可你好歹也是孙府的公子,正经的读书人,你……你那般做就是个登徒子,真是污了你翩翩佳公子的名头。” 到现在,王桃花还认为洛子玉是孙府的少爷。 洛子玉用扇子敲着手心,摆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那话本子里不常说什么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伺候左右嘛,本公子就给你换了件衣裳,怎么就被你说成这般猪狗不如,腌臜不堪了。” 王桃花见他玩味地朝自己眨眨眼睛,脸更红了,这次连耳朵根都红透了,就跟个熟透的柿子一样。 可又不知道怎么反驳,只能心虚地嚷道:“行了,你的大恩大德我……我来世衔草再报。那个我家里人还等着我回去呢,就不打扰了,告辞。” 说着就要挣扎着起身。 小桃赶紧拦着:“哎呀,姑娘你肩膀刚上了药,不能动。要是再伤到了,大夫说会落下病根的。” 洛子玉见玩笑也开得差不多了,“唰”地一下抖开扇子,徐徐说道:“好了,本少爷也不诓你了,那衣服不是我脱的。” 王桃花还有些狐疑,旁边的小桃就笑着说道:“姑娘,主子没有诓你,你的衣裳都是奴婢换的。” 王桃花这才舒了口气,她的秘密可不想让其他人知道,特别是男人!呜呜呜! “那啥,孙公子,以后这种玩笑别开了!搞不好,会弄出人命的。” 洛子玉嘴角微微翘起:“这简单,只有你有自知之明,这种事绝对不会发生。说来多少千金小姐、绝代佳人要自荐枕席,给爷红袖添香,爷都不看一眼。爷会稀罕你个二两肉都没有的黄毛丫头!?” 王桃花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胸前,又羞又恼地瞪了他一眼。 心道:“这人长得人模狗样的,那嘴上是抹了鹤顶红吗!!!哼,要不是他救了自个的命,保准赏他一丈红。” 洛子玉摸了摸下巴:“王桃花,我要没记错你还欠我一个猴头菇吧!呐,现在又欠我一条命了。你这欠下的债有点多啊?” 王桃花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事,咽了口口水,心虚地清咳了两声:“那个……那个我记着呢,不会少你的。刚好这时间猴头菇最是多,等我伤好了,我就天天往山里跑,总行了吧!?” “那你得赶紧啦,别再拖着了,说不定爷哪天又出去游山玩水了。” 王桃花老脸又是一红。 她也想赶紧把欠下的人情给还了,省的自个心上天天压着块石头。可那猴头菇又不是路边的狗屎泡哪里都长?再说这旧债还了,又生了新债,哎…… 头疼!!! 只能小声嘟囔道:“家大业大的,咋这么小气呀!?都大半年的事还记得。” 洛子玉见她装傻充愣,恨不得上手捏捏她的脸,看看那脸皮有没有城墙厚。 “对了,王桃花,你想不想知道那些害你的人去哪了?” 王桃花一愣,忙点头。 “本少爷把他们全杀了,扔江里喂鱼了。” 王桃花立马喜笑颜开,就差拍手叫好了:“哎呀!孙公子你可真是为民除害呀!像他们这种坏人这么死便宜他们了,就该千刀万剐了去。” 突然又想到了那些人的身份,颇为担心地说道:“孙公子,我听说那几个人是北边军营里的人,你这般做会不会惹祸上身啊!? 要不这样吧,你去找一下悦来楼的刘掌柜,就说是我让你去的。他上头有人,应该能摆平这件事。” 一旁的青竹听了这话,差点就破功了,面上更是古怪。 洛子玉把扇子一收:“放心吧!几个为虎作伥的小小兵丁我还不看在眼里。你好好歇着吧!青竹,走吧!” 王桃花看人走了,哼了一声:“臭屁精,不识好人心!!” 听小桃说府里已经向刘冬儿她们递了自个平安的消息,王桃花就安安心心地在孙府里待了五六天。这天看肩膀上的伤没那般痛了,于是找到洛子玉。 “孙公子,这些日子多谢你的照顾了,我这伤好的也差不多了,得回去了,不然家里人会着急的。” 洛子玉也不留人:“青竹,那就安排人备马吧!” 这边王桃花刚踏上马车,出于客气说了句:“小女子多谢孙公子相救,他日若有空闲请移步沟子村,我必定好好报答一二。” 洛子玉嘴角一弯,兀自摇着扇子:“不要客气了,我这人心善,就是路边的阿猫阿狗遇了事,我也是会救的。” “随便你!” 王桃花翻了个白眼,就钻进了马车…… 第279章 身份这东西! 等王桃花回了沟子村,刘冬儿几人那是又哭又笑,簇拥着她问长问短,就差把她扛进屋子了。 杜月娘也是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张罗着热水吃食:“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就说小姐福星高照,一定会逢凶化吉的。” 犹记得那日刘冬儿两人等了一下午都没有王桃花的消息,那是肝胆俱裂,只能不停地给刘仁磕头,求他救人。 刘仁也是被两人给感动了,发动了所有人脉去寻找了一圈。 这不刚刚日落时分,就看到青竹找来,说王桃花被主子爷给救了。 刘冬儿两人这才破涕为笑,当下就要去找王桃花。就听到青竹说王桃花受了伤要静养,让两人先回家等着先。 这不三人提心吊胆了好几天,连小灰灰都蔫头耷脑的,仿佛也感受到了王桃花的意外。 “小姐,你伤着哪里了,快让我看看!?” “姐,我好想你呀!这几日晚上都梦到你。我好怕你……呜呜呜……” “小姐,快吃了这平安蛋,咱们就平安吉祥了。” 杜月娘煮了一碗糖水鸭蛋端了过来。 小灰灰也赖在脚边,用脑袋不停地蹭着她的小腿,欢喜地甩着尾巴。 王桃花看着她们眼里的那份激动和担心,也是又感动又欢喜。 忙笑道:“别担心,我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再养上两日,保准比小灰还爱蹓跶。” 小灰“嗷呜嗷呜”地叫着,似乎在说:“来,咱们出去比比,就现在。”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王桃花就在众人细心的照顾下,成功的胖了一圈。 等王桃花再次去铺子里已是七月中后旬了,这时的太阳最是毒辣,那水晶粉和奶茶卖得异常火热,门外的大树下排了老长的队伍。 快到中午时,杜子腾才抹着汗走了进来:“桃花,好长一段时间没看到你了?去哪了?” 王桃花被掳走的事并没有传出去。 王桃花笑道:“去九江看了下少安。”就给杜子腾端来一碗冰镇的水晶冻。 杜子腾就呼噜呼噜地吃了起来:“桃花,那钱如儿出嫁了。” 钱如儿? 王桃花脑海里顿时闪过一个圆盘脸庞。 “说是嫁给了洛川县的一个秀才当填房,那秀才快四十岁了,前头留下的女儿还比她大上两岁呢!” 王桃花心下唏嘘不已,当初这钱如儿作为教谕的独女也算是官宦闺秀了,要不是被那李康平祸害了,咋会这般低嫁了去。 看来这古代对女子的要求颇为严苛了!!男人坏了名声,娶妻生子还如常事,女人一旦坏了名声,等待她的只剩“运气”二字。 她猛然间想到了那次从九江回平川县,在船上遇到的老尼姑。难怪那白莲教在民间能裹挟那么多民众,可不就找准了人性不公的弱点嘛! “子腾,我问你个事?” “你说!” “你听过白莲教吗?” 杜子腾立马脸色一变,朝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问道:“桃花,这名字你是从哪里听到的呀?可不许乱说。” 王桃花见他这般警惕,心下也是好奇:“就上次从九江回来,路上遇到个老尼姑,跟我说了一大通,云里来雾里去的也听不懂,后来我就没理她了。” 杜子腾又凑近了几分:“听我姐夫说,这半年来白莲教在北边和京师一带妖言惑众,蛊惑民心,连好几个当官的都牵连到了。朝廷已经下了公文要秘密缉捕,务必要把白莲党首和信众一网打尽呢。” 王桃花心下一跳,还好自个当日没有被这白莲教给忽悠了! 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别待会把自个卷了进去,于是就没把那日老尼姑说的事给说出来。 午后打了烊,王桃花带着一斤自己炒的春茶和一坛好酒去了悦来楼。 这次刘仁几人还是颇费了些力气的,理当感谢一番。 刚上楼,就看到往日与刘仁商议事情的雅间里坐了个熟人。 “咦,孙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就见洛子玉背靠着椅子正优哉悠哉地端着个玉碗喝着冰镇的奶茶,刘仁和罗七站在一边候着。 刘仁见王桃花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怕惹怒了洛子玉,忙提醒道:“丫头,这就是悦来楼的主子爷。” 王桃花一对眼睛睁得老大:“老刘,他……他不是孙府的公子吗?怎么会是悦来楼的东家?” 洛子玉把玉碗往桌上一放:“王桃花,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孙家的少爷了?” 王桃花有点脑袋不够用了。 “可是……那个……你……” 很快她就转过神来,是呀,别人自始至终也没说过自个是孙家的人,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难怪对付那些军营里来的人,眼睛都不带眨的! 王桃花忙行了个礼:“公子莫怪,实在是小女子误会了。那……那敢问公子贵姓?” 洛子玉笑眯眯:“我姓洛!” 姓洛? 这大梁姓洛,又这般有权势的还能有谁?难怪刘仁说悦来楼可以在大梁横着走。 “洛公子,你是护国公府里的人吧?” 洛子玉玩味地看去:“是又怎样!?不是又咋样?怎么,这交朋友还看身份?” 王桃花干笑了两声:“没啥,没啥,就是好奇!那啥,大佬,你们聊着,我……我先走了!” 等她出了门,想到自己带的东西,又折了回来。 “那啥,这是自己炒的一些茶叶,还有一坛酒,洛公子你别嫌弃。呵呵呵!” 说着放下东西,就飞也似的逃走了。 洛子玉几人见她这“怂样”都是笑了。 刘仁捋着胡子笑道:“主子,这桃花姑娘平日里颇为爽利大方,倒是没见过她这般忸怩之态。” “哼,这丫头也是个扮猪吃老虎的,鬼怪的很。” 突然想起她慌里慌张的模样,顿时觉得有趣。 “青竹,去,备马车!” “主子,你这是要去哪呀?” “上次王桃花不是说有空去她们家玩吗?既然人家诚心邀请了,咱们不去可就失了礼数。” 青竹捂着嘴偷笑着,心想:等那丫头回家看到主子,不知道到下巴会不会掉下来。 王桃花出了悦来楼,就赶着牛车去接刘冬儿两个。 一路上,等她把周府和飘香楼的几件事联系在一起,一切就豁然开朗了。 她拍了拍自个的脑袋。 “哎呀,真是猪脑袋,这么明显的事也猜不出来,这下丢人丢大发了!看来最近不能去悦来楼了,不然碰到他肯定得取笑自己。还有电视剧告诉我,一定要远离这些王公贵族,不然容易成为权利间的一坨炮灰。” 可是等她赶着牛车回到沟子村,远远地就看到一个青色的身影背着手在自家作坊门口往里瞅着,旁边还有个人拉着一辆马车。 谁啊?这是? 乱往别人家院子瞟去,真没礼貌! 走近了才发现,不是洛子玉还有谁? 王桃花嘴角直抽抽。 这人还有脸说自个脸皮厚!? 等一行人进了院子,洛子玉就自顾自地逛了起来。 “王桃花,你家院子虽然什么都没有,但胜在干净。” 王桃花嘴角又抽了抽,这是在夸人吗? 怕给家里几人带来心理负担,王桃花只介绍洛子玉是悦来楼的东家,并没有说他护国公府的身份。 杜月娘几人见是小姐的救命恩人来了,那是一千万个热忱,忙去盛了山泉水泡来茶水,又端来各种点心果子,连那石桌子都擦抹了好几遍。 这边莫小兰又去取了硝石做那冰水来镇水晶冻,洛子玉很是感兴趣,忙跑过来看了起来。 “这也是王桃花教你们的?” “嗯,小姐说是从书上看来的,不过硝石只能凉水,不能结冰。” 等冰水做好了,洛子玉一摸,果然冰冰凉凉的,颇为惊讶! 不由得嘀咕到:“这丫头还是有些能耐的,净琢磨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这时小灰从外面撒欢回来,见了洛子玉两人忙弓着身子“嗷呜呜”地叫了起来。 洛子玉自小这斗鸡走狗可没少玩,看到了小灰灰也是眼前一亮:“嗯,这狗叫声脆而浑厚,背弓而挺,不错。” 小灰叫得更凶了,仿佛在说:“你才是狗呢?我是大名鼎鼎的狼族后裔。”还用爪子刨了两下地,仿佛下一刻就要冲上去撕咬了。 “有意思,看样子竟是铁背苍狼和狗的串子,够凶,够狠!来,过来!给爷好生瞧瞧。” 说着朝小灰招着手。 王桃花端了一盘洗好的桃子,就看到小灰剑拔弩张的样子,忙喊了句:“小灰,这是客人,不许淘气!!” 刚才还龇牙咧嘴的小狗子立马松了背,然后摇着尾巴屁颠屁颠地朝王桃花走去。用大大的,毛茸茸的脑袋蹭着她的小腿。 王桃花递了一个桃子过去,它立马叼到一边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洛子玉见小灰不理自己,也不生气,“刷”地一声抖开扇子。 “嘿!没眼力见的小东西!果然随了主子。” 说着随手拿了个桃子,坐在桂花树下“咔嚓咔嚓”地吃了起来。 “那啥,洛公子,咱们这乡野地方也没什么好招待的。你要不习惯,早点回县里吧。” 洛子玉闲闲地看去:“我说王桃花,我这刚来你就要赶人走,这也太不近人情了吧!?哎,看来我这是救了个白眼狼啊!” 王桃花尴尬地笑道:“洛公子你误会了。你瞧这乡里不是泥就是土的,我不寻思着你身份金贵,又身娇肉贵的,在这待着不舒服吗?” “那你放心,爷在漠北杀胡人的时候,死人堆,烂泥坑都睡过。” 这话说得轻松,却让王桃花一滞。 洛子玉把吃了大半的桃子一扔,青竹递来擦手的帕子。 “走,待在这里也无事,我看这里山高林密的,陪爷去山里逛逛,打点野味……” 王桃花见他这般细皮嫩肉的,暗暗撇了撇嘴,心道:“大哥就你这小细狗的身子骨还想打野味?还不够老虎塞牙缝呢!” 第280章 哎呀,我的斑鸠 真到了山上,王桃花就发现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个锦衣玉食的公子哥了。 洛子玉不但没喊一声累,还左瞧瞧,右看看,跟只山里跑出来的猴子一样,对什么都颇为好奇。 反观青竹累得气喘如牛,汗如雨下,也不知道谁是主子,谁是下人? 等到了槐树林,那层层田田的叶子把阳光遮得一丝不见,几人就坐下来歇脚。 王桃花一边用袖子擦着汗,一边从背篓拿出两个竹筒递给他们。 “喝点水吧?” “谢谢桃花姑娘!” 青竹喉咙早就渴得冒烟了,忙接过竹筒“咣咣咣”地灌了起来。 洛子玉慢条斯理地喝着,左右张望着。 王桃花喝了口水,吐出口热气。 “呼,可要了我的老命了!” 这竹筒里的水是用硝石制的冰水,王桃花把它放背篓里,上面盖了一层藤草,所以现在喝起来还颇为凉爽。 “我的洛大公子,这么大热天非来这山里干嘛?咱们在家里坐着喝喝茶,吃吃果子,逗逗狗不好吗?白白找罪受!” 洛子玉鄙夷地瞥了她一眼:“这你就无趣了吧!这茶,果子什么时候不能喝!?来,告诉我,哪里猎物最多,我去打了来,今晚咱们烤了吃。” 王桃花看了眼身后的大山:“呐,里头狼啊,虎啊,鹿啊都有,你啥都没带打什么猎啊?别待会被老虎追着跑!要我说咱们逛得也差不多了,还是回去吧!?” “是啊,主子,咱们回去吧,这要是中了暑气就难受了!” 青竹也劝道。 这时一阵山风吹来,王桃花身上的毛孔都舒展了开来,感觉都要乘风而去了。 “哇,好舒服!” 就见洛子玉抬脚就往后头的深山走去。 “哎等等!那里危险!” 可洛子玉就跟没听见似的,走的飞快,青竹和王桃花只能赶紧跟在后头。 突然草丛里“嗖”的一声跑过一道灰色的身影。 王桃花忙嚷了起来:“呀!有兔子!” 就见洛子玉脚下一踢,一颗乒乓球大小的石子“咻”地飞了过去,正中那兔子。那兔子腿抖了两下,就一命呜呼了。 我去,这都可以!!! 王桃花兴奋地跑了过去,拎起那只兔子。哗,这么肥,比上次小灰逮的那只还大上小半圈呢。 “哎呀,我还以为你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公子哥,想不到你身手这么好的!帅了!!” 洛子玉臭屁地哼了声:“不就一只野兔子吗?大惊小怪的,当年爷在漠北一人独战三头恶狼也没怕过半分!” 王桃花张了张嘴:“对对对,是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行了吧?” 没走几步,洛子玉突然停了下来,用脚尖踮起一块石头,拿在手里。接着“咻”的一声朝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射去。 就见一只五颜六色的野鸡掉了下来。 “哎呀,是野鸡!” 王桃花又兴高采烈地跑了过去,捡起那只野鸡掂了掂,足有三、四斤,炖汤喝美美哒!! “洛公子,你这扔石子的准头堪比小李飞刀呀!” “小李飞刀是谁?” 王桃花不知道怎么解释了,挠了挠头:“额!话本里的一个江湖高手,听说一手飞刀绝技冠绝武林。” 洛子玉鄙夷地哼了一声:“那话本里的东西你也信,果然是个没长脑子的。不过真论这飞镖的话,我祖父身边有个郑师傅,一手飞镖使得出神入化,倒有个好听的江湖名字,叫八臂罗汉。” 王桃花左手一只兔子,右手一只鸡,怒气冲冲瞪着洛子玉。 “你这人咋这么喜欢人身攻击!?我跟你说,嘴毒可没人喜欢。” 话音刚落,又一只斑鸠从树梢落下。 “哎呀,我的斑鸠!” 王桃花很没骨气地跑了过去。 就这么一路走到大槐树那边,王桃花和青竹的背篓里就有了两只野兔,三只野鸡和五只斑鸠了。 洛子玉绕着大槐树走了一圈。 “这棵树周围应该出没过野兽,有人在这里丧命。” 王桃花心下一跳:“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洛子玉指着地上的残余的灰烬和石头上斑驳的血迹:“呐,这人应该是在这边生了一堆火,然后被野兽袭击了。再看那边的树枝上还挂了些衣服碎片,应该是往那边拖去的。” 王桃花很是诧异地看去,看来这小子并不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也是,能去漠北击杀胡人,还取的大捷,哪能是个绣花枕头! 青竹朝四周莽莽丛林看去:“主子,咱们回去吧!这地方太危险了,不是你该来的!” 不料洛子玉突然面色微凛,伸出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果然三人就听到了树林子里传来一阵“踏踏”的脚步声。 王桃花和青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会这么衰,真来了野兽吧?后背顿时渗出了冷汗。 “你们俩在树上待着,不要下来!” 说着洛子玉拽着王桃花往树上一蹬,人就到了那棵槐树上,接着用同样的法子把青竹提拉了上去。 王桃花惊呆了,这树有两米多高吧,就这么蹬几下就上来了? 看来他真是个高手。 就见洛子玉从袖子里抖出一把匕首,颇有兴趣地盯着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下一刻,吼的一声,地动山摇,一头吊睛白额的大老虎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 老……老虎!! 王桃花傻眼了,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那老虎足有牛犊大,两颗狠辣的虎眼凶巴巴地看来,让她一颗心就跟个皮鼓似的敲了起来。 这时那老虎又“吼”了一声,腥臭的气味顿时散了开来,接着猛地一扑,洛子玉飞快地躲开了。 “主子小心!” 王桃花忙推了推青竹:“青竹,你快下去帮忙啊?” 青竹急得满头大汗:“我是几年前公子打北边捡回来的,我……我不会武功啊!” 他突然一拍脑门,赶紧从袖中摸出一个匣子。接着按下那机括,一支穿云箭“咻”的一声冲上了天空,立马散发着五颜六色的烟粉。 王桃花知道这是发射了求助信号。心里默默地喊着:“各位英雄汉,你们得快点来呀,这家伙要是出了事,自个脑袋肯定没了。” 老虎连扑了好几次都扑空了,便朝着洛子玉大吼了一声。 这次它先是绕着洛子玉走着,突然猛地一扑,洛子玉来了个鹞子翻身堪堪躲过。那老虎直接把眼前一棵手臂粗的树给撞断了,随即用铁棍一样的尾巴呼地一扫,洛子玉赶紧来了个旱地拔葱,跳了两米多高。 “洛公子,要是打不过,你也上树吧,咱们等着援手来。那是老虎,输了咱们不丢脸!!” 洛子玉白了王桃花一眼:“王桃花,你哪只眼睛看我打不过它了!爷,只是陪它玩玩。” 王桃花撇撇嘴,小声地嘀咕着:“吹,你就吹!还真当自个是武松呢!!” 洛子玉拍拍手上的灰土:“嘿,你这畜生还敢跟爷甩心眼,今天你这身皮,爷是取定了。” 他就地一个翻滚来到老虎跟前,一拳就捶在了老虎的肚子上。这肚子本就是老虎最柔软的地方,于是老虎吃痛,虎爪一拍,洛子玉按着它的背脊翻身到了另一边。那爪子就落在树上,树皮直接被打飞了一块。 王桃花看得心下一紧,这要是被拍到了,手臂都得拍飞了。 接着洛子玉提着刀子飞快地朝老虎正面奔去,那老虎也兴奋地飞扑了过来。 洛子玉突然脚下一蹬往侧边一跳,老虎傻眼了,扑了个空,还不等转头。 洛子玉已经扑了过来,跳到了老虎的背上。老虎急了,又是抖,又是甩,又是跳,又是叫,洛子玉依然紧紧箍着它脖子,接着在老虎恐惧的目光中,寒光一闪,就是一刀。 这速度十分快,王桃花两人都看呆了。 老虎做梦都没想到,一个两脚猴子能骑在自个身上。接着就感受到了脖子上一阵剧痛,那血就跟泉水一般喷了出来。 它仰着脖子愤怒地叫了一声,想跑来着,可摇摇晃晃地走了两步就如座山一般轰然倒地。然后四肢筋挛了两下,就睁着一对不甘的大眼睛呜呼哀哉了。 这就解决了!? 两人赶紧从树上滑了下来。 洛子玉把刀子在虎皮上擦了擦。 “主子,你没受伤吧?” 王桃花却兴致勃勃地跑去看起了老虎。她转了一圈,用手摸了摸还温热的老虎,既害怕又羡慕,嘴里啧啧有声。 “哎哟喂,这老虎得卖多少银子呀?” “这么大,虎皮又这般完整,在京师少说卖个二千两银子吧。” “啥,二千两!!?” 王桃花哈喇子都要掉下来了。 突然反应过来,就见洛子玉目光炯炯地看来,忙清咳了两声:“洛公子你没事吧!?那啥,我来帮你教训教训它。” 说着用脚狠狠地踢了两脚。 没想到这一踢,老虎肌肉还有反应,身子一抖,吓得王桃花“哎呀”一声就躲得老远。 “胆小鬼!” 洛子玉讥笑道。 正说着,几个黑色劲装的年轻男子跑了来,直接单膝跪下。 “主子,属下来迟了,还请主子责罚。” 洛子玉满不在乎地摆摆手:“都起来吧!山路崎岖,能来这么快来,已是不易了。你们把这老虎送去悦来楼,让刘仁帮我找个皮匠,把虎皮硝出来。虎肉收拾些出来,明日爷要吃烤虎肉。” “属下遵命!” 接着在王桃花一脸幽怨中,老虎被那五六个黑衣人给拖走了,毛都没留一根下来! 王桃花气得直跺脚…… 第281章 赶紧打发走 哼,那么大只老虎也不知道送自己块肉尝尝,这个小气的家伙!! 王桃花盯着那背影碎碎念念。 这边洛子玉拧拧胳膊,扭扭脖子,捏捏拳头:“好了,今天本公子也过够了手瘾,咱们回去吧!” 于是洛子玉悠哉悠哉地往山下走去。 王桃花回头往那山里看去,心想:“这老虎除了,狼也死了,这下进山应该安全了吧?!” 回到家,莫小兰几人就围着那些猎物新奇不已。 “哇,这野鸡的羽毛好漂亮,这么多颜色就跟那晚霞一样。姐,咱们可以收拾出来插在花瓶里,保准好看。洛公子你可真厉害!” “二小姐,你瞧,这兔子多肥呀,上次小姐做得烤兔肉,太香了,我前两日做梦还梦到了呢!小姐,咱们这次还做烤兔子好不?” 洛子玉见两个小姑娘这么欢喜,激动,更是臭屁。 “改天,爷给你们打头鹿来。那鹿肉烤起来又香又嫩。” 两个小姑娘看着洛子玉立马两眼冒星星,看得王桃花直撇嘴。 眼看天色也不早了,那家伙还兴致勃勃地逗着小灰,也没说要回去,王桃花只得和莫小兰几个拎着野物去灶房收拾,准备好好招待他一番,省的又被说嘴。 她把春上摘的雷打菇拿出来泡了些,打算掺上粉条做个野鸡炖蘑菇。接着又去挖来了黄泥,把鸡抹上酱料后,一层层地包裹好,然后放进炉灶里烘烤了起来。 最后收拾出一只肥肥的兔子腌了起来,打算做个烤兔肉。这样就有三个肉菜了,也够自个几人吃。 想了想,拎着篮子去了后山坡的菜园。 洛子玉闲来无事,也跟了去。 等他来到了菜园就跟个好奇宝宝一样。 “王桃花,这长长的一根是什么?” “豆角!” “这个我知道,是西瓜!应该没熟,这颜色有些不对!” 王桃花见他摸着一个海碗大的南瓜,有些无语地看了看天:“大哥,那是南瓜!” 最后洛子玉的目光落在了那些红嘟嘟的,像个小灯笼似的西红柿上。 不得不说,在王桃花的精心呵护下,现在这半帘子西红柿长得颇好。大的有拳头大,小的也有鸡蛋大。鲜亮的红色外皮,犹如夏日里的一抹骄阳。个个圆润饱满,像颗硕大的红宝石,闪耀着诱人的光泽。 西红柿 “王桃花,这是什么菜?长得蛮好看的,本公子从来没见过?” “哦,那是西红柿,也就是六月柿!” 王桃花挑了个有些涨裂的,一把摘下来往衣服上擦了擦,递给洛子玉。 “吃吧!” 洛子玉看着手里鲜艳如火的西红柿,摸上去滑溜溜的,有些无从下口。 只得眨巴着好看的眼睛:“就……就这般吃?” 王桃花情不自禁地笑道:“怎么,怕我害你呀?你不吃,我吃。”说着拿过西红柿就要往嘴里送去。 洛子玉一把抢了过来:“笑话,爷会怕个小小的果子。” 一口咬下去,里头酸酸甜甜的汁水瞬间溢满了口腔,气味也颇为清新。那口感很丰富,外面一层果肉咬起来还沙沙的,里头就是软软的果泥,关键还没有核。 “嗯,这什么西红柿吃起来不错。就是这层皮有些黏嗓子。” 洛子玉三两口就把一个西红柿吃光了,伸手就想摘第二个! 王桃花赶紧拦住:“一共就红了这么几个,可不能都吃光了。” 洛子玉眉头一挑:“王桃花,怎么说我也是客人,你怎么这般小气吧啦的!?啧啧,太令爷失望了。” 王桃花把红的几个一股脑地摘了:“这东西做菜更好吃,咱们留着今晚尝尝鲜。” 洛子玉这才撇撇嘴,不再说什么。 王桃花想着去里头挑个嫩点的南瓜炒了吃也是爽口,于是指着最边上的一丛葱。 “呐,我去里头摘南瓜,你去那边掐点小葱,记得不要拔根。” “放心,拔点葱,爷现在就去。” 可等王桃花摘了南瓜回来,顿时笑不活了。 这个二世祖正对着葱边上的野草拔个起劲。 见王桃花来了,洛子玉献宝似的扬了扬手里的草:“王桃花,这些够用了吧?” “不够不够,你那草太少了,咱们家小红胃口好,起码得一大捧才能吃个半饱。” 说着也不看他黑沉沉的脸,含着笑去掐葱。 洛子玉看了眼旁边的葱,又看了眼手里的草,把它恨恨地扔到了一边,然后“哼”了一声,傲娇地走了。 王桃花心里那个乐呀,总是嘲笑我,现在遭报应了吧! 等到了日暮时分,王桃花家院子里就飘散着浓浓的香气,把在树下喝茶的洛子玉给吸引了过来。 就看到桌子的正中一只烤得金黄流油的野兔子,旁边是一海碗的蘑菇炖鸡,还有一大碗用西红柿炒的鸡蛋,黄黄红红的,颜色颇为好看。 洛子玉忙活了一下午,这下看到这些新鲜的吃食,腹中更是叫唤了起来。 这时王桃花端出一个木盆,里头是一个烤得干干的黄泥球。 “王桃花,这不是泥巴吗?不会也是吃的吧?” 王桃花狡黠地一笑:“嘿,不懂了吧,这叫内有乾坤。” 说着拿那棒槌用力一敲,那泥巴纷纷落下,就露出了里头包裹得干荷叶。剥开后,是一只冒着香气,金黄香嫩的叫花鸡,把洛子玉看得眼睛都不眨。 这一顿饭让一向嘴刁的洛子玉吃得酣畅淋漓,这鸡啊兔子啊也没少吃,可奈何王桃花家做得口味独特又新鲜。 特别是那道西红柿炒鸡蛋,酸酸甜甜,嫩嫩香香,真是太下饭了,洛子玉用它拌了两碗米饭。 连带着青竹也是吃得肚子滚圆,跟揣了个球似的。 饭后,洛子玉喝着茶,看着收拾的几人,打了个饱嗝。 “洛公子,这山野粗饭,吃着还合口味?!” “还行吧!虽然没有山珍海味,但也能勉强对付,嗝!” 王桃花想到刚才这厮把那碗西红柿炒鸡蛋全扒进自个碗里,就不由得笑了起来:“既然吃好了,那就赶紧走吧,我看天色也不早了!” 洛子玉把茶碗一放,眉头就拧起来了:“王桃花,你也太粗俗无礼了吧,怎么老赶着客人出门?” 青竹也是一脸疑惑,从来别人都是巴不得自家爷留宿,怎么到王桃花这里怎么处处嫌弃!? 王桃花无奈地说道:“洛大公子,你看咱们院里都是女眷,自然是不便留你了。等天黑了路又不好走,我这不是为你考虑吗?” 洛子玉看她一本正经地说着理由,笑着站起身来:“好吧,既然主家不方便,青竹,咱们回去吧。” 王桃花心下一喜,忙把主仆俩送去了门外。 洛子玉正要弯身进马车,突然转头说道:“我瞅着有些西红柿快熟了,这样吧,过几日记得送去悦来楼。” 王桃花差点摔死在马车前,本想剌他几句,可想想救命之恩,只得咬牙切齿地笑着:“我谢谢你惦记着它。” 很快马车就飞驰而去,王桃花松了口气,总算把这个小祖宗给送走了! 路上,洛子玉闭目养着神。 青竹一边驾着马车一边说道:“主子,那桃花姑娘灶上手艺真不错,那啥叫花鸡真是又香又嫩,我还没从吃过那么好吃的鸡呢!” 洛子玉也回味着几样菜的味道,嘴里却不客气地说道:“那是你见识少!罢了,既然你喜欢吃,那咱们过两日再来吃上一顿吧!谁让爷是一个体恤下人的好主子呢!” 第282章 闲言碎语 接下来的日子,洛子玉隔三差五地来王桃花家“打秋风”,那西红柿一多半都进了他的肚子里,当然好处就是王桃花家野味吃了个够。 渐渐地,村里头也多了些风言风语。 这日张大娘拿着把蒲扇子挡着日头来了王桃花家,还没寒暄几句,就把人拽到一边问长问短。 “丫头,听说你家最近来了个年轻好看的公子?” “年轻好看的公子?大娘,你说的是洛子玉吧!?” 张大娘一脸神秘兮兮地问道:“那洛公子哪里人呀?家里是干什么的?为人咋样?” 王桃花看她像调查户口似的也是疑惑,于是打趣道:“大娘你问这些干嘛?难不成要给谁家姑娘牵红线?” 张大娘嗔了她一眼:“哎呀,你这丫头,说你聪明咋在这事上就这般糊涂了呢?咋总想到别人家去,你自个的事可不正当头。” “啥!?大娘,你说我和洛子玉?” 王桃花赶紧把个头甩得飞快:“我跟他不可能的!” “你这丫头又说胡话了,你这相貌十里八乡也是数的着的,又这般能干,有铺子有作坊的,咋就配不上了?你现在年纪可不正好,再过两年,就得由着别人挑咱们了!” 张大娘见成家这事王桃花这般不上心,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王桃花哭笑不得,又不好泄露洛子玉的身份,只能含糊地说道:“大娘,先不说我跟洛子玉就是生意上往来的朋友。就说他们家可是京师里的富贵人家,那门楣高着呢,咱们这种乡野村姑可攀不上。” 还有一点王桃花没说,高门大户里看着光鲜,阴私事多,自个小白花一朵,要是得罪了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是乡间好,安然自在,岁月静好! “啥,京师里的?!哎,那老远了,不妥不妥!这要是嫁那般远去,有个事咱们都帮衬不到你。” 张大娘顿时眉头又皱了起来:“丫头,咱们女子呀,就这几年颜色好,这事你得上上心了。” 王桃花笑道:“大娘你别为我发愁了,左右我才十四岁,就算二十岁嫁人也不算晚。” 张大娘没好气地点点她的额头:“瞧瞧,又说胡话了吧,咱们姑娘家家的要是二十岁才嫁人,那就是老姑娘一个咯。指不定被传成什么样子了?到时还能挑到好的?” 王桃花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上,赶紧问道:“大娘,你……你和大爷还好吗?” 张大娘脸上一滞,半晌才叹了口气:“丫头,我和老头子都半辈子过来了,还能有啥好不好的!?咱们娘俩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和你大爷也不可能真和离了,不然这你栓子哥和嫂子还咋做人?灵儿以后也得受了埋汰!就那般过着吧,各吃各的,各住各的,老婆子我眼不见心不烦。” “大娘,那张秀梅这段日还有来嘛?” “来,咋不来?按她的话说这是她娘家,我一个外人还能拦的住。上次你大爷去帮她撑了回腰,这不走得更勤快了。前天来了趟,在那堂屋里哭了半天,非让你大爷借银子给她去把铺子赎回来。 还真是癞蛤蟆吞月亮,胃口忒大了。把我气急了,隔着窗户把她骂了个没脸。这不夜里住下了,跟你大爷和嫂子哭,说在家里个把月没沾荤腥了,明里暗里地要你嫂子宰了鸡吃。” 王桃花瞠目结舌:“啥,这人脸皮咋这么厚!那后来呢?” 在村子里待久了,王桃花现在也是八卦肠子翻翻转。 “你嫂子被缠得没法子,她一个晚辈又不好开口骂人。干脆把那鸡全收了笼子,送去你桂花婶子家养着了。那日夜饭也是端了饭菜来我屋里吃的,就送了碗炒得辣辣的萝卜菜去。这不那人第二日就板着个脸回了县里。” 王桃花“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她知道这张秀梅最是不吃辣。 “嫂子这事做的利落。大娘,这事不管你咋做,我都站你这边。” 张大娘拍拍王桃花的手:“哎,丫头,你大爷是越老越糊涂了呀!不说这老头子了,没得坏了心情。丫头,大娘啊就希望你以后能找个好人家嫁了。” 王桃花只得装傻充愣地干笑着…… 谁料洛子玉这事越演越烈,没几日村子里就传来了许多难听的声音。王桃花一回村,那些婆子、婶子就看着自个指指点点,碎碎念念。 有几个为人颇好的婆婆还拉着自己说个不停。 “桃花呀,咱们姑娘家家的可得擦亮了眼睛,别被那些有钱人家的公子哥给诓骗了。你瞧瞧有贵家的香香,可不就被人给骗走了,到现在也没个消息。” “是呀,桃花,你是个好的,咱们眼皮子可不能那般浅了?要不婆婆给你做个大媒,咱们名正言顺的,别被人嚼舌根子。” “哎哟,也是个可怜见的,没个长辈操持着……” 王桃花一头雾水,忙抽出手,尴尬地笑着:“婆婆们,你们的好意桃花明白,我会好好的。”然后赶紧逃了去。 等罗桂花来了一趟,王桃花才知道是那钱氏在乱嚼舌根子。 “婶子,我倒小看了这钱翠芬了,跟个跳蚤似的这般会跳蹿。” “桃花,你放心,这村里人眼睛都亮着呢,你是什么样的人,大家伙心里都知道。这长舌的婆娘以后会有报应的,阎王爷非得钳了她舌头。” 王桃花眼神闪闪,笑道:“可不是吗,这报应有时说来就来。” 再说这钱氏,现在日子过得是如鱼得水,舒舒坦坦。每日家里,地里的活计都不要她做,于是成日里东家长,西家短地说闲话。她还挺执着的,说来说去都是王桃花一家人的坏话。 这日傍晚,钱氏又坐在自家门口,抱了个小笸箩嗑着瓜子,眉飞色舞地跟几个过路的婶子聊了起来。 “哎哟哟,真是没法子看哟。那公子衣衫不整地出了门,指不定两人在里头干了啥见不得人的事哟。” “那日呀,更是一起去的山里面。我就偷摸着跟在后头看了看,你们瞅我看到了什么?那公子直接把那死丫头按在了草丛子里。哎呀喂,这天为被,地为床的,啧啧,真是不要脸呀!” “你们可别瞅她人前一副正儿八经的,我跟你们说呀,保准她早就不是个清白姑娘咯。” 钱氏添油加醋,胡编乱造地说着,那脸上的表情极其夸张。 王桃花刚好要去找趟王豆香,这不就把话给听了个清楚,其他几人见了忙一窝蜂地散了。 钱氏看见王桃花,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呸,不要脸的骚狐狸!” 就扭身进了屋子,把门“哐当”一声给关了。 王桃花冷哼一声,等在那门口。 果然没过半刻钟,那门就慢慢打开了一条缝。 王桃花往后退了两步,使劲一蹿,“哐当”,那门框晃了两下,落下了一层灰尘。 后头的钱氏被门撞了个正着,于是跌倒在地上捂着鼻子“吱哇”乱叫。她就觉得鼻子又酸又疼,那红红的、热乎乎的鼻血就从手指缝里涌了出来,顿时吓得大喊大叫了起来。 王桃花走了进来,拿起一旁的门栓指着钱氏。 “你再叫,我这棍子就不长眼睛了。” 钱氏立马梗着喉咙不敢再叫,可那眼里的恨意如火一般熊熊燃烧着。 “钱翠芬,说来我跟你无冤无仇,你却三番五次地和我作对,是真当我不敢打死你嘛!?” 钱氏面目狰狞地嚷着:“我呸,你个死丫头仗着自个有点臭钱就无法无天了,你做的那些脏事迟早会被人知道的,我就等着你被浸猪笼!” 王桃花扇了扇鼻子:“哎哟!你这嘴可真臭,跟吃了死老鼠似的。我有钱又怎么样?你这么喜欢拨弄是非,要不哪天我花钱叫上一伙人打断你一条腿?” “你敢,你这般恶毒了,老天爷不会放过你的。” “放心,像你这般碎嘴,老天第一个看不下去。话我就放在这里,打今天起你若还是污蔑我,你就等着断条腿吧。” “你……你不得好死!你个扫把星,克爹克娘怎么不把自己给克死。” 王桃花火大,扬起棒子就砸去,钱氏手上结结实实地来了一下,“嗷”的一声从地上爬起来,一溜烟地就逃回了屋子。 “钱翠芬,你最好记住我说的话!不然我就让你家鸡飞狗跳,一天安生日子都别想过。” 说着,王桃花扔下门栓大摇大摆地走了。 她刚出门就看到钱氏落在门口的笸箩,里头还有些瓜子没吃完,顿时眼珠子一转,飞快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往笸箩边上洒了一点点土色的粉末,看起来就像是落了灰尘。 “哼,这狗不狠狠打一顿,哪里长记性。钱翠芬,你就好好试试我配的新药吧!” 养伤那段日子,王桃花闲来无事,又按着《解毒百经》配了些药粉。 今日这药粉名唤“满身红”,一旦沾了皮肤,不出半个时辰,身上就会起一个个红色的疙瘩,又疼又痒,非得让她扒掉一层皮去。 等王桃花走了半天,钱氏这才壮着胆子从屋里探出头来,然后来到院外指天拍地地骂了起来。 直到骂得口干舌燥,才捡起笸箩进了屋子。 不一会儿,王二狗回来了,钱氏就掐着王二狗让他上门讨说法,可王二狗现在怕死王桃花了,哪敢送上门去找打。 “芬儿,你这事又没人看到,咱们找上门去,非得被打出去。她家那个婢女,可是有些手脚功夫的。” “你……你这个没用的东西,那卵子是长脚底板了,光想着做偷鸡摸狗的事吧。老娘都成这样了,你连屁都不敢放一个,你……你真不是个男人。” 这一句句“不是男人”就像一把刀子一样扎在了王二狗身上。他怕四周邻里听到,赶紧作揖求饶地把钱氏拽进了屋子里…… 第283章 不会是麻风吧 屋里,钱氏骂了王二狗足足两刻钟,才抓过笸箩嗑起了瓜子,一边吐着瓜子皮,一边朝王二狗吼道。 “还愣着生蛆呀,赶紧给老娘煮饭去。嫁给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外头有人欺着我,屋里又成天吃些白菜萝卜。” 正说着脖子间有些痒,她随手挠了挠。 这一挠可就一发不可收拾了,一串热流就立马朝手上,身上,腿上,头上涌去。 很快她就感觉到了身上的异样,伸手在脸上摸到了一个疙瘩,黄豆大,硬邦邦的,用力一摁,跟针扎了似的。 接着就在她哭爹喊娘中,红疙瘩越来越多。不出一刻钟,那张脸就跟个莲蓬似的。 王二狗吓得瞠目结舌。 “芬……芬儿,你……你咋长了这么多疹子?” 钱氏一边焦急地挠着,一边害怕地喊着:“我不知道呀!二狗,二狗,你快救救我呀,我好痒啊,还很疼……我还不想死呀!” 说话间身上又痒了起来,钱氏在床上打起滚来。 王二狗见她这般凄惨难受,忙去柜子里翻了些药膏出来。 “芬儿,芬儿,快涂点膏药,你这应该是被蚊虫叮咬了。” 不料钱氏一抬头连嘴唇,眼皮上都有了疙瘩。因为被钱氏挠破了,脸上就没一块好皮,血呼啦啦的。 “咕嘟!” 王二狗咽了口口水,吓出了一身冷汗,慌里慌张地跑出了屋子。 就这般,钱氏被红疙瘩折腾了一晚上。第二日整个人就跟摊烂泥一样,再没有一点儿气力了。再看她身上也是挠得体无完肤,伤痕累累了。 王二狗也怕人就这么死了,忙去隔壁村子里请了个老郎中来看。不料那郎中才看了一眼,就跟只受惊的兔子一般躲得老远。 “这……这是麻风之症啊,老夫治不了,治不了。” 说着头也不回地跑了。 钱氏是又怕又急,披头散发地趴在床头,抖着嘴唇喊着:“二狗,二狗,你可不能不管我呀!” 可王二狗怕得连门都不敢进了。 “你……你别出来,就给老子在屋子里待着。” 不出半个时辰,这事整个村子都知道了。这下可不得了了,大家担惊受怕了起来,毕竟这麻风不仅没得治,还会染人的! 于是王孟山带着人来了一趟。 很快钱氏被送去了村口的破庙,王二狗也不敢贴身照顾,每天就远远地扔个灰面馍馍给她,任其自生自灭。 最后这钱氏在那破庙里苦挨了七、八日,那红疙瘩退了才被许进村子。可是几天这般折腾下来,钱氏也是元气大伤,竟然发了一场高烧,好了后,人竟然哑了。 一个成日里说三道四,挑拨是非的人竟然哑了,还真是老天长眼了啊!! 王二狗见钱氏再也说不出自个的把柄,于是把这些日子受得苦和气一股脑地发泄在钱氏身上,钱氏每日被打得嗷嗷直叫。 这不王二狗看着跟团破布一样躺在地上的钱氏,吐了口唾沫。 “嘿,怎么就没早点想到这法子,不然老子早把你毒哑了,看你还怎么骑在老子头上。” 不过这一切都跟王桃花没关系,她现在正在那口泥潭边摘莲蓬呢! 上次葫芦婶去娘家拿来了藕种,帮桃花把藕和那些荸荠种了下去,到如今也有两个月了。 现在泥塘里,碧绿的荷叶一片挨着一片,跟个大蒲团一样。荷花开得十分茂盛,粉白粉白,亭亭玉立着像个婀娜纤细的少女。 王桃花掰了几朵含苞待放的荷花,留了长长的杆,准备回去插花瓶里养着。 接着又带着莫小兰和刘冬儿摘莲蓬,远点的就用竹竿把莲蓬勾过来摘。 王桃花取出一粒莲子,剥去青色的外壳,里头是嫩得能掐水的莲子肉,白生生的,跟颗珍珠似的。微微用力一捏,莲子分成两半,拔掉里头的苦芯,就往嘴里嚼去。 嗯,又清甜又脆口。 嫩莲子 三人干脆坐在边上的一棵树下,欢快地剥着莲子吃。 再看泥塘里的荸荠,就长了那么一小片。叶子跟那稻草秆一样,又细又长,还微微发黄,显得更加羸弱。哎,看来这荸荠种失败了。 三人连吃了几个莲蓬后,又摘了十来个巴掌大的莲蓬子,就头顶着一片荷叶回家了。 这不又看到洛子玉的马车停在院门口。 “姐,洛公子来了!” 王桃花咬牙切齿地哼了一声:“这人鼻子比狗还灵,脑瓜比狐狸还精明,算算日子,咱们家的西红柿可不又红了几个。” 一进院门,洛子玉正跟小灰玩得开心。拿着一个鸡腿摇了摇,小灰就搭着他的膝盖摇头晃脑,直摇尾巴。 “小灰想吃鸡腿,来,先打两个滚,再跳到这椅子上。” 小灰果然很是听话的打滚,跳椅子,把洛子玉逗得哈哈笑。 王桃花翻了个白眼,这狗子真没骨气! 小灰见自个表演完了,还没得到鸡腿,是又气又急。这不从椅子上一蹬,凌空跃起。 洛子玉本就是坐着的,那鸡腿就在脸跟前,这不就感觉脸颊上传来湿漉漉的感觉。一只巨大的狗头从眼前掠过,原来小灰从洛子玉手里叼走了鸡腿。 洛子玉傻眼了,自己竟然被这狗子的舌头“亲”了一口,整个人就跟个石雕一样。而耍流氓的小灰就扭了扭屁股,叼着鸡腿回自个屋里吃去了。 洛子玉感觉嘴上还有几根狗毛,忙“呸呸”个不停,一旁的青竹赶紧递了帕子过去。 看到这一幕,王桃花几人都笑弯了腰,哈哈,让你逗狗,现在被狗给“亲薄”了吧! 洛子玉见几人在笑自个,脸有些臭臭的,飞快地朝院外走去。 “王桃花陪爷上山打猎。” 王桃花有些无语地看了眼天,大佬,我不是你的跟班丫头吧!可想到鲜美的野味,还是屁颠屁颠地背上篓子往山里走去。 大半个时辰后,三人再次来到那棵大槐树前。 “王桃花,后头可是去过?” 王桃花很老实地摇摇头:“洛公子,我自个几斤几两还是知道的,能来这槐树边上已是阿弥陀佛保佑了,哪敢往后头跑去。” 洛子玉一挑眉头:“走,咱们往前看看。” 王桃花有些迟疑:“要不,你们俩去吧,我在这边等着。” 洛子玉还能不知道她什么心思,打趣道:“怕啥!若是再遇到老虎,本公子打了送你。” 王桃花立马眼睛一亮:“此话当真!?” “爷,从来不诓人!” 王桃花撇了撇嘴:“信你个嘴毒鬼,坏的很,上次是谁骗我来着!?” 可为了大脑虎,王桃花还是十分仗义地说道:“那啥,多一个人多一份力,我就陪你走上一趟吧!” 青竹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只能把自个要劝的心思给吞了。 往槐树后走了还没一刻钟,就听草丛里传来一阵“窸窣”声,接着是粗重的喘息声。 三人互相看了眼,心道:“难不成又是一头老虎!?” 有了上次洛子玉精彩的斩虎行动,这下王桃花就没那般紧张了,反而多了一丝期待。 一头老虎几千两白花花的银子,可都是自个的!! 就见树丛一抖,一只似鹿非鹿的动物正睁着好奇的眼睛看着自个几人,发出类似狗叫的声音。 王桃花眨眨眼睛,这是狍子吗?!不对不对,傻狍子生活在大东北呀。 还没想清楚,那东西就迈开四肢打算跑了。 “洛子玉,快,它要跑了。” “嗖!” 一把匕首飞了过去,对方就悲鸣一声倒了下来。 王桃花赶紧跑过去仔细看了起来,这家伙体长不到一米,脸很短,棕褐色的毛,那角还不分叉。这是不是鹿呢? “别猜了,这是麂子,大漠多的是,肉没鹿肉嫩,不过烤着吃还不错。,” 麂子!? 这东西自个倒是真没吃过,不管了,反正也是块好肉。 青竹很有眼力劲地把麂子放在了自个的篓子里,看起来蛮大的,倒也不是很重,也就二十来斤。 几人继续往前走了两刻钟,洛子玉又打了两只斑鸠,众人就听到磅礴的水声,周围的空气也变得湿润起来。 果然钻过一片林子后,就看到一块如刀削的崖壁上,一条颇大的瀑布从高处倾泻而下,水势猛烈,犹如一条巨龙腾云驾雾,发出响彻云霄的咆哮声。水花四溅,如同无数颗明珠喷薄而出,映照着阳光,熠熠生辉。 瀑布下有一个半圆形的水潭,激起了雪白的水泡。潭水清澈如镜子一般,映照着周边各色野花绿草,翠藤云树,嶙峋怪石。 “哇!这儿可真美,就跟人间仙境一样。” “大惊小怪,爷的庄子里这样的瀑布多的很。” 王桃花白了一眼,你是有钱人你厉害!突然指着水潭喊道:“快看,有鱼,有鱼,好大的鱼啊!” 果然一群肥肥的鱼儿悠游自在地悠着。 “王桃花,这鱼又腥又多刺,可不太好吃。” 王桃花傲娇地抬起了脑袋:“你先抓来,我自有法子做得好吃。” 洛子玉掏出匕首,砍了一根树枝,削尖了头,然后站在水边仔细看了起来。王桃花紧张地捏起了拳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嗖!” 那树棍猛地插去,再拔出来,上面——空空如也。 王桃花眨巴着眼睛,强忍着笑,看向了一边。 “很久没抓鱼了,手有些生了!” 洛子玉有些恼了,就自个这身手竟然失手了?可这水里和地上不太一样,他连试了几遍,连鱼鳞都没叉到一片,气得一棍子敲在了水面上。 里头的鱼儿立马四散而逃,其中有一尾鱼还跳出水面,溅了洛子玉满脸水。 青竹忙说道:“爷,这里的水太深,鱼太狡猾了……” 王桃花憋着笑,一脸正经地说着:“这水里会有光影,你叉鱼时往鱼的下方一寸处试试!” 洛子玉半信半疑地试了一遍,还真叉到了一条鱼。 “王桃花,想不到你这榆木脑袋也开窍了呀!” 王桃花没好气地嘀咕道:“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你说什么?” “啊……我……我说小灰灰一定很喜欢鱼。” 洛子玉用力一甩,鱼就被扔到了岸边。 这鱼约莫有一尺长,在地上翻腾着,王桃花用手按住,让青竹寻来藤蔓从嘴里穿了过去。 就这般一刻钟的时间,洛子玉用木棍叉了五六尾鱼,王桃花想着这么热的天吃不完也不新鲜,赶紧叫住了洛子玉。 “行了,行了,够咱们吃了,剩下的留着下次抓吧。” 第284章 被王金凤赖上了 等几人回了家,众人又是围着那麂子啧啧称奇。 “这东西长得真乖,就跟那画上的鹿一样!” “二小姐,往年莫家的庄子里也会送些獐子,鹿啊的,这东西我好像见过,不是鹿呢!” “小兰说对了,这是麂子。乖不乖我不知道,不过洛子玉说肉还不错。咱们今天吃个新鲜的吃食,来,开始动起来吧!” 说着王桃花就开始分工。 “这麂子我来处理。小兰、冬儿你去把那些干辣子和花椒炒干了,磨成粉去。哦对了,我上次买的茴香、桂皮也磨些出来。杜婶你去切些葱花、蒜末出来,然后生上两个炭炉子。哦,对了,青竹那几尾鱼和斑鸠就交给你收拾了。” 洛子玉见大家都有事做,自个一个人干坐着喝茶很是无趣,于是眼巴巴地看来。 王桃花一摊手:“洛大公子,这些粗活你也干不了呀!” 前次,王桃花忙得慌,就让他去拿库房里几个鸡蛋,不料没眨眼的功夫一篮子鸡蛋摔得稀巴烂。 按洛子玉的话说,这鸡蛋上有鸡屎,他想挑几个干净点的。这不就把鸡蛋放在桌子上,好家伙,最后一个个滚了下去。 还有上次,让他去后头摘个南瓜,这家伙把大大小小十来个南瓜都给摘来了,临了还强词夺理,说王桃花话没说清楚! 所以从那之后,王桃花都让他哪凉快哪待着去。 见洛子玉瞪了过来,王桃花知道这家伙生气了。于是想了想:“那啥,要不你去外头的那棵柳树上砍些枝条,比筷子细点的就行,记得把叶子薅了,皮剥了,一头削尖。” 王桃花比划了下长短大小,洛子玉立马兴匆匆地跑了出去。 是的,王桃花今天打算做烧烤!!! 这边洛子玉拿着柴刀在柳树上一通挥砍,树枝纷纷掉了下来。 他正薅着叶子,剥着皮,一道娇柔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小女子见过公子!” 洛子玉抬头看去,是一个不认识的姑娘。 “你是何人?” 王金凤看着洛子玉俊俏的脸蛋,就像只大母狼看到了小肥羊,直咽口水。 她强按住内心的激动,依然柔柔地说道:“公子,我也是沟子村的人,我叫王金凤,自幼便和王桃花一起长大。昨日她来我家玩,落了帕子在家里了,我给她送来。公子要不你帮我还给她吧。” 说着递去一块叠得方正的帕子。 听她这么一说,洛子玉以为是王桃花的朋友,也没多想,就随手接了帕子塞进袖子里,继续埋头跟那叶子,皮较起劲来。 呼!这活真不是人干的,弄得手上脏兮兮的。 王金凤眼睛闪了闪,嘴角划过一丝得意。 “公子,让小女子来帮你吧。这桃花也真是的,这种粗活怎么能让你来做。” 洛子玉向来不喜生人亲近,微蹙眉头:“姑娘,不用了!” 声音客气又疏离,可王金凤却觉得那般好听,一颗心都化成了浆水,对这洛子玉更是势在必得。 说来也是巧合,那日洛子玉的马车进村,王金凤刚好看到他撩起车帘子。 当她看到洛子玉的第一眼时,整个人都惊呆了。 天爷啊!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般俊秀好看的男子呀!要是自己能嫁给他,死了都愿意! 等她听说对方是打京师来的富贵公子,更是春心荡漾,心里琢磨着只要自己跟了他,哪怕是做个床头丫鬟,那以后也保准吃香的喝辣的。 于是从那天起,她就日日守在了村口,这不今天还真等到了。 王金凤赶紧回家换上了自己最好的衣裙,又细细地梳妆打扮了一番。 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越看越满意,心道:“就凭自个这般好姿色,那公子见了肯定得被迷住。” 然后就兴冲冲地往王桃花家跑去。 此刻,王金凤咬着嘴唇,那声音更加矫揉造作,夹得都能滴水出来了。 “公子别客气,这事小女子常干,有小女子帮忙也快些。” 说着故意挽起袖子,露出一截还算白皙的手臂就拿起柳枝薅了起来。 洛子玉想想也是,也就随她了。 可没薅两下,王金凤就假意捡柳枝,那手就朝洛子玉的手抓去。 “哎呀,公子不好意思,我一下没看到。” 说着微微抬头,朝洛子玉抛了个媚眼,顿时把洛子玉恶心得胃里直翻腾。 他立马站起身来,眉眼如剑地看去,心道:“回头得找个御医给王桃花看看眼睛,竟然和这般心思龌龊的蠢笨女人结交。” 王金凤见一计不成,又施一计。 她一边薅着柳叶,一边把领口往下扯了扯,故意吐出口气。 “哎呀,这天可真热呀!” 洛子玉冷笑地看着这些拙劣的手段,心道:“就让我看看你这蛤蟆精还有什么招式!” “公子,这些柳枝薅好了。” 这时王金凤捡起薅好的柳枝,就扭着腰送去给洛子玉。 两人堪堪只剩一步之遥时,王金凤故意脚下一绊,“哎哟”一声往洛子玉的方向倒去。 洛子玉也不客气,抬脚一踹,王金凤就“飞”出了两米来远,跟块石头一般摔在了地上,接着杀猪般的叫声瞬间传开。 “啊!” 本就是做晚饭时间,周围的人家听了这惨叫声纷纷出来看热闹,王桃花几人也吓了一跳,赶紧跑了出来。 就看到一个女人四脚八叉地趴在地上,洛子玉一脸臭臭地站在一边。 “洛子玉,这是……咋回事?” “也没什么!这丑女人不知廉耻,勾搭本公子,被我一脚踢飞了。桃花,要不是看在她是你朋友的份上,爷就让她去见阎王了。” 啥,我朋友!? 自个沟子村里除了王豆香,也没这般大的朋友呀!? 就见地上的人挣扎着爬了起来,王桃花一看气乐了:“王金凤怎么是你?” 等她仔细看了对方的脸后,不由得大笑起来。 这王金凤本来脸皮颇黄,还有些麻点,于是就往脸上抹了厚厚一层的水粉,看起来就跟刷了墙似的,偏偏那两腮又抹了一层胭脂,一张鲶鱼嘴嘴是抹得通红,就跟吃了死老鼠似的。 乍一眼看去,就像那扎纸铺里的——纸人,瘆人得慌。 现在流了泪,那脸上晕开了一片。 王桃花心道:“就这副尊容,拍黑山老妖都不带化妆的,还敢来勾引洛子玉,真是个丝瓜瓤子,没心没肺。” “洛公子,你认错人了!她可不是我朋友,真说起来还是仇人呢!” 王金凤见洛子玉那般温柔地对王桃花说话,又是不甘,又是愤怒地哭喊着:“王桃花,你个骚狐狸,成天见一个勾搭一个,你……你就那么缺男人吗?你不要脸。” 接着又可怜兮兮地看向洛子玉:“公子,是不是这贱人跟你说了我的坏话,你可千万不要信。小女子清清白白的,我……我的一颗心……全……全给了你。” 说着满脸娇羞地低下了头。 王桃花惊讶得瞪大了眼睛,是谁说古代人保守的?瞧瞧,这表白多么直接呀! 青竹怒喝道:“大胆刁妇,连我们公子也敢肖想!你是不想活了吗?!” “你是谁?我跟你家主子说话,你这狗东西要你多嘴!就这般不懂规矩,能活到现在也是沾了你家公子的福运。” 青竹气得满脸通红。 王金凤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还对着自己指指点点,于是眼珠子一转,就哭哭啼啼地说了起来。 “刚才我打这边路过,看到这位公子在薅柳叶,我看着那么一堆就去帮个忙。他……他就说我长得漂亮,要走了我的帕子,还……还抱了我,难道不是对我有意? 公子我知道我只是个农家女,虽然有几分姿色,但绝不敢生了高攀的心思,只是咱们都这般了,我也没脸待在这村里了。求你把我带走吧,哪怕让我在你身边做个洒扫的丫鬟,我也是愿意的。” 说着故作害羞地捂着脸。 事到如今,王金凤豁出去了!她要趁着人多赖上这富贵公子,她要过好日子,她不要待在这穷乡僻壤的山沟沟里。她想着只要能陪在他身边,凭着自个的本事,肯定能把这公子的心牢牢攥在自个的腰带上。 王桃花闲闲地看去,这黄春芳颇为会算计的一人,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个蠢笨的丫头。先不说洛子玉会不会收了她去,就她一个长相平平的村姑去那高门大户里,还不得被吃得渣渣都没有? 这世上的麻雀都想飞上枝头做凤凰,可那枝头高不可及,又有多少能够成功? 洛子玉从袖里掏出一张帕子,嫌弃地扔在地上。 “哼,原来在这里等着爷呢!” 几个村民本来不信,见真有帕子,立马就交头接耳起来。 王桃花用脚趾头都能猜到他们在说什么! 洛子玉冷笑一声。 “哼,本公子原以为这乡间之人多是纯善质朴的,想不到竟也有这般厚颜无耻,水性杨花之人。青竹,你现在去趟县衙,就说有人算计本公子,把她抓去打板子。” 王金凤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慌了神。 “公子……公子……你不能这么对小凤。” 小凤?! 王桃花也被恶心到了。 就在这时,人群外传来一道声音。 “哎哟喂……这有钱人家就可以随意作践我女儿,欺负我女儿吗?今天要是不给我个说法,我就去县里敲大鼓。县老爷若是不管,我……我就去京城告御状。” 王桃花等人就看到很久没露面的黄春芳哭嚎着过来了。 黄春芳看洛子玉一身锦衣,心里激动不已。自家女儿的心思她怎能不知道?这只肥羊可一定得抓牢了。 王金凤看老娘来给自个撑腰了,于是那胆子又壮了起来。 “公子,你不能这般对小凤,你忘了刚才对我说的话了吗,呜呜呜。娘,我没法活了。” 王桃花见洛子玉眼里全是冷意,就知道再不劝着点,这两人就得脑袋搬家了。她可不想门前见血,多不吉利! 于是拽住就要上马的青竹:“这两个泼妇交给我吧!一定还你家公子——清白。” 王桃花把“清白”两字故意咬得很重,就见洛子玉朝自个瞪来,嘿嘿,谁叫就你到处拈花惹草,招蜂引蝶!! “王金凤你说这公子抱了你?” 王金凤抬着下巴:“对,他就是抱了我。” “那我问你,” “他怎么抱的?是这般吗?” 说着和莫小兰做了个示范。 王金凤哪里能说的出来,只能硬着头皮说:“自是这般,当时我本想挣了,可他……他紧紧地抱着我。” 王桃花指着她大喝一声:“你撒谎,他根本没抱过你!” 说着举起洛子玉的手,就见手心、指腹全是绿色。 “刚才我让洛公子去砍些柳枝,削了用。大家看这柳枝上的叶子被薅光了,还有这些也剥了皮,所以他的手弄脏了。 大家再看王金凤,她今天穿了这白色的衣裙,若是抱了怎么衣服上会没一点儿痕迹!?所以她在撒谎!” 众人看去,果然王金凤的衣裙除了刚才摔倒沾了点灰土,可是一点其它颜色都没有,这下就明白了是王金凤在赖人家公子哥了。 王金凤慌了:“我……我记错了,他就轻轻地搂了下我,自然不会沾了颜色。” 可前后的话相左,已经没人相信她了。 洛子玉颇为赞赏地看向王桃花:“王桃花,跟这两个刁妇说这么多干嘛?青竹还不快去叫人,就说我说的,把这两个蠢东西关上十年、八年。” 青竹一扯缰绳就要走,黄春芳突然就拦在了马车前。 “不能走,不能走!” 然后就过来朝洛子玉“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公子,公子,饶命呀!我这丫头脑袋有些糊涂,说了梦话,还请你大人有大谅,饶了咱们吧?” 王金凤也吓得大哭了起来。 “公子,公子,刚才是我糊涂了,你……你饶了我吧!我不要坐牢!” 洛子玉看两人哭的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极其嫌弃:“今天爷心情还不错,你们俩在这里跪上一个时辰,再自个打上三十个巴掌,脸不肿可不算数。” 王春芳母女俩无法,只能哭哭啼啼地打起了脸。 这下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当天夜里,几个蒙面人去了王春芳家,把母女两人的头发全绞了。 第二天黄春芳母女看着光秃秃的脑袋,红肿肿的脸,就跟个猪头似的,直接晕死了过去……接下来,母女俩大半年都不敢出门见人。 王桃花知道这事后心里直乐,这个洛子玉惩罚人还真是稀奇古怪! 第285章 烤肉真香 回了院里,洛子玉把那一捧削好的柳枝递给王桃花。 “王桃花,我突然发现你这个人挺有趣的!这脑瓜子也不算笨,嗯,够当爷的朋友。” 王桃花翻了个白眼:“哼,能够入洛大公子的法眼,我谢谢你哟!呐,快来穿肉吧,咱们今晚烤肉吃。” “烤肉,这个我拿手呀!在漠北的时候,一日三顿都得吃。不过可没这般精细,都是直接架火上烤的。” 可等到王桃花烤起来时,他又傻眼了。 就见她给十几串肉用刷子抹上辣椒粉,茴香粉等料粉后,又刷了一层油,很快红彤彤的肉串就滋滋冒油,散发着香味。 王桃花又把鱼对半劈开,抹上调料,也这般烤了起来。 接下来灵巧地翻动着烤串,涂抹着料粉。 “呐,尝一尝!” 王桃花递来一串烤肉,洛子玉就闻到这肉串散发着一种特殊的香气,上面的肉烤得恰到好处,还冒着油光。 咬上一口,外皮的油脂在口中瞬间融化,留下满口的香气。紧接着是那鲜嫩的肉,嚼劲十足,略带一丝丝的肥油,恰好为口感增添了一丝滑腻。关键是里头调料的味道,十分特殊,辣而不躁,还有回甘,十分好吃。 王桃花正埋头烤着,就见一只手伸了过来。 “再给爷来几串!” 王桃花笑道:“好吃吧?你试试沾蒜泥,会更好吃。不是有句话叫,吃肉不吃蒜,香味少一半吗!” 洛子玉把最后一块肉咬完,一个嘴巴吃得油汪汪的:“这味道跟我之前烤得差不多吧!还有爷不吃大蒜。” 王桃花撇撇嘴,那嘴是镀了金吗,夸句人会死吗? 于是递了两串给他。 “两串不够,至少来十串!” 得,嘴上说不要,身体很诚实,口是心非的男人。 王桃花不干了:“喂,都给你吃了,我们吃什么?” “不是还有那么多肉吗?再烤呗!” “洛子玉你太过分了,我又不是你家的灶头娘子……” “嘿,我家灶头娘子可各个都是绝色,就你这样的……啧啧……难!” “洛子玉!你自个来!” 声音颇大,把坡后归巢的鸟儿顿时吓得“扑啦扑啦”地飞走一片。 洛子玉拿起一把肉串往架子上一放,一脸不屑地嘀咕着:“不就是烤肉吗!让爷好好给你们露上一手。” 可接下来就手忙脚乱了起来,那辣椒粉,茴香粉洒得到处都是,被炭火一烧,浓烟滚滚,呛得几人直打喷嚏。 青竹一边咳着,一边用手扇着:“主子……赶紧翻面,要烤焦了。” 洛子玉抹了把汗,满不在乎地说:“你懂啥!烟大点烤出来才香……爷在大漠时,烤的肉那可是……咳咳咳咳……抢……抢着吃的……咳咳……” 可转眼间儿,大家就闻到一股浓浓的焦味。 最后洛子玉看着烧成黑炭一样的肉串有些欲哭无泪。 大家看着这主仆两人脸上这里黑一块,那里黑一块,就跟只大花猫一样,笑得肚子都痛了。 王桃花看了眼还赌着气的洛子玉:“好啦好啦,我帮你烤吧,没得浪费了这么好的肉。” 洛子玉还很傲娇地说道:“这炭不好,烟太重了……本公子不习惯罢了,要是用那红萝炭,保准烤得香喷喷。” 一干人都吃吃地笑了起来。 就这般一行人吃着美味的烤串,搭着冰凉的水晶冻,欢快地度过了美好的傍晚…… 日子就这般晃晃悠悠到了七月底,洛子玉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这日洛子玉正枕着手躺在榻上吃着桃子,就见青竹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主子,圣上派黄公公来传口谕了。” 洛子玉嘴角玩味地笑道:“派黄章那老货来传口谕?得,肯定没好事!让他进来吧!” 黄公公一见洛子玉,忙小跑着过来跪下行礼。 “咱家给小公爷请安!” “起来吧,皇上找我有什么事呀?” 黄公公赶紧弓着腰,一脸焦急地说道:“小公爷,出大事了,白莲教反了,圣上让你速速回京。” 洛子玉眼睛一挑:“白莲教造反?前段日子,不是让岳雷去招安了吗?” “哎哟,我的小公爷呀,你有所不知啊!本来那白莲教的圣母都答应了朝廷的请求,把那些百姓给解散了,可谁知又突然变卦了。 前几日还把朝廷派去的人给杀了,这不裹挟了数十来万民众聚在京师百里之外,已经攻下了通州,岳州,沧州了,圣上为了这事是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啊!” “你来,是皇上打算让我去剿灭这白莲教吧?” 黄公公谄媚地笑道:“小公爷这朝廷上下,现在唯有你能扛得起这份重担了。” 洛子玉冷笑一声:“黄公公说笑了,我大梁将帅多如牛毛,可不差我一个。那楚王不是最喜沙场吗,何不派他去!?” 黄公公忙拱了拱手:“小公爷,那些将帅都是萤火之光,哪里能与你这日月之辉媲美。” 接着又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再说楚王殿下……他半旬前戏酒误事,已经被圣上禁足了。圣上不止一次在老奴面前说,楚王莽撞,不堪大用。” 洛子玉心里冷笑连连:“哼,自个这姐夫心思极重,这楚王为了储君之位跳上跳下的,老早就引来他的不满,这禁足只不过是在敲打几个皇子罢了。” 他突然想起前日收来的密函,姐姐有喜了,这事皇上还不知道,只有他和祖父知道。祖父派梁老去摸了脉象,是个男孩。 这些年姐姐子嗣极其艰难,这次一定要平平安安。 “青竹!” 青竹很快从外头进来。 “收拾东西,明日回京。” 黄公公立马喜上眉梢:“哎哟,小公爷是不愧是圣上的肱骨之臣,老奴这就吩咐下去,咱们明日启程。” 他虽伺候了圣上三十来年,这满朝文武都对他毕恭毕敬的,唯独这护国公府他可不敢得罪。就这次来传口谕他也是战战兢兢,这位爷发起火来,敢跟圣上对眼,阿弥陀佛,好在一切顺利! 洛子玉看着出去的两人,目光虚虚地落在院里那片荷花池中,不由得笑道:“姐,就让我送小外甥一个安定的江山吧!” 翌日,王桃花正在铺子里收拾着,就见青竹匆匆驾马而来。 “桃花姑娘!” “青竹!” 王桃花往他身后看了看,并没有洛子玉的身影。 “桃花姑娘,主子爷没来。今天是主子爷让我来跟你告辞!” “告辞?你家主子要回去了?” “嗯,有些要事需要主子回去处理。桃花姑娘,主子让我把这块玉佩给你,说若是有急事可带着玉佩去找孙家或者丁知县,他们会帮你的。”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 王桃花定睛一看,嘿,这玉佩可不就是当初自己帮他从贼人手里抢回来的那块吗?那家伙武功明明那般高,当初还被贼人抢走玉佩,现在想来肯定有身不由己的原因。 王桃花也不客气,直接接过了玉佩。 “替我谢过你家主子。” 青竹挠挠头:“桃花姑娘,没有其他的了?” “啊!?哦,那我祝你家主子一路顺风,马到成功。” 青竹有些遗憾地骑上了马,心道:“好嘛,这桃花姑娘果然对自己公子一点意思都没有。” 王桃花见人要走了,想着洛子玉对自己的照顾,忙喊住了青竹:“那个,你等我下!” 说着飞快地回后院的屋子里,拿出怀里的几个纸包,分别用毛笔在上头写上名字,又拿来纸写了对应的功效和用法,然后用牛皮纸裹好交给青竹。 “青竹,这里头是我自个配的一些药粉,送你家主子防防身。” 青竹笑得见牙不见眼:“桃花姑娘,我保准亲手交给主子。” 王桃花一头雾水,又不是送给他的,这般高兴干嘛!?果然随了主子,奇奇怪怪的! 等洛子玉打开牛皮包裹,就看到里头有三个纸包,上面分别写着“软筋散”、“迷魂散”和“血结散”。 看了看纸上的说明,不禁“扑哧”一声乐了。 “这个王桃花倒是个古灵精怪,竟然还学会配药粉了。两包毒药,一包伤药,也不知道药效如何!” “主子,我听罗七说过,上次他和桃花姑娘去办事就用了这迷魂散,很是好用呢!” “哦,她把罗七叫去干什么了?说来听听!” 于是青竹就把罗七和王桃花去白家村惩治刁七妹的事说了一遍。 洛子玉笑容更盛:“嘿,这丫头够聪明,够果决,不过还不够狠,这般恶毒之人就得永绝后患。青竹把这些东西好生收着吧!” “主子,看来桃花姑娘挺关心你的。” 青竹试探性地问道。 “嗯,不愧是我洛子玉的朋友。” 青竹一愣神,脱口而出:“啊!只是朋友!?” 洛子玉定定地看来,青竹立马打了打嘴巴,夹着尾巴,拿着药包灰溜溜地下去了。 洛子玉嘟囔着道:“不是朋友是什么!兄弟?!可她是个女的。” 很快,马车疾驰而去,卷起一路尘土,洛子玉回京了…… 第286章 山中认药 洛子玉一走,王桃花想睡就睡,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小日子别提多自在了。 这日王桃花带着莫小兰又去了上次挖到何首乌的山谷,当然少不了一个跟屁虫——小灰灰。 小灰一到山谷就撒欢地跑着,两人也不去管它,在四周寻起了草药。 这不刚摘了些金银花,王桃花就看到一片油绿的草叶,忙走了过来,仔细地打量了起来。 “小姐,这也是草药吗?” “小兰,这是黄连。你瞧,它的叶子很是特殊的,鸡蛋状的三角形,又分裂了开来。” 黄连(很多毒草相似,不认识,不要乱挖哦) 莫小兰就摘了一片叶子仔细地看了起来。 “小姐,你说这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黄连?” “嗯嗯,这黄连喜欢冷凉、湿润,通常啊长在高山的山谷里。这东西的根块最是清热燥湿,泻火解毒呢。” 现在《百草图鉴》,王桃花已经烂熟于心,所以识别草药毫无压力。 “来,咱们把它挖出来。” 于是两人挥着小铲子挖了起来,很快这丛黄连就被挖了起来,下头果然有许多黑色的根须。把泥土抖掉,里头的根块弯曲互抱,形似倒鸡爪状。表皮灰黄色,很是粗糙,还有不规则结节隆起。 “小姐,这东西叫黄连,也不怎么黄呀?” 王桃花笑着折断一个根块,里头鲜黄一片。 黄连根块 莫小兰立马瞪大了眼睛。 “好神奇呀,外头这般灰扑扑,这里头咋这么黄,就跟那鸡蛋黄似的。” “小兰,你不是说这段时间上火了吗,我回头把它配了药,煮了给你吃,保准药到病除。不过有些苦哦!” 莫小兰拍拍胸脯,满不在乎地说道:“小姐,我娘说药苦才能医病呢,我才不怕呢!” 王桃花强忍着笑。嘿,这个小妮子还不知道黄连的威力,等她吃完,看她还能笑得出来不! 她犹记得小时候自个上火了,爷爷直接把黄连磨粉让她调水喝了,那简直是童年的噩梦。 接下来两人就埋头找起了黄连,半个时辰后倒也挖了一篓子。 这时莫小兰指着一棵树喊道:“小姐,你快来,我发现一棵好奇怪的树!” “树还有什么奇怪的?让我来看看!” 等走近了才发现那棵树除了叶子,通体是铁钉一样的长刺,张牙舞爪地朝各个方向挺着,就像树上趴着无数只刺猬似的。 皂角刺 “哦,这是天丁,也就是皂角树!” “小姐,你是说这个树就是咱们用来洗衣裳的那个皂角?” “嗯啊!可别小看这树。就光说它这刺,有消肿脱毒、排脓杀虫的功效呢!要是用它扎那猪心炖了吃,还可以补血养气呢!” 小丫头听得很是激动。 “小姐我觉得药材好神奇呀!这路边的野草野花是草药,这么丑的树也是药材,好有意思。” 王桃花是知道莫小兰对草药感兴趣的,所以很是认真地教她认着。她心里很是开心,以后配药也多了一个好帮手。 “只要你把我那本药草书都背下来,这山里的草药你就认识一半了。” “好,我一定好好看,好好背。” “啧啧,我瞅着咱们家要发达了呀!瞧瞧,出了冬儿这么一个大厨娘,这又要来个大名医啦!” “哎呀,小姐,你真坏!你又取笑我了!” 顿时过来挠王桃花痒痒。 两人正笑成一团,小灰灰兴奋地从草窠里钻了出来,嘴里还叼着一只长长的“辣条”朝两人跑来。 王桃花就见那蛇头被咬烂了,长长的蛇尾耷拉在地上,跟个带子一样拖得老长,头皮都要炸了。 “娘也,小灰,你不要过来。” “嗷嗷呜呜!” 小灰不解地瞪着黑溜溜的大眼睛,晃着大脑袋,仿佛在说:“快拿去,快拿去,上次送你兔子不是很开心吗?这也是我送你的礼物!” 王桃花和莫小兰两缩在一边,不停地摆手:“好了,好了,知道你厉害了。这个东西我不喜欢。你要是实在没事干,就去抓只兔子,山鸡吧。” 小灰见两人真不喜欢,就把那蛇一甩甩得老远,又朝里头跑去。 有了这么一茬,两人再碰到茂密的草丛、灌木就拿棍子敲了敲。 就这般在山谷里又寻摸了两刻钟,两人就背着满满当当的篓子下山了。 等王桃花和莫小兰在院子里清理着草药,王豆香挽着个篮子进了院子。 “桃花。” “哎呀,豆香你来了!咱们好段时间没见了。” 王桃花忙迎了上去,拉着王豆香的手坐在桂花树下。 “今年天气旱,这些日子家里都忙着给地里灌水呢,我要在家里做饭收拾,可不就没空来找你嘛!好在你家那几亩地都是靠着河边,那水还灌得及时,后头远些的田里稻子都晒蔫吧了,家里老的小的,一天到晚都得去河里挑水呢!” 王桃花听了这话,仔细看去王豆香是黑了几分,下巴也瘦了些。 这些田里的事王桃花向来不太懂,可也知道七八月稻子孕穗,气温这般高,稻田是不能缺水的,不然会减产的。 王桃花摸摸她的脸,有些心疼:“豆香,那可真累着你了,瞧,脸都瘦了一圈。” 王豆香摇摇头,一双眼睛亮晶晶:“只要那庄稼长得好,就不累。我爹说你那几亩地都是好地,今年收成肯定不会少的。哦,还有你那两亩豆子也长得不错。” 说到这个王桃花就有些脸红了,当初那豆子种下去后,自个就忙那酸辣粉,后头又是果酱,冰粉,奶茶,一连串的事接踵而来,根本没空去照看那两亩豆子。 这王有盛父子就主动帮忙照看了,这除草,施肥,浇水可都是他们家在做。 等王桃花想起来说这事时,罗桂花就满不在乎地说着:“一亩也是看,二亩也是看,不碍事的。那豆子又不比稻子那般难伺候,你就别管了,交给你叔吧!” 王桃花也就不客气了,打定主意等秋收时,得给他家买些东西感谢下。 “那不得多亏了你爹和你哥,帮我把田种得这般好!” 这边莫小兰就给两人倒了一杯凉茶。 “豆香,这是凉好的金银花茶,我放了些甘草,快尝尝好喝不?” 王豆香看那水里头果真有几朵细长的金白相间的花儿,笑道:“桃花,还是你花样多,这白白的水有了这几朵花儿都变得好看了。” 等她喝了口,点点头:“嗯,清清香香的,还有点点甜,比那白水好喝。” 王桃花笑道:“这东西夏日里喝最是降火解暑了。小兰你去包上一些待会让豆香带回去。” 王豆香就笑着说:“那感情好,那白水喝多了老没味道了。” 王桃花就托着下巴:“豆香,你这般忙,那今天咋有空来找我呀?” 王豆香白了她一眼:“惦记你了呗。” 说着指着篮子说道:“呐,家里的葫芦长了挺多的,给你摘两个来炒了吃。还有这个绵瓜,刚长成了两根,昨天家里炒了一根很是清爽,这不把另一根给你摘来了。咋样,我对你好吧!” 说完抬着小下巴,一副快夸夸我的表情。 王桃花低头看去,篮子里可不躺着两个嫩生生的葫芦,旁边还有一根臂长的丝瓜,约莫三指粗,那顶端还带着一朵小黄花呢。 原来这丝瓜古代叫绵瓜,难怪那次去买菜种子,没听到那掌柜的说丝瓜,自个还以为没有呢。 王桃花看她这样也是好笑,捏了捏她的脸颊:“谢谢我的好姐妹了。” 两人又聊了几句,王豆香突然就神秘兮兮地说道:“桃花,那钱婶子快不好了,听我娘说这昨日已经开始在准备身上的衣裳了。” 王桃花一愣神,什么?钱氏要死了?! “咋回事,她那回病了不是说就哑了嘛,咋就这般了?” 王豆香脸上立马一片鄙夷:“我家就跟她家隔了两座屋子,他家那些龌龊事真是说不完。说是前日那王二狗不知道从哪里领回个妇人,要休了钱婶子。 钱婶子就和那妇人扭打在一起。这不就被王二狗打了一顿,直接扔了休书把人给赶了出去。这钱婶子哑了又不会叫喊,说是又急又气就去投了村里那口老井。这不被救上来就剩半口气了。村长就把人送去了王二狗家了。 起先那王二狗还说都休了,是死是活跟他没关系,不肯让她进门呢。后来村长爷爷就说他要不管,就去衙门里告王二狗逼死发妻,王二狗这才让人进了门,又去请了隔壁村的大夫来看。这不昨日就传出消息说,人不行了。” 王桃花听后心里十分震惊。 这钱氏好歹也跟王二狗过了十来年,就这般被抛弃了?还真是女人如衣服呀!这王二狗忒不是人了。 还有到底哪个女人眼睛瞎了,会看上王二狗这么个货色呀!? 第287章 阮香云 果然不出两日,那钱氏就去了。 王二狗也没花银钱去买寿材,直接用几块破板子钉了个棺材,也没啥送殡之类的,当天就把钱氏草草地埋了。 钱氏的娘家倒是来闹了一通。 “王二狗,我妹子好歹为你老王家当牛做马了十来年,你连寿材都不准备一副,太不是人了。” “是呀,这人还没死,就把姘头带家里来了,你对得起我妹子吗!说不得就是你们这对奸夫淫妇谋害了我妹子。今天不给个说法,咱们就见官去。” “我可怜的女儿呀,被这畜生逼着跳了井,年纪轻轻的就丧了命,老天爷呀,你开开眼劈死这个畜生吧。” 王二狗往地上吐了口浓痰,拿着把柴刀往门槛上重重一砍,众人的哭声顿时戛然而止。 “都给老子闭嘴,一个个打什么心思老子能不明白?不就想讹老子点钱嘛!她钱雅芬哑了,病了的时候,你们这些当哥的,娘老子的,咋人影都没一个。” “这钱雅芬十来年不会生养,我王二狗没早早休了她,对她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再说跳井可是她自个跳的,大家可都看着呢!老子又没逼她,你们家还想咋滴?” “王二狗,你……你不是人!我打死你个王八蛋!” 钱氏的大哥还真冲了过去,不料王二狗拿着柴刀就砍了过去,吓得对方赶紧跳开,这下没人敢再上前了。 “她钱雅芬死了,咱们两家今天就断个干净。谁在敢上老子的门,老子砍了他!” 王二狗挥了挥柴刀,干脆把门关了。 钱氏娘家的人不敢打上门,只能在门外叫嚷了一通,最后灰头土脸地回去了,从此,沟子村再无钱氏这号人了。 王二狗屋子里,一个三十左右的美貌妇人端坐在一个蒲团上,面前的墙上挂着一幅弥勒佛和一幅无生老母的画像,前头供着三炷清香。 王二狗恭敬地站在一边:“阮护法,外头那些聒噪的人已经赶走了。” 阮香云满意地点点头,睁开眼睛,结了个奇怪的手势,口中念道:“明镜止水,神明在我。弥勒在世,众生皆渡。” 说完站起身来:“这事做的不错,我教修炼必须六根清净。我让你打听的事,打听得怎么样了?” 王二狗的背更是弯了几分:“阮护法,那小娘们确确实实就是咱们村子里的人。以前就是个蠢笨的丫头,可是去年秋里被那马大眼欺负了后,就变了个人,又凶又狠又精明。这不一年功夫不到,铺子作坊都有了,真是见鬼了!” 接着就把王桃花的事细细地说了遍。 阮香云听完后眉头微皱。 王二狗谄媚地问道:“阮护法,你打听这死丫头干嘛?” 阮香云眼睛一瞪,王二狗立马紧张得咽了口口水。 “这是教中密事,不该你打听的就别打听。下去吧。” 王二狗忙低眉垂眼地退了下去。 阮香云拿起毛笔把打听到的事一一写了清楚,然后塞进了信封,唤来了王二狗。 “你现在把这信送去给北城外云翠山水静庵的静水师太。这信送成了,本护法给你记上一功。” 王二狗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忙不迭地点头:“好好好,我这就去。”于是火急火燎地出了门。 阮香云想了想,稍微整理下衣裳,收了脸上的虔诚和严肃,换上了一副普通妇人的脸色,施施然地出了门。 昨日听了王豆香的话,王桃花还是决定去地里看上一眼。这不戴上斗笠,挽着篮子和莫小兰顶着日头出了门。没走几步,迎面就走来一个妇人。 斗笠,小时候经常戴 阮香云早先远远地见过王桃花,便笑着迎了上去。 “可是桃花姑娘?” 王桃花就闻到一股似曾相识的味道,就是那种淡淡的檀香味。 “这位婶子你认得我?” 阮香云捂着嘴笑道:“桃花姑娘聪明端丽,又是作坊又是铺子这十里八乡哪有人不知哦!?” “婶子客气了。婶子眼生的很,可是哪家来的客人?” 阮香云理理鬓边的头发:“瞧我,光顾着说话了,都忘了介绍了,我是你二狗叔的新媳妇。” 王桃花和莫小兰对视了一眼,惊得眼珠子都要摔成八瓣了,眼前这妇人不说长相貌比西施,但至少也是明艳动人,举止也颇为大方,就这般的人物竟然给王二狗当填房!? 苍天呀,大地呀,这世道又开始流行美女配野兽了吗!? 只听阮香云很是认真地说道:“之前你二狗叔跟你有些误会,那前头的姐姐呢,也是多有得罪,来,婶子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就希望姑娘大人有大量,别把这事挂心上。” 说着给王桃花行了礼。 王桃花就那么站着受了礼,不过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 “二狗婶子客气了,这人死如灯灭,之前的事就这般算了吧。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着点点头就带着莫小兰离去。 阮香云看着远去的两人,脸色立马冷肃了下来,心道:“要不是圣母交代了,本长老非得好好教训一下这个没有礼数的臭丫头。” 她又看向坡上那栋建的颇为漂亮的宅子,看来这丫头还是挣了些银钱的。 路上,莫小兰往后头看了两眼:“小姐,那妇人还看着咱们呢?” 王桃花回过头去,果然阮香云朝自己咧嘴一笑,还挥了挥手。 “小姐,我总感觉她的笑怪怪的。” 王桃花点头,可不是嘛,那笑就面上一层,仔细看去眼里冷清的很。 “别想了,左右咱们跟王二狗一家也没往来,他们家爱咋折腾就咋折腾,跟咱们没有半点干系。” 等两人来到田间,就看到一片碧绿。那些稻子已经长得齐腰高,顶上已经开始结穗子了,就像一串金色的珠子,让人看了心生喜悦。无数的蜻蜓在稻田里忙碌地穿梭着,颇为热闹。 田埂上到处是来往的村民挑着水,给家里的田地灌水。连孩子们也端着木盆打水,各个晒得黝黑发亮,跟只泥鳅似的。 等王桃花来到自家地头,就见王有盛一家和张栓两口子正忙着。王强和张栓在河里打水,王有盛、罗桂花和潘秀云就在上头往田里倒水,各个汗流浃背。 “有盛叔,栓子哥!” 众人抬头,就见是王桃花来了。 罗桂花赶紧喊道:“桃花,这么热的天,你来地里干嘛?别中了暑气,快回去。” 潘秀云也摆手道:“是呀,快回去。这姑娘家家的可别晒黑了。” “婶子,嫂子,我也是乡间长大的,哪有那般娇气!这不想着这几日你们打水也累了,给你们送点喝的,吃的,你们过来歇会吧。” 罗桂花笑道:“你这丫头忒客气了,这河就在边上了,还能渴着咱们?行了行了,难为丫头这么老远送来,那咱们歇把手吧。” 于是众人就着水洗了把脸,洗了个手就朝王桃花走去。 刚好河边有几棵大树,大家就坐成了一团。就见王桃花从一个篮子里拿出七八个竹筒,上头用荷叶包着口,莫小兰从另一个篮子里拿出两碟子桂花糕。 桂花糕 王桃花把竹筒递给几人:“这里头是奶茶,你们喝过的。这点心是冬儿新做的桂花糕,刚好尝尝嘴。” 王有盛几人早就渴得喉咙都冒烟了,先喝了口奶茶。 “呼!” 冰冰凉凉的,太舒服了! 罗桂花捻了块桂花糕:“难为冬儿那丫头了,瞧瞧这桂花糕做的多好看呀,还是花朵形的,这哪里舍得吃哟!” “是呀,雪白雪白的,上头还有干桂花,多香甜呀!” 王桃花笑道:“你俩别夸了,赶紧尝尝吧!” 这一吃,众人就连连点头。 “这冬儿丫头手艺好,这桂花糕很是软糯香甜。哎哟,我瞧着里头还酿了红豆馅进去。啧啧,竟比我去香果铺子里买的还好吃。以后呀跟姐姐一样,也是个百家求的。” 于是大家喝着冰爽的奶茶,吃着香甜的桂花糕,这一天的劳累和躁热全都散了。 “叔,这般浇水多累呀,为什么不做个水车?” 王有盛笑道:“丫头,咱们这扁担河水浅得很,水车根本用不上。再说那水车也得十来两银子,村里人可不愿意哟!” 王桃花朝扁担河看去,果真那河水比以往更是浅了一层,现在只到脚踝处了,确实没法子用水车…… 第288章 紫涵,同道中人 看着那缓缓流动的河水,王桃花突然有了个主意。 “叔,你们为什么不砍两根竹子,然后把水接到田里呢?” 王有盛看看低流的河水和高出一截的田梗:“丫头,你没瞧见那田埂比河水高了那般多,水怎么能送上去?” “这可不难!河水低,咱们就把竹子抬高呗!只要在河里用石头堆到腰高,竹子就倾斜到了田里,然后咱们在河里打水往竹子里灌,这水不就流进了田里。” 王有盛几人思考了一下,纷纷点头:“这法子倒是可以试一下。” 心动不如行动,王强和张栓立马跑回了村里扛来了两根碗口粗,七、八米长的竹子。 王桃花就见他们用一根嵌了铁铲子的棍子把竹子里头的竹节捅破了,然后按着王桃花的法子搭起石头,把竹子架进了田里。 果然把水往竹子里灌去,那水就涓涓地往田里流。 潘秀云就欢喜地叫嚷了起来:“哎,你们看,水真流进了田里,这法子真行。” 罗桂花满脸笑容地拜了拜:“哎哟喂,这般灌水该省多大的力气呀!?” 王有盛几人也笑得合不拢嘴。 王桃花看王强舀了半天的水,才能满一桶,于是又提议道:“强子哥,这水太浅了,你们这般等起来麻烦。不若在旁边挖个洞,那水蓄得快,打起来也方便。还有这石头堆的,竹子容易溜走。咱们做个木架子把那竹子固定住,就更省事了。” “桃花,你可真聪明!这下用水就方便多了。” 很快王桃花架竹子运水的消息就在沟子村传了开来,大家都过来瞧了个稀罕。 接着第二日这法子就都用上了,河里一时间架了许多的竹子,就像只多脚的蜈蚣一样。 有些人在这基础上又聪明了一回,把那竹子连着竹子,把水送到了比较远的田里。虽然接口处漏了一小半,但也比大家一挑一挑担水来的快。 一时间,大家都打心眼里夸起了王桃花。 只是可怜了那条小河,本就没多少水,现在更是抽得只剩几根细流了,苟延残喘地流着。 三天后。 镜州苍梧山。 山中有一座极其古朴宏伟的殿宇,因供奉的是弥勒佛,故称弥勒寺。 此寺已经有五百年历史,占地几十亩,从山顶到山脚大大小小的庙宇庵堂掩映在绿树之中,颇为清净。 此刻寺门紧闭,谢绝一切香客。 山顶的一座庵堂里,一个颇为娇美的女子正闭目端坐在一个白银为底,碧玉镶嵌的莲台上,周围两只铜鹤袅袅生烟,让室内虚幻而迷惘。 不多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圣母,戴长老来信了。” 一个头绑莲花戴子的教徒弓着身子奉上信件。 白紫涵结了个手势,睁开眼睛,伸出一只白皙如玉的手接过信封。 “下去吧!” 等手下走后,女人拆开信件认真地看了起来,很快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王桃花,你果然是同道中人!” 说着把那信封往火烛上递去,一团黄色的火焰瞬间把信吞噬成了灰烬。 “来人!去把徐长老,刘长老,赵长老叫来堂中议事。” 很快三个老头就来了香堂。 “徐长老如今城下形势如何?” “圣母,那狗皇帝的大军都驻扎在城外三十里,奇怪的是,已经半旬了并没发起进攻。咱们打下的这几个州城城高,粮食兵器又足,水源也足,倒是不怕他们围城。” 白紫涵略微思索了一番,冷笑一声:“他们哪是在围城啊,不过是在等人罢了。” “等人?” 三人都诧异地互相看了一眼。 “你们想他们前后围了咱们快半个月了,那几十万大军人吃马嚼可不是个小数目。可宁愿拖着也不愿意出手,那是因为人没到。我猜这次来的必是大人物,也许是那个杀神。 徐长老白眉一抖:“圣母说的是洛家的那个小公爷?!” “除了他,这大梁我还想不到其他人。” “圣母,这人可是个狠角色。去岁胡人大闹北边,这狗皇帝半壁江山都差点没了。那小子才十六、七岁的年纪,竟然统帅了几十万大军,用三个月的时间力挽狂澜,收回了北边九城,还一路把胡人追出了三百里,听说连他们的西院大王都被他一箭射死了。看来咱们这次遇到麻烦了。” 赵长老一张红脸一抖,桀骜不驯地说道:“哼,他就算杀神又如何?难不成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不顾这三城十数万百姓的死活。把咱们逼急了,直接跟他硬拼了。” “老赵,咱们卧薪尝胆了这么五、六年,才好不容易攒了这些家当,难道要一股脑地全拼没了?” “那你说怎么办?” 白紫涵把手放在那香气上熏染了起来:“好了,别吵了。这次狗皇帝派他来主持大局,必会抽调北边精兵来助阵,咱们应当避其锋芒。从今日起,你等让教中核心的弟兄夜里开始转移,把所有的财宝、武器、粮草和家眷全部带走,咱们进黄岭大山。” 刘长老捋着胡子,赞道:“圣母所说及是,这黄岭大山连绵十万余众,林子极密,咱们隐了进去,哼,看他们怎么找!?” 赵长老又问道:“圣母,咱们抽调了核心的弟子,那这几座城谁守?” “这城里粮草银钱都没了,还有什么值得咱们守的。留下一个小旗,带着那些香众守着就是了。等那些人打来,再让小旗化成百姓逃出去就行了。” 赵长老颇有些不舍,长长地叹了口气:“圣母,那这般一来,咱们苦心经营的这几十万香众可就全废了。” 白紫涵吹灭了一只快要燃尽的蜡烛:“一群乌合之众本就是拿来虚张声势的,就算全死了,又有何干?那也是咱们圣教助他们脱离苦海。别忘了这次咱们最终的目的是颠覆大梁,建立我白莲圣朝。 原本我想着过上一两年把那些朝中大员全纳入了圣教,再使点手段,让狗皇帝的几个儿子打起来,咱们趁乱起兵,这大梁的江山也就易主了。 谁想的到,那洛家坏了本圣母的好事,把咱们好不容易吸纳的官员将领给揪了出来。你们几个记住,只要咱们这两万教中弟子保全下来,本圣母就能卷土重来。” 三个老头立马一脸虔诚地跪下:“一切谨听圣母教诲!” “好,那就下去安排吧。” 很快三个长老就匆匆下去。 他们作为白莲教四大长老,一人司钱粮草马之事,一人司辎重武器练兵之事,一人司白莲内眷之事,当然外头还有一个戴长老,专司外间联络度化之事,可谓是把白莲教管得滴水不漏。 白紫涵见人走了,提笔写了两封信。若是认真看去,两封信上的字迹很是类同,却又不完全相似。 待写完,把两份信封好,就让人送去了云翠山。 白紫涵看着屋外青山笼翠,烟云滚动,嘴角微微一笑。 王桃花,你若为我所用,咱们姐妹同享这异世荣华,你若冥顽不灵,这个时代你待着也白费。 “噼啪!” 一根蜡烛突然炸了一下,眼见着火苗就要灭去,陡然间又燃起一寸多长,似要把这世界的污浊与尘埃全部烧去…… 第289章 刘翠凤疯了 这日傍晚,王桃花带着刘冬儿、莫小兰挽着篮子来到豆田。 这两亩豆田被王有盛打理得很好,豆秧子一丛接着一丛,叶子十分丰茂。大大的叶子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金黄色的光芒,仿佛一片金色的海洋。沉甸甸的豆荚挂在豆秧上,丰满而诱人。 “冬儿,小兰,咱们多摘点,挑些大点的,回头给桂花婶子,张大娘和明翠婶子送点去。” 于是三人就开始弯着腰摘起了豆子。这些豆荚还有二十来天就能收割了,各个很是饱满,上头长了一层细小的绒毛,摸上去毛茸茸的。 王桃花剥开一个,里头的豆子大小适中,小巧玲珑,就像一颗精致的珍珠。 “嗯,这豆子长得不错。” 想着回去拿腌的笋子炒上一盘也是不错,再煮点卤黄豆,配上那米酒,哇,美得很。 很快三人就摘了满满的三篮子,王桃花嘱咐两人各提了半篮子送去张大娘和罗桂花家,自己则提着半篮子的黄豆去了村长家。 “明翠婶子,明翠婶子!” 王桃花见院子里没人,连喊了两声。 “哎,来了,来了,谁呀?” 苗明翠出了屋门,见是王桃花那脸上顿时就笑了起来。 “桃花,今天是哪阵东风把你给吹来了呀!外头热,快进来坐。” 王桃花进了堂屋,就见地上铺着一面竹席子,桂圆正趴在上头玩着,见了桃花来,仰着脑袋“啊啊”地叫着,嘴角立马流下了一串晶莹的口水。 “我的乖乖桂圆,有没有想姐姐呀!来,亲一口!” 说着“吧唧”一口亲在胖小子脸上,可把他乐得直蹬脚。 “说来也是稀奇,咱们家谁亲他,保准哭。可每次你亲他就乐呵,看来小孩子果然都是喜欢漂亮的。” 苗明翠捂着嘴直笑。 “哎呀,这小子太有眼光了,那我得再亲一口。” 说着又在他嫩嫩的小脸上亲了一口,桂圆很是开心,就跟只小乌龟一样划拉着手脚,可把两人逗得哈哈笑。 “婶子,这是自家地里摘的黄豆,给你送点来。现在嫩点炒了当菜吃也是不错。” 苗翠花随手拨拉了两下:“你家这豆子长得真好,瞧瞧,这般鼓鼓囊囊的。那待会走的时候,去我家院子里摘点绵瓜去。” “婶子,你家绵瓜也长成了?前两天豆香家也给我摘了根去。” 苗明翠笑道:“那就巧了!当初这苗啊还是桂花分我家种的,这不桂圆奶奶爱吃。我后头又去找别人要了些,这不种了十五六棵,活了十棵。这东西贱长得很,这不大大小小的藤上挂了许多呢。” “那行,我待会摘上几根,这夏天多吃点丝瓜汤是好的,清热降火。” 苗明翠忙点头:“可得多摘点,这后头一起熟了,一天三顿都得吃,看着都怕!” 再好吃的东西也架不住隔三差五吃呀,这点王桃花深有体会。 记得小时候一到这个季节那豆角就疯长,怎么吃都吃不完,还送不出去,家家都有。往往一个星期下来,就是炒豆角,蒸豆角,炖豆角,实在吃不完了,奶奶还会做成酸豆角或者豆角干,秋冬日里继续吃。说实在的,那段日子连打个嗝都有豆角味。 两人又闲七扯八地聊了几句,王桃花就朝屋里看去:“婶子,村长爷爷可是在家?” “在呢,这天热得很,他上了年岁也没敢让他下地,在屋里歇着呢!?可是有事?” 王桃花笑道:“嗯,想在置办点的地。” “哎哟,那这可是大事,我去叫下。” 很快王孟山就拿着地簿子来了。 “丫头,这次打算要买多少地呀?” “村长爷爷,有多少我就买多少?反正我那酸辣粉也常年做着买卖,自己种点地瓜也可以省点钱。” 王孟山点点头,翻开簿子看了起来。 “咱们村里今年卖地的倒有几户人家。” 就这般王桃花又买下了八亩水田,十五亩旱地,加上前头买的,一共有三十来亩地,可以说是沟子村最大的地主了。 这些地里现在都种了庄稼,所以和主人家商量好了,秋收后再交地,于是每亩少算了几分钱,最后拢共花了不到七十两银子。 等王桃花回去的时候,路过了王有贵家。 就见那宅门大开着,院子里头乱糟糟的,那篓子、篮子滚得到处都是,衣裳皱巴巴地晾在竹竿上,鸡圈的篱笆也倒了。堂屋里什么条桌,八仙桌,靠背椅全没了,只有一张褪了漆,瘸了腿的桌子,王桃花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刁婆子以前放在猪圈上头的破桌子。就这桌子当初王有财来问了好几次,刁婆子都不肯给…… 想不到曾经让自己眼红艳羡的大宅子竟然变成了这副寒碜样! 正要离去,就听王有贵屋子传来喊声。 “你别拽着我,我……我要去找的大坤,哈哈哈,大坤可乖了,那么丁点大就知道心疼我,我洗衣裳,他给我捶背呢!哟,那拳头一点点的,可笑死我了!他还说长大要挣许多银钱给我买好看的衣裳和首饰……咯咯咯……我的乖儿子哟……” 接着里头传来一声重物坠地的声响,然后屋门被“哐当”一声推开了,就见一个披散着头发,身上衣裳穿得歪七扭八的女人从里头冲了出来。 王桃花还思索着这刘氏怎么回事,一个不慎被她抱住了脚。 “香香,娘的好香香,你可回来了。娘好久好久都没见到你了,你个死丫头跑哪里去了!?” 王桃花定睛看去,这疯疯癫癫的女人还真是刘氏,自己曾经的大伯娘。 就见刘氏抬着瘦得只剩皮包骨的脸看着自个,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突然又眉头一皱,恶狠狠地说来:“香香,你个死丫头,挨千刀的,敢不听娘的话,是皮痒了吗!老娘生你养你可不是让你来气我的,你就老老实实地嫁给你表哥!再跟生出这花花心思,老娘剥了你的皮。” 王桃花眨眨眼睛,这刘翠凤难不成真疯了? 她试着抬抬脚,刘氏抱得更紧,满脸都是害怕。 “香香,你别走,连娘都不要了吗?你跟那么个男的跑了,你会后悔的,那就是个畜生。你就是个傻子哟,娘哪里会害了你!” 王桃花正想去掰她的手,就见王有贵捂着额头,一摇一摆地从院里走了出来。见刘氏抱着王桃花的腿不松手,颇有些紧张和尴尬。 “桃花,你莫怪。你大伯娘……不是,你刘大娘病了,脑子有些糊涂了。 说着就去拉刘翠凤。 刘翠凤哪里肯松手,把王桃花的脚抱得更紧了:“你个坏男人,别想把我的香香带走。”说着还抓着王有贵的手狠狠地咬了下去。 王有贵吃痛,那眉头都拧了起来,可还是没有动粗手,依然哄着:“翠凤,大郎回来了,在屋里等着呢,快回去看看。” “大郎!?” 刘翠凤的眼睛突然呆滞了一下,接着闪过一丝激动,忙松了口,也松了手:“大郎回来了,我的大郎回来了,我得赶紧去看看他还是瘦了还是胖了。对了当家的,快去找娘要两个鸡蛋,大郎最爱吃我炖的鸡蛋羹了。” 王有贵颇有耐心地点头:“好好,我就去问鸡蛋,你赶紧进去吧,别让大郎久等了。” 刘翠凤就飞快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喊着嚷着冲进了院子里。 王有贵歉意地看来:“桃花,实在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 说着赶紧跟了上去。 不一会儿里头就传来刘氏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你是个坏人,你骗我,大坤不在屋里,你把我的大坤还我,呜呜呜……” 接着就是杯碗被砸碎的声音…… 王桃花摇了摇头,这王有贵家落败到这个地步,怨不得别人,都是他们家咎由自取罢了。不过,这王有贵倒还有几分良心,至少没像王二狗那般把刘氏给抛弃了去。 她最后看了眼凌乱萧条的院子,毫无波澜地走了…… 第290章 你是白莲教的人! 等到八月初一,王桃花就迎来了惊喜。 “丫头,咱们水晶冻七月份一共卖了一千一百六十两,奶茶虽然只卖了二十几天,也卖了一千五百四十五两,按你的二成来算,水晶冻二百三十二两,奶茶三百零九两,拢共是五百四十一两。” 王桃花正喝着茶,一口水差点喷出来:“啥?这么多?” 刘仁见她一脸吃惊,笑着把账簿递了过去:“呐,这是账簿,丫头你看看吧!” 王桃花摆摆手:“不用看了,老刘你若信不过,我就没人可以信了。我只是惊讶咋这么多!?” 刘仁捋着胡子,颇有些得意:“这可不算多,你可知道京城里一个月能挣多少银子?” 王桃花舔舔嘴皮,小心翼翼地伸出一个指头:“难不成有一万两。” 刘仁笑嘻嘻地摇摇头:“丫头,胆子太小可挣不了大钱。就这两样东西,京城里头上个月卖了三万多两银子。” 王桃花眼珠子都要瞪出来,我的天爷呀,自个辛辛苦苦努力了一年,前前后后挣的银子加起来也没有三千两,它这一个月就干过了自己好几年! 啧啧,我果然是个穷人。 刘仁叹道:“这京师里的富贵可不是迷人眼。想当年老夫还是个伙计时,这京师三大酒楼,樊楼,太清楼,燕喜楼哪个不是日进斗金,月盈十万余贯。咱们这悦来楼与之相比,根底还是弱了些呀!” 天老爷呀! 十万两!!若是按宋朝一两银子换算成人民币差不多一千五百元,就是……哎呦算不过来了,脑袋疼!!! 还是一板砖把我拍死吧! 王桃花已经有些神经错乱了。 等她拿着五百多两银子回了铺子,思虑再三,还是把这笔银子放进了一个坛子里,埋在铺子后院的梨花树下。 这世道无常,可不能把银子全放一个地方。 确认地上没有破绽后,她就托着下巴坐在梨花树下,心想着有空得去京城里瞧瞧,去见识一下古代天子脚下的繁华气象。 夜里,王桃花就着灯火盘完了七月的账。 七月份虽然关了好几天铺子,但还是挣得比以往多。那酸辣粉天气热了,吃得人少,也卖了一千五百碗,约莫二十三两银子,再有水晶冻卖了四十五两银子,奶茶是五十五两七钱,总共一百二十三两七钱。 虽然没有悦来楼分红的一半多,但这是自个实打实挣的辛苦钱,于是王桃花大手一挥,当下就进行论功行赏。 刘冬儿主要操持着水晶冻,奖励了五两银子。莫小兰是红薯粉奖励了三两银子,连帮工的杜月娘和袁春花都分别奖励了二两银子,可下把众人给乐坏了,一时间院子里喜气洋洋。 夜里,王桃花洗了头发还没干,干脆横躺在床沿边晾着,那一头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落了下去。 王桃花正拿着本游记看着,突然感觉身后来了人。 “冬儿,这么晚还没睡嘛?可是又做噩梦了?” 没有人回复。 王桃花瞬间一个激灵,从床头坐了起来,回头看去,后头竟然站着个蒙面的人。从头上的发髻来看,应该是个女人。 王桃花心下一惊,没有一点儿动静就进了院里屋里,可见这女人是个会武功的。 于是赶紧往床里头退去,警惕地问道:“你是谁?” 那女人笑了起来,一双好看的眼睛如桃花一般绽开。 “桃花姑娘,几天前才见过面了,咋就把我给忘了?” 王桃花一愣,这声音? “你是那王二狗新娶的媳妇!” 阮香云揭掉面纱:“还算你不笨。不过我可不是那狗东西的媳妇,他连帮我提鞋都不配!” “我不管你是谁,这大晚上的来我家到底要干什么?” 说着偷偷把手伸到枕头底下,那里一直藏着一把匕首。 阮香云冷哼一声,手一挥,寒光一闪,一枚飞镖就钉在了枕头上。 王桃花顿时把手缩了回来。 阮香云讥笑道:“我劝你把那些小心思收了,我要杀了你,易如反掌。” 王桃花再也不敢乱动了:“好吧,我不反抗了。说吧,什么事?” 阮香云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了床铺上。 “姑娘别害怕,我不会伤你分毫,今天来是要请你去一个地方。” 王桃花没好气地说道:“哼,这大半夜地来,可不像是邀请,倒像是绑架?说吧,要带我去哪里?” “云翠山,水静庵。” 王桃花默念了两遍,突然脑中闪过一道光。 “你……你是白莲教的人!” 阮香云颇有些诧异,“咻”地一下从袖子里滑出一把柳叶形的匕首,欺身上前抵在王桃花的脖子上说:“你竟然能猜到我的身份!说,你是不是朝廷的钉子!” 王桃花感受到脖子间的冰冷与寒意,咽了口唾沫,忙用手指推开那把匕首。 “有话好好说,咱们不兴这个,我……我可老实了,胆子可小了。” “老实?胆小?我倒觉得姑娘油嘴滑舌,胆大包天,厉害的很。快说,你怎么知道白莲教的,要是敢隐瞒一个字,我割了你的舌头。” 王桃花心里咆哮道:“你牛啊,你怎么不飞上天呢?仗着自己能高来高去,就恃强凌弱,残害无辜,草菅人命,真是无法无天了!” 可还是乖乖地把船上遇到的那个老尼姑的事说了一遍。 阮香云手一转,就把刀子“咻”地收了回去。 “哼,想不到你福气这般好,竟然碰上了戴长老,看来与我教颇有缘分,那更得跟我走这一趟了。” 王桃花看她面容放松了,便提起胆子问道:“那个,我冒昧地问一下,我和你教毫无瓜葛,我又不是富甲一方或者当朝权贵,为啥一定要我去云翠山?” 阮香云嘴角一弯:“这我可不知道,你是我们圣母钦点的人物,等你去了水静庵自然揭晓。” 王桃花心下一骇,我的老娘舅啊!这劳什子的圣母是何方人物啊?咋盯上了我这么一个村姑?她有病吧。 “姑娘,明日辰时,我在北城门口等你。” 王桃花心下一喜:“不是现在去?这可太好了!明日我一去县城就赶紧去找赵大明,把你们这些邪门歪道一网打尽!” 阮香云自是猜到了她的心思,颇为嘲讽地说道:“姑娘,别想着去衙门告发我。你前脚刚进衙门,我后脚保准跟上。” 王桃花猛地抬眼,什么意思?难道县衙里也有白莲教的人? 阮香云颇为得意地说道:“我白莲教顺应天道,欲开创白莲圣朝,追随者自是无数,别说这区区一个平川县了,就是皇帝老儿的金銮殿,哼,也不在话下。” 这话说的极其嚣张,却也让王桃花心下难安,这白莲教已经渗透到如此地步了!? 阮香云见王桃花变了脸色,更是嚣张地说道:“听说你和那悦来楼有几分关系,我劝你最好别轻举妄动,打你入城起,你的这颗脑袋就悬在脖子上,不信,尽管试试! 再者姑娘是一个颇为重情重义的人,明日你若没去云翠庵,你身边这些亲人,包括什么张大娘,罗桂花的,哼,我保准送她们去见阎王爷。” 王桃花惊得身子都抖了起来,一股无形的恐惧涌上了心头,她感觉自己是那般无力。 一瞬间她做出了决定:“你别伤害她们,我去就是了。” “好!姑娘记住自己说过的话。” 说着身子如燕子一般轻盈地跃出窗外,脚下连着几个飞纵就来到了院墙下。 小灰发觉有人来了,才从窝里蹿出,对方往墙上一蹬,就跃出了墙…… 王桃花直接瘫倒在了床上。 老天爷,我到底哪得罪你了!?这是什么仇,什么怨啊,摊上这么个乌龟王八蛋的事!啊…… 王桃花用被子蒙着脑袋大声地发泄着,很快又身子一挺,仔细地琢磨起来。 怎么办,这次去那水静庵绝对是凶多吉少?县衙又不能去,那就只能找刘仁了!等等…… 她突然想起了洛子玉送的玉佩,赶紧去妆奁最底下的暗格里拿了出来。 洛子玉给这块玉佩时说了,有急事可以拿去找孙家而不是刘仁,就说明这孙家在平川县隐藏的实力会比刘仁那边的大。 想到这儿,王桃花赶紧拿来纸笔把事情简单写了下来,然后拿来一个布袋把信和玉佩塞了进去。 王桃花狠狠地亲了一口,本姑娘的命可就全靠你了! 为了稳妥起见,王桃花又做了其他准备。 她把这段时间配置得五六种药粉全都分成了若干个小份,除了身上放一份,然后把鞋垫子掀开,鞋底那里特意缝制了一个暗袋,放几包药粉进去很难被人发现。 又去取来了一根银簪子和一个银手镯。这两样东西还是上次路上遇险后,刘仁送自己的,说是一个擅长机关暗器的江湖朋友送的。 这是根牡丹花的簪子,把簪头拧开,里头是空心的,王桃花往里头灌了些软筋散。而那银手镯看似普通,可是只要旋转两圈,竟然会弹出一把锋利的刀片。 王桃花呼了口气,原以为这些东西一辈子都派不上用场了,想不到这么快就用上了,真是世事难料。 这一夜她心里挂着事,辗转反侧,直到丑时三刻才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与此同时,几匹骏马踏着夜色飞驰向镜州。 “小公爷,还有二十里地就到了咱们镜州城外的营地了。” “好!这白莲教圣母颇为奸诈,想来已经窥探到朝廷的用意。咱们抓紧时间收网,或许还能逮到几条大鱼。” 说着一抽鞭子,那枣红的马儿跑得更快了,就像一枚利箭刺破那漫天的黑暗…… 第291章 杀人劫财? 翌日,天刚蒙蒙亮,阮香云就焚香叩拜两幅圣图,然后把王二狗叫来了。 “王二狗,你想不想入我白莲圣教?” 王二狗惊喜万分,忙跪了下来:“阮护法,我太想进教了,求你带我入教吧,就是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也愿意。” 阮香云看着这个面容丑陋,一脸猥琐的男人,嘴角噙满了冷笑。 “好,那我就成全了你。这两幅图上分别是无上弥勒圣佛和无生老母,你给他们磕三个响头吧。” “好好好,别说三个了,三百个也没问题。” 说着王二狗便兴高采烈地跪下来“咚咚咚”地磕头,每一下都极响。 在最后抬头的一瞬间,走到他身后的阮香云突然抱住他的脑袋,飞快一拧,只听“嘎巴”一声,王二狗眼睛暴凸了出来,嘴角流下一串殷红。 等阮香云一松手,王二狗就真如死狗一般摔倒在了地上。那双眼睛里满是不解,失望和不甘。 “入我圣教者需六根清净!王二狗,你太多尘缘俗事扰身,本护法先度化你的肉身,待你重新投生,想来必是我圣教之人。” 说着上前把墙上的两幅画卷收好,就把门给关了。 又把院子从里头锁上后,直接从院墙跃了出去,然后朝着县里头走去。 等到了村口,她遇到的几个村人,还落落大方地打着招呼。 有人若是问起,她就笑着说:“我瞅着二狗近来瘦了些,去县里割刀好肉给他补补。” 哎哟喂,这是什么神仙媳妇呀!? 这阮香云相貌好,脾性好,还这般体贴,啧啧,那王二狗能讨来做媳妇真是祖坟冒青烟了。一时间,王二狗就成了村里男人眼红的对象! 有的男人还恨恨地吐了口唾沫:“哎,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立马旁边的妇人就眼睛一瞪,拧着耳朵:“咋?看上了?这是也想休妻再娶?” 那男人立马弓腰垂眉讨好道:“娘子娘子,你最好!” 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这事直到三天后才被人发现。 那日隔壁邻居闻到了臭味。等一番寻找后,就发现源头来自于王二狗家,于是忙去敲门。 “二狗,二狗,你家是不是坏了什么东西?” 可里头静悄悄的。 邻居王椿子这才想起这两天好像没看到王二狗家做饭,也没听到任何声响,更没看到两人出入。 这王二狗平时也是隔三差五回家,王椿子并没怀疑到他身上。 “难不成是夫妻俩出门了,圈里的鸡死了!哎,这鸡跟着他也是遭罪。这给老子吃了,也不白瞎了道菜是不?!” 于是又忍了半天。 可臭味越来越重,这不午后王椿再次来敲门,发现里头是锁着的。 难道夫妻俩回来了? 于是王椿扯着嗓子喊了一通,里头还是静悄悄。 这下王椿也有些害怕了,赶紧去找来了王孟山。 王孟山还隔着老远就闻到了一股恶臭,心里也是一紧,这家禽死了可没这么大的臭味。 他捂着鼻子来到院门前,叫了两遍无人应答,就让人翻墙进去把门开了。 众人进了院里,见鸡圈空空如也。 不是鸡死了!?那是…… 众人把目光投向了屋子里。 等推门一看,一股臭气涌了出来,直把人熏得脑袋都是晕的。 就见地上渗出了一片水,那王二狗整个人已经肿了一倍,睁着浑浊的眼睛,吐着舌头,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苍蝇飞虫到处都是…… “呕!” 众人吓得赶紧逃出院子,然后歇斯底里地吐了起来。 再看几间屋子里,并没有阮香云的踪影。 王孟山赶紧让人去县衙报了案。 赵大明几人来了后,一番搜寻毫无结果,最后只能定为阮香云杀人劫财。 一时间,沟子村杀夫案闹得沸沸扬扬…… 再说阮香云来找的第二日,王桃花早早起了床。 想起昨夜的事,王桃花就一阵头疼。 她飞快地穿了衣裙出了门,径直去院外看了看,好在附近没什么人看着。这才松了口气,回了屋子。 “小姐,你一大早找什么呢?” 杜月娘端着热水进了屋子。 “哦,没什么?开门看到一只好看的鸟儿就追出去看了两眼。” 杜月娘心里笑道:“还真是个小姑娘!” “想毕是那喜鹊子了,小姐这一大早见了,可见是个有福气的。” 王桃花暗暗苦笑:“哪里来的福气?我这马上就要去鬼门关走一趟了。” 瞬间,她心中滑过一丝无奈,颇为认真地看着杜月娘道:“杜婶,自从你来了这家里后,啥事都安排得井井有条,我可是轻松了不少。以后若是我不在家了,冬儿和少安交给你,我都是放心的。” 杜月娘整理着床铺:“小姐,瞧你说的,要不是你呀,奴婢母女俩许是早就没在这世上了。你又待我和小兰这般宽厚仁慈,我就是用三辈子也报答不了这份恩情。” 王桃花笑道:“杜婶,我不需要你们报恩,我就希望咱们啊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活着。” 等王桃花去洗漱了,杜月娘心里暗暗思忖道:“这小姐今日怎么怪怪的?” 一路上,王桃花好几次想对刘冬儿和莫小兰开口,可是都忍住了。 罢了,只要自己去了云翠庵,她们就安全了,何必让她们担惊受怕呢!? 可等几人刚来到了铺子里,王桃花就看见对面的石头上坐着几个人,面生得很,正津津有味地说着话,可那眼睛却不时地朝自个这边瞧来。 王桃花心里“咯噔”一下,她故意拿着水壶往路边那口老井走去,果然对方看了过来。 我去,看来那白莲教已经做好了安排,把自己这边看得严严实实。原本这事还打算自个偷偷去一趟孙家,让孙家派人庇佑自己几人,现在看来自己去是行不通了。说不准自个走后,他们就会杀人灭口…… 一时间,她心里不由得紧张了起来,那拿着水壶的手都颤抖了起来。 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故意大声地说道:“春花婶子这前头你先收拾下,我们去后头做水晶冻了。” “去吧,去吧,这里有我呢!” 王桃花赶紧带着莫小兰和刘冬儿去了后院。 她飞快地跑去拉开后门,果真有三、五个男人蹲坐在那头。 见王桃花开了门,立马围了上去。 “姑娘这是要去哪里呢?” “你们是谁?干嘛拦在这里?让开,我要去买些东西。” 就见有个瘦削的浓眉汉子,还蹲在地上,手里抛着小半块砖头:“姑娘,我们几个的身份想必你已经猜出来了。今天在你去北城之前,这铺子里的人都别想出去,哪怕是一只苍蝇。” 说着把那砖头握在掌心,只听“咔”一声,竟然裂成了好几瓣。 王桃花心下一惧,得,这是自个对付不了的高手。于是瞪了他们一眼,就把门给关了。 莫小兰毕竟从那大宅院出来,自是明白其中关节。 “小姐,那些人是谁?为什么拦在门口?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王桃花苦笑一声:“冬儿,小兰,这次咱们摊上事了。你们来这边,我和你们说。” 第292章 刘冬儿显神威 接着王桃花把白莲教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 莫小兰又是迷惘又是愤怒:“这什么破白莲教,咋这么不讲道理?还打着菩萨的名义害人,它也不怕遭报应,以后死了绝对要打入十八层地狱。” “姐,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我陪你去。” “二小姐你还小,还是我陪小姐去吧。” 王桃花看着两人这般争着要陪自己去, 心下十分感动,微微摇头:“不用了,那地方多一个人去多一份危险,况且我还有事情要交代给你们呢!” 说着从怀里掏出那布袋:“我走了后,你们要帮我把这里头的信和玉佩送去东城的孙府,他们会来救咱们的。” 王桃花又指了指铺子前头:“关键是现在咱们铺子已经被这白莲教给看住了,怎么送出去是个问题!?咱们这院墙足有两米来高,要是爬墙动静大,肯定会被发现的。” “小姐,要不我跟他们拼了吧,那几个人我应该能对付的了。” 莫小兰十分豪气云天地说道。 王桃花“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又说浑话了,那些白莲教的人手上功夫你刚才也见到了,连那砖块都能捏碎!何况那么多人,这双拳也难敌四手。 再有白莲教行事向来阴险狡诈,外头的人只是明面上的,暗地里说不得还潜伏着呢,咱们这般没头没脑地冲出去,说不得就被他们给卡嚓了!” 说着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三人顿时愁眉苦脸,这前有狼,后有虎,该怎么出去送信呢!? 这时刘冬儿突然眼睛一闪:“姐,我知道哪里可以出去,你们跟我来。” 说着把两人带到了茅厕后头,那里堆着些杂物。 刘冬儿来到一个破柜子前,把后头的木板拿掉,就见是一个比脸盆略小的洞口,只不过被些破砖头给堵住了。 莫小兰捂着嘴叫道:“哎呀,这里怎么会有个洞呢?” 刘冬儿笑道:“上次我想在院子里架些豆角,就来这里找木棍子,无意间看到这个洞。” 王桃花看那洞打磨得颇为光滑,上头的砖头缝隙里还沾了几根黄色的毛发。 “这应该是个狗洞。咱们把砖块拿出来看看。 好在里头的砖块都是随意地塞着,很快就被几人给拔了出来。 王桃花探头往外面看去,果然就是铺子后头的胡同,里头还住了好几户人家呢! 莫小兰上去比划了一下,拧着眉头说道:“小姐,这洞太小了,脑袋能出去,身子根本钻不出去。” 刘冬儿也上前用巴掌量了量,又在自己身上量了量,颇为兴奋地说道:“姐,这个洞我应该能出去。” 王桃花打量了下刘冬儿,虽然身量还小,可那肩膀处明显要比洞口宽了许多。 “不行的,冬儿,这洞太小了,你钻不出去的,要是卡住了就危险了。” “姐,相信我,我自有法子!” 见两人都诧异地看来,她有些不好意地说道:“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爹为了让我表演把戏能多挣钱,就让我钻那陶缸练功夫。那些缸都比身子小,练久了,就会一些缩骨的法门。” 说着两个肩膀扭了扭,就听一阵“卡巴卡巴”响,接着她的手竟然能三百六十度地旋转了过来。再一吸气,那胸腔和肚子又小了一圈,两人顿时目瞪口呆。 “二小姐,你的身体是泥做的吗?咋这么软乎啊!!!” 小兰上手捏了捏,摸了摸,满脸惊诧! 王桃花心下更是震撼不已。这缩骨功自己是听过的,当年北京“天桥八大怪”中有一位大侠,这缩骨功冠绝一时。 还有那燕子李三,据说也会缩骨功。可他缩的不是身体,而是脚后跟。每次警局的脚铐都无法将他困住好,他只消缩一下脚骨头就可摆脱脚铐子,所以被抓进警局十余次都成功逃跑了。 但这门绝技是挑战身体极限,肯定是千难万难,也不知道刘冬儿吃了多少苦?一时间对她更是疼惜了几分。 接着刘冬儿往洞里钻去,果然在她蹭了两下后,大半个身子就钻了出去。脚下再一蹬,整个人就全出去了。 王桃花和莫小兰就差欢呼雀跃了。 可很快刘冬儿又飞快地钻了回来:“姐,那巷子头有人守着。” 莫小兰恨恨地说道:“这白莲教真是可恶!竟然布下了天罗地网。” 王桃花想了想:“这一出去,就怕他们搜身子。这信和玉佩可不好藏!” 关键时刻,刘冬儿再次拍拍胸脯:“姐,这个交给我吧,我保准他们找不到。” 就见她跑去拿来一根双股的丝线,然后把玉佩绑住,接着仰着脖子,在王桃花两人害怕、惊讶的眼光中慢慢地往嘴里吞了下去,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 “冬儿,快吐出来,这样会噎住的!” 可刘冬儿却一脸轻松地把玉佩抽了出来:“姐,我没事的。你忘了?以前我连那么长的铁剑都能吞,吞这玉佩很是轻松了。” “二小姐,你……你可真厉害!要是我保准闭了气去。” 王桃花立马想起了刘冬儿那日卖艺吞铁剑的情景,那满脸扭曲,口水直流,心下很是不忍,忙把刘冬儿抱在怀里。 “冬儿辛苦你了!” “姐,你说啥胡话呢?这个真不辛苦。再说没有你,我可能早就饿死了。” 王桃花欣慰地摸了摸她的头:“走,冬儿咱们去换身衣裳,姐再给你化个妆,保准让他们俩认不出来。” 王桃花为了出行方便,也会在铺子里备了些胭脂水粉和衣裳。 很快刘冬儿在王桃花的收拾下,变了个人。原本柳叶似的眉头变得又粗又短了,原本樱桃小嘴现在又肥又红,跟根香肠似的,连那脸色也青了许多。对了,还在鼻翼两边点了些芝麻痣。 王桃花仔细端详几下,打趣道:“哎呀,这不是咱们村里的叶大丫吗!?” “小姐,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像呢!” 莫小兰痴痴地笑着。 “姐,小兰姐,我才不要像那个又懒又馋嘴又坏的大胖子呢!” 王桃花这么一闹,横亘在众人心间的郁色也少了几分。 眼看辰时就要到了,不能再耽搁了。几人来到那狗洞前,刘冬儿把玉佩吞了下去,瓮声瓮气地说道:“姐,你帮我把这丝线系在下排第三颗牙齿上头。” “冬儿,真没有不舒服吗?” “姐,放心吧!” 王桃花这才稳住心神把线给系上了。 接着刘冬儿一套呼气,吸气,脸憋得通红,那关节“咔咔”响,听得两人一阵提心吊胆。 刘冬儿慢慢挪着身子往洞里钻去,很快就到了巷子里。 “姐,我出来了!” “好,冬儿,你一定要小心。找到孙府,记得把我的话跟那孙老爷说一遍。” 信放在身上怕被搜到,于是王桃花不送信了,干脆把内容说了一遍。 “小兰和春花婶子这边也要让他派人来救。” “好的,姐,我记下了。你放心,我一定把消息带到。姐,我要你平安回来。” 说着使劲眨巴眼睛把眼泪收回去,然后就向巷子口走去。 王桃花双手合十,朝西边拜了拜:“菩萨,你可一定要保佑冬儿平安!!!” 再说刘冬儿远远地就看到巷子口有两个人把守着,稳住心神,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 果然两人拦住了她。 “小姑娘,你是谁家的孩子呀?” 刘冬儿装作害怕的样子,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院子,含含糊糊地说道:“我……我是那边院子里张金家的,你……你们找我有事?” “驴子,这丫头长得这般丑,可不是里头的那个小丫头。” 他们也见过铺子里的几人。 蔡驴子仔细打量了一遍刘冬儿,微皱着眉头:“护法大人安排的事,咱们可得做好来,小心点准没错。” 说着朝对方使了个眼色。 楚二蛋有些无奈,一把就抓住了刘冬儿,蔡驴子就开始搜身子。 刘冬儿此时心儿“怦怦”直跳,她这下是又害怕又紧张,为了让两人不看出端倪,便呜呜大哭了起来。 蔡驴子把刘冬儿从头到脚的搜了一遍,连鞋子、发髻都没放过,可还是一无所得。 刘冬儿嗡着嗓子哭喊:“爹,娘,哥哥,快来救我,有坏人!!” “瞧瞧,我就说她不是吧,看把人家小丫头吓的!待会别人爹娘听到了,又的生出一堆的事!” 楚二蛋说完,又挤出一个自认为温和的笑脸:“小丫头,刚才这叔叔是跟你开玩笑的。来,这两文钱拿着,去买颗糖,快走吧。” 刘冬儿哪里敢再待着,这一哭,胃里有一股气冲了上来,可又被那玉佩堵住了,所以喉咙间很是难受,于是“呃”了一声,捂着嘴飞快地逃走了。 “瞅瞅,驴子你长太丑了,把人家小姑娘都吓得要吐了。” “呸,不要脸!!!自己的那脸就跟个压扁的地瓜似的,还好意思说老子?” 刘冬儿逃离了两人,赶紧找了个无人的转角,急匆匆地玉佩扯了出来,开始歇斯底里地吐了一通。 “好险!差一点就暴露了。” 第293章 水静庵 刘冬儿一路往东城跑去。可是人小腿短,足足跑了两刻钟才到了东城。 好在孙府在这一片很是有名,她找了个路人问下,很快就找到了地方。 “这位大哥,快带我去见你们老爷!就说京城来的洛公子有事找。” 这是王桃花教刘冬儿的,她怕刘冬儿被孙府下人拦在门外。 果然不肖半刻钟,孙府老爷就亲自迎了出来。 等孙老爷子看到玉佩的一瞬间,面色立马凝重了起来。 这确实是主子的随身之物。 “丫头,你是主子爷派来的?” 刘冬儿摇摇头,把王桃花的话给说了一遍。 孙老爷立马想起了去岁自个主子爷为了个丫头把隔壁周府给好好教训了一顿,现在又把贴身的东西送了她,就知这姑娘在主子爷心里是有大分量的,自是不敢耽搁! 当下就点了两队人马,一队派去找王桃花,另一队去了白记酸辣粉铺子。 若是仔细看去,会发现这些人步履轻盈却又步子极快,那眼神也极其犀利冷冽,可见不是一般的护院! 原来这些都是护国公府在各州各府安下的暗卫,平时主要是用来收集情报信息的。 等刘冬儿带着一队人风风火火地赶去铺子时,守在铺子前后的白莲教教徒立马露出了凶狠的一面,从怀里抽出匕首开始攻来。 可孙家这些暗卫各个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没几个回合就把这些白莲教教徒打得落花流水。 “小兰姐!” “二小姐,小姐已经去云翠山了,咱们快去找她吧。” 为首的暗卫赶紧走上前来:“两位小姐莫急,咱们的人已经赶去云翠山了。” 再说王桃花一路到了北城,就看到城门口停了辆马车。那帘子已是掀开的,一个妇人正直勾勾地盯着城门口,见自己来了,那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不是阮香云又是谁?! “桃花姑娘果然守时,走吧!” 等王桃花坐上马车,马车就一路疾驰而起去。 这云翠山坐落在平川县北部二十几里开外的地方,山峰高耸入云,上山古木苍天,犹如华盖一般遮天蔽日。 半山腰有一座百年古庵,门口有个颇大的水池子,里头的水常年不动,却格外清澈甘甜,故名曰水静庵。 刚上台阶,那守门的尼姑见了阮香云忙躬身行礼,态度颇为虔诚,可见这阮香云在水静庵是有些身份的。 这庵不大,两进的院落。除了主庵大殿,两侧有一溜廊房。此刻主庵里头传来诵经的声响,鼻尖也浮动着香烛的气味,与其他庵庙并无差异。 阮香云带着王桃花穿过大殿,一路来到了一个青松掩映的经房。 推开门就见一个戴着僧帽的尼姑背对着两人正敲着木鱼,听到脚步声,立马停了下来。 阮香云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属下见过戴长老。” “阮护法,人可是来了?” “戴长老,人已经带到了。” 尼姑放下手里的木槌,转过身来。 王桃花就看到一张熟悉的脸,竟然是当初在船上遇到的那个奇怪的尼姑。 “姑娘,别来无恙!” 静水师太眉眼含笑地看向她。 王桃花舔舔嘴,笑道:“师太,这几日不见,你……你就斩断三千烦恼丝了?我要没记错,你跟我说过修行与带发无关。” 静水师太笑道:“我白莲圣教奉弥勒,尊无生老母,这有没有头发都是表象,不值得一提。” 说着走到供桌前,把那铜炉子一拧,墙壁陡然外翻,里面出现了一间密室。 “姑娘,请进吧!” 王桃花颇有些紧张和不愿,可现在自己是别人手里的棋子,也无从选择。 等进了密室,王桃花发现里头布局倒很是简单。 正中的佛龛里供着一尊弥勒佛和一尊无生老母,桌上摆了四品果子,清香三炷,一对蜡烛,下头的地上只有三个莲花蒲团。 不像是密室,更像是一个……佛堂。 她们两人先结了一个手势,然后念道:“明镜止水,神明在我。弥勒在世,众生皆渡。”就对着佛龛进行了三叩拜。 王桃花就那么干干地站着,静静地看着,心里愁苦百结。 这都什么事嘛?!管你们信无生老母也好,牛魔王也罢,干嘛要把自个拉下水啊!? 等她们拜完,静水师太笑道:“姑娘看来你与我教极其有缘,前头在那船上我看你聪慧,心性极佳,颇具有佛相,瞧瞧,后头我们圣母写了信来。 姑娘,我们圣母有言,若是姑娘能入我圣教,必许以圣姑之位。姑娘,这圣姑之位只屈居我教圣母之下,与我教四位长老平起平坐,乃是无上荣光。” 阮香云听了这话,颇有些惊讶,看向王桃花的眼里全是艳羡。 想自己在教中这么多年,为圣教出生入死,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才坐上了护法的位子,这丫头一来就是“圣姑”,运气也太好了吧!? 王桃花很是受宠若惊:“那啥,我就一个村姑,无德无能,可不敢肖想这圣姑之位,我就想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两位,只要你们放我走,我可以对天发誓,绝对不会对外透露一个字。”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闪过一丝不解,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缘呀?不应该哭着,喊着拜谢圣母吗? 静水师太笑道:“姑娘不要急着拒绝,我们圣母是前后五百年来最是尊贵可亲之人,体恤教众,救百姓于水火,姑娘这般聪明,必不会做糊涂之事,后悔终身。 何况姑娘说自己无德无能,岂不闻那水晶冻,奶茶,酸辣粉,神仙玉露,神仙肉,腌笋子,花样络子可都出自姑娘之手!可见姑娘最是蕙质兰心,聪慧机敏之人。” 王桃花心下一震,这些人果然对自己摸得十分清楚,这次自己能安然无恙地躲过这一劫吗? “何况,我这里还有圣母手书一封,姑娘你看完再做决断也不迟。”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 王桃花半信半疑地接过信纸,才看了一行,那脸色就陡然生变,嘴巴张得可以吞下一头牛了。 就见信上第一行就是: 我不会唱“红色高跟鞋”,也不会跳“燃烧我的卡路里”,喜欢吃“金拱门”和生椰拿铁加冰块。 什么! 白莲教圣母竟然也是穿越人士,这……这尊嘟,假嘟?! 王桃花已经被雷得外焦里嫩,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阮香云见王桃花这副模样,以为她被圣母的信给说通了,于是颇为自傲地说道:“姑娘,我白莲教如今有几十万香众,可不是那小教小派能比的。这圣姑之位不让这狗皇帝的封的亲王之位。” 王桃花回过神来,想起一路来的坎坷和颠簸,快乐和感动,发现自己早已习惯了这一世的生活,心里已是有了主意。 再者说“一山不容二虎”,这“老乡”能坐上白莲教圣母之位肯定不是个简单的人,她能把这么重要的“圣姑”之位给自己,肯定目的不纯粹?是想让自己一起糊弄人?还是看上了自己几样挣钱的方子? 想到这,她尽量婉转地拒绝:“师太,我王桃花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明白的?这圣姑之位太过尊贵,我可担不起这重担!恐怕要薄了圣母的好意了。” 阮香云眉头霎时间耷了起来:“姑娘三番五次拒绝,是看不起我白莲圣教了?” 说着手就笼进了袖子里,周身瞬间一片凌厉。 王桃花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鬼都能猜出袖子里肯定有匕首或者暗器。 静水师太忙拉住她:“此事事关重大,姑娘一时没有想明了也是常事。阮护法,咱们给她一柱香的时间想想吧!” “好!我就给她点时间想。” 说着一甩衣袖,留下句:“不识抬举!”就拂袖出了门。 静水师太似笑非笑地看来:“姑娘,这佛家有言,三界无别法,唯是一心作。心能地狱,心能天堂,心能凡夫,心能贤圣。这事还望姑娘三思。” 王桃花一愣,脑门上全是冷汗。 这是告诉自己“一念天堂,一念地狱”,若是自己不答应,可能小命就不保了。 这下可怎么办呀?! 第294章 签盟书 很快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还不等静水师太两人进屋,王桃花就自个把门拉开了。 “那事我应下了,带我去见圣母吧!” 静水师太脸上十分欢喜,阮香云则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良禽择嘉木而栖,姑娘果然是个聪明的,他日一定能在我白莲圣教一展抱负。” 王桃花心里苦笑连连:“我要不应下了,可能连这个门都出不了吧。” 阮香云也道:“事不宜迟,咱们这就进行入教之礼吧!” “入教之礼?” 王桃花有些诧异。 静水师太颇为郑重地说道:“姑娘,我白莲圣教的教徒和香众可是不一样,只有进行了三蘸四香五茶,写下盟书才能真正成为我白莲圣教之人。” “啊,这……这个……会不会太快了!?” 阮香云嘴角微抿:“怎么?姑娘不想入我圣教?” 王桃花赶紧摆手:“不是,不是,我就想先跟你们圣母见上一面,有些话想当面问问她。” 心里却大喊道:“孙家的高手快来呀,我这马上就要进狼窝了,到时生米煮成熟饭,可就晚了!” 静水师太满脸笑意:“姑娘,非入我教,怎么能得见圣母呢?” 阮香云闲闲地弹了弹手指,说话的语气颇有些酸味:“姑娘,这机缘可是百年难得一遇。常人入我圣教可不是那般容易,若无大功德,没有三五年的累功可是进不了的。姑娘一日之内入我教门,成为正式教徒,算是开了我教的先例了。 而且还是戴长老亲自主持,可谓是除圣母之外,教中第一人,这等殊荣多少人打破脑袋也抢不到的!他日等圣母亲自为你焚香歃血,你可就是我教的圣姑了,那可是威风八面,连我家见了都得向你行礼参拜!” 心里颇为不服气地冷哼一声:“要不圣母看上了你挣钱的点子,就凭你这一介村姑也想进我白莲教的门,我呸!简直是痴心妄想。” 王桃花这下总算明白了,这教徒和香众也就是正式员工和试用期员工的区别了。 她心里翻了个白眼,搞得这邪门歪道自己有多稀罕似的!纵观历史,白莲教可是没一丁点儿好结果。 可嘴上却只能十分欢喜、恭敬地说道:“承蒙圣母看得起,我必将为圣教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很快一声浑厚的钟响,山门大关,所有人都聚集在主庵大殿之内。 王桃花见里头的布置与普通寺庙并无二致,只是那尊观音菩萨坐像特别令人震撼。此佛像足有七、八米高,通身施以金漆,还系上了莲花佛衣,端得是宝相庄严,慈眉善目,普渡众生。 可接着阮香云跃上了供台,上前把观音菩萨手中的净瓶一转,就听“嘎啦嘎啦”的一阵巨响,那观音像竟然开始抖动了起来。接着慢慢地转了过来,把那佛衣扯下,竟是半面弥勒佛,半面无生老母,低头俯视着众人。 那眼睛刻画最是惟妙惟肖,镶嵌了墨色琉璃,光华流转,仿佛跟真的一模一样。 看来这白莲教的实力不容小觑呀! 接着除了王桃花,在场的人都结白莲手势,跪了下来,齐声念道:“明镜止水,神明在我。弥勒在世,众生皆渡。” 王桃花见自己鹤立鸡群,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也跪了下来。 她现在就是只刀架在脖子上的鸡,任人宰割! 跪拜结束,就听静水师太起身说道:“入我圣教,六根皆净,只度教义,崇尊二圣。再无亲朋父母,唯有圣母留心。三蘸起!” 接着阮香云拿来一根野鸡翎毛,在一杯五颜六色的汤水里蘸了三次,分别洒在王桃花的头上和两肩。 “洗去凡心,换去尘骨,留我圣言。” 这样做代表王桃花与过去告别! 王桃花就闻到一股酸酸腥臭的味道,也不知道里头是什么。 接下来王桃花在两人的引领之下,三跪九叩向两位主神各献上四炷香。 刚起身,静水师太又倒了五杯茶水,一杯敬给弥勒佛,一杯敬给无生老母,一杯邀敬给圣母,一杯敬给数万教徒,最后一杯自个喝了。 王桃花暗暗吐槽道:“好吧,一看就成不了气候,入个教仪式也啰七八嗦的!有这个功夫,家都被人偷了!” 这时到了最重要的一步了,静水师太把一张盟书递给王桃花。 王桃花看了一眼就咋舌不已,上面条条框框,在这个时代都属于大逆不道。 就见第一条是:入我白莲圣教,奉我无生老母,从此再不是大梁之人,不尊赵氏一族为贵。 娘也,若是自个签下了这盟书,哪天白莲教被官府一锅端了,发现了这盟书,自个非得拉到菜市口斩首,说不得还要株连九族。 怪不得都说入了邪教,就是掉进了染缸,怎么洗都洗不白了!这东西就相当于投名状呀! 静水师太催促道:“姑娘,签了这盟书,你我就是圣教的兄弟姐妹了。” 王桃花拿着盟书的手开始微微颤抖,怎么办?怎么办? 突然她一捂肚子:“哎哟,可能是刚才太激动了,我这肚子疼得厉害,师太让我先去一趟茅房吧,免得污了这圣洁之物。你放心,等我把肚子里的腌臢之物排空了,一定净手签字。” 阮香云有些不喜:“我看你就是心不诚,签个字、画个押磨磨唧唧了半天,你要真是……” 静水师太打住了她,面色倒也沉着了几分,似笑非笑地说道:“净尘,净凡,带姑娘去如厕。你们俩可要跟紧了,别走错了地方。” “是!师傅!” 王桃花就感激地点点头,跟着那俩尼姑往后院走去。 “戴长老,我看这王桃花是个心思极重之人,对入教一事并不如表面那般热忱。” “管她热忱与否!只要她签了这盟书,就再无寰转的余地。咱们稍等片刻吧!我刚好有些事与你说去。” 再说王桃花被两个尼姑一前一后地夹着,也是急得半死。 她朝左右两边看去,都是陡峭光滑的崖壁,原来这庵庙后院是嵌进山崖里的,跟个铁桶似的围着,谁能跑得脱? “姑娘,这就是茅房了,你进去吧?” 一个尼姑指着一个用木板搭的茅房,外头还有一堵近半人高的土墙挡着。 王桃花点点头:“谢谢两位小师傅!” 刚掀了帘子进去,就见一个尼姑守在了门口。 “那啥……小师傅,你能离远点吗?你在旁边,我……我上不出来。” 两个尼姑对视了一眼,颇为不耐烦地往前头走了十来步。 “姑娘,你快点,戴长老和阮护法可等着呢!” “好,我尽量!哎,这破肚子闹的。” 王桃花哪有便意,也顾不上茅房里的恶臭,四处打量着。 哎,这四面墙都是钉的实心木板,屋子顶上也铺了瓦片,想要出去只能从门口出去。 她飞快地想着法子,突然一个大胆的主意涌上心头。 她摸出怀里的纸包,心道:“成败在此一举!” “哎呀!小师傅,里头没有厕筹了,麻烦你拿些给我。” 叫净尘的小尼姑有些疑惑:“这茅房每日都有人收拾,怎么可能没有厕筹。师妹你在这等着,我过去看看!” 净尘刚进茅房,就见蹲着的王桃花正尴尬地挠着头。往边上扫了一眼,从木板缝隙里抽出几根厕筹递了过去。 “不就在这嘛!” “啊!?瞧我这眼睛,咋就没看到呢!” 哪料王桃花抬手接过的一瞬间,手一挥,净尘就觉得鼻头一痒。没几息功夫,头就昏昏沉沉的,赶紧扶着旁边的短墙。可是随着身子越来越没力气,“扑通”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王桃花假装清洁好了,赶紧跑过去扶着净尘,朝外头的净凡喊道:“小师傅,不好了,这个小师傅晕倒了!” 净凡还是有几分警惕的,从怀里摸出一把匕首,大喊道:“好生生的怎么会晕倒!你站在那里别动!我这就来!” 王桃花故意装出一副害怕的模样,退在了一边,可是早已经把那软筋散洒在了净尘的手上。 这软筋散王桃花改良过了,就跟尘土差不多颜色,不仔细看,还真以为手上沾了灰尘。 净凡看净尘脸色坨红,整个身子软的就像泥巴一般,忙伸手去拉她。 “净尘你怎么了?快起来!” 净尘软弱无力:“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 这时王桃花指着净凡的鼻头说道:“小师傅,你的鼻子上有泥巴!” 净凡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头,见手心什么也没有,不由得有些恼怒。 “姑娘,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耍弄我?” 王桃花咧嘴大笑道:“耍弄不敢,就是想为自己谋条生路而已。小师傅,你有没有感觉自己的身子使不上力气?” 净凡大喝一声:“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好好的,怎么会使不上……” 话还没说完,就觉得脚下一软,整个人跪在了地上。 “怎么会这样!?我知道了,是……是你搞得鬼!?” 王桃花捡起那把匕首,呲着牙:“在这佛门清净之地,哪里来的鬼呀?我看是你们心里有鬼吧?好了,本姑娘不跟你们浪费口水了,拜拜!” 净凡还伸手想抓人,结果连对方衣袖都没碰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王桃花逃走了…… 第295章 逃 这后院并不大,看过去也就三、五间屋子,好在今日所有人都集合在大殿里,倒是让她方便了许多。 这周边除了崖壁就是墙,该从哪里出去呢? 王桃花想到平川县这边人都喜欢灶房连着菜园子,于是赶紧朝灶房跑去。 这灶房根本不需要特意去找,没看到有间屋子的烟气一个劲地往外蹿了出来。 王桃花就见灶房里果然有一扇后门,赶紧冲过去打开,原来后头是一片菜田,连着对面的山坡,隐约能看到坡下还有个村子。 哈哈,果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她赶紧回身把灶房的门给拴上了,正要走,看到那大锅上还坐着两个大笼屉,散发着米面的香味。 自己走了这般久,也是饿极。 再说这附近都是大山,待会逃跑也是需要体力的。于是赶紧掀开蒸笼,里头是一个个暄软的白面馒头,蒸的正好。 也顾不上烫,王桃花抓了两个馒头,用帕子随便裹了下。 “敢打姑奶奶的主意,把你这破庙给烧了。” 说着从灶台里扯出一把柴火,往那柴堆上一扔,就头也不回地往菜地对面的山坡上跑去。 再说静水师太两人等了一盏茶的功夫,还不见人回来。 “净空你去看下!” 很快净空就急匆匆地回来了。 “师傅不好了,后院着火了。两个师姐中了毒,倒在地上起不来,茅房里也没有看见刚才那个姑娘。” “什么!?” 静水师太两人赶紧从蒲团上站了起来。 “咱们这庵是傍着崖壁盖的,要想出去非得经了这前院,除非是从菜园子往对面的坡跑去。净空,你现在带着几个人抄近路去坡下等着,务必把那死丫头给我抓回来,其他人赶紧去救火。” 出了这事,静水师太也绷不住了,那脸上一片寒霜,拿起一旁的铁拂尘就往后院走去。 等两人来到后院一看,火光冲天,那灶房连带着旁边的几间放粮食杂物的库房全都烧了起来。 现在正是八月,本就酷热,这下更是火上添油,那热浪一阵阵袭来,众人根本不敢靠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烧去。 静水师太来到茅房的土墙后,瞧着软成一滩泥的净尘和净凡,摸了摸脉搏,皱起了眉头:“这丫头竟然弄来这等厉害的散力药粉,咱们还真是小看她了。” 阮香云气急,转身就往院外走去。 “香云,你这是何去?” “戴长老,我要亲自去把那丫头抓回来。她如此戏弄咱们,传出去可是给圣教抹黑。这次就算圣母怪罪下来,我也要把她好好修理一顿。” 静水师太眼神一厉:“圣母交代,此人若是坚决不肯入教,杀无赦!” 阮香云眼里闪过一丝喜色:“好,这死丫头竟然与圣教作对,我就用她的人头来祭奠咱们死去的弟兄。” 说着飞快地来到院墙处,纵身一跃,跳出了墙外,朝着菜田寻去。 这边大火正烧着,院门又被人踹了开来,就见七、八个劲衣好汉提着刀剑杀了进来。 静水师太眼如刀剑,眉若雷电:“你们是何人,为何要擅闯我佛门清净之地?” 洛十三长剑一指:“邪门歪道也敢自称佛门清净之地!说,你们带来的那姑娘去哪里了?” 静水师太突然大笑了起来,指着火海:“你说那姑娘呀!呐,被我扔里头了,去里头找找,或许还能找到几根骨头渣子。” “你这妖尼姑,还敢胡言乱语,看剑!” 剑锋直直朝静水师太刺去,可对方脚下一蹬,如灵猫一般躲了开来。接着挥舞着铁拂尘与洛十三等人厮杀了起来。 一时间,水静庵闹成一团。 王桃花拼命地跑着,今天她本就做好了要逃跑的准备,这裙角剪短了一圈,这鞋子里也垫了软垫子,刚才又边跑边垫巴了两个馒头,所以现在跑起来并不太费劲。 眼瞅着离坡下的村子越来越近,王桃花心里十分雀喜。 可正要下坡时,就见坡下爬上来了一群尼姑,手里还拿着棍棒急匆匆地往坡上爬。 “师姐,你看她在哪里。” “快,把她抓了,咱们大功一件!死丫头站住,你是跑不掉的。” 王桃花赶紧刹住脚步,又听身后传来怒气冲冲的喊声。 “死丫头,敢耍本护法,被我抓住非得剥了你的皮,割了你的舌头,剜了你的眼睛。” 王桃花朝身后看去,吓得头发都要飞起来了,我的娘呀,她咋就追来了。 王桃花抬头看了看身后莽莽的深山,毫不犹豫地往上爬去。 阮香云远远地看见一道身影往山上爬,气急败坏地喊道:“死丫头你要是现在停下来求我,我保准给你留一条狗命,不然被我抓住,非得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王桃花才不信她的鬼话,爬得更快了! 紧接着她就听到耳边“呼呼”的声响,就见一支支飞镖一闪而过,不禁害怕地咽了口口水。 那山路愈发崎岖,到处是乱石藤蔓,好在王桃花常年山里山外走着倒也轻松,不过阮香云就不行了,她本就是富贵人家出身,虽也行走江湖多年,但身为护法后就没怎么吃苦了。 眼见自己离王桃花愈发远了,她干脆停下了脚步,摸出三枚飞镖,紧盯王桃花的后背,凝神静气,接着“咻咻咻”,飞镖应声而去。 王桃花怕被飞镖射中,故意走了弯路,想不到还是没能逃脱。 “啊呀!” 她左手手臂上顿时传来一阵刺骨的疼,额头上已经冷汗一片。可依旧没敢停下脚步,飞快地向上爬着。 阮香云见王桃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只得让后头上来的净空几人追去,自个恨恨地往回走去。 等阮香云回到庵里,就看见死了一地的尼姑,其中还有两个男子,就知道有人闯了山门。 她听到后院刀剑的动静,立马隐在了一边。 就看到静水师太正一人苦扛着五、六人的攻击。 “妖尼姑,快把那姑娘交出来,不然别怪我等不客气。” “我呸!我戴云裳自入教以来何等风光?岂是你等可以侮辱的。有什么的招数就全使出来吧!” 话音刚落,五六把长剑就同时从四面八方刺向静水师太。 静水师太的铁拂尘往地上一杵,整个人凌空跃起,脚尖就把交叉在一起的六把长剑给踩住了。接着拂尘一甩,几人身子赶紧往后仰去。 不得不说,这静水师太的武功是真高,就凭借着一把铁拂尘与洛十三几人大战了百来回,却生生近不了身。 阮香云正要进后院帮忙,就听得山门处传来声响,于是赶紧隐在了那座大佛的后头。 就见罗七几人匆匆地走了进来。 “阿三,阿四,他们在后头。” 罗七几人都属于洛子玉的暗卫,出了这么大的事,自是知道的。 有了这五六个好手的加入,很快后院的打斗声就停止了。 阮香云侧着身子看去,就见静水师太嘴角挂着鲜血,正拄着那铁拂尘喘着粗气。 “妖尼姑,你果真厉害!我们这么多人联手才堪堪打败了你,看来你在白莲教里地位一定很高。阿七咱们把她拿下,送去给主子爷。” 静水师太冷笑:“我呸!就凭你们几个毛头小子也想拿下我,不知天高地厚?!” 可话刚说完,就哇哇地吐着血。 “喂,妖尼姑别装啦,你现在全靠内力吊着。等这内力一散,你连只蚂蚁都捏不死。” 静水师太见众人走了过来,突然仰天大笑。笑完就扔掉手里的铁拂尘,结了莲花手势,大声唱到:“明镜止水,神明在我。弥勒在世,众生皆渡。焚我之身,金光大照。护我圣教,一统江山。” 说着提起全身的气力,脚下一蹬,如一只鹞子般直扑向那熊熊燃烧的大火。 “不好,她要自尽!!!” 洛十三几人脸色一变,罗七想要扑过去拽人,可静水师太却用袖子一掀,一道火浪袭来让他停住了脚步。 很快她就变成了个火人,东倒西歪了地走了几步,就在一连串的狰狞的笑声中倒了下去,再也没了动静。 阮香云看到戴长老殉教了,也是心如刀绞,恨意滔天。 她蹑手蹑脚地从佛像后转了出来,然后飞快地朝山下走去…… 第296章 白芨疗伤 “哎,让这妖尼姑就这般死了,真是便宜她了!十三,有没有打听到桃花的消息。” 洛十三有些尴尬地看着满地的死尸:“本以为能生擒了这妖尼姑,然后套出姑娘的下落,不料……不料被她给……” 说到后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罗七很是无语地看了他一眼,这下完了,没有一丁点儿线索,可是大海里捞针了。 “大家伙这附近找找,看看还有没有留下活口。” 很快茅房土墙后的净尘和净凡被发现了,她俩吓得瑟瑟发抖。 罗七一看她们这样子就乐了,这软身的症状自个太熟悉了呀! “说吧!那姑娘是死是活,现在去了哪儿?” 刀子往脖子上一横,净尘就倒豆子一般说了起来。 “那……那姑娘给我们下了药就跑了,后来我们就听说灶房起火。师傅在前头,我想她应该是从灶房的后门跑了,那里连着对面的山坡。阮……阮护法已经追去了。” 听了这话,众人赶紧跃出了围墙向对面的山坡上奔去,很快就有了发现。 “十三,你看这镖!” 洛十三接过罗七手里的镖看了看。 “听说白莲邪教里有阮,邱两大护法,其中阮香云最擅长使用暗器,想来她曾经追到了这里。” “头,这边有发现!” 众人跑过去一看,就见叶子上有几滴血液,罗七上前摸了摸,是新鲜的。再看了看前头被挤开的藤草树丛,若有所思了起来。 “看来那丫头受了伤,逃去了这大山里头了。” 洛十三皱着眉头看向那葱茏的大山:“阿角,吩咐下去,留下阿桑几人护住铺子里的人,其余人分成三队全部进山找人。” “头,这棋盘山纵横百里,人迹罕至。里头到处都是豺狼虎豹,毒虫蛇蚁,还有瘴气,就算经年的向导进去了都不一定有把握出来啊!” “主子交代,见玉佩如见本人,阿成你敢抗命不成。” 阿成吓得冷汗涟涟:“老大,我可不敢。” 罗七反而冷静了下来。 “十三,这里头危险异常,咱们虽不惧怕那些野兽,可是瘴气还是得防着点。阿成你刚才说错话了,罚你现在去县城买些解瘴和解毒虫的药回来。” 阿成小心翼翼地看向洛十三,见对方点头,忙一溜烟地跑了。 于是大家兵分三路朝大山里走去,不过沿路都做了洛家独有的记号,这样后头来的人就能很快跟上。 再说王桃花怕阮香云追来,一路踉踉跄跄地跑着。等停下来,才发觉后头早就没了动静,自己来到一处极其陌生的莽林。 我去,这地方比沟子村后头的大山还偏僻呀! 王桃花找了块石头坐下,开始清理自己胳膊上的伤口。 她一摸胳膊,一阵痛,手上全是血。 “不行,得赶紧把这飞镖给拔出来,不然这血得流光了。好在自个早做了准备,带了些伤药。” 她往怀中摸去,顿时慌了神,里头空空如也。就见那胸口处破了一个大洞,想来是刚才逃跑时被树枝扯破了。 “娘也,这人倒霉起来,果真是连喝凉水都塞牙缝。” 王桃花狠狠地跺了下脚,想死的心都有了,现在没了药粉,她只能寄希望在这大山里头了。 她一路找去,终于在一处石头缝里看到一丛披针形的叶子。这叶子很长,约莫两、三个指头宽,很是平滑。乍一眼看去,很像兰花。 “这好像是……” 王桃花右手不能使劲,只能用左手拽着叶子。 哪料这东西根须抓得牢,王桃花咬牙切齿了半天,才把它连根拔了出来,不过自个也摔了个屁股蹲。 顾不上屁股上的疼痛,王桃花甩掉根上的泥土,里头果真是白色的根块,跟那洋姜很是相似。 白芨(草药不熟别乱用,容易中毒) “嘿,还真是白芨!这下伤口有救了!” 书中可是说这白芨味苦、甘、涩,性微寒,具有收敛止血、消肿生肌的功效。 不过这白芨需要炮制一番,搭配其他药材来用,就是不知道生用效果如何?不管他了,再纠结下去,我的血都流光了! 王桃花把这十来个白芨在身上擦了擦,接着把几块白芨放在块平整的石头,用石头把它们砸烂了。 现在要来拔那枚飞镖了,王桃花就着那破口,把外衣的袖子扯了下来,用牙齿把它撕成几块布条,又捡来一根木棍咬在嘴里。 她抓着那枚飞镖,心里突突地跳,只能不停地告诉自己不痛不痛,就当吃火锅被烫了一下。王桃花,你可以的,不能怂! 反复鼓了几次劲后,王桃花一狠心,抓着飞镖用力一拔,一股血顿时涌了出来,她立马用那布捂住伤口。 可钻心的疼痛瞬间一波一波席卷而来,让她跌在地上缩成了一团。 等那阵疼痛过了,王桃花已是满头大汗,嘴唇都白了。 她挣扎着坐起了身子,把那白芨汁滴在伤口里,顿时感到一股清凉。 就这般几块白芨的汁液全挤完,那伤口的血也渐渐地止了,她把这药渣敷在伤口上,用布条包好,心里才安定了几分。 “呼,好在当时那婆娘隔得远,这伤口不算深,要是伤到骨头了就麻烦了。” 她捂着手朝四周看去,除了树还是树。 看来自己是误入了深山老林了,得赶紧出去,不然夜里来了猛兽,骨头渣子都要啃没了! 怕什么来什么! 就听那灌木丛里传来“吭哧吭哧”的声音,王桃花眼睛都要暴出来了。 她赶紧抓起那几个白芨就往前跑去。 下一秒,一个硕大的黑乎乎的猪头从灌木里钻了出来,紧接着又是一个! 王桃花飞快地往后看了一眼,心道:“我去,太衰了吧!上次碰到这东西半条命都没了,这次又撞上了。还他娘的两只,不对是一群!” 原来那两只大猪后头跟着五六只带着条状花纹的野猪崽子。 天爷呀,我这是捅了猪窝了嘛!? 那长了一对弯如匕首的公野猪在自己的领地上见到王桃花也是一愣,接着竖起坚硬的鬃毛,怒视着她,发出“哼哼”声,那暴躁凶狠的样子令人望而生畏。 眨眼间,它就撒开猪蹄朝王桃花奔来。 王桃花自认跑不过它,见前头有一棵分叉的大树,也顾不上伤口了,赶紧抓着起树上的藤蔓手忙脚乱地爬了上去,这下子原本止了血的伤口再次一片通红。 这野猪本就是个暴脾气,一个筋的蠢物,见自个跳了几次够不着王桃花,就埋头撞了起来。 王桃花死死地抱着那枝干,就感觉自己跟艘小船一样在海浪中颠簸。 这时那头母猪也加入了“战斗”,夫妻俩似乎想着要把王桃花这只两脚猴子拿下! 这棵树本就不大,撞了十几个回合后,竟然开始倾斜了。 王桃花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想跳下去那两货又盯着自个,只能抱着树干不撒手,心里不停地祈祷着树要坚强些! 眼看树越来越歪了,两只野猪似乎兴奋了起来,“哼哼唧唧”地叫唤着,连一旁的猪崽子都撒欢地蹦哒着。 这时那头公猪往后退了几步,突然蹄子下刨了刨,就如枚炮弹一般冲了过去。 “哗啦!” “啊呀!” 王桃花随着树一起倒了下去,然后顺着山坡往下滚去,最后撞到了一棵树上,晕了过去…… 第297章 八月炸 等王桃花醒来时,天已经渐渐地黑了,天边的晚霞红似玛瑙,灿若玫瑰,美得不像话。 她可没心情看风景,赶紧往周边看去,那几只野猪并不在身旁,顿时心里松了口气。 “该死的野猪,三番五次找我麻烦,我祝你们全家被抓,大的做成红烧肉,小的做成烤乳猪。” 她又上下摸了摸身子,好在自个运气好,从那坡上滚下来,没有伤筋动骨。就是脸上有些火辣辣的,应该是刮破了些皮。 “这天快黑了,野兽得出来了,我得赶紧找个落脚的地方。” 于是赶紧爬起来在丛林里找了起来。 堪堪天黑之际,她找到了一个小小的山洞,总算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了。 想着安全,又去捡了些干柴来。 可没带火石,怎么取火?这点王桃花倒是不急,书里不是说了钻木取火吗! 她把一个枯树墩用脚夹住,接着拿起一根木棍子捅进上头的一个洞里,不停地转。由于右手疼,所以转一会儿歇一会儿,可是半天过去了,别说起火了,连个火星子都没看到。 王桃花气得把木棍子扔得老远。 “得,靠钻木取火,估计满手都得磨出茧子来。” 没有火,她只得摸黑搬了些石头堆在洞口。 “老天爷呀,你可一定要保佑我。” 夏天山里的夜晚十分凉爽,王桃花靠着石壁看着外头。耳边是幽幽虫鸣,眼前是漫天星光,心慢慢地静了下来。 “也不知道冬儿他们怎么样了?有孙府庇佑,想来应该没有危险。” “自己伤没好,这几日看来要待在这里了。” “咕咕咕……” 王桃花摸了摸肚子:“好饿呀!” 这黑灯瞎火的也没处找东西吃,于是她只能忍着饿数着天上的星星,很快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与此同时,莫小兰几人心急如焚地在铺子里等着消息。为了方便保护,杜月娘也被接来了铺子里,她们这几日被安排在铺子后头的屋子里住。 “阿桑大哥,有我们家小姐的消息了吗?” 洛桑摇摇头:“小兰姑娘,还没有,不过你别急。头,他们已经分成了三路去找了,只不过那棋盘山颇大,找起来颇费些时间。” “小兰姐,这天都黑了,姐一个人在深山老林里也不知道会不会碰上什么野兽,我好担心呀?” 杜月娘把刘冬儿搂进怀里:“冬儿小姐,小姐有福星高照,必能逢凶化吉的。” 她只能这般安慰刘冬儿,其实自个心里也是十分难受。 莫小兰咬着唇看着浓浓的夜色,心里不停地祈祷着:“小姐,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她甚至想好了,若是过两日还没有小姐的消息,她就要自个去找了。 王桃花是被林子间“叽叽喳喳”的鸟叫声给吵醒的,她下意识地抬起右手揉眼睛,疼得立马清醒了过来。 “呼!一夜安全!” 她解下布条,发现伤口虽然还是那般恐怖,但已经不流血了,似乎也没昨日那般红肿了。 于是把剩下的白芨汁液挤在伤口处,又把渣渣敷了上去,重新绑上了布条。 “得再去找点草药,现在天气热,不赶紧治好会发炎的。” 她可不想做独臂神尼! 摸出匕首,王桃花就开始往密林里寻找吃食和药草,为了不迷路,她每隔一段距离就在树上划拉两刀。 现在虽然才早上八九点的样子,可太阳已经是十分毒辣了,王桃花舔舔发干的嘴唇。 可这一路走来,别说野果子,就连毒果子都没碰见一个。小溪也没有,不过小水洼倒是看到一个。 王桃花兴冲冲地俯下身子,刚要掬上两口解渴,就看到几只细小的黑色虫子在水里弹啊,游啊,快活呀,瞬间不敢下嘴了。 这口渴事小,要是中了毒或者长了寄生虫那可是要命的。一想到虫子在身体里蠕动,王桃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只得弃了。 又走了半刻钟,就看到前方有一片油绿的芭蕉叶。棵棵高大挺拔,叶子又宽又大,跟把蒲扇似的。 王桃花心下一喜赶紧跑了过去,抬头仔细看去,只可惜一根芭蕉也没长。 她掏出匕首就朝一棵芭蕉树的腰部割了起来,很快那腿粗的芭蕉树就倒了下去。接着对着那树心挖了起来。 这芭蕉树本就十分疏松,没挖几下,就出现一个碗口大的洞,接着用一片芭蕉叶盖在上头。 王桃花以前刷视频看过几集丛林冒险的节目,里头就有说过用芭蕉蓄水。 阿弥陀佛,希望能够成功! 趁着这时候,王桃花捧起倒地的上半部分芭蕉树,那切口处溢出来了许多水珠,于是用舌头舔了起来。 如此等了约莫一刻钟,王桃花揭开那片叶子,果然下头渗出了浅浅的一层水,立马埋下头吸吮了起来。 这水其实并没什么味道,可胜在干净,又十分清凉。 她几口就把里头的水喝完了,总算稍微解了渴,然后又用叶子盖着,开始找东西填肚子。 从昨日午时,她就粒米未沾,这么一通跑啊,逃啊,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 她四处寻去,碰到一丛金银花,忙把上头的花朵全塞嘴里。可这花细小,几根藤上的全薅了,也不够塞牙缝。 等她翻过一个灌木坡,就看到一棵枯树上缠着些藤,挂了十来个长圆筒形的果子,就像个猪腰子似的。 有的还是青色的,有几个已经紫得发亮了,像熟透的榴莲一样裂开,露出里面白色的果肉。 八月炸 “哎呀,是八月炸!” 王桃花欣喜若狂,像只大马猴一样飞奔了过去。 这东西小时候可没少吃!可不就是这个时节成熟的。爷爷以前上山采药回来,都会摘上几个给自己解解馋。村里还有首歌专门唱它呢,“八月瓜呢八月瓜,一根藤上两朵花哟”! 王桃花一把扯下一个,把皮往两边一掰,那里头长柱形的果肉就挤了出来。这果肉呈乳膏状,洁白半透明,里头密布的黑籽,隐约可见。 她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嗯,很是香甜绵软,就是籽有些多。 王桃花一口气把熟透的八月炸全吃完了,这肚子里才稍微饱了几分。因为里头的糖分颇足,王桃花感觉力气都多了几分。 这下她有了目标,在四周仔细地搜寻了起来,还真又被她找到了五六个熟了的八月炸,于是一股脑地摘了下来,准备留着中午吃。 等又挖了几颗白芨后,王桃花就按着原路往回走。她来到那棵芭蕉前,里头已经溢满了半指头深的水了,喜得赶紧喝了。 回了洞穴,王桃花继续开始钻木取火。这次她寻来一些干的苔藓围在那孔旁边,接着把那木棍子削尖开始钻了起来。 等木棍子磨坏了五六根,汗也累出了一身,总算在第七根棍子时冒出了一丝细烟。王桃花开心坏了,忍着痛,加快速度磨了起来,最后溅起了几个火星子。 王桃花赶紧趴下来慢慢地吹着,吹着,很快那烟越来越浓,最后“扑”的一下烧了起来。 王桃花激动得手都在颤抖,她小心翼翼地添着干树叶,渐渐地火就大起来了,把柴架上去,那火就熊熊燃烧了。 虽然现在八月正值酷热,可王桃花这一刻却感觉不到半点烦躁!虎狼之物最怕火了,这下可算安全了。 第298章 地菍子 再说几队人马在深山里仔细地寻找着。 罗七本来离王桃花遇到野猪的地方最近。可临近傍晚时,那边弥起了一大片白色的瘴气,于是几人改了道,与王桃花擦肩而过。 这边王桃花也没闲下来,她去附近拾来了许多干树枝,足够她用上好几天了。 现在喝的水暂时解决了,最缺的依然是食物和药材。这山里太危险了,能少出去就少出去,所以她打算今天走远点,多找些吃的和药材备着。 她砍来藤蔓,缠着几个木棍子打算做个篓子,奈何技术不行,大洞小洞的漏着,只得这里补补,那里添添,总算做出了一个奇丑无比,歪七扭八的篓子。 要是王豆香在这里,保准要笑掉大牙了! “老天爷保佑,下午运气能好点。” 等过了中午,王桃花吃了两个八月炸,就把上午寻的艾草一棵棵铺在洞外的岩石上晒着。 这山里的蚊子又大又凶又毒,昨夜把王桃花咬醒了好多次。哪怕她后来把外裳盖在头上,早上起来那手臂依然被咬得又红又肿。 这艾草晒干了,今天晚上拿来熏一熏洞里,再扔一些进火堆里烧着,应该能好些。 做好这些事,就背上篓子往芭蕉丛那边走去。 经过一个上午的渗透,芭蕉树心已经汪了一碗的水。 王桃花把水喝完后,又砍了两棵芭蕉,心想着待会去附近看看有没有竹子,得把水带回去。 往前走了有小半个时辰,王桃花除了挖到几颗白芨,啥吃的也没找到。八月炸倒是看到几个,不过都是青的,捏了捏硬邦邦的,也吃不了。 这时她来到一个土坡上,就看到地上洒落着一些褐色的小圆球。 王桃花一看就乐了,这不是野兔的粪便嘛?看来这附近有野兔子经过。 想到那肥美的兔肉,肚子就不服气地叫了起来,情不自禁地吞了口口水。 她立马放下篓子,在那粪便最多的地方用棍子挖起了坑。 这地方阴凉,泥土比较松软,挖坑倒是不太费劲。不消两刻钟,一个小腿深的坑便挖出来了。 野兔子会蹦,也会打洞,于是王桃花就削尖了木棍子倒插在里头,又捡了些石头塞在缝隙里。 接着选了些细长的木棍子纵横架在坑上,上头铺了一层薄薄的叶子,还捡了些兔子的粪便洒在边上和陷阱上。 好了,现在万事俱备,只欠兔子了! 等她翻过这个坡,就看到地上匍匐着一大片灌木。椭圆形的叶片中挺立着一颗颗或乌黑色,或青黄色的果子。 王桃花摘下一颗仔细瞧了瞧,这东西通体乌黑,像颗黑珍珠似的闪烁着果子独有的光泽,表面还有些毛刺。 地菍子 “这东西怎么这般眼熟呢?” 王桃花仔细地回想着,突然一拍脑门。 “我知道了,这是地菍(niè)子。” 小时候隔壁的嫂子给自己吃过一次,说是山里摘的,酸酸甜甜很是可口。可自己去了山里那么多次,一次也没碰着。 说来这东西,《百草图解》里也有介绍,这地稔,气微,性平,味微酸、涩,归肺经、脾经、肝经,具有清热利湿、活血止血、解毒消肿的功效。 自己伤口可不是要消肿嘛,嘿嘿,我得多吃点。 她尝了几颗,已是熟透。一咬,里头清甜的浆水就迸了出来,再一嚼,沙沙的。 “嗯,味道真不错!” 于是赶紧弯腰摘了起来。 这地菍子都是贴地皮长的,东一个,西一个的,所以等这一片摘完腰都直不起来了,不过王桃花还是喜上眉梢,摘了有好几大捧果子,今晚和明早的饭都有着落了。 往篓子里铺上厚厚一层树叶,又检查了一遍,王桃花这才小心翼翼地把地菍子放了进去。 离了土坡,继续往前走了一会儿,总算是遇到了几丛竹子,看来今天老天爷是眷顾自己的。 王桃花欣喜若狂,用匕首砍割了半天,总算砍了几节竹筒下来,这样一来总算有盛水的东西了。 回到芭蕉树那儿,王桃花削尖一根筷子粗细的木棍插进了芭蕉树心,于是里头的水就顺着木棍子往下流。 王桃花赶紧用竹筒盛了水,等几棵芭蕉树的水接完,也有小半个竹筒,便飞快地回了山洞。 接连两三日都是吃些野花野果子,王桃花已经要绝望了,感觉浑身都没啥劲。 直到这日,王桃花路过那陷阱,看到那树叶树枝全都陷进去了,里头又传来扑腾声,登时心花怒放。 “哎哟!抓到了!” 探头看去,里面果然是一只灰毛野兔子,大腿被刺穿了,看到王桃花来了,使劲地蹦哒着。 王桃花伸手就把它拎了起来,两眼放光,学着葫芦娃里蛇精的声音尖笑道:“兔兔这么可爱,就是用来吃的,哈哈哈!” 昨天她往东面找去,倒是找到了一条小小的溪水。 现在王桃花来到溪边,一边开心地用匕首给兔子开膛破肚,一边哼着歌,殊不知道镜州城外已经闹翻了天。 苍梧山,清虚洞。 这是白莲教总坛。 白紫涵坐在白玉嵌宝的莲花台上,听着阮香云禀报。 “圣母,我回来之前,官兵已经抓了咱们许多弟兄,这次咱们在平川县的分坛算是全军覆没了,而且戴长老也为圣教殒命了。” 台下的其余几个长老顿时面色铁青,这圣教损失了一位长老可是极大的事。 白紫涵往花台上一拍,粉面含霜。 “王桃花,你给脸不要脸,就别怪我不念同路之谊。” 刘长老拱手道:“圣母,这个仇必须报,不然让其他教派知道了,咱们圣教名声大损呀!” “戴长老殉教,于我圣教是无上功德,待进了黄岭大山,咱们数万弟兄一起为她焚香,引接白莲圣境。” “圣母英明!” 几人连忙弓身,齐声说道。 “至于那王桃花逃入了棋盘山,她若被野兽吃了也就算了。要是逃出来了,咱们非要用她的脑袋来祭奠戴长老。传我令,杀王桃花者进八级,为亲传弟子。” 这白莲教等级森严,普通教众要立焚香,洒尘,拂叶,燃烛,金光,浴身,修神,止礼八重,才能成为圣母亲传弟子。地位仅次于四大长老和两大护法之下。 这令一下,所有白莲教的教徒都跟打了鸡血似的,纷纷把王桃花的脑袋给惦记上了。 此刻正在洞中狼吞虎咽吃着烤兔肉的王桃花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心道:“这是有多少人在惦记自个呀!不管了,吃肉要紧。” 说着又“啊呜”一口,咬向烤的金黄流油的兔子腿。 她要知道外头有几万人想杀自己,保准不想出这深山老林了,好在一切都在转变。 镜州城外。 洛子玉已经摸清了城中情况。 “主子,阿九来报,果然从前日开始,白莲教就开始转移人员和粮草辎重了。现今约莫有两万余人聚集在苍梧山下的山谷里,看样子是要逃入黄岭大山。” 洛子玉看着墙上的地图思索了半刻,才不急不慢地说道: “既然逃走了这么多人,看来其余两城估摸只剩些虾兵蟹将了。传我令下去,所有兵马调回镜州城外。让周朗派五万人马分四门佯装攻城,每隔半个时辰上前叫阵射箭。 然后点一千弓箭手,从侧面上山埋伏在苍梧山谷四周。让马彪点一万骑兵,用软布包住马蹄,随我前往山谷擒敌。” “还有,苍梧山以东只有一条路往黄岭大山,薛平你带一万人马埋伏在路边,咱们这次让这圣母成为真正的剩母!” 就这样,洛子玉布下的大网慢慢地收拢了…… 第299章 毁于一旦 镜州苍梧山现在已是修罗地狱。 那山谷里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整个弥勒寺也烧成了一片废墟。 “主子,搜遍了整个山都没有找到邪教圣母和姓阮的护法。” “无妨!这次两万多白莲妖孽已经伏诛,几个长老也都死了,两只丧家之犬倒也掀不起什么滔天巨浪。” 这时洛九兴冲冲跑来:“主子爷,属下在山顶发现一处密洞,里头……里头有……” 洛子玉看自个手下这般激动,也知道其中必有蹊跷。 “说吧,发现了什么?” 洛九凑过去小声说道:“属下发现了白莲教的宝库,光金银珠宝就有好几十箱,还有数不尽的奇珍异宝,应该价值几百万两之巨。而且属下还在邪教圣母的莲台下找到了这个!”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 洛子玉接过来册子随手翻看了两页,里头是大梁各州府入教人员的名单,其中有除去皇亲国戚,官员将领,至少也是本地富绅名流,不禁冷哼一声。 “这些人受着大梁的皇恩,竟然与这邪门歪道勾连,试图造反,果真是狼心狗肺之人,都该杀了。” “主子,那咱们?!” “把那些银钱全部送去玉熙山庄,至于这些捉获的余孽和名册就让我那姐夫去头疼吧。” “主子,这宝库要是咱们全扣下了,皇上要是知道会不会迁怒于你。” 洛子玉冷笑一声:“如今我未及弱冠已是国公身份,朝廷已经没什么可以封赏的了,再赏上去就得裂土封王了。我朝异姓封王又有几个好结果的?我要了这财宝,也算给了他台阶下。一功一过,朝廷没话说了,大家也就都太平了。” 众亲信听了后,心下一凛,当今圣上可不是个好相与的,自个主子这般做倒是极聪明稳妥的。只是心里还是为自个主子感到不平,毕竟立了这么大的功劳! 密道中,白紫涵和阮香云狼狈逃脱着。 “圣母,咱们快走吧,那杀神说不得就追来了。” 白紫涵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下斩龙石吧!” 很快两人来到一处关卡,一拧墙壁上那莲花灯盏,头顶立马传来“轰隆隆”的响声,接着密道里尘土飞扬。 就见一块重达万斤的巨石慢慢地落了下来。 看着密道另一头一点点消失,白紫涵目眦欲裂,那恨意一股股地涌上了心头。 五年前原主练功走火入魔,自己穿越到这具身体里,接收了所有的记忆,连武功都得心应手。 这五年来白莲教呕心沥血,卧薪尝胆,用乡村蚕食城市的法子一点一点地发展到了这个地步,想不到被那活阎王毁于一旦。 白紫涵眼中满是不甘和愤恨。 我白紫涵前世今生都不是个认输的人,姓洛的,我要让你血债血偿。 “走!” “圣母咱们去哪里?” 白紫涵眼神闪了闪:“去平川县!” “平川县?圣母你是要去找那王桃花,可是她不是困在棋盘山吗?” 白紫涵抬起手打住,嘴角冷笑道:“我有预感她会活着出山,咱们先去等着。” 笑话,天选的穿越者哪有那般容易丧命? 阮香云还有些半信半疑。 “我收到消息,那姓洛的既然动用了隐藏在平川和九江的暗卫进山找那丫头,就证明两人相交甚厚。” “圣母,你是想……” “姓洛的会暗渡陈仓,我们就引鱼上钩。你放出莲花令,让各州县剩余的教徒齐聚平川县。我要在这里把他们碎尸万段。” 经过几日的休养,王桃花的伤口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本来她打算一直呆在山洞里的,哪料昨日夜里自己睡得正香,突然听到“咔擦咔擦”的声响。 王桃花立马从梦中惊醒! 为了防止野兽来袭击自己,她在洞口十米处用树藤上上下下拉了十来道拦绳,又结了几个绳圈,砍来些带刺的树枝挡着,地上则铺了晒得极干的树枝,只要一踩上去,保准发出声响。 她往那边一看,一对绿莹莹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自个,在这寂静漆黑的深山老林颇为吓人。 “谁!给老娘滚出来!” 王桃花大喝了一声,举着火把,拿着削尖的木棍就往前探了几步。 火光一照,就看到是那日的老冤家——野猪。 此刻它被那几道树藤缠住了,正“哼哼”地扭来扭去。看到王桃花那是更愤怒了,鼻子里喷着粗粗的气,使出蛮力撞着。 眼瞅着树藤一根根断去,王桃花心道一声:“不好!” 赶紧拿着木棍狠狠扎去,好巧不巧正刺中了那野猪的眼睛。 “嗷!” 那野猪惨叫一声,吓得周边林子里的鸟儿纷纷逃蹿。它发狂了,像卡车一样就要冲过来! 王桃花“咕嘟”一声吞着口水,赶紧拿着火把往前晃了晃,对方果然怕了,竟然生生地刹住脚,往后退了几步。 这自然界的法则就是如此,一物降一物,再凶猛的野兽也是怕火的! 王桃花就这般战战兢兢地撤回了山洞,把洞口的火添得更旺了几分。 那老猪哥果然只是远远地看着,任由脸上流满了鲜血,剩下的那只眼睛里全是惊恐和愤怒。 一猪一人就这般对峙了半个时辰,那野猪才带着不甘,“哼哼唧唧”地隐进了夜色里。 可王桃花仍然不敢放松下来,就这么守着火堆坐到了天明! 这地方已经不安全了,不能再等了,她还是决定自个先往山下走去。 不过为了让孙家的人找到自己,她还是用木炭在石壁上写了:“各位大侠若是来寻我,就顺着东边的小溪往下走!王桃花敬上!” 于是她把昨天采的野果子全部带上,又拿上那根削尖的棍子,顺着小溪往下走去。 这古人的村庄都是沿着河流分布,她相信在小溪的尽头会有村庄出现。 一路走去,丛林愈发密集,王桃花用棍子劈砍着灌木,用匕首割着藤蔓,倒是惊险连连。 一会儿遇到一条老长的蛇从面前“嗖”地爬了过去,一会儿又有一只快有鸡蛋大的黑毛蜘蛛从眼前垂落,至于那各种虫子数不胜数,把王桃花弄得心烦意乱。 她掬起一捧溪水洗了个脸,喝了几口水,找了个大石头歇了歇。 眼前还是一望无际的绿林,也不知道还要走多久。 再说洛十三几人找了几天,终于发现了线索。 “头,这边树上有痕迹。” 洛十三摸了摸,看了看:“嗯,是这几天刻的,大家分开来仔细找找!” 很快又有了发现。 “头,快来。这里有砍倒的芭蕉树。” 几人赶紧跑了过去,果然看到几棵拦腰砍断的芭蕉树,树心还挖了个洞,里头还有一汪清水,明显是有人用来蓄水的。 洛十三脸色一喜:“看来那姑娘来过这里。咱们顺着这记号往前走去!” 可没走几步,众人就在几块石头上发现了几片斑驳的血迹,还一路延伸到了前方。 几人心下一紧,这么多血?!那姑娘不会出了意外吧!? 就在这时,草丛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嘘!” 洛十三做了个手势,众人跃到了周边的树上。 那野猪前天夜里受了伤,疼了一天本就发狂发躁,刚才明明听见了两脚猴子的声音。可是来了后,两脚猴子却不见了,只得在那里打着转转,发泄着怒气。 洛十三见它一只眼睛血肉模糊,还流着鲜血,立马朝几人眨了眨眼睛。 于是几道身影如鸟儿般落下。 野猪见来了人那叫一个高兴,龇牙咧嘴,就要朝人冲撞过去。 不料这些两脚猴子就跟长了翅膀似的,飞到了它的身后,还没得那野猪回头,五六把利剑已经刺穿了它的腹部。 那野猪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还没正面“刚”一个回合,自己就猪命升天了。 洛十三俯身看去,那猪眼睛明显是被尖利之物所伤。又看那野猪肚子鼓鼓囊囊,也是十分怀疑。 “阿角,把它肚子破开!” “是,头!” 很快那野猪的肚子破开了,臭气熏天,好在里头除了树根野果和半只野兔子外,再无它物。 洛十三的心这才放下了。 “头,看来那些血迹是这头猪的,想来是那姑娘伤了它。啧啧,这姑娘是个凶悍的。” “别胡扯了,走,继续顺着血迹找去。” 最后一行人找到了王桃花躲避的山洞,里头除了一堆野兔的骨头,还有几个八月炸的皮和两根带血的布条,最引人注目的是石壁上的字。 “头,看来桃花姑娘这几天就住在这里。” 洛十三点头:“从这果皮干瘪来看,应该刚走了一两天,咱们加快速度,说不定就能赶上了。” 第300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现在日上中天,正是阳光最毒辣的时候。 王桃花打算多歇一会儿,她从篓子里拿出最后的三个八月炸,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 “好想吃饭呀!” 这么一想,肚子就更饿了,里头就跟个坦克一样“轰隆隆”地轧了过去。难怪老话常说:果子不挨饿,一筐肚打锣。这果子果真只能骗骗嘴巴! 前几日好不容易抓了只兔子打牙祭,自个饿狠了,一天就给炫完了,也没想着留点,真是失算呀! 王桃花一边吐着八月炸的籽,一边四处打量着周围。 “呱呱!” 突然一声清脆的蛙鸣吸引了王桃花的注意。 侧眼看去,溪边的石头上趴了一只绿色的带着花纹的青蛙。 “嘿,这可是个好蛙,见我没东西吃,自个送上门来了,真是舍身取义,嗯,配享太庙。” 接着王桃花就蹑手蹑脚地朝那青蛙走了过去,然后纵身一扑。 好家伙,被它逃了。 那青蛙鼓着对大眼睛,蹲在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头上,“呱呱呱”地叫着,似乎在嘲笑王桃花。 “两只脚的猴子,就凭你也想抓住我至高无上的呱呱大王。” 王桃花撸起袖子,好吧,现在两只袖子已经破破烂烂了,只能气呼呼地举起拳头。 “不抓住你,我……我就不叫桃花,改名霉花,倒霉的霉。” 最终在王桃花扑了几个大花脸后,按住了一只青蛙腿。 看着那青蛙使劲地蹦跶,又赶紧伸出另一只手把它盖住。 感受到手心里的跳跃和挣扎,王桃花心花怒放。 “哼,我就说了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吧。” 她寻来一根草藤给青蛙五花大绑后,就扔进了篓子里。 许是现在天气热了,那青蛙接着一个接一个地叫唤了起来。 “呱,呱呱!” 王桃花就这边扑一下,那边跑一趟,倒是抓到了五六只绿皮青蛙。翻石头的时候还抓到了三只鸭蛋大小的山螃蟹。 “哈哈,这下晚饭有着落了。” 王桃花把青蛙和螃蟹全绑好后扔进了篓子里,继续往前走去,她要在天黑之前找到一个睡觉的地方。 可好运气似乎用完了,她足足走了两个多时辰,根本没有合适的落脚点。 眼看日头已经西移,再有一个多时辰就要天黑了,王桃花也有些心急了。 最后只能找了一棵大树,去捡来了几根粗壮的树枝,架着它的枝桠,临时搭了个棚子。 怕夜里有野兽和毒蛇跑来,王桃花又花了半个时辰在周围一圈挖了浅浅的沟,里头砍来刺树扔在里头,外围依然用树藤拦了一圈。 这般一波操作结束,日头就下山了,只剩天边一点微光。 王桃花从背篓里取出一个钻了孔的竹筒,里头铺了一层小石子,上面是一层烧到一半的木炭,用薄灰盖着。 这是王桃花想的法子,把炭火带着,实在是那钻木取火太麻烦了。 可倒出来大部分炭都灭了,只剩几块苟延残喘地亮着了光。 王桃花赶紧把干苔藓和芦苇毛盖了上去,小口小口地吹着,很快火就烧起来了。 她拿出那三只螃蟹用芭蕉叶子裹扎紧了,外头抹上一层烂泥,埋在那堆火的旁边,就去小溪边处理那五六只青蛙了。 这事情小时候可没少做! 那时候是用线穿了棉花在草丛里,稻田里抖着,那青蛙就会被引了出来。抓住青蛙后,通常会剥了皮,去了内脏,下辣子蒜子生姜爆炒也是农家的一道好菜。 不过现在没调料,只能生生地烤了吃了。 正要回去,看到溪边有棵木姜子树,上面的结满了棕褐色的木姜子。 木姜子 这木姜子性温,味辛、苦。归脾、胃经。有温中,行气,止痛,燥湿健脾,消食,解毒消肿的功效。 因为味道辛辣,能够强烈刺激味蕾,十分提神,前世村人常常和野茱萸一起采摘了,晒干后当调料用。 王桃花采了许多,用石头砸烂后,把汁液涂抹在青蛙的身上,刚好可以去去青蛙身上的泥腥味,顺带提点味道。 接着用木棍子串上,把六只健美蛙架在火边烤了起来。 突然一股香味冲了出来,王桃花赶紧用棍子把几个黑乎乎的疙瘩从灰堆里扒拉了出来。 “山螃蟹烤好了!” 把泥团往地上一砸,四分五裂,里头顿时腾出一股香气,还略带着淡淡的腥味。 王桃花揭开烤的焦黄的芭蕉叶,里头的山螃蟹烤得红彤彤的,跟玛瑙似的,看起来就很有食欲。可揭开蟹盖,除去一些乱七八糟的,就没剩什么可以吃的了。 王桃花把肉吃得一丝不剩,又看那钳子烤得焦酥,于是“嘎嘣嘎嘣”地嚼了起来。 三只螃蟹吃完,肚子里没一点儿底。等到几只青蛙烤得焦黄,王桃花迫不及待地大口吃了起来。 这青蛙每日蹦跳,肌肉结实。雪白的肉一瓣一瓣的,跟蒜瓣似的,很是紧实鲜甜。由于抹了木姜子,还多了一丝香辣,要是有盐,那味道绝对可以上酒楼了。 等王桃花吐出最后一根骨头,打了个饱嗝,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 哎,总算填饱了肚子,这饭后要是再来一碗冰镇的奶茶,那该多惬意呀! 到了半夜,一声惊雷炸响,整个大山都仿佛在晃动,王桃花顿时被吓醒了。 还没等她做出反应,豆大的雨点已经“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 夏夜的雷雨本就来的急,来的猛,很快火堆也浇灭了,周围漆黑一片。而她那棚子本就是几个木棍子搭的,自然挡不了雨,垮塌了下来,不仅把王桃花淋成了落汤鸡,还砸了她好几下。 现在那地上窝着水,一片泥泞也没法坐了,她干脆爬到树上躲了起来。 好吧,外头下大雨,树上也是水滴不断,王桃花只能任由它了。 好在半个时辰后,雨就停了,王桃花浑身没一处是干的。现在空气倒是凉爽了很多,可身上湿哒哒很让人难受! 王桃花只能趁着夜深人静把里头亵衣脱下来,拧干了水,晾在树枝间,想着到早晨应该能被山风吹干了。 她斜躺在树杈间,心里嘀咕不止:“这都什么事呀?流落深山吃不饱就算了,还得淋雨,自个是打碎了老天爷的饭碗了吗,咋这么衰呢!” 想七想八了一通,困意就涌上了头…… 第二日天,炙热的阳光透过树缝落在眼睛上,王桃花醒了过来。她刚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就从树上摔了下来。 “咚!” “哎呀!我的屁股!” 好在那树不算高,不然保准伤筋动骨了。 王桃花摸摸身上的衣裳早就吹干了,那亵衣也干了,忙换了上去。 昨夜下了雨,那溪水倒是涨了些,可外头老早就被毒辣的阳光晒了个透。 王桃花洗了把脸,漱了下口,就把几个竹筒放进篓子里,继续赶起了路…… 第301章 天子一怒,伏尸千里 大梁,太宸殿。 该是上早朝的时候了。 等云钟一响,百官按品级鱼贯而入。 宣景帝看着洛子玉报捷的奏章,那是眉飞色舞,喜笑颜开。 这白莲教就像附骨之疽,时不时发作一下,疼死个人。现在几万妖孽都已除尽了,胡人又赶出了漠北,内忧外患都没了,大梁又可以万世永固了。 随之心里又苦恼了起来,自个这小舅子已经是国公之位了,此次又立大功,再封就只能封王了。 但纵观史书,自古来藩王事多。这些异姓王可不是个善茬,初时还守法度,后来多是拥兵自重,尾大不掉,最是难缠,往往要动摇国基的。 可是立此大功倘若不赏,这帝王的威仪和朝廷的颜面又该怎么办? 好在立马有人为他分忧了。 监察御史方荃朗声道:“陛下,臣有事请奏。” 宣景帝正愁着呢,看是平日里最爱打小报告的老头,有些不耐烦。 “方爱卿,你有何事啊?” “陛下,臣要弹劾洛小公爷。” 宣景帝立马来了精神,心里这叫一个开心呀,那就好比三伏天喝下了一杯冰水,通体舒畅。 顿时看这老头都亲切了几分。 “方爱卿,这子玉刚为我大梁立下奇功,你弹劾他所为何事呀?可不能捕风捉影,免得寒了功臣之心。” 方荃见皇帝话里话外都在支持自己,腰板更是挺得笔直:“陛下,那洛小公爷虽立大功,却也居功自傲,妄杀无辜。臣听闻镜州三城里有许多百姓是受白莲邪教蒙蔽胁迫才上城门守城。此次邪教除尽,这些人本该也是受害者,应该好好安抚,以示朝廷之恩。 可是洛小公爷也不经过三司会审,六职衙门调查就全部拉去城外斩杀了。陛下,那可是几千人呀,血流成河,哭声震天,这么做有伤天和呀,还请陛下重责洛小公爷。” 说着便跪了下去。 众人还没回过神来,监察院给事中杜衍也跪了下来。 “陛下,下官也要弹劾洛小公爷。” 百官就看到宣景帝面上微带喜色地点点头,心里顿时明白了几分。这时洛小公爷功高震主了!!! “杜爱卿,说吧!” “陛下,微臣听闻白莲教十来年积攒的财宝不下三百万之巨,可洛小公爷一文都未上缴国库,而是纳入私院。这是明晃晃的贪赃枉法呀!还请陛下明鉴。” “陛下,臣也有事请奏……” 这弹劾洛子玉之事就像推翻了多米诺骨牌,一时间跪下去了五六人。 一些老狐狸看跪下的人多是与楚王亲近之人,心下立马明了。 这是楚王为护国公不肯站队在报复呢! 可龙椅上的宣景帝却慢慢地敛了脸上的喜色,变得冷肃了起来。 他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想不到楚王已经被禁足了,还能指使这么多人为他摇旗呐喊,看来自己是小看了这个大儿子了! 朝堂就这般突然安静了下来,百官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皇帝葫芦里卖着什么药!?果真是“圣心难测”! 宣景帝正要开口,外头又传来了急报,原来是洛小公爷用宣景帝赐予的金令箭送来了一封厚厚的密信。 等宣景帝看完密信和那本名单册子,那脸色已经黑到了脚底板了,一股无名之火把五脏六腑都给点燃了。 他冰冷的目光扫了眼微微垂头的百官,众人立马觉得脖子间多了一股寒气,纷纷猜测那密信中到底说了什么事,让陛下如此气怒! 就见宣景帝一拍龙案,把那册子拿起来。 “诸位爱卿可知这册子里写了什么?” 没有一个人刚接话,纷纷跪倒,齐声说道:“臣惶恐,猜不到。” 宣景帝冷笑一声:“惶恐!?我看你们的胆子比谁都大!朕给你们一把刀,都敢架在朕的脖子上吧。” “微臣不敢,皇上息怒!” 众人把头埋得更低,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猜测着发生了什么事! “你们日日口里喊着万岁,喊着圣上圣明,大梁永固,原来都是巧言令色,包藏祸心,朕却不知你们竟把朕当成猴耍了这么多年!” 宣景帝走到龙椅前,把那册子递给一旁的黄公公。 “黄章,把这首页几人的名字给朕大声地念出来。” 黄公公忙接过册子:“老奴遵旨。” 他才扫了一眼,眉头就陡然竖起,心头一震:“看来今日,又有人要血染这皇殿了。” 接着尖着嗓子念道:“宣景十九年春,汾阳王入教,敬献银十万两,白玉弥勒佛和黄金无生老母一尊,圣母特封为白莲正使。” 话音刚落,满堂皆静,众人瞠目结舌。 这汾阳王可是皇上最小的弟弟,皇上向来对其荣恩颇重,想不到竟然入了邪教。 一时间所有人的心都绷得紧紧的,看来那册子上是入教的名单。有些心怀鬼胎的人已经瑟瑟发抖,面如土色。 宣景帝面如寒霜,声音里满是冰碴子。 “别停下,给朕继续念!” “宣景十九年仲秋,宁成侯入教,敬献银五万五千两,五色麋鹿一头,圣母亲封白莲副使。”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跪在前列的宁成侯,就见那老头就跟打摆子一样全身颤抖个不停。 “陛下,老……老臣……” “宁成侯,当初朕派你入蜀地寻那五色麋鹿,你怎么说来着?臣走遍蜀地,日夜不敢轻怠,也未寻到五色麋鹿,想来那东西是祥瑞,已飞升天际了。好啊,原来是献给了你的新主子。” 宁成侯吓得一口老痰卡在喉咙里,掐着脖子半天说不出话,最后头一歪,当场死在了大殿之上。 黄公公怜悯地看了眼只剩一把骨头的老头,继续念道:“宣景二十年夏,户部郎中方修怀入教,敬献银五万两,南海明珠三颗,圣母亲封白莲副使。” 好吧,又一个老头晕倒了。 这时宣景帝一抬手,黄公公立马收住了嘴,退到了一边。 “朕也不念了,你们谁投了邪教自个站出来吧?现在站出来,朕罪在你一人,若是再敢隐瞒,诛九族不恕。” “陛下,饶命呀!微臣糊涂,臣有罪呀!” 就见人群里一个半百的老头拼命地磕头,痛哭流涕。 接着又有三四个人磕头认罪。 宣景帝看着这些人,气得大笑起来:“好啊,好啊,想不到在朕的朝堂上竟然闹出了这般大的笑话。可是朕平日寡恩无义,待你们太薄了?” 百官一凛:“陛下,臣等有罪,臣等罪该万死!” “难怪那白莲教短短几年就成了这般气候,原来是你们这些人养着,护着,敬着,你们一个个作为我大梁的肱骨之臣,竟然勾连邪教,吃里扒外,对得起朕吗?想想,前朝“永宁之乱”才过了多久?那永宁皇帝被邪教刺死,那后殿地砖上的血迹还没褪去吧!?” 所有人都吓得不敢说话。这前朝永宁帝因为邪教造反,国破帝死,才有了现在的大梁王朝。 君王一怒,伏尸千里。 最终的结局是,汾阳王被赐死,官员三品以上全部抄家诛九族,至于其余官员和地方富户乡绅全部充没家产,本人秋后斩首,不过并未累及家眷老小,也算是宣景帝的网开了一面。 一时间牵连的人数竟然多达千余人,京城内外,人心惶惶。 而那几个弹劾洛子玉的御史言官风也遭了殃,这节骨眼上被皇帝迁怒了,全被贬去了蛮荒之地放羊了。 至于当事人洛子玉功过相抵。虽未晋封王爵,皇上还是许他爵位可承袭三代,并赏赐了蟒袍一件,宝剑一柄,以示尊荣。 最难受的要数争储热门选手楚王了,当天就接到了皇帝老爹的口谕。 “朕听闻楚王禁足期间,日日戏酒玩乐,不思悔改,发去皇陵,替朕尽孝,为先皇守灵。非朕旨意,此生不许回朝。钦此!” 楚王听了,如遭雷击,当夜大醉如泥,痛哭一宿。第二日非要去宫里求情,却被皇帝的金瓜力士直接扔出了宫门。最后只能心如死灰地去守皇陵了。 到现在为止,众人终于明白皇上对这个长子是真的厌弃了。 这一切,洛子玉可不感兴趣。他在看完洛十三的密信后,大手一挥,十几队人马飞奔去了棋盘山…… 第301章 终于吃到盐味了 也许是老天爷为了补偿王桃花,今日她福星高照,运气不错,在溪边找到了一个颇大的山洞。 看那样子应该是不知什么时候地震留下的裂缝。里头很是空旷干爽,这下王桃花不担心自个风吹日晒雨淋了。 最让她满意的是洞口极小,只容一个人进出,睡觉时只要用石头树枝把洞口堵住,野兽就进不来了。 她寻来干树枝在里头铺了一张床,然后就开始钻木取火了。 现在有了经验,点火就快多了。可饶是这样,依然把王桃花累的够呛。 她往地上一摊:“这儿还不错,先暂时住着吧。哎,累死了,我先眯一会儿。” 不是王桃花偷懒不愿意走,已经六七天没吃盐了,又没好好吃顿饭,那力气用得很快,通常走上一个多时辰就腰酸腿软,眼睛直发花。 “得找点盐巴吃吃,不然这身体太容易疲劳了。可这盐去哪里找呢?” 要知道无论古人还是现代人,吃盐几乎是来源于井盐,矿盐,湖盐和海盐。 这深山老林就算有矿盐自己也挖不到。 王桃花看着满洞的石头心里琢磨着,以前看动物世界,还有一种羊会爬到老高的地方去舔石头,专家说是那里头有盐分。要不自己也把这洞里的石头也挨个舔一下! 可很快她就看到一只傲娇的赖毛虫弓着背从一块石头上一伸一缩地爬了过去,就立马打消了主意。 得,不吃也死不了,还是先忍忍吧! 休息了一会儿,恢复了些力气,王桃花要为午饭做准备了。 刚才她已经听到了蛙声,今天继续开启烤蛙肉! 她来到溪边,眼睛都直了。就见一只超大的青蛙跳了出去,立马屁颠屁颠地追了过去。 追了一刻钟,那青蛙竟然往一个石缝里钻了去,气得王桃花直跺脚。 于是捡起一根棍子往洞里直捅。 “喂,蛙蛙,快出来呀!姐姐带你去做个桑拿!免费的!” “那啥,王子殿下请出洞!” 也许是王桃花捅得狠了,也许是她太聒噪了,那青蛙还真跳出来了。 王桃花赶紧追了过去,那青蛙左跳一下,右蹦一下,似乎在戏耍着它。 这时它停在一棵树下,王桃花找准时机扑了过去,依旧扑了空。 王桃花愤愤地捶着地,鼻尖闻到一股清香。抬头看去眼前那树开满了黄白色的花。那些花不大,只有黄豆般大,凑成一团,看起来就像树枝上扑着无数的萤火虫。 可最令她奇怪的是,那树叶,树皮上竟然渗出了一层白白的霜。 盐肤木 王桃花下意识地摘了片叶子,闻了闻,竟然有股淡淡的咸味,又看那背面的白霜跟盐有些相似,于是用舌尖舔了舔。 “哎,娘也,还真是咸的。” 很快脑海里就想起了一样东西,盐肤木。 这盐肤木得名是由于其树皮、树叶、果实和花瓣都能析出一层白色的盐霜,尤其是果实中。 这种白色盐霜很咸,若是吃果子还有奇异的酸味。过去穷苦的百姓们会利用盐肤木收集盐霜,满足基本的生活需求。 书里也记载盐肤木可以生津降火,化痰,润肺滋肾,消毒,止痢收汗。 她更记起以前有个川蜀的朋友说过,他们家乡会用一种盐果子来做菜,味道还不错,想来就是这种树了。只不过这种树盐并不是真正的盐,不能完全替代用盐! 王桃花这下开心了,赶紧从怀里掏出帕子,捡起一块石头在树皮上刮了起来。于是白色的盐霜如雪花一般纷纷落下。 这还真是瞌睡遇到了枕头!有了这些盐,吃食总算有味道了。 等刮了半帕子,王桃花便小心翼翼地塞进了怀里。 接着又拱着屁股,在草丛里扒拉了起来。可这青蛙就好像集体冬眠了,一只都没出来。 “刚才那只青蛙不会真是头头吧,然后告诫自己的子孙躲了起来了吧!”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向下走了一会儿,竟然出现了一个澡盆子大的水潭子,里头有一群小鱼在游动。 “没有大头蛙,跳水鱼也不错!” 王桃花赶紧跳下水,把上下两个流水口用石头堆起来,然后开始用手舀水。 眼见着水位越来越低,那些小鱼蹦跳了起来,溅起了无数的水花。 王桃花那个兴奋呀,手上动作更快了。渐渐地,水干了,十来条鱼就翻着白肚皮躺在池子底蹦跶,大的有两根指头,小的只有柳叶大小,还有些小草虾。 王桃花可不客气,一网打尽。 她拔来一根细草从它腮里头穿过去,竟然有长长的一串。 王桃花想着鱼还有些少,就顺着小溪一路扒拉石头,最后螃蟹,青蛙没抓到,沙蚬子倒是摸到了一大捧。 这沙蚬子小时候也是摸过,最大的只有指甲壳大,最小的只有瓜子大,它们对水质要求很高,只长在干净的溪里,河里。煮熟后那汤水乳白色的,很是鲜美。不过壳大,肉就没多少了,苍蝇脑袋一星点。 王桃花打算中午煮个蚬子汤,配上烤鱼也是十分不错的。 回了山洞,王桃花用石块架起一个灶。把沙蚬喝小虾倒了竹筒里,灌了水,就开始煮了起来。其它十来条小鱼挤去了内脏,抹上些木姜子汁液,用木棍子串好,架在火边慢慢烘烤。 那竹筒里的水被煮沸了,里头的沙蚬子翻滚着,张开了口子,散发着淡淡的鲜味。王桃花把树上刮下来的盐霜加了些进去,那鲜味更是浓了几分。 小溪鱼被烘烤后,表皮慢慢变皱,变干,接着微微发黄,“滋滋”地往外冒着油。 王桃花把盐霜捻碎,微微撒了些上去,那香味就散了出来。用木棍子把竹筒夹了出来后,晾了晾,就吹着热气喝了起来。 不得不说这盐真是“百味之王”,加了盐后汤十分鲜美。 王桃花感觉一口热汤喝下去,通体舒畅!虽然那汗“扑扑”地流,却停不下嘴来。那小溪鱼一点儿腥味也没有,肉白白的,很是细腻。不过骨头有些多,果真这么小的鱼儿更适合炸来吃。 此刻,洛十三几人已经顺着小溪走了大半天了,很快就找到了王桃花搭的棚子。 “头,这果皮和青蛙骨头这般新鲜,应该是昨日的,看来咱们离姑娘不远了。” “这棚子垮塌成这样,想来昨夜那场大雨,姑娘是淋到了。咱们也别歇息了,赶路要紧。” “好!” 很快一行人就匆匆上了路。 第302章 可怕的泥窝子 吃了午饭后,王桃花背上篓子就往溪边的林子里走去。 这边的林子也十分密,许是昨日夜里下了雨,有些地方还窝着水,一不小心就踩个一脚泥泞。 王桃花用棍子边敲打着,边四处打量着。走了一个多时辰,就只找到了几个八月炸。 王桃花抹了把汗,呼出一口热气。 见路边有几根半人高的酸杆杆,立马“波”的一声掰了下来,剥掉外头花花斑斑的皮,露出里头青绿色的果肉,“卡擦”,咬上一口。 酸酸的汁水瞬间溢满口腔,让人情不自禁地皱起了眉头,吸起了凉气,喉头的燥热也消散了几分。这般酸,又让人欲罢不能地咬上第二口。 “这酸杆杆好多年没吃了,还是这般味道,能酸掉了人的牙。” 于是她一边吃着酸杆杆,一边往前走着,突然看到一只五颜六色的野鸡从眼前一闪而过。 王桃花激动得话都说不出来了,脑海里瞬间闪过外酥里嫩的叫花鸡,便悄摸摸地跟在了后头。 野鸡似乎没察觉到危险,抖抖尾巴,耸耸脖子,在那边快活地蹓跶着,跳跃着。 王桃花见对方离自己也没几步路了,拿着篓子就飞快地扑了过去。 “咕咕咕!” 野鸡受到惊吓,撒腿就往前跑去。 王桃花紧追不舍。 “野鸡,你给本姑娘站住,别跑,你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谁料,那野鸡最后扑腾着翅膀飞上了枝头,而王桃花脚下一空,“彭”的一声摔进了一个泥潭。 “啊呀!” 泥水四溅,王桃花赶紧挣扎着往边上爬去,可那脚下却被人拽住了一样,使不上半点儿力气。 “糟糕了!这是个泥窝子。” 泥窝子就是沼泽! 昨夜下了大雨,这泥窝子上落满了叶子,从外头一下子还真看不出来。加上王桃花刚才又一心扑在野鸡上,自是没有注意脚下。 王桃花稍微提了提脚,果然身体又往下沉了几分,就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看着黑漆漆的泥面冒着泡泡,前胸后背像贴着两堵墙,动又动不了,她心里慌急了。 这泥窝子就像只巨兽在一步一步地把自己给吞噬了。 咋办?难不成自个要死在这泥窝子里?不行,不行,太难受了,太憋屈了!我得自救! 她朝四周看去,除了些杂草,还有几棵手腕子粗的树,那树枝延伸了过来。王桃花使劲伸长胳膊还是差了一截。 怎么抓住树枝呢? 王桃飞快地想着办法。这时她把另一只袖子扯了下来,用牙齿和手扯成布条接在一起,最前后做了个绳圈。 王桃花放慢呼吸,看准最近的树枝,把布条朝树枝上甩去。 一下,两下,三下……都失败了。 随着身子晃动,王桃花已经从腰间下沉到了肋巴骨了,急得满头大汗。 好在这时布条上的绳圈挂住了一个树茬子,王桃花扯了扯就绑紧了。 她心下一片激动,拽着布条,借着那树枝的力往边上挪去。 这泥浆太吃力了!两条腿就跟被胶水粘住似的,王桃花走了半刻钟才挪动了不到一拳的距离。 可惜树太细瘦了,已经要弯成了一道弓。 快了,快了,只剩一步之遥了,王桃花扑着身子已经快摸到岸边了,心里顿时涌起了希望。 许是搅动了泥水,旁边突然浮起了只腐烂了一半的野兔了,那兔头只剩一层毛皮,露出森森白骨,肥胖的蛆虫在眼窝里里钻进钻出,一股恶臭更是直冲天灵盖。 “娘呀!” 王桃花一下子慌了手脚,乱了节奏,树枝“蹦”的一声,被她扯断了。 王桃花失力,往后仰了下去,她赶紧稳住身子,可还是在泥浆里扑腾了几下。 这一变故,让她极速下沉,泥水已经漫来到了胸口。她就觉得有头猪压在自己的胸前,有些喘不过气来。 现在自己滑到了泥窝子的中间,那布条根本甩不到边上的树上了,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她看着那只近在咫尺的兔子尸体,竟然莫名的生出了一丝悲凉。 自己会不会也像它一样沉入泥中,然后慢慢地腐烂,变成这副模样。关键在这荒郊野岭,估计几百年都没人能发现自己。哎呀,死都不能入土为安,这……这也太惨了吧! 一股绝望突然涌上心头。 她再也忍不住了,指着天,嚎啕大哭了起来。 “老天爷,你牛,别人穿越都是锦衣玉食,咋到我这里就命运多舛了呢!你的心都偏到胳肢窝了!哼,我死不瞑目都是你害的。” “呜呜呜,早知道我就认命了,去当了劳什子的圣姑,何苦在这破林子里晃荡,左右还能多活几天。” 她就这么哭着,嚎着,眼瞅着泥浆已经盖到脖子上了,就像有只巨手在慢慢地掐紧。 第一次感到死亡离自己这么近! 突然,她听到有人说话,瞧瞧,意识都开始模糊了。 可很快她就听清楚了,这不是幻觉,是真有人来了。 这下王桃花激动了,赶紧大喊道:“救命啊,救命啊!” 洛十三几人顺着脚印来到这林子里,突然洛十三一摆手,侧着耳朵听了听。 “那边有人,快去看看!” 等几人找到王桃花时,泥浆已经溢到了嘴唇处了,王桃花根本不敢张嘴,生怕一张嘴就得吃上一口泥水。 “姑娘你别动,我们这就来救你!” 王桃花很是乖巧地眨眨眼睛,心想:“那啥,老天爷,其实你挺好的!” 与此同时,一封密信送到了洛子玉桌前。 “这女人看来是想把爷引去平川县,哼,不自量力,爷就将计就计,把你这祸害给除了。青竹!” “主子,有何吩咐?” “去,安排车马,咱们回平川县。” 第303章 呼!出山了 三天后,王桃花一行人终于走出了棋盘山。 这几日有洛十三几人的照顾,王桃花倒是过得颇为轻松。 可踏上官道的一瞬间,王桃花竟红了眼眶,前前后后在这深山老林折腾了十一天,她感觉自己半条命都没了。 洛十三朝空中射出一道信号烟,不过小半个时辰,几辆马车就“哒哒哒”地跑来了。 “姑娘,请上车吧!” 王桃花上了马车,见里头铺着软垫,放着靠背,还准备了茶水点心,心下暗自佩服,不愧是高门大户里出来的,就这般讲究也没谁了。 等马车进了平川县的城门,洛十三等人并没有直接送她回沟子村,而是往东街走去。 “洛大哥,咱们这是去哪呀?怎么不回村呀?” 王桃花探出头看了看,颇有些诧异。 洛十三很是客气地说道:“姑娘,属下接到命令,小公爷有请!” 王桃花一顿:“啥,那家伙又来平川县了!?” 见洛十三诧异地看来。 王桃花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他……他不是刚走没多久吗?我还……还想着他贵人事多,呵呵呵呵。” 洛十三笑道:“姑娘,半旬前,小公爷用雷霆手段除去了几万白莲邪教的妖孽,现在自是没事了。” 王桃花张口结舌,心道:“这姓洛的牛哄哄呀,这白莲教可不是小打小闹,那可是几万的好手。啧啧,不愧被称为杀神。” 不过一想到白莲教被铲除了,王桃花差点蹦起来唱一首《好运来》。压在心里的包袱立马轻松了许多,哈哈,自个总算能过上正常人的日子了! 马车一路进了孙府,王桃花又被带去了之前住的别院,小桃已经等在了门口。 “姑娘,屋里已经备好温水,我这就伺候你沐浴更衣吧。” 王桃花这十来天没好好洗澡,头发已经乱成了鸡窝,一绺一绺地打着结,衣服也是破破烂烂,跟个丐帮弟子一样,早就自己把自己嫌死了。 “哎呀,小桃,你可太贴心了。我今天可不得好好洗个澡,不然苍蝇非把我抬走了。” 小桃笑盈盈地说道:“姑娘,请跟我来吧。” 洛十三就拱拱手说道:“姑娘,待你沐浴更衣后,先行用饭,稍后小桃姑娘会带你去见小公爷的。” 王桃花赶紧回礼:“这一路谢过洛大哥了。” 很快王桃花就靠着浴桶舒服地吐了口气。 这些日子受的罪一幕一幕地在眼前闪现,让她五味杂陈,总算又度过了一劫。 这浴桶里放了牛乳和干花瓣,水很馨香软滑,屋里燃着袅袅的梅花香,小桃又在旁边细心地帮她揉着肩,按摩着手臂,王桃花就感觉四肢百骸都在放松,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等她从柔软的床榻上爬起来,一旁的小桃就赶紧凑了过来。 “姑娘,你醒了?” “小桃,我不是在泡澡吗?” 王桃花还有些迷糊。 “姑娘许是累了,在沐浴时睡着了,我就让人把你送到榻上休息了。” 王桃花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额头:“小桃,什么时辰了?” “姑娘,现在刚好未时三刻。姑娘可是要用饭?” 王桃花十来天没好好吃过一顿饭,早就馋得心肝脾肺肾全在叫嚣,忙点了点头。 很快一碗碗,一碟碟冒着香气的菜肴就端了上来。 王桃花看着那水晶肴肉,梅花糟鱼,桂子烧鸡……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等三碗大米饭吃完后,王桃花才悠哉悠哉地吃着一碗冰镇的奶茶! 这一刻,她觉得灵魂都在呐喊!原来吃饱喝足果真是有幸福感的。 “王桃花,都什么时辰了,你还吃着呢?” 王桃花就看到洛子玉笑盈盈地带着青竹从屋外走了进来。 王桃花理直气壮地说道:“我受了十几天的苦,不得好好补补!?” 洛子玉随意往椅子上一坐,眼睛一挑:“说来你命还真大,那棋盘山当地人都不敢往里头走,你竟毫发无伤地活了这么久!不错,不错。” 王桃花举着勺子嚷嚷着:“你这说的还是人话吗?啥叫毫发无伤?呐,这胳膊上被那死婆娘用飞镖伤了,差点手都废了。这脸上的口子是野猪拱下山坡划破的,最后我还掉进了泥窝子。哼,洛大哥再晚来一会儿,我保证做鬼来敲你的门。” 洛子玉看她张牙舞爪的模样,不禁好笑:“王桃花,这么说来,你还真是时运不济,命运多舛了。” 王桃花托着脸,忧伤地叹了口气:“哎,是吧!简直就是人在囧途呀!这老天爷就是可着劲折腾我,奇怪了,我也没得罪他老人家呀!真是流年不利。” 她突然瞥到了桌上吃剩了一半的烧鸡,一拍脑门:“哎哟喂,我想起来了,半年前,我向老天爷许诺说好要给它吃鸡的,这不就一直忘了吗?难怪我这倒霉事一件接着一件。 小桃,小桃,快帮我准备一只烧鸡,不,要两只。老天爷,咱们今晚吃鸡,大吉大利!” 小桃忙捂着嘴下去准备了。 洛子玉见她一惊一乍的更是乐开了怀,准备好好逗逗她。 “我觉得你也别求老天爷了,干脆求求本公爷吧,不然你还得多灾多难,小命不保!” 王桃花狐疑地看去:“求你?!我还有啥好求的?那白莲教不是已经被你给灭了嘛?” 一旁的青竹有些遗憾地说道:“姑娘有所不知,主子虽然斩杀了几万妖孽,可是那白莲圣母和护法逃脱了。据咱们的探子来报,那白莲圣母发了白莲令,各州府的白莲余孽渐渐往平川县聚集!所以为了姑娘的安全,才特意把姑娘接到孙府来的。” “啥?” 王桃花的勺子掉在了地上,满眼不可思议。 “那阮香云还活着?还有我那老乡……呸,那妖圣母也来了?” 青竹认真地点点头。 王桃花瞬间急了,自己这般戏耍,折辱白莲教,她们能放过自己?! 洛子玉两人就看她跟只无头苍蝇似的这里走走,那里走走:“哎呀,我的洛大公子呀,你怎么斩草不除根呢?这下可好了,这刀又架在了脖子上了。” 正好这时小桃端着两只烧鸡来了。 “姑娘,你要的烧鸡好了。” 王桃花苦笑道:“得,我也别敬老天爷了,这鸡留着我晚上吃吧!至少临死前多吃几顿饱饭,阎王爷说不定给我个好出生。” 这一世太苦了,下一世争取当个公主,王妃来着,过过锦衣玉食,呼奴唤婢的日子。 洛子玉玩味地笑道:“怎么,你这是怀疑本公爷护不住你?” 第304章 愿者上钩 王桃花一摊手,唉声叹气:“那啥,我是相信你呀,可她都不知道躲在哪处,你去哪里找?再说还有那么多教众,说不得我去外头买个烧饼都会被卡擦了。 我总不可能一直躲在孙府里头,那跟圈里的鸡有什么区别?我要自由自在地活着。还有你是不知道那阮香云功夫有多高?我离她那么老远,飞镖都能射中我。完了,完了,这次真是插翅难逃了。” “哼,雕虫小技,何足挂齿!” 王桃花翻了个白眼:“死装!!” 得知这个消息后,王桃花的快乐就没了。在经过深思熟虑,她还是无可奈何地看向了洛子玉。 “那啥,洛大公子我看你心平气和,波澜不惊的,一定有主意了吧?快跟我说说?” 洛子玉嘴角一弯:“主意嘛倒是有,就是不知道你肯不肯配合!?” 王桃花立马坐直了身子,举着三个手指头:“我发誓,我一定好好配合,你说往东走,我绝不往西边走,你说吃鸡,我绝不吃鸭。” 就听洛子玉缓缓说道:“你可知道为什么那圣母哪里都不去,偏偏要来平川县?” 王桃花一愣,有些不可思议地指着自己:“难……难不成是来找我的,天爷呀,我何德何能让她惦记着?!我真该谢谢她全家了!!!” 洛子玉“噗呲”一声笑了出来:“王桃花,我发现你这人脸皮是真厚呀,净喜欢往自己脸上贴金?你一来不是皇亲国戚,二来又跟她没有滔天仇恨,要想杀你,她随便派个人来就是了,干嘛自个巴巴地跑来?” 王桃花被说得老脸一红,还挣扎着说了句:“那……我……我不是烧了她的庙嘛!” 洛子玉似笑非笑地看去:“一座破庙哪值得她惦记?哼,她千里迢迢来平川不过是在等我来罢了。” 见王桃花还有些迷糊,不由得打趣道:“王桃花,平日看你挺聪慧的,怎么现在变得跟个榆木脑袋一样。” 王桃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别在那里装模作样了,有话快说!” “当初为了救你,本小爷把九江府所有暗卫都派了出去,我想那妖婆子必是知道的。加之你我买卖的来往,她肯定觉得咱们俩是……” 洛子玉突然顿了下。 王桃花虎着眼睛看来:“是什么?不会以为我是你的相好的,或者小妾吧,天爷呀,她是得了青光眼还是白内障啊!?” 洛子玉很是臭屁地哼了一声:“你想得美,就你这腰没腰,要屁股没屁股的,我能看上你!她自是以为咱们是关系极深的朋友。若是你出了山,就抓住你来引我来救,若是你没出来,哼,你的那几个家人也是枚好棋子。” 王桃花气鼓鼓地瞪着洛子玉,真想一拳头砸得他桃花满天飞,可也总算是把前后的事情理清楚了。 “哎呀!那冬儿她们可不就有危险了?” 青竹忙说道:“姑娘莫急,主子早就安排了人去保护冬儿姑娘几人了,连沟子村你亲近的那几家人也有人看着的。” 王桃花听后,长舒了口气,感激地看向洛子玉:“洛子玉,这次真的多亏了你!你想的太周到了,比女子还心细,佩服佩服。” 洛子玉眉头微皱:“王桃花,你这夸人还真是别出心裁,独一无二呀!” 王桃花正乐着,突然转念一想:“不对啊,我干嘛要谢你呀!这事分明就是你引起来的,要不是你端了人家的老巢,杀了人家几万教徒,她哪能这么不死不休地缠着我。真算起来,我还是被你牵连的!不行,这事你要负责到底!” 洛子玉白了她一眼:“王桃花,你这翻脸比翻书还快!爷,我算是大开眼界了。行,爷气量好,这事不跟你计较。不过你别忘了刚才发的誓,想活命,想自由,就得听我的。” 王桃花很是狗腿地点点头:“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不愧是京城第一少,有担当,有魄力,像个男人!那啥,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洛子玉都要被气笑了,什么叫像个男人,本小爷就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现如今,那妖婆子还不知道我来了平川县。明日我就把你回来的消息,让人偷偷送给她……” 接着洛子玉就把将计就计的事说了一遍。 这下王桃花就跟只踩到尾巴的猫,跳起来指着洛子玉控诉道: “无情呀,夺笋呀,我这九死一生从深山老林里出来,你竟然让我去做诱饵,洛子玉你太没人性了?都说你们这些达官贵人铁石心肠,草菅人命,哼,我今天还真见识到了!” 王桃花说得太激动了,唾沫星子都喷了出来。 洛子玉嫌弃地摸了摸脸,看王桃花怒瞪着自己:“既然要钓鱼自然得有个好鱼饵,不然这鱼哪会上钩。你放心,我定保你平安无事,咱们这次杀她个措手不及,有来无回。” 王桃花想了想,这事不解决自己是别想安生的日子。既然伸脖子是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还不如来的痛快点。 只能细细嘱咐道:“洛子玉咱们说话算话,你可千万得护着我。我要是死了,我做鬼都不放过你,每天缠着你。” 洛子玉讥笑道:“就你这笨鬼,本小爷家的门你都找不到。” 王桃花没好气地看着洛子玉,心道:“瞧瞧,自己果然是上了一艘贼船。” 很快,一张大网又慢慢地在平川县拉了…… 与此同时,平川县郊外的一个村子里。一间普普通通的茅屋里,白紫涵盘膝坐着,阮香云站在一旁,下手还跪着五六个人。 “圣母,白莲令发出去后,各地的弟兄们已经往平川县赶来,目前我等估摸了人数,大概有一千余人。” 白紫涵点点头:“好,我圣教之人忠心不二,将来必定和本圣母同赴莲花圣境,享百世福禄。阮护法你吩咐下去,已到的弟兄务必小心,不要暴露了身份。” “是,属下遵命。” 白紫涵又问道:“可是有那王桃花的消息?” 阮香云摇摇头:“圣母,那棋盘山太大了,咱们的人只能守在几个出口,倒是没看到有人下来。不过前日有弟兄从对面的山峰上看到有烟气升起,想来那丫头是活着的。” 白紫涵微微皱着眉头,冷笑道:“这么危险的山林都没把她折腾死,果然是只打不死的小强。那就再等两日,若是她出不来,咱们就先把铺子里的几人先抓来。” “是,圣母!那铺子里四周都有咱们的人看着呢?不过那姓洛的暗卫也埋伏在周边。” “哼,双拳难敌四手。本圣母若真要抓她们,就是如来佛挡在前头,也得让路!!” 第305章 故意还是有意? 自打王桃花逃进山里后,刘冬儿几人就跟被抽了筋似的,提不起半点精神。 每日铺子虽然还开着,可是根本没有心情招呼客人。 好在,罗七时不时让人送些消息过来,证明王桃花还活着,不然几人真不知道怎么活下去了。 特别是刘冬儿,一对眼睛哭得跟桃子似的,每天都红红肿肿的。 杜月娘毕竟是经了事的,只能强撑起来,一边照看着铺子,一边安抚刘冬儿和莫小兰两人。 她自个夜里也不知道起了多少次,对着老天爷又是拜,又是磕头,为王桃花的平安发下了一个个誓言。 随着白莲教被朝廷端了的消息传回来,各个州县的白莲余孽已经躲藏了起来。可是最近随着白莲令的出现,铺子周围明显又多了些陌生人。 什么卖绢帕花粉钗环的,卖炸果子糕点的,卖纸张毛笔的……就没少过。 不过那些人倒也安分守己,没有放肆。 这日午后,刘冬儿几人送完客人,就无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 “小兰姐,已经十一天了,姐还没回来,她在山里肯定过得很苦。” “二小姐,你别担心了。罗大哥不是说了吗,小姐在老林子里活得好好的呢,她还抓了兔子吃呢!小姐真厉害!” 莫小兰话刚说完,外头就走进来一个姑娘,径直坐在旁边的一张桌子上。 “掌柜的,我要一碗水晶冻,多些红豆和花生碎,对了,记得要洒些冰过的薄荷水。” 莫小兰忙起身招呼:“好的,客官你稍等,这就来。” 两人正要做水晶冻,突然愣住了。 冰薄荷水? 这……这是小姐才爱吃的口味,铺子里还没上过呢,她怎么知道? 瞬间一股电流钻遍全身,两人不可置信地朝来人看去。 小桃扬着笑脸看向两人,露出两个可爱的小虎牙。 “姑娘,你是?” 小桃做了个嘘的手势,把一张纸条塞在了调料壶下,然后故意大声地说道: “啥?没有冰的薄荷水了?怎么不早说。那算了,我明日再来吃吧。” 说着便施施然地出了铺子。 果然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迎面走了进来。 对的,小桃这般做就是要让白莲教的人听到,看到,然后传给后头的人,让他们去猜疑,去推测。 倘若小桃大大咧咧地说王桃花回来了,反而要引起对方猜疑了,不敢动手了。 有时候故弄玄虚,那些心思复杂之人才会上钩。 这边莫小兰上前把纸条拿了,匆匆拉着刘冬儿就去了后院。 等展开纸条就见上头写着:小兰,冬儿,杜婶我从山里出来了,因为铺子周围还有坏人,我现在不方便过来,过几天我就回来了。看完这信记得烧了。 “小兰姐,我认得这是姐的笔迹。她果真回来了,呜呜……这可太好了……” 莫小兰也激动地抱着她:“小姐平安了,小姐平安了。” 不一会儿,杜月娘和袁春花也知道了这消息,两人也是喜上眉梢。 杜月娘更是“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双手合十拜着。 “谢谢菩萨保佑小姐平安归来,信女杜月娘定当信守承诺,茹素一年。” 说着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 接下来,铺子里的笑声就多了起来,几人招待客人也轻快热情了许多。 等下晌,几个小喽啰找到蔡驴子。 “今日可有动静?” “驴哥,那几个娘们还是一副死样子。” 蔡驴子摸着下巴:“可是看仔细了?那几个娘们各个阴险狡诈的很。” 上次那小丫头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报信,才让水静庵被人给端了,好在自己聪明让楚二蛋背了黑锅。这次可是阮护法亲自下的令,可千万不能再出了纰漏,不然这条小命就交代在这里了。 这时一个叫马枣子的男人突然挠挠头:“驴哥,我觉得有个事有些奇怪。” “哦,快快说来!” “这十来天,我去铺子里头,那几人都是一副苦瓜脸,可今日午后我去铺子里吃东西,她们竟然脸上挂了笑。” “笑!?” “嗯,不仅笑,那分量也给的比平日多了些。” 蔡驴子听了这话呼吸都急促了:“你们可是看到了什么可疑的人进去?” 众人纷纷摇头。 还是马枣子一拍大腿:“我进去的时候,倒是有个脸挺白的姑娘出了铺子。对了,驴哥,就是那姑娘走了没多久,那几个娘们才笑了起来的。” 蔡驴子“嘶”了一声:“是了!那姑娘绝对有问题,你再把那事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地跟我说上一遍。” 平川县,百花楼。 崔妈妈在送完一波客人后,就见蔡驴子匆匆走了来,眼神一闪,忙笑脸盈盈地上去拉扯着他。 “哎哟喂,蔡公子你可总算来了!这好几天没见你,莲花姑娘可想死你了,快,快跟妈妈进去。妈妈呀,保准给你准备最好的酒菜。” 说着崔妈妈给旁边的龟公使了个眼色,就带着蔡驴子进了最里头的一间屋子。里头哪有姑娘酒菜,就是一间普通的会客房。 崔妈妈在床头的墙上敲了敲,立马那墙就往旁边移去,原来墙后头还有一间屋子。 崔妈妈和蔡驴子忙给屋子中站立的阮香云行礼。 “阮护法,白旗旗主蔡驴子有事禀报。” 这白莲教在白紫涵五年的打造下,把所有教徒分为十二旗,分别用红、橙、黄、绿、青、蓝、紫、灰、粉、黑、白、棕来区分,每一旗又有大旗一人,中旗五人,小旗十数人。每个小旗下头都管着几十号人,可谓是等级森严。 阮香云看着一张驴脸的蔡驴子,上头都是硬红的疙瘩,还鼓着黄脓,不禁有些反胃。 要不是白莲教元气大伤,精英骨干全都折在了苍梧山谷,也轮不到蔡驴子这种小旗来跟自己汇报。 “说吧,那铺子里可是有异动?” 蔡驴子立马把那事说了一遍。 阮香云听完后就沉思了起来。 蔡驴子往前凑了凑:“阮护法,我猜那娘们一定出了山。要不小的夜里带几个弟兄去那铺子里探一探……” 阮香云就闻到一股难闻的酸臭味,眼睛一瞪,蔡驴子立马尴尬地耷头缩脑,赔笑着退到一边。 “别轻举妄动,本护法禀报了圣母再说。你继续回去看着吧!” 崔妈妈忙点头:“好,好,属下不打搅护法大人了。” 说着把还愣在一边的蔡驴子给拉了出去。 一出了密室,蔡驴子拍拍胸脯:“玉凤,阮护法的眼神好吓人,跟刀子似的。” 崔妈妈没好气地啐了他一看:“谁叫你那么没眼力见!” 蔡驴子眼珠子一转,小声地问道:“玉凤,我咋听说圣母就在县外头的村子里,这事可是真的?!” 崔妈妈立马左右看了看,脸板了起来:“驴子,你不想活可别拖着我呀!这事是咱们能打听的?还不赶紧守着人去。” 蔡驴子立马搓着手,贼兮兮地笑道:“我就想着能不能去拜见一下圣母。” 崔妈妈鄙夷地讥笑道:“就你一个小旗还想见圣母?咱们白莲教的规矩可是忘干净了?” 白莲教教规,非大旗者不得见圣母。 “哼,你还真别看不起我,等那丫头被抓住了,我可是立了头功。” 崔妈妈撇撇嘴:“你就吹吧!” 一出门,崔妈妈就换了一副脸面。 “哎哟,崔公子真是不凑巧了,我也不知道莲花这身子不爽利。要不给你换个其他姑娘?” 蔡驴子故意满脸怒气地一甩手:“哼,下次来事了,提前跟爷说,这都提枪要上马了,整这么一出,晦气!” 众人见了只当是恩客遇了姑娘来月事,都幸灾乐祸地笑了两声。 崔妈妈客客气气地把人送去了门口,又回来继续笑脸迎人了。 夜色沉沉,百花楼红灯闪烁,香风扑鼻,里头莺歌燕舞,酒醉金迷。任谁也想不到这处地方竟然是白莲教的分坛之一。 第306章 打听 阮香云出了百花楼,一路向西城城门走去。 这城墙高达二十多米,严丝紧缝,平整光滑,按理没人可以飞上城墙。可是凡事都有意外,三十年前辰王之乱,西门半边城池被乱党炸毁了。后来重修过一次,有一段城墙是在原有的基石上建的,所以新旧砖头参差不齐。 阮香云往那突出的砖头一蹬,就攀着爬上去了三分之一。再几个飞蹬、攀爬,就到了城墙上。 接着从怀里掏出虎爪钩子,往城垛上一钩,拽着绳子就顺着墙滑了下去。 下头老早候着一辆马车,马夫忙上前行礼。 “阮护法。” “快走!” 很快马车就伴着夜色“嗒嗒”地消失了。 陈家村尾巴上有两间青砖大瓦房,此刻里头灯火通明。 白紫涵弹了弹虚虚冉冉的烛火。 “圣母,那几人突然愁眉大展,喜笑相迎,这般说来那事很是可信。” 白紫涵眼神一凝,笑道:“王桃花啊,王桃花,你果然没辜负我的期望,是只打不死的小强。” “圣母,要不明日属下把那几人先抓来。那王桃花是个重情义的,要是知道必定会露面的。” “不必了!若是那王桃花没出山,咱们可就暴露了行踪!” 阮香云思忖了下:“圣母,你是怀疑这是他们设下的计谋?”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那姓洛的最是狡猾难测,小心使得万年船。” “属下明白。对了,圣母那救王桃花的暗卫已经打探清楚了,全出自孙府。昨日有弟兄看到一辆马车直接进了孙府大门,遮遮掩掩必有蹊跷。要不明日属下去打探一下,看看到底是谁来了?!” 白紫涵眼神一闪,点点头:“去吧,小心行事。” 就见白紫涵手指微微一弹,两米多外的一根蜡烛“扑”的从中间截断,袅起了一股轻烟。 “姓洛的,你要是敢来平川,我非把你碎尸万段。” 烛火摇曳中,白紫涵满脸寒霜,那眼色中全是狠厉。 孙府后花园。 “主子,那蔡驴子去了百花楼,约莫一刻钟后才出来。” 洛子玉摸了摸下巴:“百花楼!?” 王桃花正吃着一串紫莹莹,水灵灵的葡萄,听闻忙咽了口里的葡萄肉。 “我知道,我知道,那百花楼就是平川县最大的青楼,听说里面有春夏秋冬四朵金花,啧啧,那叫一个千娇百媚,国色天香,我见犹怜。” 洛子玉斜着眼睛看去:“王桃花,你挺懂的呀!?” 王桃花不好意思地捂着嘴:“你可抬举我了,这青楼楚馆真论起来,你们这些臭男人可是流连忘返,乐不思蜀。” 洛十三有些无辜地摸摸鼻子:“桃花姑娘,我进去是办正事。” 王桃花摆摆手:“洛大哥你别紧张,我明白你是个正人君子。” 洛子玉懒得理她,继续问道:“那人去青楼后干什么了?” 王桃花“咯咯”地笑道:“去那地方还能干什么哟?当然是灯红酒绿,温香软玉,颠鸾倒凤了。哎,就是时间短了些,才一刻钟,看来这人肾不好呀!!我倒是知道一味药,叫啥丸,据说吃完后龙精虎猛……” “打住!” 洛子玉看王桃花“大言不惭”“滔滔不绝”,满脸震惊:“王桃花,你这都是些什么虎狼之词呀?你还是不是个女的?” “我是不是女的,这不明摆着吗!?要不咱们……嘿嘿……” 王桃花突然眼睛一挑,就往洛子玉身边一靠。 洛子玉吓得跳开了老远,脸上又急又气。 “王桃花你干嘛?我可不是随随便便的人。再说你这样的,我也看不上。” 王桃花看几人离自己远远的,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突然捧着肚子大笑起来:“哈哈,吓到了吧!就许你来忽悠我,就不许我来报复一下。哼,活该!放心,我对你心如磐石。” 洛子玉这才知道对方是故意的,很是无语地嘀咕道:“ 真是个小肚鸡肠的臭丫头,爷爷说得对,女人就是麻烦。” 洛十三见气氛有些不对,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说吧,那什么蔡狗子去百花楼干什么?” 洛十三挠了挠头:“主子,是蔡驴子。” “管他驴子狗子,不都是牲口,快快说来。” “我看他进去了,也跟了进去,就看到他们进了后头一间屋子。我想靠近点,可是那门口有两个龟奴守着。于是我就假借出恭,拐到后头院子,靠着窗户缝隙看到那屋子里头有一扇暗门。 她们出来时,我听到那蔡驴子问那老鸨子圣母是不是在外头的村子里,那老鸨虽把他骂了一通,倒也没否认。主子,要不要我去把那蔡驴子抓来问问。” 洛子玉一抬手:“不用了,那妖婆子来平川县咱们早就知道了,此人极其狡猾,别打草惊蛇。既然知道人在城外的村子里就不急了,明日起派人在各村口的山上看着,只要有牛马或美貌妇人进出全部记下。” “洛子玉,那咱们现在什么都不做吗?” 洛子玉沉思了几许:“我若没猜错,明日那姓阮的应该会来府里打探消息。咱们就等鱼儿上钩吧。” 果然第二日午后,阮香云换了身衣裳,乔装打扮了一番,挑着一个脂粉担子来到孙府外叫卖。 “脂粉咯,水粉咯,苏府来的桃花粉,杭府新造的玫瑰胭脂,都是一等一的好货。” 这大户人家的下等丫鬟婢女,可用不起那些铺子里的好货,于是每每就有货郎商妇担着胭脂水粉在巷子里叫卖。 果然没叫几个回合,孙府的侧门就“咔”的一声开了,涌出来许多丫鬟,像群麻雀一样叽叽喳喳地围了过来。 “哎呀,这桃花粉可真细。婶子,怎么卖的呀?” “姑娘,我这桃花粉卖五十文一盒。” 听到这价格几个丫头有些犹豫了,自个每月的月例银子可才三百文呢! 阮香云笑着说道:“姑娘们,这可是苏府来的,你瞧瞧粉磨的多细,里头还加了丹参、红花呢,敷在脸上,保准你面如春花,娇媚动人。来,我这有一盒开过的,婶子给你抹了试试。” 阮香云说着就帮那丫鬟抹开了,众人一看,果然面色润白,颜色都好上了几分,立马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 “婶子,给我拿一盒。” “我也要一盒。” “好好好,别急,都有呢,我这水粉都备着呢!” 等这一轮卖完,阮香云又开始介绍玫瑰胭脂。 “姑娘们,我这胭脂也不错,才卖一百文一盒,快来瞧瞧。里头用的料子全是今年新长的红蓝花,茜草,还加了珍珠粉呢,跟那楼子里的比,一点也不差。来,闻闻,还有一股香气呢!这要是搭着水粉抹在脸上,那真真是人比花娇哟。” 有个叫兰香的丫鬟闻了闻,果然有一股清香。用手摸了摸,果真莹润得很。 “好是好,不过一百文也太贵了吧!” 阮香云捂着嘴吃吃地笑着:“哎呀,姑娘们,你们这高门大户里住着,那月钱赏钱可不羡慕死人,随便兜里摸索下都够咱们吃上大半年了。就说前阵子呀,我去那头的侧门叫卖,你们这院子里还有个姑娘一口气地买了三五盒呢!” 这话一出立马引来了几人的兴趣。 第307章 夜探孙府 兰香立马问道:“婶子,你说的是谁呀?咱们院子里除了几个主子的贴身姐姐手头阔绰,谁能花上半两银子买胭脂呀?!婶子,你不会故意诓我们买东西吧?” “哎哟哟,这买卖的事咱们怎能胡说八道?呐,就是那个脸圆圆的,白白的,一看就很有福气的姑娘。哦,对咯,那眉梢还有颗痣呢!我听她说啥命好伺候了啥贵人,给了赏银来着。” “脸圆圆的,白白的,眉眼还有颗痣……” 几个丫鬟寻思起来。 突然叫春红的丫鬟一拍手:“哎呀,这说得不就是小桃吗?前阵子,她可不是被管家派去伺候一个姑娘,说那姑娘是京城贵人的朋友。我听我娘说后来老爷随手赏了她十两银子,还给她提了一等的月钱呢!” “还有这事?难怪有银钱买这般贵的胭脂水粉!!” 听到这里,几个丫鬟眼里全是艳羡,话里也多了些酸味了。 春红打小就和小桃相识,见处处不如自己的小桃现在得了贵人的眼,也颇有些嫉妒。 “哼,你们是不知道她娘老子现在有多得瑟,那走路都是抬着下巴的。小桃以前总来找我耍,现在看到我就躲一边去,这是担心我借银子使呢!” “梅香拜把子,都是丫鬟,咱们谁又比谁高贵呢?这般做派真真是个眼皮子浅的。” “是呀,看不起谁呢!说来这小桃也是个会做妖的,买那么多胭脂水粉,也不知道是要拾掇给谁看?!” “还能给谁看?咱们大爷,二爷可是都到了年纪,要是被看上了,收了房做姨娘,那可是飞上枝头做凤凰了。咱们见了还得行礼呢!” 兰香本就是孙家大爷院外洒扫的丫鬟,自是不愿意有人捷足先登了,那眉头瞬间竖了起来:“我呸,脸大的也不怕砸了自己的脚。就凭她那三两骨头也配做姨娘?她脸蛋有我好看吗,腰身有我软吗?” “就是,就是,咱们这里头就属兰香姐样貌最美,要做姨娘也得是她呀……” 春红犹豫了下,方说道:“话是这般说,可耐不住人家有手段。昨日她娘老子来找我娘喝茶,说是小桃又被叫去伺候个姑娘,还住那西边院子的水榭里呢。” “不会又是上次那姑娘吧?我听灶头的柳妈妈说,好像那姑娘是啥小公爷的外室,十分受宠呢!” 春红叹了口气:“谁知道呢?昨日我本来打算去那里给三小姐摘几朵荷花插瓶子,就看到好几个人守着门呢,不让进去呢!” 这时,春红见阮香云笑眯眯地听着,忙扯了扯旁边的姐妹。 “好啦,好啦,别乱说,这里还有人呢!传出去,咱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阮香云忙摆摆手:“哎哟,姑娘们,婶子可啥也没听到。这……这胭脂你们还要吗?我看姑娘们各个生的花朵似的也欢喜,这样婶子算你们便宜点,就八十文咋样?” 这说话功夫就少了二十文,几个姑娘立马心花怒放,咬咬牙都买上了一盒。 等侧门关上后,阮香云脸上的笑容瞬间收了。她看着那高耸的院墙,心道:“西院水榭,王桃花会是你吗?!” 孙府后院有座三层的阁楼,站在上头,院墙外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现在雕花的窗户后头,洛子玉几人静静地看着丫鬟们与那妇人说笑着。 “主子,她就是阮香云,白莲教左护法。” 洛子玉“刷”地合上了扇子,往门外走去。 “十三,仔细交代咱们的人,夜里该来耗子了!” 子夜,玉盘似的月牙静静地挂在柳梢头。 一道身影贴着孙府的院墙来到后门一处地方。 就见一片翠竹探出墙来,可见墙的另一面是后花园。 临近墙头有个花窗,阮香云脚下一蹬,那手就攀住了花窗,再用力一撑,人就爬上了两米多高的院墙,然后跳进了那丛竹子。 她稍微等了一会儿,见没人经过,便顺着花园长廊一路走到底,果然就看到一个偏院,门外守着两个人。 下晌,她已经使了银子摸清了孙府的布局,西院的水榭就在眼前。 阮香云眼珠一转,捡起两颗石头“嗖嗖”两下,长廊上的两个灯笼就灭了。 “老八,这灯怎么灭了?” “许是风吹的吧!这乌漆嘛黑的怎么守,山子你去那头拿个火折子来。” 叫山子的护卫一走,阮香云又用石子往边上一弹,那假山后头立马传来动静。 “谁在那里,快出来?” 老八从腰间拔出刀,就往那头走去。 阮香云趁着这时机,像只泥鳅一般游到墙角,纵身一跃,近一人高的院墙就跃了过去。落地时一点声响都没有,就跟只夜猫子似的。 借着月光看去,里头是个十分精致的院子,有堆叠的假山,有开得正艳的几树花儿,有修长笔直的绿竹,水池子里点缀着亭亭玉立的荷花,临水有一座飞檐翘角的水榭。 果然是个“金屋藏娇”的好地方! 现在屋里还亮着灯,透过窗纸可以看到有个姑娘托着腮坐在桌前。 还没睡?天助我也! 阮香云几个纵身,跃到了屋顶,然后轻轻地掀开一条瓦缝,瞳孔立马一缩。 里头坐着的果然是王桃花!!! 她恨的牙痒痒,已动了杀心。可想到圣母交代的话,只能强忍着! 王桃花正对着床榻坐着,这时见床帘子动了一下,立马明白阮香云来了,心里颇有些紧张。 这边阮香云正要离开,就听王桃花从怀里掏出块玉佩喃喃自语道:“洛子玉,你个死没良心的,妥妥的大渣男。本姑娘一颗心全扑在你身上了,不带我进京城享福就算了,竟然还要把我送去西郊庄子里,我自个都是山沟子里出来的,那地方有啥好玩的?还不如回沟子村! 还有那白莲教都端了,也不回来看看我。我看准是被哪个狐狸精给勾走了!要不是看你长得帅,妥妥的小狼哥一枚,老娘非得蹬了你。” 接着又拿来镜子自怜自艾地说道:“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得到了就不懂得珍惜。听说玉颜阁新出了白玉珍珠膏子,我得买些抹抹。这段日子在老林子里,这脸色都暗了几分……” 后头的话都是些闺阁情话,说得情深几许,缠绵婉转,阮香云撇撇嘴,没了兴致。就盖上瓦片,几个纵身落在了院子里。 可她并没有走,又隐在了花树后半刻钟,透过光影看王桃花还在对镜子幽怨,这才安心地跳上短墙走了。 洛十三从床后走出来时,王桃花直接扑倒在桌子上。 “呼,太难了!” 洛十三脸憋得红红的,最后犹豫了半天才说道:“桃花姑娘,你……你是不是误会我们主子了,他绝不是薄情寡义之人。” 王桃花奇怪地看着他:“洛大哥,你不会真以为我对你主子有意思吧?” 见对方不说话,也就是默认了。 王桃花摸了摸额头:“哎,不是,刚才那些话是逢场作戏呀!” “可……可我见你都流眼泪了……” 见这老实的汉子一脸“我懂的”,王桃花一阵脑袋疼,算了,清白二字我已经说腻了!你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开心就好! 第308章 开始收网 阮香云出了孙府,二话不说直奔陈家村。 现在东城外十三个村子的村口都安插了看守的人,王桃花戏称“十三太保,看看谁能摸到宝!” 陈家村村口值守的刚好安排的是罗七。 他正枕着手躺在路边的一棵大树上,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根野草。不过从他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村子口的动静。 今日他在这树上待了一整天了,狗都没见到一只,好无聊呀! 正在他百无聊赖之时,清脆的马蹄声由远而近。 他一个激灵从树上坐了起来。 就见一辆马车飞快地驶进了村里。等马车走出点距离,他迅速跳下了大树,顺着村口的路摸进了村里。 借着月光,他一路找去,果然在村尾的一座院子前看到了那辆马车。 那白莲圣母武功极高,他也不做耽搁,赶紧飞身回去禀报。 等阮香云把今日见到的,听到的说了一遍,白紫涵冷笑一声:“想不到我这老乡竟然好这一口,情愿给人当小三,果真是个没脑子的蠢货。王桃花啊王桃花,你还真是朵烂桃花。” 对于圣母称呼王桃花为“老乡”,阮香云几人也是问过的。 圣母只说此人跟她一样来自莲花圣境,只不过自个前世是弥勒佛座前供奉的一朵青莲,而王桃花则是长在苦海中,被尘世污浊的一朵黑莲。原本念着同出一世,打算让她做圣姑洗净前世罪孽,不料王桃花被七情六欲迷了心智,自甘堕落,冥顽不灵。 “圣母,既然王桃花是那姓洛宠妾,咱们得趁着那人没来,赶快动手。” 白紫涵点头:“孙府暗卫颇多,明日咱们先派人跟上他们的马车看看去了哪个庄子,再进行劫人。” 突然眼里又划过一丝狠意:“若是她不配合咱们,直接斩杀了,还有铺子里的人一个不留。” “属下遵命。” 翌日,两辆普通的马车缓缓地从孙府大门出来,边上还跟着两个骑马的护卫。 好巧不巧,有个丫鬟把那帘子掀了开来和车夫说话,里头的王桃花正开心地吃着点心。 等马车刚离开孙府,立马街头一个挑担子的货郎就向天上发射了信号烟。 很快西城城头上一个给城门洒扫的兵丁也燃起了信号烟。 西城外不远处的林子里,阮香云几人正等在那里。 “护法!咱们的人确认王桃花出门了,而且出了城门后一路有人跟着,那娘们没有下过马车。” 阮香云点点头。 “西城附近的庄子,村子都得经过这条官道,咱们就埋伏在这里。吩咐下去,咱们劫到人后立马就走。” 果然一刻钟后,远处就传来“哒哒”的马蹄声。 很快,阮香云几人就看到两辆马车从远处慢慢跑来。 “拉绳子!” 阮香云一个手势,道路前后猛然拦起了三道绳索,车夫猛地拉住缰绳,马儿抬起前蹄,长鸣一声。 “走!” 阮香云带着一伙人拔出刀剑,从山坡上飞跃了出来。 两个护卫立马拿着剑站在马车前头,马夫干脆抱着头藏在马车下了。 “你们是谁,竟然连孙府的马车也敢劫?” 阮香云冷哼一声:“不知死活的东西!还敢在本护法面前耍威风,来人,把他们俩给我拿下。” 于是十几个白莲教徒杀气腾腾地与两人打了起来。 阮香云径直来到马车前,用刀挑开车帘子。 “王桃花,别来无恙呀!乖乖跟本护法走吧,不然别怪本护法不客气。” 谁料下一秒,两辆马车突然四分五裂,从里头飞出了十几个拿着袖弩的洛家暗卫。 “咻咻咻!” 十几枚弩箭立马射翻了一片。 阮香云状,心下一震。 “不好,中计了,快走!” 洛十三冷哼一声:“想走!?那就问过我手中的剑答不答应了。” 说着手中的长剑如灵蛇一般刺去。阮香云赶紧用剑一格,溅起火花。她抬脚就踢去,洛十三鹞子翻身躲了过去。 接着阮香云两只袖子一抖,几十枚飞镖就“嗖嗖”地射了出去,洛十三一把长剑在手中灵魂地旋转,拨动,只听“叮叮叮”的声响,飞镖全被打落在地。 “哼,就这点招数,也敢自称为护法?我看护的是你自己吧。” 接着手上剑花一耍,就看到那长剑朝阮香云几个大穴位刺去。阮香云本就擅长暗器,刀剑功夫很是一般,于是有些招架不住,连连后退。 这时旁边的喽啰也解决完了,洛十九几人也飞身过来帮忙。 这下阮香云彻底慌了。 她衣服一掀开,又是几十枚飞镖射去,然后脚下一蹬,就想趁机往林子里逃去。 “想跑,没门!” 洛十九从怀里掏出一张巴掌大的网,奋力一甩,那网在半空中就张开成桌子般大,铺盖了下来,把阮香云罩了个正着。 “哼,一张破网也想困住我!” 可不管阮香云拿匕首如何割去,那网毫发无伤。 洛十三几人抱手笑着。 这时洛十九掀起马车上的一块板子,就见王桃花和小桃从里头爬出来。 “姑娘没事吧!” 王桃花呼了一口气:“没事,没事,就是里头有些闷的慌。” 阮香云见王桃花就在眼前更是气急,使出全力劈砍着网。 “王桃花,你三番五次戏耍我,我非杀了你不可。” “妖妇,我劝你别折腾了。这网可是天蚕丝所做,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这等天罗地网最适合对付妖魔鬼怪!” 阮香云气得发狂:“卑鄙!竟然用这种下作手段,有本事就和本护法堂堂正正地打一场。” 洛十三冷笑道:“和你打一场简直是浪费我的力气,对付你们这等邪魔外道讲什么江湖道义!你就等着主子爷发落吧。” 阮香云突然仰天大笑:“我白莲圣教教徒千千万,你主子杀的完,杀的尽吗?何况我堂堂白莲教护法怎能屈膝于你们……” 王桃花见她眼里划过一丝决绝,忙喊道:“不好,快拦住她!” 可洛十三还是晚了一步,就见阮香云说着伸出手掌往左右两边脸颊一拍,嘴角就流出一股紫黑色的血。 接着她摇摇晃晃地结了莲花手势,一边吐着血,一边念道:“明镜止水,神明在我。弥勒在世,众生皆渡。焚我之身,金光大照。护我圣教,一统江山。圣母,属下先去莲花圣境给你……你守门去。” 说着喷出一股血雾,带着微笑倒在了地上。 洛十九上去摸摸脉搏,又掰开她的嘴看了看。 “死了,这妖妇把毒药藏在了牙齿里。” “就这么死了,真是便宜她了!” “阿齐你把桃花姑娘送回去,十三咱们赶紧赶去陈家村吧!” 洛十三看了看周围的白莲教徒死的死,伤的伤,留下几个人善后,就驾着马车去陈家村了。 第309章 烂泥扶不上墙? 白紫涵端坐在莲花蒲团上,身边是一圈火光摇曳的蜡烛,身后是两幅缂丝的佛像,照例一幅是弥勒佛,一幅是无生老母。 若是仔细看去会发现那无生老母像的五官眉眼竟然与白紫涵有几分神似。 突然窗外吹来一阵山风,几根蜡烛摇曳了一下,光影婆娑,白紫涵猛地睁开眼睛。 就听得外头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等她一掌拍开门,就见院子里一个年轻公子带着五六个黑衣暗卫正颇有兴致地看着自己。 “你是何人?” 洛子玉轻笑一声:“我一直以为白莲圣母是个奇丑无比的老妖婆子,原来还是个十足的美人啊!嗯,要是卖去青楼,拾掇拾掇,倒能成为花魁娘子。” “放肆!” 白紫涵一个掌风拍来,洛子玉脚下一点,闪了开来,可旁边一个木桶立即破成几瓣。 洛子玉瞅了瞅地上的破桶。 “霍,还有点能耐!阿九,这是哪个门派的武功呀?” 叫阿九的暗卫立马恭敬地答道:“回禀主子,这应该是九峰山落苍派的招数,名唤落神掌。” 洛子玉捏着下巴嘀咕着:“落苍派!?我怎么没听说过!?” “主子,这个门派二十年前蛊惑人心,煽动百姓造反,被朝廷大军给灭了。” 洛子玉恍然大悟:“哦!原来你这白莲邪教是有根的!难怪,难怪。” “我呸,你们这些朝廷的走狗,滥杀无辜,栽赃嫁祸,还好意思说人家造反!?洛小公爷,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洛子玉笑道:“妖婆子,你认出我了?还算不笨!” “洛公爷,你助纣为虐,杀我教徒三万余众,与我白莲教有血海深仇,就算化成灰我也认的。本来我想用王桃花引你来平川县,原来你早就在这平川县等着了,看来这一切都是你布下的局吧!” 白紫涵咬碎一口银牙,想不到自己精明一世,竟然被这人耍得团团转。 “不错,兜了这么一大圈,就是为了来逮你这只大老鼠的。” “哼,那就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咱们今天就新仇旧恨来个痛快。” 说着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飞身刺来。 洛子玉还没动手,身后的暗卫就挡在了前头。这些暗卫可都是一等一的高手,白紫涵不敢大意,一时间刀光剑影! 洛子玉干脆搬了把凳子托着下巴看着:“十八,你这腰马功夫退步了呀,瞅瞅刚才要不是十六拉你一把,保准被那剑穿透了。回去罚你蹲半个月马步。” “哎,哎,十一,你咋往别人胸口刺去!?人家好歹也是个女人,虽然凶了点,坏了点,但吹了灯都一样。” 白紫涵一边招架着几人,一边狠狠地骂道:“聒噪!” 抽空朝洛子玉射去一把银针,洛子玉扇子一翻,全部收在扇子上了。 “雕虫小技!还给你!” 说着扇子一掀,几十根银针又纷纷朝白紫涵面门射去。 白紫涵脚下一蹬,足足有两米来高。 就见那银针刺入后头的门上,根根没入半寸。 白紫涵见状,心下大骇。 这洛子玉的武功明显高上自己一筹,看来今天凶多吉少了。只能抱着九死一生的决心使出绝招,一掌劈断了刚刺来的剑。 很快几个暗卫被打得连连后退。 洛子玉打了个哈欠。 “你这妖婆子也是个难缠的,再打下去,这觉没法子睡了。” 他瞅准机会,朝白紫涵的穴位上射出几枚石子,白紫涵赶紧躲避着。可暗器刚去,几把剑又招呼了过来,只能又用剑格着,火花四射。不料此时洛子玉已经飞身到了她身后,一掌劈了过去。 白紫涵想逃脱已经晚了,只能生生捱了这一掌。 可这一掌洛子玉用了十成的力道,就见白紫涵身子往前踉跄几步,吐出一口老血,气恼地瞪去:“姓洛的,你还是不是男人,竟然暗中偷袭?真是没品。” 洛子玉抱着手一副痞痞酷酷的模样。 “你这邪门歪道丧尽天良,人人得而诛之,本小爷跟你讲什么道义!那丫头有句话我倒觉得十分合适,甭管黑猫白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 白紫涵自是知道他口中的丫头是谁,她捂着胸口嗤笑道:“哼,说来这王桃花我是真看不起她,好好的人上人的日子不过,偏偏要屈居在这穷乡僻壤,还委身给你做小三,啧啧,真是丢了咱们穿越者的脸。” 洛子玉对这话就有些不懂。 “小三是啥?穿越者又是什么意思?” 白紫涵一挑眉头,颇为阴险地问道:“洛公爷,我若跟你说睡在你枕边的人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而是一个千年的老妖怪,你还敢上她的床吗!??哈哈哈!” 洛子玉眼神闪了闪:“你这妖婆娘一派胡言,难怪能蛊惑人心。老九拿下她!记得我要活的。” “是,主子!” 洛九几人立马就一起攻去。 白紫涵终究是受了伤的,边抵抗边后退,眼里闪过一丝绝望。就在她的剑与几人的剑互相抵着的时候,洛九突然捂着口鼻,朝她撒去一把粉末。 白紫涵猛地吸了一大口。 “混账,你们给我洒了什么?” 她正要运功,就发觉丹田处没有一丝气力,接着拄着剑半跪了下来。接着她就发现自个浑身软得跟滩泥一样:“你……你们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洛子玉贼兮兮地笑道:“怕你跟前头那几个老鬼一样,就这么抹脖子走了,给你用了点好东西。哦,这东西还是王桃花配置的呢,叫软筋散。愣你武功再高,没有三五个时辰,绝对解不开。老九,带回去吧!” “王桃花,我谢谢你全家。” 孙府的密室里,白紫涵脚上、手上被拴了手腕粗的铁链,她又被喂了一次软筋散,现在就是金刚转世也挣脱不开。 她正垂着头盘算着怎么逃出去,就见一双绣花鞋出现在眼前。 “宫廷玉液酒。” “二百八一杯。” “天王盖地虎。” “小鸡炖蘑菇。” 白紫涵抬起头。两人这是第一次见面,却有一股熟悉的情愫萦绕开来。 “王桃花,你来了!” “看来你知道我会来?” 白紫涵冷笑道:“想不到咱们同是一个世界来的,没有同甘共苦,打下一片江山,反而成了生死仇家。” 王桃花遣走外头看守的了,蹲下身子,把身边的食盒打开,从里面拿出两碗冰镇的奶茶。 “来,喝一口吧,这是我亲手做的奶茶,三分糖哦!” 说着要给她喂一口,白紫涵立马别过头去。 “王桃花,别假惺惺的了,你要真念在同乡一场,就把我放了。” 王桃花摇摇头:“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那说吧,打算什么时候来杀我。反正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多活了这五年已经是白捡来的了。” “姐妹,你这是何苦呢?这好好的日子不过,为什么非要去当邪教的头子?” 白紫涵眼里滑过无穷的恨意:“为什么?因为我不甘心永远过的是穷日子,永远帮别人打工,永远看别人眼色。我从小父母就分开了,他们也不管我。那些年我东家一顿,西家一餐,受尽了多少白眼和苦楚。 后来我去厂里没日没夜的干了五年,最后所有的积蓄还被渣男给骗走了。为什么老天爷这般待我,既然它不公平,我就要重新打造一个世界。我就要当人上人,让所有人都佩服我,让所有人都听我的话。” 王桃花听了这话,感触颇深,看来这白紫涵的前世也是个可怜之人!! “姐妹,说来我的身世比你好不到哪去。” 说着把自己前世的事也简单说了一遍。 “你说的对,咱们虽然穷点,但这志气不能少。可是你的做法是错的,你骗了那么多人,害死了那么多人,实在不应该。你想想那是多少个家庭破碎,又有多少人孩子也会步入咱们的后尘。” 白紫涵脸上抖了抖,无力地摇着头:“不……我没错。为了成就大事,死点人又有什么?不是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吗!老天爷既然给我重活一次,就是给我机会去证明自己。姐妹,你听我的,这个王朝吃人不吐骨头,无数的百姓等着我去救他们,你把我放了吧。” 可任由她怎么说,王桃花都无动于衷!! 白紫涵气笑了,鄙夷地看向王桃花:“王桃花,我看不起你。咱们好不容易穿越了一回,就该大展身手,活得潇潇洒洒,去做主宰者,而不是被主宰的人。你却甘愿在穷山僻壤里过一辈子,真是太愚蠢了,太窝囊了。” 王桃花咧嘴一笑:“可我喜欢现在的日子,有三两知己,有自己的院子,不愁吃喝,种花逗狗过得多自在惬意。人活一辈子,有苟且,有诗和远方,但不是永远只有“证明”二字。” 白紫涵眼神明显松动了几分,可嘴巴依然强硬:“烂泥扶不上墙。算了,算了,咱们俩没有共同语言,你走吧!哪天被那些王公贵族玩腻了,抛弃了,有你哭的!!” 王桃花见她这么轴,也没啥好说的,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白紫涵,咱们都是机缘巧合来到这个世界的,我想是老天爷可怜咱们,希望这一世过得顺遂自在。这打打杀杀,坑蒙拐骗,的生活,真的是你要的吗?你不后悔吗?” “哼,后悔!?在我白紫涵的的字典里就没有后悔二字。滚滚滚,我现在多看你一眼都恶心,真没种。” 王桃花眨眨眼睛:“那是,我本来就不是个男人要啥种。那你继续做你的女皇梦吧,我走了!!拜拜!!” 等牢门关上,人渐渐离去,整个大牢里又安静了下来。 白紫涵想起刚穿越时的兴奋,想起看到一箱箱财宝的开心,想起众人匍匐在自己脚下的尊荣,眼里很是迷茫,不由得喃喃自语道:“老天爷,我真的错了吗!?” 第310章 封赏 三天后,白紫涵在街头斩首,万人空巷。随着血溅三尺,横亘在大梁十来年的白莲教彻彻底底覆灭了。 宣景帝命令人用石灰硝了白紫涵的首级,一个县传一个县地挂城门示众,一时间人心惶惶,剩下的教徒更是躲得无影无踪。 王桃花在白紫涵抓到的第二日就去了铺子,刘冬儿几个又是抱着又哭又笑了一通。为了不让村里人风言风语,几人商量好了,就说王桃花这半个月是去九江府照顾王少安。 然后几人欢欢喜喜地回了沟子村。 远远地就看到张大娘,潘秀云,罗桂花,王豆香等人已经等在门口。 张大娘走过来抓住王桃花的手:“桃花你可回来了,瞅瞅都瘦了一圈!” 王豆香也搂着她的胳膊:“桃花,我好怕你待在九江府不回来呀!” “哪能不回来哟?我可舍不得你们。” 这时,小灰从院子里跑了出来,趴在王桃花的小腿上“嗷呜呜”地叫着,尾巴晃荡个不停。这些日子它都养在豆香家,白日就回院子里看家。 王桃花一把将它抱起:“哎哟,小灰灰你又长胖咯!走,咱们进屋。” 院子里打扫得干干净净,那几畦菜,还有圈里头的鸡都照顾的好好的,王桃花知道都是张大娘几个帮的忙,很是感激。 就这般王桃花又过上了安稳的日子,上午去县里头卖水晶冻,奶茶,下晌在几人在院子里聊聊家常,逗逗狗,去河里玩玩水或者去山里采采药,倒也快活自在。 很快就到了八月底,王桃花想着那木莲子应该熟了,于是让罗桂花去村里招呼着收木馒头,一文钱一斤。 这下村里人的激情再次点燃了。这东西可是比那婆儿果压秤多了,一时间山里头到处都是身影。 王桃花叫来部分原先做红薯粉的人,把那里头的籽挖出来晒了,那壳也拿去晒了。 这般半个月下来,也收了三百多斤干籽,可是把刘仁给羡慕死了,死皮赖脸地买去了二百斤干籽。 这日一大早,王桃花还在睡梦中,就听到窗外一阵“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她用枕头捂着耳朵翻了个身。 “昨晚被那两个丫头缠着讲《白蛇传》讲到三更半夜的,本来还想好好睡个懒觉的,竟然被你们这几只扁毛畜生给吵醒了……” 王桃花打了个哈欠,从床上坐了起来,呆呆地看着窗外。 没一会儿,就见杜月娘打着水笑眯眯地走了进来。 “小姐,你瞧今日这喜鹊叫得多欢腾!” “它是叫得高兴了!我可是被吵得睡不着。” “小姐可不能乱说。这鹊尾子叫,好事到。看来咱们家要有喜事咯!” 这话刚说完,就有人来敲院门,还敲得颇急。 莫小兰和刘冬儿正在灶房里做吃食,听了声音忙探出头来。 “谁啊,这一大早的就把门敲得彭彭响。” 莫小兰甩干净手,就去开门。 一开门,就见赵大明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地扶着门。 “哎呀,赵捕头是你呀!” “快……快去……叫……叫桃花出来。” 莫小兰见赵大明这般急切,以为有什么要事,也不敢耽误,忙喊道:“小姐,小姐,赵捕头有事找。” 王桃花听了这话,胡乱抹了个脸就跑了出来。 “赵大哥,你这一大早来可是有要事,难不成那白莲教还有余孽?” 此时赵大明已经喘匀了气,笑道:“桃花,你咋不盼点好呢?今天我来可是有大好事。” 王桃花眨巴着眼睛:“大好事?” 赵大明满脸激动地朝东边拱了拱手:“桃花,县太爷让我来通知你赶紧备好香案,茶果,朝廷的天使要来颁圣旨了。” “啥!?圣旨!?” 王桃花唬住了。 “那可不是!你别担心,县令大人说是好事。” 赵大明一脸艳羡。 开玩笑,这可是圣旨,是天大的荣耀,放在家里那是传家的宝物呀! 王桃花心里琢磨了一圈,总算想起了个事。 洛子玉回京复命时说过,抓住白莲圣母有她的功劳,要向朝廷给她讨个赏赐,不会就是这个吧!? 好在杜月娘母女俩是从高门大户里出来的,一些礼仪规矩还是懂得。赶紧招呼几人把大堂里头的香案搬了出来,又让莫小兰去打扫庭院,烧茶水,自个则带着王桃花姐妹俩去屋里梳妆打扮,更换衣裳。 这接圣旨可不能蓬头垢面的,不然会说对皇上不敬,要下大牢的。 这一切堪堪做好,锣鼓鞭炮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几人来到门口,就见十几个衙役举着仪牌,敲着锣鼓,簇拥着两顶轿子缓缓走来,后头跟着一辆马车,一长串的村民。 等到了王桃花家门口,落了轿子,就见一身官服的丁汝章和一个面白无须的半老头子从轿子里走了出来。 王桃花几人连忙上前行礼。 丁汝章指着身旁的人道:“王桃花,这是徐公公,今日是来颁圣旨的。” 王桃花连忙一矮身子:“徐公公这襄有礼了。丁大人和公公一大早就来了,想是还没用过早食,我已备好清粥小菜,若是不嫌弃,还请进屋先吃些垫垫肚子。” 徐公公见王桃花动作利索,面上大方镇定,又见院子里准备得体,暗暗地点了点头:“虽不算绝色,但这份气度却足以和京城里那些大家闺秀相比,难怪能入那位爷的眼。 “无妨无妨。姑娘,圣恩浩荡,咱们先接了圣旨吧。” 说着大跨步进了院子,来到香案前。 就见徐公公往边上的盆里净了净手,接过圣旨,清了清喉咙,喊道:“平川县沟子村村妇王桃花接旨。” 这声音又尖又细,王桃花瞬间想起电视剧里看过的情景,忙学着跪下:“民女王桃花接旨。” 徐公公见她这般从容,满意地点点头。 接着院里院外所有人都呼啦啦地跪了下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王氏女桃花淑慎性成,勤勉柔顺,雍和粹纯,性行温良,克娴内则,淑德含章。以身入贼穴,歼灭白莲党首有功,从即日起封柔嘉县主,赏银五千两,两百亩田庄一座。布告中外,咸使闻之。钦此。” 话音刚落,王桃花忙磕首谢恩。 “谢主荣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刚接过圣旨,王桃花正要起身,又听徐公公笑道:“姑娘请慢,皇后娘娘有懿旨。” 王桃花眨巴着大眼睛,心道:“这皇后不会也是来表扬我的吧?!这对夫妻俩还真有意思!!!” 果然就听徐公公说道:“钦奉皇后懿旨,王氏女桃花有功于社稷,巾帼不让须眉,是我朝女子典范。特赏赐玉如意一对,南海明珠一匣,钗环一匣,锦缎十匹。” “民女谢恩,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等磕完头后,就有侍从把马车上的赏赐一一抬了过来。 就见第一抬是县主封册和文书,第二抬是翟冠品服和玉印,第三抬是五千两白银和地契,第四抬是如意珠宝……光华四射,顿时晃花了所有人的眼睛。 特别是跟来的村民们那眼珠子就没错过,震撼得只剩咋舌了。 王孟山更是激动得直打摆子。 这王桃花可是被圣上亲封了县主的!他是读过书的,自是知道这县主可是正二品官,县太爷见了都要行跪拜之礼。虽无实权,但已经是沟子村几百年来最大的荣耀了。 不行,回去的重新开一本族,就从桃花丫头,呸呸呸,是柔嘉县主写起。 “还请县主穿戴礼服,升座受礼。” 王桃花知道这事推不了,只能由着两个宫里来的嬷嬷进屋收拾打扮。 等再出来,所有人都惊呆了。 就见王桃花头戴金玉辉煌的翟冠。这翟冠两侧各有一博鬓,架上饰八株树状花饰,以弹簧状铜丝为花枝,上连接金铜花片,料珠、牙雕人物为蕊,涂以翠蓝,并有长摇叶,又有嵌宝珍珠花钿,蔚然灿烂。 身穿的二等翟衣,也是用青罗绣为翟, 加之玉带环腰,这么一站,通身气派富贵。 丁县令率先拱手相拜:“下官拜见柔嘉县主。” 于是除黄公公躬身外,其余人又全部跪拜。 王桃花看大家伙都跪着,闹了个大红脸,赶紧召唤大家起来,并按两个嬷嬷的提醒,给来观礼的村民给了封赏。 至于丁县令和徐公公,王桃花各塞了两颗明珠表示感激,一时间众人皆欢。 等送走了丁县令和徐公,王桃花赶紧回屋换了衣裳。 “姐,那衣服真好看,怎么不穿着呀?” “我滴个娘呀!你饶了我吧。十来斤呢,我感觉就那么一小会儿脖子都要折断了,还好不需要住在京城里。” 刚才她偷偷问过丁县令,自己是外姓县主,是没上皇家玉册,所以不需住在京师,不然每月初一、十五和大小节庆都要去宫里请安问好。不过每年年节,需进京拜谢皇恩。 王桃花暗自松了口气,她可不想困在高门大户里,和那些贵人们勾心斗角。 杜月娘给她端来一杯茶,笑道:“恭喜小姐喜封县主,看来今天这喜鹊叫得果真没错。” 王桃花看着那些银子呀,首饰呀,笑得合不拢嘴。有了这层身份,普通人应该不敢打自己主意了吧!? 就这般,王桃花得了圣旨封赏的事,以风一般的速度传遍了平川县,乃至九江府,一时间送礼者络绎不绝,可王桃花全部拒了。 直到九月中旬,王桃花家才清静了下来。 第311章 去曹家庄 自从封了县主之后,王桃花也有些苦恼的地方,那就是不能再抛头露面地做买卖了。 试想呀,你一个正二品的县主去给人做水晶冻,下红薯粉,这不是打朝廷的脸吗?再说她做的东西,普通人谁敢吃呀!? 不过这县主之位仅次于公主和郡主,地位颇尊,每月可凭玉印去衙门领五十贯银钱,另春令时可领绸缎两匹,棉纱五匹,紫罗1匹。冬令时则是绫五匹,绸缎五匹,棉十斤,逢年过节还有额外赏赐。就连婚丧嫁娶所用,朝廷都会管了。 难怪有话说“有人出生在罗马,有人出生是牛马”,一个县主一年折合下来有一千多两银子的俸禄,够普通百姓一家三口过上几辈子了。 于是王桃花只能退居二线,站在了柜台后头,收收钱,算算账。 好没味呀! 转眼就到了秋收时节。 整个田野里一片金黄,空气里弥漫着稻子独有的味道。 一阵风吹来,金黄的稻浪翻卷起来。稻子都弯下了沉甸甸的脑袋,果真是“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呀! “有盛叔,这稻子要割了吧?” “县主,再有个半旬就差不多了。” 王桃花封县主后,村里再也没人敢直呼其名,见面还要给她行礼。王桃花可享受不了有人动不动磕头,那是费尽了嘴皮子,甚至是“命令”,大家才把行礼的事给省了。 可称呼上却不敢造次,就连罗桂花几人都是“县主,县主”地叫,王桃花拗不过,只能随了她们。 好在张大娘和罗桂花,王豆香几个私下底还是唤自己桃花,让她多了一份自在。 “好,到时我来跟你们一起割稻子。” “啥!你也要来?那可不行!” 王桃花笑道:“咋,叔你怕我割坏稻子呀?放心,以前我也帮我爹割过的。” 王有盛一个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是,不是,你现在是县主的身份,这些粗活哪里需要你做。” 王桃花无奈地笑道:“叔,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当今圣上每年春耕秋收都会在皇苑里亲自劳作呢,皇后娘娘也会亲自养蚕呢,是以告诫咱们农桑之重。” 王有盛眼睛都要瞪出来了:“啥?圣上和皇后也要下地?” “那可不是,圣上和皇后下地耕作是给天下的子民做表率呢,所以我身为县主更要向圣上学习了。” 王有盛还是有些不可置信,他挠挠头,嘀嘀咕咕地说了一大通,可最后也没有再拒绝王桃花了。 王桃花看着沉甸甸的稻穗,一股丰收的喜悦油然而生。她突然想到半个月前,朝廷还赏了自己一块两百亩的田庄,就在平川县郊外的曹家庄,于是决定明天去看看。 第二日竟是个多云的天气,这风吹来也少了几分平日的燥热,王桃花穿了件家常的衣裳,带上莫小兰就赶着小红往曹家庄走去。 这曹家庄离沟子村倒是不远,也就半个时辰的路程。 来之前,王桃花已经摸清了曹家庄的情况,只有四十来户人家,世代都是佃农,伺候着自己的两百亩庄田。 等主仆俩来到村口时,就看到一大片金黄的稻穗,跟地上铺了块黄色的毯子似的,心里一片欢喜,这些粮食可都是自个的。 她本要找个路人打探下庄头家住哪里,可走了一圈也没见到几个人。 “小姐,这村里咋这么静悄悄的?” “可能是天气好,大家都去地里忙了吧,咱们再往前走走。” 好不容易碰到一个衣裳打满补丁的小丫头,看起来只有六七岁的模样。正埋着头,拎着个破篮子,一脸焦急地往前跑去。 王桃花忙喊住了她。 “小姑娘等等。” 曹春妞停了下来,抬起一张面黄肌瘦的脸来。 “姐姐,你叫我有事?” 王桃花露出一个笑脸:“小姑娘,姐姐是别的村来的,找你们庄头有事。” 谁料小姑娘听到找庄头,吓得脸色发白,赶紧把头摇得飞快。 “姐姐,我……我还有事,你找其他人问问吧。” 说着,飞也似的跑走了。 王桃花两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自己长不得不丑也不凶啊,怎么见到自己还跑了呢? 两人又往前走了一会儿,等路过一个破败的院子,就听里头传来一声妇人的哭喊,随即是撕心裂地的咳嗽声,立马顿住了脚。 透过院墙,就见两个男子大摇大摆地出了屋门,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踉踉跄跄地跑出来,拽着一个男子的衣角苦苦求道。 “这是给老头子治病的钱,你们不能拿走呀!求求你们还给我吧!” 那老婆子哭得极其凄惨,花白的头发披散着,让人看的心里一阵难受。 被拽住的男子掂了掂手里的钱袋子,嚣张跋扈地说道:“我呸!去年荣爷好心把五亩好地给你家种,你家种成什么样了,五亩田收的粮食还没别人一半多,这浪费了好好的田地,不得赔了东家的损失。” 老婆子听了这话哭的更大声了:“小哥,去年咱们领的那种子它……它霉了呀,一多半都没发芽。老头子没日没夜地看着才有了那点收成,就这还把身体给熬坏了……” “打住!这事可跟咱们荣爷没关系。同一批种子为啥别人家就没事,就偏偏你家。我看你家就是偷奸耍滑,伺候得不尽心!” 这话说完,屋里的咳嗽更是重了几分,接着就听“咚”的一声,有重物落地,接着就看到一个瘦骨如柴的老头爬到了门坎边,指着两人“霍霍”喘着粗气,却说不出话来。 老婆子这下慌张了,忙松了那男人的衣角就去扶那老头子。 “老头子,你怎么了?你可别吓我呀!” 拿钱的男人讥笑了声:“这老端头命硬得很,死不了。走,咱们下一家去。” 两人出门时看到王桃花和莫小兰俏生生地站在院墙旁,不由得挤眉弄眼,一副色眯眯的样子。 “哟,两个姑娘打哪里来呀,这大热的天要不要上哥哥家歇会脚呀?” “是呀,瞧瞧这热的脸都红扑扑的,来,哥哥给你擦擦!” 说着还真要伸手过来。 莫小兰从牛车上拿来牛鞭子直接抽了过去了:“拿开你的狗爪子!哪里来的登徒子,连我们家小姐都敢动!?” 曹大牛赶紧缩回了手,满脸猥琐地说道:“霍!这还是个小辣椒!狗蛋,我的手被抽坏了,你说该怎么办?” “大哥,肯定得赔钱呀!” 说着曹狗蛋两只爪子捏得“嘎嘎”响:“小娘们要么陪哥俩回去喝两杯,要么赔二两银子,不然……” “”不然怎么样?” “不然老子揍得你喊娘!” 王桃花笑道:“喊什么?” “娘!” “嗳!我的好大儿,快给娘磕个响头。” 莫小兰捧着肚子“咯咯咯”地笑了起来:“那你们还得叫我一声大姨。” 曹大牛和曹狗蛋被耍了,很是光火,两人撸起袖子就冲了过来。 “小娘皮,嘴巴子倒是利索,敢占哥俩的便宜,老子非得好好修理修理你。” 话还没说完,莫小兰已经一脚踹翻一个,举起鞭子劈头盖脸地抽来。王桃花也狠命地踹着扑在地上曹大牛。 这莫小兰是有手脚功夫的,两人哪里招架得住,很快就抱着头跟个球一样滚来滚去。 “哎呀,饶命呀,女侠呀,我们俩再也不敢了。” 这动静引来了院子里的周婆子,看到两个大老爷们被打得嗷嗷叫,也是目瞪口呆。 “好了,小兰,这狗打得差不多了。” “哼,再敢胡说八道,动手动脚,本姑娘打断你们的腿,还不快滚!” “不敢了,不敢了!” 于是鼻青脸肿的两人互相搀扶着,就要逃去。 “等等!” 两人就跟只鸡崽子似的立起了脖子:“姑……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王桃花把手一伸:“把刚才拿的钱袋拿出来!” 曹大牛不情不愿地从怀里拿出钱袋。 “滚吧!” 于是两人赶紧逃得远远的,还不忘喊一声:“臭娘们,你给咱们哥们等着!” 莫小兰甩了一下鞭子,“啪”的一声脆响,两人就吓得屁滚尿流,跑得飞快。 “我呸!老鼠的胆子也敢来闹猫,打不死你们。” 第312章 我就是那个县主 王桃花走了过去:“大娘,这钱袋还你!” 周婆子忙接过钱袋,抹着眼泪:“姑娘,太谢谢你了。你可真是个好心人!” 突然又想起刚才的事,忙变了脸色:“姑娘你快走,那曹大牛可是曹老爷的人,要是待会带人来可就麻烦了。” “大娘,曹老爷是谁呀?” “曹老爷就是咱们这庄子的管事,养着好几个打手呢,可得罪不了。” 原来是他! 哼,一个小小的管事还成了老爷,真是癞蛤蟆打哈欠,口气忒大了。 王桃花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大娘没事的,这青天白日的,他不敢对我怎么样。” “是呀,他们要敢来找麻烦,我保准把他们打得满地找牙。” 见周婆子眉头还是皱得老高,王桃花想着刚好打听点事,于是笑道:“大娘,我有些口渴,能向你讨碗水喝吗?” 果然这一打岔,周婆子忙一拍脑门:“哎哟,光顾着说话了,快,快进来坐,我给你们倒水去。” 两人真进了院子,这才发现这家人是有多穷。 院里除了墙角一个空空的破鸡圈,就只剩一堆柴火和一把锄头靠着。灶房又低又矮,就是用几根棍子搭的,也没有墙,上面铺了块破草席,估计做饭都直不起身子。 正前头是两间破茅屋,窗户就剩几根木条,用干稻草塞着窟窿。这条件真比王桃花刚穿越来时的家还差。 周婆子搬来了两把小凳子,然后就去了灶房。 不一会儿就端着两个土碗走了过来。 “来,姑娘喝水!这碗啊大娘洗过了,不埋汰。” “大娘你太客气了!” 王桃花接过那个缺了好几个口子的碗,“咕嘟咕嘟”地喝了好几口。 “大娘,这水可真甜!” 周婆子露出一丝笑意:“咱们庄子啊除了种稻子的地不错,旁边的山里头可是有好几个泉眼,那水又凉又甜,咱们吃的水都是那里打来的。” 王桃花放下碗就问到:“大娘,我们进村半天怎么都没见到人呀?” 周婆子一愣,叹了口气。 “可不都帮着曹老爷去干活了。” 王桃花眨眨眼:“这大热天的,干啥活呀?” “还能干啥?开荒呗!要不然就去割草喂猪羊。这要是不干呀,明年可就没地种咯!” 王桃花听了这话更是奇怪,还想再问几句,外头就风风火火地跑来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子。 “娘,娘,我听春妞说,曹大牛来家里了?” 周婆子忙起身:“峰儿,你可回来了!那曹大牛和曹狗蛋不是人,把给你爹看病的银钱抢走了,多亏了……” 话还没等她说完,曹峰气得捏紧拳头,去墙头拿起锄头:“老子现在就找那两个鸟人去。” 周婆子忙跑过来拦住他:“峰儿,你听娘把话说完呀,那银钱被这两位姑娘给要回来了。” 曹峰这才看到院子里还坐了人,虽有些不可思议,还是拱手道:“多谢两位姑娘相助!” 王桃花忙起身:“这位大哥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 “娘,那爹还好吗?” 说到这,周婆子的眼眶就红了:“刚才你爹气得摔下了床,刚刚才睡了下去。” 曹峰的火气再次涌了上来:“太他娘欺负人了,我非揍死他们不可!” 周婆子忙拽住他:“峰儿,你不能去。他们家养了一伙打手,咱们打不过的。” 曹峰瞪着眼睛,十分生气地嚷道:“娘,我咽不下这口气。这泼皮都打上门了,我要这么算了,以后还怎么抬头做人?!” 周婆子流着泪,苦苦哀求道:“峰儿,娘就你们这么一个儿,你可千万不能莽撞了。去年大河的事你忘了?被打的到现在还躺在屋里起不来!” “可咱们也不能总这么忍气吞声,实在不行,我就去衙门里告他!” “峰儿,前几日曹老爷不是说咱们新的东家是个县主,比县太爷官还大。咱们就算去告了官,有什么用?再把你关进去,我和你爹只能挂歪脖子树去了。别去,别去,就当娘求你了。” 曹峰气得眼珠子都红了,一拳捶在地上:“曹荣这狗东西迟早我要剁了他!还有那狗屁的县主也不是个好东西,就知道欺负咱们庄稼人。” 莫小兰听了这话,刚要开口反驳,王桃花忙摆了摆手,继续听着。 周婆子忙去拉曹峰的手:“峰儿,快让娘看看手,你这孩子哟,怎么跟你老子爹一样莽莽撞撞。” 等看到那皮都被磕破了,那眼泪又掉了下来:“儿啊,下次别做傻事了。这事咱们就让它过去吧,只要你和春妮平平安安,娘和你爹就是立马死了,也是愿意的。” 一番话说得汉子眼眶都红了,周身都是颓败和无奈。 最终,王桃花还是忍不住打破了沉静,试探性地问道。 “大哥,你说的那个县主可是沟子村的柔嘉县主?” 曹峰猛地抬头,猩红的眼珠子里满是愤怒和不甘。 “可不就是她!这县主就不是个东西,原先七成的租子现在涨到八成,还让不让人活了!” 王桃花多多少少猜到了些,心道:“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砸呀!” 周婆子忙拍打着他:“儿啊,你乱说什么呢?要是被人听到了可不得了。” 一边又对着王桃花两人讨好地笑道:“姑娘,这……这你哥胡说八道,你们别……别往外说哈。” 王桃花苦笑一声:“大娘,这么丢人的事情我可不会往外传!” 丢人!? 母子俩疑惑地看来。 王桃花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那啥,我就是你们说的那个县主。” 第313章 猪狗不如的东西 “那啥,我就是你们说的那个县主。” 周婆子和曹峰立马惊呆了。 见王桃花表情不似开玩笑,下一刻,周婆子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县主,我儿不会说话,还求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他这一回吧!” 王桃花赶紧去拉人。 “大娘,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一旁的曹峰颇有些尴尬,又有些害怕,讷讷得不知道说什的。 周婆子却忙去扯他:“峰儿,还愣着干什么?快跪给县主磕头认错。” 曹峰赶紧跪了下来:“县主大人,刚才是我胡说八道,你要打要罚都来找我,别为难我爹娘他们。我……我给你磕头了!” 说着“咚咚咚”地磕了几个响头。这头磕得很实诚,很快额头就破皮流血了。 王桃花被这一通操作整傻眼了,这叫又叫不住,拉又不好拉,只得敛了脸色:“你们若是再跪着,我可真生气了。小兰,快扶大娘起来!” 周婆子两人这才忐忑不安地站了起来。 “大娘,你们都坐下,我有些事想问问你们?” 周婆子忙摆摆手:“可不敢!我……我站着就是了。县主有啥吩咐,尽管跟老婆子说。” “你看啊,你们这么站着,我坐着跟你们说话也不方便,是不!?” 两人这才磨磨蹭蹭地坐了下来。 “大娘,刚才大哥说的话我都听清楚了。” 周婆子立马吓得站了起来,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县……县主大人,我……我儿……真不是故意的……” 王桃花知道她误会了,忙抓着她的手坐下。 “大娘,你别急,我没有怪大哥。只是想跟你们说,我才第一次来这庄子上,也没见到那曹荣,可没说过改租子的事。” 到现在王桃花已经猜到这曹荣是打着自己的旗号,做了这伤天害理,猪狗不如的事了,气是不打一处来。 母子俩互相对视了一眼,半信半疑。 周婆子怯生生地问道:“县主,你真没说过改租子?” 王桃花坦然地笑道:“这举头三尺有神明,这事我发誓,真没说过!” 曹峰立马大声嚷嚷了起来:“娘,这还有什么不明白。肯定是曹荣那狗东西打着县主的名义欺负咱们,哼,这种事这些年他可没少干!” 周婆子又赶紧朝院外看去:“峰儿,别这么大声!” “娘,怕什么啊!?这庄子是县主的,现在县主都来了,她会帮咱们,帮乡亲们做主的。” 王桃花看着这个憨厚又颇为莽撞的汉子笑道。 “大娘,大哥说的没错,这庄子是我的,这事我就管定了,一定会帮你们讨个公道。曹大哥你把这曹荣做的恶事细细跟我说一遍。” 曹峰听了十分欢喜,也不添油加醋,就把这些年的曹荣做的事给说了个清清楚楚。 原来这个田庄子本是九江通判夫人的私产。去年冬日囤粮之事,九江大大小小官员撸了一批,这庄子就籍没为官产了。可丁汝章为官很是爱惜羽毛,对这犯官的田产从不染指,于是依然让曹荣管着庄子,收成时按惯例给衙门送去就行。 这曹荣以前就仗着山高皇帝远,在庄子里作威作福,苛待欺负庄子里的佃农,还时常克扣佃农上交的租子,强逼着佃农帮自己干私活。 “县主,以前的东家跟咱们约定好的是六成的租子,咱们还能混个半饱。可今年春上,那东家遇了事,曹荣就说这租子是交给衙门的,得打点衙门里头的人,一下子就把租子提到了七成。 等到了一旬前,他把大家召集在一起,又说庄子被圣上赏赐给了县主你,说你说的要八成租子。县主,咱们这庄子虽然地还不错,每亩能产三石米,可要是给了八成,那……那非得饿死人不成。” 王桃花听到这里,肚子里的火气翻腾了起来。 莫小兰直接开骂道:“这曹荣猪狗不如,竟然敢往小姐身上泼脏水,真是该死!” 八成的租子有多么荒唐无耻! 这就等于说五亩地,产了十五石米,最终辛辛苦苦种田的人只能拿到三石米,就算换成灰面也养不活一家老小。果然是“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莫小兰有些不解:“曹大哥,这么黑心的事,你们怎么就答应了?” 曹峰有些颓丧地垂着头,无奈地说道:“姑娘,咱们曹家庄地村民都是没有田地的,又没门手艺,要是佃不到田种,一家人只能饿死了,所以……所以只能咬碎牙往肚子里咽了。” 王桃花心下了然。 这古代农民都是靠田吃饭,日子过得很是艰难! 她突然想起刚才的事:“大娘,那今日那两人来你家抢夺银钱,又是为了何事?” 说到这里,周婆子就抹起了眼泪。 “县主,这曹荣的心肝真真比锅底还黑呀!这些年咱们的稻种都得向他买,不然来年那地就不佃给你。去年老头子看那种子比外头贵了五六倍,就嘟囔了两句,可不就被他记恨上了,分了些发霉的种子。老头子去跟他们讲理还被打了一顿。 后来这种子只活了一小半,老头子没日没夜的照看,身子熬得只剩一把骨头,那五亩地最后只打了六七石粮食。那曹荣把粮食全给拖走了,反而说咱们家坏了地,得赔他银钱。 老头子一气就病倒了,在床上躺了大半年。我和峰儿是没日没夜地去城里帮工,又找人借了些银钱,就准备送老头子去县看病,这不就赶上了他们上门来抢吗!” 一番话说得那五大三粗的汉子眼眶红红的,可见这气是憋得多么难受! 就在这时,一个小女孩捂着脸,泪眼巴巴地跑进了院子。 “奶!” 周婆子立马拉着小丫头磕头。 “春妞!快,这是柔嘉县主,快磕头!” 王桃花一看她就笑了,忙拉了过来。 “小丫头,还认得我不?” 曹春妞眨巴着眼睛:“你是刚才问路的大姐姐!” 王桃花笑道:“你得叫我姑姑。” 周婆子赶紧摆手:“可使不得,得叫县主。” 王桃花就听小丫头清脆地喊了声:“县主姑姑!” 这一叫,可把王桃花逗乐了,真是个机灵的丫头。 见她一直捂着脸,不由得问道:“春妮,你捂着脸干嘛?” 就见曹春妮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县主姑姑,我……我扯草扯得慢,发财叔打我。” 王桃花把她手拿开,就看到右边的脸上果然肿了起来,上头还有五个红红的手指印。 周婆子见了,忙搂过曹春妮哭道:“我可怜的妮子哟!” 曹峰气得脸都青了,那拳头又攥了起来。 王桃花是又心疼又生气:“这么小的孩子都下的了手,这人是谁?” 曹峰咬着牙说道:“县主,他也是曹荣家的打手,管着扯猪羊草的事!” 原来这曹荣养了十来头大猪,三十几只羊,要求每户人家每天上交草料五斤。这草还有要求,必须是嫩草野菜。要是没完成,他可都记着呢,收稻子的时候,少扯一天草,多收一斤谷子。 “岂有此理!就是周扒皮来了都得见他一声祖师爷!太狠了,太不要脸了,今天本县主就要清理门户,把这只大老鼠给揪出来。” 她从怀里摸出那枚县主玉印递给曹峰。 “曹大哥,这是我的玉印,你现在就拿着它去县衙击鼓鸣冤,就说我柔嘉县主被恶奴欺负了,请县太爷做主。” 曹峰看着手心那枚晶莹剔透的朱雀玉印,虽然只有棋子大小,却感觉比一座大山还重,激动得心都要跳出来。 “县……县主,你放心,我一定把话带到。” “好,你现在就出发。对了,你会赶牛车吗?” 曹峰挠挠头:“帮曹荣那狗东西往县里送过几次米粮,会赶的!” “那你就赶我的牛车去,也快点!” 别看曹家庄离沟子村有些路,只是因为和沟子村不在同一个方向。其实它就在平川县的近郊,去县里也就一刻多钟的时间。 很快,曹峰就赶着牛车往县里走去。 王桃花又跟祖孙俩聊了一会儿,就起身走向门外。 “春妮,你带我去趟曹荣家!” 第314章 你才粗鲁 曹荣家就在村尾的矮坡上。 坡上种满了大树,如果不走近,还真发现不了这里隐藏着一座青砖大瓦房。 此刻院里的葡萄架下,大腹便便的曹荣正眯着眼睛躺在摇椅上,后头站着个清秀的丫鬟打着扇子,身旁的桌子上还摆着一壶酒,一盘水灵灵的桃子和一碟芙蓉糕。 曹大牛两人站在边上,添油加醋地讲着刚才的事。 “曹爷,这事你可得帮小的们做主呀,那两个娘们太凶了,你瞧瞧把我们哥俩打成了这样,还怎么出去见人呀!” “是呀,曹爷,在这曹家庄,打我们就是打你的脸呀!” 曹荣嘴一张,旁边的丫鬟立马把酒壶嘴送了过去。 就见曹荣“咕嘟咕嘟”地喝了几口,再摆了摆手,那酒壶就离开了嘴,可把一旁的两人馋得直咽口水。 曹荣微睁着眼睛瞥了两人一眼,鼻头里全是轻蔑地“哼”了一声。 “两个大老爷们连个娘们都搞不定,还有脸来找我诉苦!” “曹爷,实在是那娘们会手脚功夫呀!” 曹狗蛋却眼珠子一转。 “曹爷,那娘们说你为富不仁,迟早要遭了报应。还说你要敢去报仇,非把你……” 说着故意停顿了下来。 曹荣果然眼睛一睁:“要把我怎么样,快说?” “要把你打成猪头,再阉了你!” 曹荣满脸铁青地从摇椅上坐了起来。 “你可没诓我?” 曹狗蛋忙信誓旦旦地说道:“曹爷,我哪有胆子诓你呀!不信你问大牛!” 曹大牛忙点头:“对对对,她还说要一把火点了你的宅子呢!” 曹荣一拍扶手:“臭娘们,老子与你无冤无仇,不仅多管闲事,还敢在老子头上动土,我就让你看看这曹家庄是谁的地盘。那两个娘们现在在哪里?” 曹大牛忙说:“曹爷,我们哥俩走的时候看见她进了端老头子家了,现在应该还在里头。” “好,你现在就去把外头几个弟兄全叫回来,刚好把那曹峰一起收拾了,再给他一家赶出庄子。老子要让所有人看看,跟我作对的下场就是没田种,没饭吃!” “哎,好好,我这就去!” 曹大牛暗暗给曹狗蛋竖了个大拇指,就屁颠屁颠地去叫人了。 不消片刻,就有七八个汉子就聚在了曹荣院子里。 只听曹荣腆着个大肚子站在台阶上说:“各位兄弟,有人在我曹荣头上拉屎撒尿,你们说该怎么办?” “曹爷,是哪个不开眼的!?弟兄们帮你揍得他亲娘老子都认不得。” “对,老子拧了他胳膊,敲断他的腿。” 曹荣很是满意,看了眼曹大牛。 曹大牛立马叫嚷了起来:“不把曹爷放在眼里的是两个臭娘们,人就在曹峰家。” 人群立马炸开了锅。 “啥?两个娘们也敢来咱们曹家庄放肆!大牛,你不会是开玩笑吧?” “曹大牛你不要跟我说你这满头伤是那两个娘们打的吧!哈哈哈,真是没用!” 曹大牛“哼”了一声:“你们可别小看了那两娘们,她们可是会手上功夫的,你们瞧,狗蛋不也跟我一样。” 众人赶紧看去,曹狗蛋果然也是满脸淤青破皮,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心里就有几分犹豫了。 曹大荣眼睛一瞪:“咋,怕了?” 几个大老爷们立马被激得叫嚷了起来。 “曹爷,别说是两个娘们,就算是两个仙女,小弟我也帮你抓来。” “管她什么娘们,咱们现在就去把捉回来。要是长得漂亮,让曹爷好好爽一爽,要是丑的咱们毁了她的脸,打断她的贱爪子,让她一辈子讨饭去。” “好,不愧是我曹荣的兄弟,现在拿上家伙跟我去曹峰家。等事情了了,爷杀头羊,咱们大肉大酒吃着。” 一时间,七八个汉子嗷嗷直叫,拿上木棒,就跟着曹荣出了门。 这边王桃花跟着曹春妞来到这座大宅子前,就见院墙全是用一水的青砖砌的,严丝合缝,门楣上还雕刻了吉祥花纹,朱红大门上的菊花纹的铜把手铮亮闪光。 “小兰,瞧瞧,我这当主子的住得还不如一个奴才。” 这话刚说完,就听到里头众人的话,不禁冷笑了起来:“这些狗东西,心肝脾肺肾都黑透了。今日,我就要让他们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什么叫自作自受。” 嘎啦—— 门开了。 一伙男人气势汹汹地走了出来,就看到两个姑娘站在门前。 曹大牛两人见了,忙指着王桃花嚷道:“臭娘们,我没去找你们,你们倒敢找上门来。曹爷,就是这两个娘们骂你,打伤我们俩的。” 王桃花就看到一个好大的中年胖子,那肚子足有脸盆大,跟个身怀六甲的妇人似的,裹着一身万字不到头的暗纹绸衫。满脸横肉,八字胡须,一双小眼睛闪着精光,跟印象中的地主老财一模一样。 曹荣也打量着王桃花两人,特别是王桃花,就跟朵清丽的荷花亭亭玉立在那里,皮肤白得跟梨花瓣一样,不禁舔了舔嘴角。 不过,他也是大宅子里出来的,最是会察言观色,看王桃花毫无畏惧,脸上一副淡定的模样,也怕对方有些身份。 “姑娘,你我素未见面,无冤无仇的,为何辱骂我,还打伤我的人?” 王桃花笑盈盈地说道:“没啥!就是看不惯你养的几只狗随便咬人,就路见不平,打了一顿。” 曹大牛两人连忙骂道:“我呸,死娘们,你才是狗!” 莫小兰挥了挥拳头:“狗东西,是不是打得还不够!!?” 曹大牛一溜烟地逃到了众人后头,惹来了一众白眼。 曹荣脸色已经很是难看。 “姑娘,你打伤我的人在先,你今天不说出个子丑寅卯,就别怪我曹荣不客气了。” 王桃花故意拍拍胸脯:“哎哟,我这好怕怕哟!!你想怎么样?” 曹荣抬着下巴,不可一世地说道:“这曹家庄你就别想走出去!!!” 手一挥,七八个汉子冲了出来,把王桃花两人给围住了。 莫小兰上前一步,大喝一声:“狗东西,你们连柔嘉县主也敢动吗!?还要不要脑袋了?” 顿时众人安静了下来,曹荣也睁着眼睛,半信半疑地看了过来。 曹大牛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呸,臭娘们你这是对着棺材撒谎,骗鬼呢!她要是柔嘉县主,我就是柔嘉县主她爹!大家别被这臭娘们耍了,县主金尊玉贵的,怎么会自己来这庄子里。” 曹狗蛋也帮腔道:“对对,刚才这娘们还动手打我呢,县主金枝玉叶,哪会这般粗鲁。我看这俩娘们就是江湖骗子,吓唬大家呢!” 王桃花翻了个白眼,你才粗鲁呢,你全家都粗鲁。哼,本姑娘可是惠外秀中,刚柔并济。 他们俩这么一说,一干人就立马信了。 “曹爷,大牛他们说得没错,那县主多金贵,哪会来这脏兮兮的乡里,就说眼前这丫头一没轿子,二没仆从,肯定是两个扮猪吃老虎的江湖骗子。你忘了大前年,就有人假扮知州的女儿在九江城招摇撞骗呢!” “对啊,曹爷,这丫头虽然长得还行,不过土里土气的,给县主提鞋都不配。等咱们拿下她给你消消火气,到时再卖去花楼,保准能卖个大价钱。” 这番一忽悠,曹荣也打消了疑虑,手指一指:“你这臭丫头还敢冒充柔嘉县主,胆大包天,弟兄们给我把她们俩拿下。” “混蛋,你们这些瞎了狗眼的,再过来别怪我不客气。” 莫小兰赶紧从怀里掏出匕首划拉着,把王桃花护在身后。王桃花倒不是非常紧张,她估摸着时间,帮手应该快到了。 果然七八个男人拿着棒子刚要动手,就听一声大吼。 “大胆!” 就见一把明晃晃的刀飞了过来,插在了曹荣跟前,刀尾还离他的只有一拳的距离,吓得他咽了老大一口唾沫…… 第315章 算一笔账 就见赵大明从马上跳了下来,冲到了王桃花前头,大声喝道:“大胆狗贼,竟然敢对柔嘉县主无礼。” 接着又对王桃花躬身行礼:“县主,小的来迟了,让你受惊了。” 王桃花笑道:“赵大哥不必客气,你来得正好。” 众人见赵大明穿着皂服官靴,就明白对方是衙门里的人,这下哪里还不信,忙丢了木棒。 曹大牛更是指着王桃花结结巴巴 :“官……官爷,这娘们真……真是县主。” 赵大明上前一巴掌就把他扇翻在地。 “狗东西,竟敢对县主不敬。按我大梁律,冲撞二等勋贵,杖刑八十。若是有意害之,可立即斩杀。” 曹大牛听了这话,吓得瑟瑟发抖,屁滚尿流。 其余人也惶恐不安地跪在地上,整个脑袋都炸开了锅,这娘们真是县主,这下玩完了。 很快,后头又有七、八匹马儿跑来了,上面各个都是挎刀衙役,纷纷翻身下马给王桃花行礼。 曹荣已经悔得肠子都要断了,脑海里飞快地转着。 突然冲过去踹翻曹狗蛋,接着“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用力地打了自己几个耳光,那白胖的脸登时肿得老高,看来是使了全力的。 接着又“彭彭”地磕着头。 “县主,奴才有罪,奴才有罪。” “哦,你说说罪在哪里?” “奴才被这贼子蒙蔽了双眼,差点铸成了大错。好在县主是天上福星,福气盈身,让奴才及时认清了这贼子的面目。还请县主大人有大量,饶了奴才这回吧!” 王桃花见他三两句话就把自个择干净了,还顺带拍了自个马屁,心里冷哼道:“果然是个心思多的。既然你这么会装,本县主就跟你好好玩玩。” 于是故意叹了口气:“俗话说不知者不罪,本县主一向宽仁大方……” 曹荣听到这儿心里一喜:“哼,这娘们果然是生瓜蛋子一个,老子三言两语就糊弄过去了。” 忙磕头谢道:“县主英明,县主的大恩大德,奴才死了都不敢忘记。县主这外头太阳大,还请移步院里,奴才好好跟你说说这田庄的事。” 说着从地上爬起来,躬着身子请王桃花进屋。 王桃花忍着笑:“我这一路看来田里一派丰收,看来大家打理得挺好的,你就不用禀报了。” 曹荣心里更是乐开了花:“哎哟喂,真是天助我也!原以为这次会受些惩罚,说不得还会丢了差事,想不到是雷声大雨点小,吓得老子魂都要飞了!看来这县主就是个囊球,以后打着她的招牌,老子能赚得更多。啧啧,真是菩萨保佑呀!” 于是他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向王桃花表着决心:“奴才谢过县主的信任,奴才的命就是为这庄子留着的,你请放心,我一定会把这田庄打理好。” 王桃花嘴角一弯:“曹荣,先别急着谢我,我话还没说完。” 曹荣顿时一愣,不知道这王桃花葫芦里卖了什么药? “本县主一向宽仁,但也一向记仇,我可没说原谅你,也没说这庄子继续让你管着。” 曹荣尴尬地张着嘴:“县主,奴才……奴才……以为……” 王桃花又指着跪着的另外几人:“曹荣,你知道自个是奴才就好!你跟他们几个可不一样,你一家大小的卖身契可都在我手里。赵捕头,这奴才欺主又该怎么判?” 赵大明拱了拱手:“回禀县主,按我大梁律,奴才欺主,是以下犯上,杖毙不论罪。” 这话一出,曹荣已经面无血色,赶紧跪下,磕头如捣蒜。 “县主,奴才不敢,奴才对着老天爷发誓,对县主是一片忠心,绝不敢以下犯上。” “是吗!?难不成你们是拿着棒子来向我表忠心的。” 王桃花冷笑道。 “赵大哥,你帮我绑了他们几个,待会本县主要让他死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曹荣还在为争辩:“县主,饶命啊,小的真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就今天的事也是被人蒙蔽了,还请县主明察……” 可话还没说完,他就被赵大明一脚踹倒了,牙齿都硌断了一颗,嘴角全是血。 “县主,县主,看在小的这么多年为田庄尽心尽力的份上,饶了我这次吧。” 他还想爬过去求饶,就被赵大明一脚踩在了手背上,疼得五官都扭曲了。接着一伙人全被绑了手脚,各个愁眉苦脸,哭爹喊娘地坐在地上等候发落。 这般大的动静自然招来了庄子里的人,很快这院子门口就被村民给围得水泄不通。 等看到曹荣几人像只鸡崽子似的被绑了扔在地上,各个兴奋地交头接耳,心里跟喝了蜜水似的。要不是曹荣瞪着眼睛看来,保准要拍手叫好,载歌载舞了。 王桃花进了院子,就见里头正面是五间明堂,侧面各有三间厢房,十来间好房。院子里花木丰茂,葡萄架下还有石桌,躺椅,糕果和美酒,不由得轻笑一声:“瞧瞧,这看门的奴才都比主子会享受。” 曹荣的妻子汪氏已经被衙役从房间里揪了出来,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鼻涕眼泪一把流。 王桃花就见这汪氏身上裹着绸缎衣裳,满头的金银簪子,跟只花孔雀似的。 “小兰,这奴才的穿戴可比我富贵多了,这么一比,我倒像她的丫鬟了。” 汪氏更是吓得肝胆俱裂。 等进了屋子,更是气笑了。 就见里头布置极为富贵,一水的红木家具,博古架上还学着大户人家摆了瓷瓶玉器,可见这些年曹荣贪的不少啊! 她搬来一把椅子往正房台阶上一坐:“赵大哥,把那曹荣给我带上来,我要亲自审问他。” 很快曹荣就如只死猪一般被拖进了院子里。 “曹荣,听说你打着本县主的名头,私自提了庄里的租子,这事你认是不认!?” 曹荣眼珠子转得飞快,扯开嗓子喊道:“县主,冤枉啊,我……我哪敢做这等事啊!” “哦,不承认。那你解释解释这屋里的摆件,家具,你婆娘这一身的金银首饰怎么来的??” 曹荣额头上全是汗水,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道:“县主,这……这些都是之前的曹大娘子赏……赏的。” “对对对……那曹大娘子喝过我娘几天奶,所以一直对奴婢比较亲厚。” 汪氏忙狡辩道。 王桃花一拍扶手:“厚颜无耻,一派胡言,今儿个我就让你心服口服!小兰,把人叫进来。” 很快曹峰一伙人来了。 “曹大哥,你说说这狗东西是怎么欺负你们的?” 曹峰见曹荣这副狼狈样子,心里那真是快哉,于是把曹荣提租子的事大声地说了一遍。 “曹荣你还有什么话说?” “县主,这……这是小人一时糊涂了。可……我只是说说,还没做呀!!!” 曹荣拼命挣扎着。 不料,他的无耻成功地把另外几人的火气给勾了起来,大家七嘴八舌地嚷了起来。 “县主,我要告发这畜生。他还管咱们收各种节庆钱,端午,中秋,过年都要收,每次至少十文,就连清明节都收,说是给东家祖先买祭品,但大家知道钱都进了他的口袋。” “还有他逼迫咱们把留下的粮食卖给他,可给的银钱却比外头少了很多。” “每年每户人家还要给他家孝敬一百斤干柴。” “县主,咱们庄子里的鸡鸭都被他们夫妇俩给吃了个精光。” “这屋里,院子里,菜园子里都是每户轮着来拾掇和打理。” “县主,有次我家小子路过,他还放狗来咬人,把我小子吓得病了好长一段时间……” 随着众人爆料的越多,王桃花脸色就愈发难看。 我去,这哪是个人?这就是只吃肉不吐骨头的恶狼,真他娘比鬼还狠!他不会是心里有病吧!? 就连赵大明几人都鄙夷地朝他吐了口口水。 王桃花冷哼一声:“赵大哥,你派个人把这些事一桩桩,一件件都给写下来,让村民们按了手印。再把本县主被刁奴欺辱的事也写了,我要让这狗东西去见阎王爷。” 听了这话,曹荣“啊”的一声晕死了过去,那骚臭的尿不知觉地流了一地…… 第316章 硕鼠 “赵大哥,还请帮我把这狗东西衣服剥下来,怎么说也是绸缎的,都是要死的人了,别浪费了。” “还有那汪氏身上的首饰全给我卸了。” 她才不怕人说嘴,曹荣是自己的奴才,他的一切都是自个的,名正言顺!! 接着又让小兰带人去抄了屋子,可只找到了十来两碎银子。 王桃花看向苦着张脸的汪氏:“说吧,这些年你们夫妇俩克扣,压榨下来的银钱都藏哪里了?” 汪氏眼珠子“咕噜咕噜”地转:“县主,我……我不知道。” 王桃花冷笑一声:“你这婆娘看来是要钱不要命呀!哼,你要不说,我让你陪曹荣去黄泉路上走一遭。” 汪氏登时怕了,急忙跟倒豆子似的说了起来。 “那边几个花盆里藏了一些。” 赵大明过去把花盆砸碎,里头果真滚出了个五两的银元宝,这一溜摆了十个花盆,也就是五十两。 “还有呢?” 汪氏缩着脖子:“没……没有了!” 王桃花给赵大明使了个眼色,对方把腰上的刀“咔”的一声拔了出来,放在她的肩膀上。 这下把汪氏吓得魂飞魄散,肝胆俱裂,再也不敢隐瞒了。 “我……我说,那灶房的水缸下也有。” “屋子的门槛下也有。” “后院的茅坑旁的大石头下也有。” …… 好家伙,汪氏一口气说了五六个地方,最后目光落在葡萄架下那张摇椅上。 王桃花很是诧异:“这椅子里也有?” 汪氏艰难地点点头。 这摇椅是竹子做的,扶手有手腕粗。 赵大明一刀砍断了扶手,果然里头跟流水似的掉出了拇指头大小的银珠子。 王桃花看呆了,赵大明一伙人也看呆了,心下十分佩服。 就这藏银子的地方,谁能想的到?这曹荣果然是只大老鼠,真会搬家。 最后一清点,银子有近五百两,若折合上那些金银首饰,屋里的摆件衣裳,少说有七八百两银子,还不加这个大院子。 王桃花鄙夷嫌弃地看向死猪一般躺在地上的曹荣。 一个小小的田庄管事竟然能贪得这么多银钱,还真是手段高明,可见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 等赵大明把哭哭啼啼的曹荣一干人押回了县衙,王桃花就让曹峰把所有村民召集到了门口,然后郑重地宣布了几件事。 “各位父老乡亲,我是柔嘉县主,也是这庄子的东家,这十来年你们受尽了曹荣那狗贼的苦,也是不容易,现在一切都将重新开始。从今天开始,田庄里的租子我只收五成,咱们待会就重新把契约写了。” 这话一出,近两百人都惊呆了。 这不加租子,还减租子,天下还有这么好的事? 好几个老婆子激动得泪流满面,忙跪下来给王桃花磕头:“县主啊!你是活菩萨,救了我们一家人的命呀!” 这一带头,所有人都跪了下来:“谢谢县主为咱们做主。” 王桃花对这下跪磕头是真不习惯,忙招呼大家起来。 “快起来,快起来,我不兴这跪拜。” 大家刚起身,又一个重磅消息砸了下来。 “这些年曹荣克扣盘剥,想必家家都一贫如洗吧?我这进村是一只鸡都没见着。这过日子嘛,柴米油盐,衣裳被褥总是不能少的。待会每户来我这里领二两银子,好好回去置办些东西吧。” 啥?减了租子,还给银子?这……这县主可真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呀! 一时间,哭泣声,感恩声不绝于耳。 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子拄着拐杖走了过来:“县主,老头子活了这么多年来,见过十来个东家,你是咱见过的最好的东家,老头子我……我给你磕头了。” 王桃花赶紧拦住,笑道:“老人家你客气了,这些年你们把田地打理得这般好,后头我都是享福的,我才应该好好感谢你们。” 接着她看话锋一转,看向众人,语气严肃了几分:“只要大家认真伺候田地,我一定不会亏待大家。不过要是有人敢生出一些腌臢心思,我也绝不客气。这曹荣欺上瞒下,又以下犯上,这次肯定是要丢脑袋的。” 王桃花说得轻巧,可众人心下一凛,这曹荣果真要被砍脑袋! 再看向眼前柔弱清秀的小姑娘,不敢生出半点歪心思,纷纷点头应诺:“县主放心,咱们一定好好伺候田地,不敢生出二心。” 王桃花满意地点点头,又勉励了众人几句,就让大家排队去莫小兰那边领银子了。 领到银子的村民都过来磕头谢恩,然后欢天喜地地走了。 王桃花看着各个面黄肌瘦的村民皱了皱眉头:“曹大哥,还得麻烦你个事。” “县主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 “曹大哥你带人去开了库房,取了米粮出来,然后再去抓一头最大的猪来,我今天要请全庄子的人吃上一顿杀猪饭。” 有肉吃,曹峰喜得直咧嘴:“好好,我现在就去办。” 中午吃饭是来不及了,于是决定晚上摆席。村里人听说县主要请大家吃杀猪饭,都主动跑来帮忙。 一时间,这小土坡上十分热闹,跟过大年似的。 等一碗碗大肉端上桌,王桃花大手一挥:“乡亲们,大口吃肉,放开肚皮吃,就是吃不下别硬塞,小心胀了肠胃。这猪肉若是有剩,后头全分给你们。” 于是众人一边大口吃着肉,一边抹着眼泪,心道:“自己真是跟了个好东家。” 这顿饭,全庄子的人吃得满嘴流油,也生出了对未来的希望。 第二日,王桃花让曹峰把那些猪羊都赶去北城石大龙那边卖了,一共卖了八十多两银子。谁让羊羊值钱呢,又养的肥,每头都能卖上二两多银子了。 临走时,王桃花把曹峰和另一个叫曹坡的小伙子叫来了,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两位大哥,这庄子以后就交给你们俩了,你们可不能像曹荣那般不懂事。” 经过昨日一下午的思考,王桃花决定把曹峰,曹坡提成正副管事,代自己管理曹家庄。 曹峰为人仗义,正直,有他看着田庄倒是不担心耍小心眼。只可惜不识字,也不会算术。刚好曹坡的爷爷以前当过书童,曹坡跟着他学了一些字,为人也颇为老实,刚好可以补上这个不足。 “县主,这般好的差事,就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我可得好好惜着。你就是给我十个脑袋也不敢做那些糟心事。对吧,坡子!” 曹坡忙点头:“县主放心,我若是做了对不起你的事,要杀要剐我绝无二话。” 王桃花点点头:“行,这马上就要秋收了,这庄子里的事就交给你们俩了。还有这宅子的钥匙我给你们一把,牛也留在村里,一并帮我看着。要是有急事,就来沟子村找我。” “县主你放一千个心吧!我俩一定把庄子看得好好的。” 曹荣和曹坡心里兴奋呀,这管事租种的地只需给三成租子,每月还有三百文的月钱,关键是还长面子。能得这么个差事,简直是祖坟冒了青烟了。 两人打定主意,就是豁出命去也要把庄子看好咯! 于是在村人的簇拥和不舍中,王桃花和莫小兰赶着牛车走了。 她们先去了趟县里,把那些金银首饰,绸缎衣裳和摆件都死当了,一共换来了二百两银子。 王桃花盘算了下,除去分出去的九十二两银子,这一趟不仅抓住了只大老鼠,还挣了七百多两银子,太值了! 果真是,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呀!!! 第317章 割稻子,捡鸭蛋 王桃花回了沟子村后,没过几日就忙了起来。 这日一大早,王桃花和莫小兰就换上了一身粗布衣裳,戴上草帽子,拿上镰刀往地里走去。 刘冬儿和杜月娘则被留在屋里做午饭,这割稻子可是个体力活,得吃顿好的。 此时地里一片金黄,真如一片黄色的海洋。红色的蜻蜓在上头飞来飞去,就如汪洋大海里的一叶小舟。 我的家乡,稻田丰收 现在田里到处是忙碌的身影。 王桃花来到自己的田地,捏了捏穗子,嗯,今年的稻子很是饱满。 王有盛一家四口老早就来了,已经割了一小片了。见王桃花来了,纷纷打起了招呼。 “县主你来了?这么大热的天要不你回去吧?咱们有两天时间就能割完的。” “有盛大叔,我们俩就试试手。你放心,要是没力气了,我第一个跑走,嘿嘿。”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这割稻子王桃花都干过的。特别是前世,那时自己才五六年级,可爷爷奶奶年岁大了,家里两三亩的稻子一多半都是自己慢慢割的。 可莫小兰从未割过稻子,这不就手忙脚乱了,跟杀鬼子似的,拿着镰刀一通乱砍。稻子没割几根下来,那镰刀晃来晃去,倒是把人吓个半死! “小兰,你别急,这割稻子很是简单的,我来教你!” 于是认真地教起了莫小兰。 “小兰,咱们割的时候左手握住稻谷的杆部,大概是禾秆一半的位置,右手拿着镰刀。 呐,这镰刀放在禾杆的下面离地面约摸一掌高,刃口对准禾杆,用力一拉,不是砍哦,小心不要割到手。” 说着手把手带着小兰割了一把稻子。 莫小兰在尝试了几遍后,那手下是又快又稳,把个小妮子兴奋得就差跳起来了。 这边王桃花正割着,王豆香挨了过来。 “桃花,桃花,你猜我要跟你说啥事?” 王桃花打趣道:“咋?你要嫁人了?” 王豆香轻轻地捶了一下她的胳膊:“又胡说啥呢,我才不急着嫁人呢!再猜!” “那是你攒够了买地的银钱?” 说到这个,王豆香更是郁闷了。 “没呢,现在才一两多呢,不过我会继续努力的。你再猜?” 王桃花摇摇头:“我真猜不到了。” 王豆香神秘兮兮地抬头看向不远处埋头苦干的王强。 “是我哥下定了!” “啥?这么快!跟谁家姑娘呀?” 王桃花惊讶得嚷出了声。 无外乎王桃花惊讶,上次花家村那事闹得沸沸扬扬,王强也是受了影响的,本以为会缓过一两年的。 王强许是听到了些,朝这边看来,那脸已经红成了苹果,然后赶紧朝远点的地方走去。 “桃花,说来这事能成还得谢你呢!” 王桃花有些诧异,笑道:“谢我干啥?我可不是月老,又牵不得红线。” 王豆香颇为感激地说到:“自从你让我娘去作坊里当了管事后,这十里八乡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呢!加上你现在又是县主了,我家可不就沾了你许多光。” 王桃花侧着脑袋想了想,嗯,也是有几分道理的! “那定的是哪家的姑娘呀?” “我妗子牵的线,靠近洛川县的黄家村,姑娘叫黄玉玲,今年十六岁,家里也是种田的,还有两个弟弟。” “那人你见过没,咋样啊?” 王豆香往边上看了看:“哎,这不是出了上次花家的事,我娘心里也有了疙瘩,怕又碰到那么个人。这不还没相见的时候,就亲自去那村子里打听了一番,还……还……” 王桃花听得正起劲:“还咋样呀?快说,快说。” 王豆香捂着嘴笑道:“瞅你急的。那天我娘打听了那姑娘家的住处,说路过上门讨了碗水喝,然后把钱袋故意掉在了院子里。 这不,那姑娘跑了老远的路还了回来,我娘这下可是中意了,第二天就带着我哥去相看。我哥也满意呢!” 王桃花咧嘴笑着:“难为婶子那么个实诚爽利的人想出这种招子,看来也是被之前的事给弄怕了。” “可不是!我哥这亲事也是弯弯绕绕了两三年了,希望这次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会的,会的,不都说好事多磨嘛!那有说什么时候办亲事吗?” “我娘已经找先生看好了日子,说是十月初九旬,那时咱们稻子也收完了,办好这事呀,刚好开始起地瓜,做粉子。” 王桃花点点头,这罗桂花安排事情还是很有分寸的。 两人又聊了些村里的八卦,快靠近河边的时候,突然前边“扑腾扑腾”地飞走了一只绿脖子的野鸭子。 倒把两人吓了一跳。 不过,很快两人就喜得眉飞色舞。 就见稻秆间有个比脸盆小点的窝,用芦苇毛和稻秆搭的,窝中有一窝灰白色的蛋,上面还粘了些羽毛。 鸭蛋 “桃花,咱们运气真好!这是野鸭子下的蛋呢。” 王豆香忙向罗桂花几人招手喊道:“爹娘你们快来呀,咱们找到了野鸭子蛋了。” 王桃花拿起一个看了看,比家里鸭子下的蛋略小,颜色深一些。上头还略带温热,刚才应该是鸭妈妈在孵蛋。 一伙人全被这鸭蛋吸引了过来,大家传递着这几个蛋看着。 王有盛笑呵呵地指着不远处的小河:“这野鸭子是个聪明的,这地方离河近,渴了喝水方便,饿了抬个头就有的吃。要是我也选在这里下蛋。” 罗桂花打趣道:“又睁着眼睛,瞎说八道了。你能下蛋?放个臭屁还差不多。” 众人顿时笑了起来。 王豆香眼珠子一转:“桃花,这野鸭子蛋可香了!咱们再找找,说不定还有呢?到时用那葱花炒了。” 王桃花捏了捏她的小嘴:“你这个贪吃的丫头!就这么吃了太可惜了,我瞅着那鸭子也在孵蛋了,要不咱们拿回去给鸡鸭孵了,以后咱们可不就常能吃到野鸭子蛋了,还能吃野鸭子。” 王豆香想想眼睛就亮了:“桃花,还是你聪明,就跟这野鸭子一样。” “哟,婶子你快瞧瞧,这豆香吃不上蛋了,还来叽咕我了。放心放心,冬儿已经在家做饭了,今天大家记得全去我家吃饭哈。我出来时瞅她拿了鸡蛋,肯定能满足你的心愿。” 王豆香就扑过去挠王桃花的痒痒:“哎呀,你个促狭鬼,就知道笑话我。” 众人又是一笑,把这收割稻子的劳累都忘记了几分。 还别说,后来王桃花和王豆香又发现了两窝鸭蛋,一窝八枚,一窝六枚。 最后两人各分了十枚鸭蛋回去孵了,还约定比比谁的小鸭最早孵出来呢…… 第318章 秋社 等一行人回去吃午饭时,把隔壁田里的张栓夫妇俩也给叫上了。至于张大爷因为上次的事感觉有点没脸,王桃花叫了两遍他也不去,也就随他了。 一进院子,刘冬儿和杜月娘已经做好了一桌的好饭。 就见桌子中间摆了一大盆油光四溢的红烧肉,一碗红烧鱼,还有一碟子炒嫩南瓜,一碟子酸笋子炒肉沫,果然还有一碗蒸得嫩嫩的鸡蛋羹。 我妈蒸的嫩嫩的鸡蛋羹 王豆香眼睛一亮:“哎呀,桃花,还真有鸡蛋!” “我就说有吧!!杜婶蒸得鸡蛋羹老嫩,老香了,咱们多吃点,下午还要割稻子呢!” 这边杜月娘又端来一大盆丝瓜肉汤。 “来来来,大家上午累坏了吧,快,先喝碗丝瓜汤润润喉咙。” 王桃花打了一碗汤,才喝了一口就不禁点头:“杜婶,这丝瓜汤很是鲜甜。” 莫小兰抓着杜月娘,很是激动地说着:“娘,娘,那个我学会割稻子了,割得可快可好了!” 杜月娘笑道:“难为你这莽撞的性子还能做这精细的活计呀,我都怕你割到手呢。” 莫小兰得意地晃了晃手:“瞧瞧,我才不会呢!” 众人纷纷夸赞了几句,便边聊边吃起了午饭。 “叔,这稻子今天能割完吗?” 王有盛略微想了想:“咱们人多加把劲,应该没问题。” 说着又看向张栓:“栓子,等叔这边好了,我们就去帮你。” 张栓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这边明天应该能割好!” “哎,就这么说好了,早点割完,咱们去晒个好地方。” 王桃花突然想到个事。 “叔,这几亩地能收多少粮食呀?” 说到这王有盛笑了起来:“咱们今年灌水灌得及时,这稻子长得比往年都好些,应该每亩能有三石粮。” 王桃花心里也是欢喜的,这农人辛苦一年可不就盼着丰收吗?虽然自己现在不差这点粮食,不过仓库里满满当当,这过日子才安心。 等到太阳落山,这四亩地的稻子终于割完了。王有盛和王强用牛车拉去了晒谷坪,今晚还得留下来守稻子。 而王桃花干了一天,就有些受不了了,这晚上回去,腰酸背痛,连拿筷子的力气都没了,看来这具身子的底子还是太弱了。 “不行了,不行了,明天去不了了。” 王桃花在床上摊成一个“大”字,再看莫小兰还跟只猴子似的蹿上蹿下,一点事都没有的样子,不由得十分羡慕! 不愧是练武之人。 等几亩地的稻子收完了,王有盛一干人还帮王桃花把两亩地的豆子给收了,王桃花颇为感激。 接下来的几天,太阳照常十分火辣,等稻子,豆子晒了五六天后,就可以收仓了。 按照当初与张王两家的约定,王桃花库里收进了七八石粮食,足够她们几人吃上大半年了。 至于曹家庄的五成粮食,差不多有三百多石粮食。 王桃花已经让人送了消息过去,全部卖掉。她是县主,不需缴纳田税。就这些粮食也换来了二百两银子。 家家户户正沉浸在丰收的喜悦里,又迎来了秋社。 这古人认为土生万物,所以土地神是广为敬奉的神灵之一。按照民间的习俗每到播种或收获的季节,农民们都要立社祭祀,祈求或酬报土地神。 陆游有诗云:“雨余残日照庭槐,社鼓咚咚赛庙回。又见神盘分肉至,不堪沙雁带寒来。书固忌作闲终日,酒为治聋醉一杯。记取镜湖无限景,苹花零落蓼花开”,写的就是秋社。 这节日在沟子村乃至大梁都颇为重要,皇帝会亲自带领百官进行土地祭祀,毕竟民以食为天,这个是关系到国家根基的稳定。 王孟山在粮食入仓后,已经敲响了村口的大钟,说了秋社祭祀的日子,于是家家户户也张罗了起来。 这日一大早,村头的土地庙就收拾一新。里头已经摆上了一张红漆桌子,上头摆上茶果,鲜花,小三牲,也点上了蜡烛和细香。 外头还烧着一口大铁锅,里头“咕嘟咕嘟”地煮着大块的猪肉,散发着浓浓的香气。 王孟山念着祝文,下首两百余人全部跪在地下。 “伏惟吾神,执掌一方水土,滋生万物。承蒙神恩,沟子村得以丰饶。今日献上香火,虔诚祈求,望吾神保佑一方平安,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待祝文念完,在土地神像燃尽,众人三拜,这礼就成了。 接着王孟山指挥几个男人把锅里的肉切成一条一条,然后给每户分了,这叫分社肉。 这社肉又称福肉,据说吃了就能得到土地神的福泽。所以村民拿回去煮了,会一家人分吃了。 王桃花就拎着一条斤把的肉和莫小兰几人回去了。 “小姐,咱们现在就去做社饭吧。那糯米,豆子我昨晚淘好泡下去了,刚好赶在午饭前做好送给乡邻。” “行呀,这个我也不太懂,杜婶,就交给你了。” 刘冬儿凑了过来:“姐,这个我也听师傅说过,待会可以帮杜婶的忙。” “好,那你和杜婶准备其他东西,我和小兰先去采点野蒿子来。” 小灰不干了,“嗷呜嗷呜”地绕着圈叫。 “好好好,把你也带上。” 于是二人一狗就去山坡上采艾蒿了。 来到坡上,小灰就自个撒欢去了。王桃花就看到好几个村民也在采艾蒿,见了王桃花纷纷打着招呼。 王桃花见近点的地方已经被摘完了,就往里边走了些,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木头哥!” 吴木转过头,笑着招了招手:“桃花,不……不不,县主你来了。” 这一个多月没见,吴木明显晒黑了,也瘦了,不过一双眼睛还是那般纯净明亮。 “木头哥,你还是叫我桃花吧,不然以后我都不敢跟你打招呼了。” 吴木想了想也是,于是大大方方地看了过来:“好,桃花!” 王桃花见他遇了自己没有想要逃走或者手足无措,心道:“他应该想通了吧。” “桃花,你是来摘艾蒿的吧,你来这边摘吧,这里多!” “好!小兰咱们过去。” 两人隔着一臂的距离摘着,王桃花就打开了话匣子。 “木头哥,我咋感觉你会变戏法呀?” 吴木很是好奇地看来。 王桃花打趣道:“不然怎么一段时间见到你,一下子又老长时间见不到人,冷不丁又出现了,嗯,神出鬼没的!!” 吴木挠挠头:“哦,前段时间跟我爹去庞家村起屋子里,这不收稻子了才回来的。” 吴长水自从起的房子给王桃花这个县主住后,那名气也蒸蒸日上,十里八乡的人都认为他起的房子能带来福气,这不就忙了起来。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吴木突然冷不丁凑了过来。 “桃花,我有话想跟你说!” 一旁的莫小兰看吴木一副犹豫的样子,咬着唇笑道:“小姐,我去找找小灰。哎,小灰你在哪呀?” 小灰立马从不远处的草丛里探出脑袋,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莫小兰忙用手赶着:“小灰,去,往那边跑去。真是没一点眼力见!!” 王桃花没好气地看了眼捂着嘴,笑得跟只狐狸一样躲开的莫小兰。 “木头哥,啥事呀?你说。” 吴木迟疑了片刻,还是鼓起勇气把话说了出来。 “桃花,之前是木头哥想岔了,那事我已经想通了。咱们以……以后还能做朋友吗?” 王桃花吓死了,她好怕这个单纯的少年又说出什么情情爱爱的,顿时松了口气。 “当然可以!” “谢谢你,桃花!” 吴木很是开心地点点头,这一个月他百般折磨,却在一刻他彻底释怀了。他告诉自己不要再去企盼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等两人分开后,吴木就沿着河边正走着,突然就听到一声少女的呼唤。 “哎呀,我的艾蒿!” 抬头看去,王豆香正在河里洗着艾蒿,可能是不小心,那艾蒿顺着水流了下去。 她正手忙脚乱地捡着呢。 吴木二话不说,放下篮子,跳进河里帮王豆香捡了起来…… 再说王桃花回了家,去除艾蒿的老叶子,虫叶子,洗干净就开始做社饭了。 这社饭虽然用到的材料不算金贵,但做起来还是比较麻烦的,需要把鲜嫩社蒿采撷回家,洗净剁碎,揉尽苦水,焙干,与野蒜、红豆子,香菇丁,花生米,地米菜,南瓜丁,肉干等辅料掺合糯米和部分糁米,然后上炉蒸熟后,调和五味,洒上葱花,搅拌均匀。 社饭 到了中午,整个村子里都弥漫着米饭的香味,里头还多了一丝清爽的艾蒿味。 跟当初吃腊八粥一样,王桃花几人拎着篮子分别给几家送去,然后对方也回了一碗。不一会儿,桌上就摆了五六碗大同小异的社饭。 等几人吃着热乎乎,香喷喷的社饭赞不绝口。 “嗯,这饭又黏又软,咸咸香香的,可真好吃!” “加了这艾蒿,感觉一点都不腻。还越嚼越有味道呢。” 杜月娘看几人跟只小猫一样吃得津津有味,就笑道:“好吃,咱们就多吃点,做了一大锅呢,让肚子里的福气也多点!” 莫小兰嘀咕着:“多吃了,肚子里可不长福气,得长肥肉。” 杜月娘立马笑着往她头上轻轻一拍:“你这丫头惯会胡说!” 就这般在香糯的社饭里,秋收结束了! 第319章 打糍粑 过了十月,天气就渐渐地凉爽了下来,那山里的树也开始渐渐变了颜色。 院子里的桂花已经开满了枝头。秋日的阳光下,桂花如星星般点缀在绿叶间,又像一个个小巧玲珑的风铃,随风摇曳,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这几日,王桃花从县里回来后,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沏上一壶香茶,托着腮,嗅着花香,看着远山——发呆。 她得抓紧时间享受,再过上一旬得开始收地瓜,做粉丝了,那时就有的忙了。 杜月娘则在跟莫小兰拿来竹子在桂花树下撑了一圈纱布。说是要把这落下的桂花拿来晒干,以后泡茶做点心都用的着。 刘冬儿从屋里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姐,明日强子哥娶媳妇,咱们要送些什么礼物呢?” 不说罗桂花跟自家这般亲厚,又是作坊里的管事,就王桃花现在是县主了,出手也不能过于寒酸,不然会丢了朝廷的脸面。 王桃花给刘冬儿倒了杯茶:“放心,姐已经准备好了,给那新嫂子买了一对牡丹银簪子。” 一旁的杜月娘点点头:“小姐,这礼物选得妥帖,既显示了小姐县主的身份,又表示你与王家的亲厚,牡丹还吉祥如意呢。” 说话间,王豆香就从院外满头大汗地跑来了,王桃花赶紧把手里凉好的茶递给她。王豆香一口气就喝完了,吐出一口热气。 “豆香,你咋有空来?你家明天不是要办席面吗?” 王豆香掏出帕子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可不是忙到现在。那桌椅板凳张罗好了,菜呀,碗筷呀都备好了,古婶子也打好招呼了,明天一早来。我实在累的慌,来你家躲会儿懒。” 王桃花本来也想着去帮个忙,可现在她身份尊贵,罗桂花哪里敢让她去,连带着莫小兰几人都拒绝了。左右也是乡间嫁娶,也没那么多礼仪和讲究。 “叔和婶子这下可乐得睡不着觉了吧?” “那不是。我娘前天夜里就欢喜得睡不着了,这两日眼睛底下都是黑的,我给她抹粉子都遮不住。我让她去歇着,又说不困不累。” 这当父母的心思,王桃花还是明白些的。王强虽然才二十岁,可这年纪在村里本就算大龄了,这下难得找到合心意的,罗桂花可不是兴奋得睡不着! 王豆香歇了一刻钟,就起身了。 “桃花,我得去洗下石臼,我哥他们要打糍粑了,你要不要去看下?” “打糍粑!?” 王桃花脑海里立马浮现了前世的画面,几个人围着石臼用木杵捣着,立马来了兴趣。 “豆香,咱们村婚嫁还得打糍粑吗?上次秀云嫂子嫁进来,咋没做这糍粑?” 王豆香笑道:“那也不是。我娘说今年攒了几个银钱,又新进了粮食,就打算趁这个大喜日子做些出来香香嘴,大家乐呵乐呵。” 王桃花知道罗桂花这是真欢喜了! “行,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吧,待会还能吃上软乎乎的糍粑,冬儿你们要去吗?” 就这般,除了杜月娘,一行人雄赳赳,气昂昂地去了王豆香家。 王豆香家现在是喜气洋洋,门上,窗子上处处贴了红色的双喜字,门口也照例挂上了一对红灯笼,正在秋风里摇晃着呢。跟上次张栓一样院子里拉了红布,只不过更长,结得红花团也更多。 一进院子,浓郁的米饭香便扑鼻而来,就见灶房里一股股烟气涌了出来。 罗桂花从灶房里出来,迎面就碰上了王桃花,忙打趣道:“哎呀,桃花来了!你可是个贵人。来,来,婶子带你多走几圈,让这屋子沾沾福贵之气。” 王桃花忍不住笑了起来:“婶子,就这屋里布置得这般喜庆,那需要我呀,福气自个都跑来了。你瞧瞧,脸上的笑呀都快溢出来了。” 罗桂花拉着王桃花,叹了口气:“丫头,你是不知道,你强子哥在这事上就跟你叔一样,榆木疙瘩,一点都不开窍。这下娶了媳妇,我这心头的石头了总算落地了。哎哟,这些年可把我愁得白头发都生了一大把。” 王强正拿着木杵子,带着几个后生从院外走进来,听了这话脸都红到了耳后根了,忙问道:“娘,糯米饭熟了没,人我都叫齐了,可以打糍粑了。” 罗桂花忙应了声:“哎,等等,我去看看,应该差不多了。” 王桃花跟进了灶房,就见锅上坐着一个大木甑( zèng)子。 这甑子是用厚厚的木片箍成,直径通常在半米左右,上宽下窄,跟个水桶似的。甑底是可透气的木板或竹篾编成的圆形底,木板间留有空隙,是为了让水蒸气能透过空隙,这种甑蒸出来的米饭最是香软。前世小时候,奶奶就经常用一个小甑蒸米饭。 甑子蒸饭太香了 罗桂花揭开盖子,捻了一团饭尝了尝,忙喊道:“强子,饭好了,你来把它端出来,小心烫着了。” 等王强端着甑子从灶房里出来,把盖子一掀开,里头的糯米已经熟了,泛着油光,正呼呼地往外冒香气。 罗桂花拿来两个碗,先挖了些糯米递给王桃花几人。 “来,尝尝。” 这刚煮熟的糯米原汁原味,越嚼越香。 王桃花却颇有些回味。小时候打糍粑,奶奶常常会在这时候抓上一把,揉成一团给自己垫垫肚子先。 等糯米全放到石臼里后,王强几个就拿起木杵子你一下,我一下地开始捣了。随着一声声“彭彭”声,那糯米饭慢慢黏成一团白白的饭泥。 打糍粑 罗桂花则端来一盆热水,用手沾些水,接着快速地在石臼里把饭泥团拨拉着,或者翻个面。 往往那手刚拿起来,那木杵子就捣下去了,看得几个姑娘心惊胆战,这要被杵到肯定很痛。 等看了一小会,王桃花就心痒痒了。 “强子哥,让我试试手呗!” 罗桂花含笑说道:“桃花,这是个力气活,咱们女人家可做不来。” 旁边一个后生也搭话:“是呀,县主,这打糍粑要快、要准,还要狠呢,这样糯米才能打得均匀,打得瓷实,黏糊糊的有嚼劲呢!” 可最后还是让王桃花试了试手。 王桃花拿着木杵兴致勃勃地往下一捣,哪料那木杵子就拔不起来了,就像被无数八爪鱼吸住了。任凭她如何使力,就跟打在泥巴上,没半点动静。 呼,果然这粗糙事不是咱们小仙女能做的。 莫小兰看着有趣。 “小姐,让我来试试吧!” “小兰,糍粑黏糊糊的,根本使不上力气……” 可下一秒,莫小兰竟然捣得有模有样,甚至跟上了几个男人的速度。 王桃花目瞪口呆了,看着莫小兰盈盈一握的小腰,心道:“她咋这么多力气呀,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几个汉子这般配合着,直到满头大汗,这糍粑才算打好了。 罗桂花将打好的糍粑放到铺好的簸箕里,这时它绵软柔韧,一捏一拧一搓,就做成了圆溜溜的糍粑。 王豆香已经去灶房拿来了一碗细糖,一碗花生碎。 “来来来,咱们先尝尝!去年冬日闹流民家里没做,我都惦记这一口好久啦!” 罗桂花见自个闺女这副没出息的样子,也是哭笑不得。 于是赶紧揪了些糍粑团子给几人。 众人拿起温温热热,绵绵软软的,白得像团雪的糍粑团子往细糖或花生碎里一滚,就往口里塞去。 呀,太有满足感了! 那糍粑一口并吃不完,可以拉好长的丝,嚼上两下,又软又糯又筋道,浓浓的米香更是直往鼻孔里钻。等滚满了糖,咬起来还多了一重“嘎吱嘎吱”的甜味,任谁吃都上瘾! 趁着热乎劲,罗桂花一边往手上沾着水,一边把糍粑团成圆球,或者压扁了。等凉了后,糍粑会变硬,可以放很久的。 糍粑团 这边王桃花几人吃完糍粑,罗桂花已经用篮子装了十来个递来。 “桃花,这些带回家吃。要是一下没吃完,记得泡水里咯。” “要的,要的,回去再烤上几个也是香甜的很。” 于是几人就拎着篮子开开心心地回去了…… 第320章 兄弟俩回来了 随着一阵阵“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响起,大红花轿进了家门,接着是一系列的婚嫁仪式,比如跨火盆,撒豆避三煞。 等到拜堂时,王桃花竟然被请去坐高堂位,可下把她吓了一跳。 “哎呀,婶子,这拜高堂呢,我一个小姑娘坐在这里像啥话!” 王桃花屁股像着了火似的,赶紧起了身就要跑走。 罗桂花“咯咯”地笑着拦到:“桃花,你是柔嘉县主,可是咱们县里身份最贵重的人。今日有你来观礼,我家可是沾了大福气了,这个礼你受得起!拜高堂,左右我跟你叔坐一块就行了。” 王桃花把个头摇成了拨浪鼓:“不成,不成!” 最后还是杜月娘出来解围。 “罗姐姐,这县主虽身份尊贵,但今日毕竟是令郎大喜之日,你们是父母理当做高堂位。咱们县主坐在侧边受礼,也不算不敬。” 王桃花忙小鸡啄米一般点头:“嗯,杜婶这主意好。” 于是王强拉着黄玉玲就开始拜堂了。 王桃花受了礼后,从莫小兰的手里接过一个红漆的匣子,打开道: “嫂子,今日是你大喜之日,这是我给你的一份薄礼,嫂子不要嫌弃。” 蒙着红盖头的黄玉玲赶紧跪下:“民女谢过县主赏赐。” 就见匣子里头是一对颇为别致的牡丹银簪子。那牡丹栩栩如生,银光闪闪的,上头还垂着几颗粉色的珠子。 众人见了又是喜欢,又是羡慕,心里不禁咋舌:“啧啧,不愧是县主,这手笔可真大。” 罗桂花见王桃花送了这么厚重的礼物,那是大大的长了脸呀,忙说道:“县主,又劳你破费了。” 说话间,新娘子送入房内,酒席就开始了。 王桃花这次是绝对的焦点,只因她身份最为尊贵,所以没人敢和她坐一桌,于是左右两边都空了下来。 她只能无奈地跑过去,把张大娘婆媳,苗明翠几人拉了来,不然一张桌子就自个和刘冬儿坐就尴尬了。 等王强的亲事办了,这做红薯粉的事又提上了议程。 沟子村种的地瓜一多半都买来了,小万把斤,堆在作坊里像座小山,于是五六十号人又开始紧锣密鼓地做起了红薯粉。 而花家村的地瓜,这次王桃花让王有泉去张罗,交代了是有多少买多少。 等到两天后,花家村第一批地瓜三万多斤地瓜运到作坊里,众人是彻底地忙碌了起来。 宣景二十二年,十月十二日,大梁发生了大事。 皇后娘娘经太医把脉,发现已怀有龙胎三个月。圣上求嫡子十数年不得,才引起诸皇子夺嫡内斗,这下是龙颜大悦,颁布圣旨,大赦天下。 于是除反逆、大逆、叛、降、恶逆、不道、不敬、不孝、不义、内乱这十恶不赦免,其余犯人全部释放,一时间各州府牢中空了一大片。 等王大坤和王大海兄弟俩互相搀扶着走到村口,那眼泪“刷刷”地流着。 “哥,咱们终于回家了,呜呜呜!” “别磨磨蹭蹭的,赶紧回去,还不嫌丢人。” 这大半年关在牢里,兄弟俩被折磨得瘦骨嶙峋,特别是王大坤因为那特殊的癖好,在牢里更是被其他犯人欺负得死死的,于是这性子就变得更为乖张古怪了。 路过的村人看到两个衣裳破破烂烂,披头散发,还浑身脏兮兮的男人佝偻着背走来,以为是乞丐,忙可怜地招呼道:“哎,叫花子,你们打哪里来呀?走,我家还有些剩饭跟我拿去吧。” 王大海撩起眼前的头发,尴尬地喊了声:“有鱼叔,是我,大海。” “大海?王大海!” 王有鱼瞪大了眼珠子,仔细瞧了瞧,还真是王大海。就是太瘦了,跟根竹竿似的,一下子没认出来。 “哎呀,大海你出来了?!” “嗯,不止我,我哥也出来了。” 王大坤也不打招呼,别过脸去,一张脸臭臭的。 王有鱼暗暗撇撇嘴,脸上却笑了起来:“这下好了,你爹保准得开心坏了,大海,快家去吧!” 等王大海两人走远了,王有鱼“啧啧”地摇了摇头:“吃了这么大的苦头,这大坤还是一副死样子,看来老话说得对,狗改不了吃屎哦,这王有贵家还有的闹腾!” 不一会儿,王大坤兄弟俩回了村子的事便传开了。 再说王有贵怕刘氏乱跑,用根绳子把刘氏的腰拴着,另一头绑在自己腰上,拿着锄头开垦着菜园子。 现在他们家一亩地都没有,只能把菜园子,院子和老宅子的院子收拾了出来,种了些好活的地瓜下去。 这秋日里倒是收了六七百斤地瓜,省着点,够他和刘氏吃上几个月了。今日他打算翻地种些萝卜,白菜,过年也好省点粮食。 他正挖了一锄头土,就看到刘氏蹲在那里津津有味地吃着什么,那嘴里鼓鼓囊囊的。 “大海娘吃啥呢?” 刘氏笑嘻嘻地举起手里的土疙瘩:“当家的,这馒头可真香。给你吃一口,就只许吃一口哦,我要留下来给大坤吃。” 王有贵见了,大骇,忙去抠她的嘴巴。 “婆娘,这是泥巴吃不得,快……快吐出来!” 可刘氏把嘴巴咬得死死的,疯狂地躲避着头。 王有贵没办法,只能一手掰住她的脸,一手去抠嘴巴,一个不防被她咬住了手臂,顿时疼得汗都流出来了。 王有贵哄了半天,劝了半天,刘氏也不松口。眼瞅着刘氏越咬越凶,只能一巴掌扇了过去。 刘氏吃痛,这才松开了嘴。 王有贵撸起袖子,就见一个深深的牙印陷入皮肉里,连血都渗出来了,只能叹了口气,随便往衣袖上擦了擦。 他见刘氏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地看着自己,是即心疼又无奈。 刘氏这疯病越来越严重了,可自己哪有银钱去给她看大夫。 他看向身后这座半新不旧的青砖大瓦房。现在唯有这座宅子还值几个银钱,可是若卖了宅子,大坤和大海回来又该住哪里呢?! 正想着,院子里突然传来了叫嚷声。 “爹,娘,我回来了!” 王有贵甩了甩头,我怎么听到大海的声音了?哎,肯定是听岔了,大海还在牢里关着呢!? “爹,娘,你们在哪里呀,我是大海呀!” 王有贵这下听清楚了,真是他的大海回来了。他想叫,可是喉咙里就像堵了团棉花,喊不出声音。 还是刘氏听到声音兴奋了起来,忙大喊大叫了起来:“大海,娘的大海回来了!大海,快来救娘……” 王大海顺着声音来到菜园子里,就见王有贵拄着锄头,泪眼婆娑地看着自己。 “爹!!” 又见旁边有个衣裳凌乱,脸上脏兮兮,流着黑乎乎口水的妇人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娘!?” 刘氏看到王大海仿佛恢复了一些记忆,摇摇晃晃地朝他走去。 “大……大海呀……” 可等她看到王大海身后的王大坤,那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张牙舞爪地扑了过去。 “大坤,娘的心肝肉呀!” 于是王大坤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臭哄哄的刘氏给扑倒了。 王有贵也被刘氏这一拉,猛地跟了过去,顺带把王大海给撞倒了,于是一家四口像麻绳一般扭成一团…… 第321章 穷家破户 王大坤的鼻尖就闻到了一股汗臭味,看扑在自己身上的刘氏傻兮兮对着自己笑,一长串黏糊糊的口水流在自己胸前,是又愤怒,又嫌弃。 于是不管不顾地把刘氏往旁边一推。 等几人从地上爬起来,王有贵激动地拍拍这个,看看那个。 “大海,大坤……” 王大海毕竟才十七岁,嚎啕大哭了起来:“爹,圣上大赦天下,我和大哥就被放回来了。爹,娘,我好想你们。” 不得不说,经过这么一遭,平日里大大咧咧的王大海是彻底老实了,也改了以往那些臭脾气。 王有贵也是泪流满面,忙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走,咱们回屋去。” 等王大海看到刘氏咧着嘴对着自己痴痴地笑着,很是诧异地问道:“爹,娘这是怎么了?” “哎,你娘自从上次被打了板子后,烧了两天,在屋里躺了两个月。等能起床后,就犯了这个疯病。” 刘氏突然恶狠狠地说道:“王有贵你才疯了。大坤啊,娘没疯,娘还等着看你娶亲呢,还要给你带孩子呢!” 王大坤一脸嫌弃地扒拉着刘氏的手:“娘,你先放开我。放心,我不走!” 可刘氏拽着王大坤就是不松手。 “哥,娘最疼你了。要不你带着她回屋吧!” 王大坤立马瞪了他一眼,可还是拉着刘氏往前走,刘氏果然乖乖地跟在他身后。 等兄弟俩进了屋子才发现家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堂屋里只有一张瘸了脚的桌子,用块破砖头垫着,配着两张破板凳。桌上头有几个缺了口子的土碗,连个水壶都没有。以前的水曲柳的八仙桌,雕花的条桌,花卉瓷瓶,大红木椅子都不见了踪影。 王有贵有些尴尬地挠挠头:“那啥,家里也没热水。爹这就烧去。” 王大海忙拦住了他:“爹,这个天喝点凉水就行。爹,咱们家怎么……怎么变成这副光景了?” 王有贵叹了口气,埋下了头:“你舅公被砍头后,你表哥又被抓了,你舅婆和几个表叔打到了家里,这不就把能用的都给抢去了。” 听了这话,王大海顿时说不出话了。这事说来说去,要不是自个奶生了那心思,自己几个也疯魔了,不然就不会有接下来的各种事了。 “哦,对了,爹,咱们回来这么一小会儿,怎么没看到奶的身影?奶,奶……” 王大海往旁边的屋子喊了两声。 听到这话,才四十岁不到的汉子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当初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被抢走了,王有贵也没钱打点狱卒去看兄弟俩,刁婆子去了的消息自然没有带进牢里。 “哎,你奶也是可怜,关进大牢没几天就……就去了。你奶死的惨啊,说是夜里脚滑摔尿桶里溺死了。” 王大海听了这话也是红了眼眶,这刁婆子虽然脾气坏,又小气,可对两个孙子还算不错的。 王大坤全程黑着脸,半句话都没说。只有听到刁婆子死讯时,脸上才闪过一丝挣扎。他抬头看向这空空荡荡的院子,又摸着破破烂烂的桌子,再看看赖在身边傻笑着的刘氏,心里是止不住的火气和怨气。 可他自小就会隐忍伪装,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于是皱着眉头说道:“爹,一切都会过去的。以后我和大海会好好干活,把咱们家撑起来。” 王有贵激动地点点头:“好好好,我大坤懂事了。” 这时传来一阵“咕咕”声,王大海摸摸肚子:“爹,家里有吃的吗?我和大哥已经一天多没饭了。” 从朝廷颁布了大赦后,牢头为了省事,从昨晚起就没给吃的。回来的一路上,兄弟俩就在路边喝了些水。 王有贵忙点头:“有有有,爹这就给你们去拿吃的。” 很快王有贵就从灶房里端来一大碗烀好的地瓜。 “大坤,大海快吃。” 两人在牢里饥一顿,饿一顿什么没吃过?这下看到地瓜忙抓起来就往嘴里塞去,哪怕噎得翻白眼也舍不得吐出来。 不消半刻钟,一大碗地瓜全被哥俩吃完了。 王有贵忙去给两人倒了碗水。 “大海,大坤喝点水,顺顺喉,别噎着了。” 王大海“咕噜咕噜”三两口就把水喝完了,舒服地摸了摸肚子。 “爹,这是我几个月来吃得最饱,最好的一顿。那牢里都是给些馊饭馊菜,有的都长虫子了。” 王有贵看着两个儿子瘦得只剩一层皮,心疼极了! “大坤,大海,你们去屋里歇会,爹把那地锄完,下晌爹去买刀肉,给你们俩补补。” 听到肉,两人都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肚子里的馋虫又四处游走了起来。 王大海忙说:“爹,我待会帮你锄地。” 可王大坤却眼珠子一转:“爹,我腿疼的厉害,今天先让大海帮你,明天我再来帮你。” 王有贵不疑有他,赶紧点头:“要的,要的,爹现在去屋里帮你收拾,收拾,你好好歇会。” 等王大坤回到自个屋里,就看到里头空空如也,连床架子都没了。 王有贵正在给他铺床。 所谓的床就是叠了些砖头,架了几块木板,上面铺了一床破旧的席子,放了一床打满补丁的薄毯子。看那歪七扭八的针脚,应该是王有贵自己缝补的。 见王大坤目光沉沉地看来,王有贵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大坤,咱们家现在就这条件了,等日子宽裕了,再……再给你置办一架床。” 王大坤已经暗暗地咬碎了一口牙,可脸上却挤出一抹笑意。 “爹,我做了那么多错事,你肯让我进家门,我已经很知足了。没事的,这里再怎么样也总比牢里好。” 王有贵听他这么一说颇为欣慰,心想:经了这事,两个孩子总算懂事了。这日子总算有盼头了。要是香香能回来,那就好了! 等王有贵一走,王大海的脸色就变了下来。 他往木板床上一躺,立马传来“吱扭”声,床仿佛都要散架了。身下也“硌”得慌,真比牢里好不到哪里去!? 他现在心里烦闷的很,原以为回了家能过上几天舒心的日子。可是现在家里要钱没钱,要地没地,他这一辈子可不就毁了!? 他的眼睛看向屋顶粗大的檩条,和排成一列的瓦片,眼前突然一亮,嘶,这屋子倒是能卖些银钱!!! 第322章 配火锅底料 王大坤正谋划着宅子,突然门“嘎”的一声被人推开了,就见刘氏笑嘻嘻地走了进来。 “你来干嘛?” 王大坤眉头皱得老高。 刘氏“嘘”了一声,眼珠子四处乱瞟了一圈,双手紧紧地捂着怀里,神秘兮兮地凑了过来。 “大坤,娘给你拿好东西来了。” 王大坤立马从床上翻身坐了起来,颇为激动地问道:“娘,啥东西呀?” 声音却很自觉地压低了。 “自是好东西,千万不能被你爹和你弟知道了。这还是我奶留给我的宝贝,可是金的。” 刘氏紧张兮兮地说着。 “啥!宝贝?还是金的?!” 王大坤立马精神抖擞,就先三伏天喝了碗冰水,身上所有的毛孔都张开了,忙涎着脸,把刘氏拉到了床头。 “娘啊,你是我的亲娘!!哪来的宝贝呀,快给我看看。” “哼,我奶年轻那会儿可是地主家的姑娘,陪嫁里有好多老鼻子的东西。家里头那么多姐妹兄弟,她最喜欢我了,可不就独独给了我呢!这些年娘再苦再难,可都没拿出来过。” 说着得意洋洋地从怀里掏出一块破布,里头鼓鼓囊囊的。 外祖家的事情,王大坤还是知道些的,顿时心跳如狂,喉头有些发紧,吞了一大口口水。 他直勾勾地看着看着那块破布,嘀咕着:“这么一大块不会是金疙瘩吧?哎哟喂,这下爷能过好日子了!” 可揭开后,他就傻眼了,里头是一块黄土疙瘩。 刘氏还使劲地往他脸前递去:“咋样,这金疙瘩值钱吧!?快……快藏起来,待会被你弟看到,又得分给他了。” 王大坤头上顿时泼了盆凉水,那脸青一块,白一块,紫一块,开成了染坊。 他满眼冒火,一把拍开刘氏的手,那黄土块立马摔在地上碎成了好几瓣。 刘氏赶紧趴在地上,用手拨拉着,心疼地说道:“大坤,你这是咋啦?这可是金子,咋丢到地上去?” 王大坤愤怒地指着她吼道:“你这个疯子,滚出去。” 刘氏吓得瞪大了眼睛,脸上全是惊恐和疑惑。 她喃喃自语道:“大坤,大坤,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来,娘给你摸摸头,小时候你不舒服,娘一摸头,你就好了。” 说着就往王大坤头上摸去。 王大坤现在嫌她嫌得要死,哪里肯让摸,使劲一推,刘氏就跟个陀螺一样转了个圈,然后摔倒在地上,接着“哇啦哇啦”地哭了起来。 都说“狗不嫌家贫,子不嫌母丑”,可这一刻,王大坤觉得刘氏十分碍眼。 听到动静的王有贵匆匆赶来,见刘氏坐在地上摇晃着身子,又蹬腿抓头发,跟个五六岁的娃娃一样闹腾着。 王大坤立马指着刘氏,气呼呼地说道:“爹,娘硬要让我吃那黄泥巴!我不吃,她就坐地上哭闹。” 刘氏什么样,王有贵能不清楚? 他根本没有怀疑,直接把刘氏从地上拖起,带着歉意跟王大坤说道:“大坤,你娘现在脑袋糊涂了,你别跟她一般见识。歇着哈!” 说着就把哭闹不止的刘氏硬拽了出去。 王大坤见人走了,一脚就踹到了木板上。 “哗啦!” 那堆叠起来的砖块和木板立马垮塌了,溅起了一片灰。 “呸呸!” 王大坤扇了扇灰尘,那脸色更是阴沉。 “他娘的,这破地方,老子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此刻他完全忘了一天前他还关在牢里,受着非人的待遇…… 王桃花得知王大坤两兄弟回来已是午后,不由得嗤笑一声:“这两人还真是有了狗屎运了。” 莫小兰捏了捏拳头。 “小姐,要不要我帮你去修理他们一顿。” 王桃花摆摆手:“不用了,打这种狗东西会脏了自己的手。只要他们不来惹我,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要是敢打我的主意,我就让他们从此从地球上消失。走,咱们继续去灶房。” 这几日闲来无事,王桃花开始鼓捣新东西。 等各种香料入锅后,王桃花指挥道:“冬儿,好了,可以放辣椒干了。” 于是一海碗的干辣椒就倒了下去。 王桃花用铁勺子翻炒了几下,一阵阵刺鼻的辣味涌了出来,把几人呛得鼻涕眼泪一把流。 “小兰快撤火!” 接着三人慌里慌张地跑出了灶房。 “咳咳咳……小姐太辣了,我眼睛都睁不开!” 王桃花扑簌簌地流着眼泪,眼睛揉得通红:“这简直就是毒气弹啊!” 杜月娘赶紧端来晾好的水,给几人拧了帕子擦脸,又拿着蒲扇给三人扇着。 “小姐,那汤底可是成了?” “不知道,听天由命吧!我现在是真不敢进去了!阿嚏!” 等灶房里的烟气散了,王桃花几人这才进去了。那锅黑乎乎,油汪汪的汤水上面飘着各种叶子,香果子和辣椒,散发着浓郁的辣香气。 王桃花三人拿勺子浅浅地尝了一口。 “嗯,小姐,这次比上次做的更香了。” “姐,你说的是不是就这个味道?” 王桃花摇摇头:“不对,这汤底有些发苦,香吗也不够醇厚,味道还是差点!” “小姐,我瞧这个味道就挺好的,要不咱们就算了吧。你瞧瞧你的眼睛都熏肿了!” 王桃花恨恨地握着拳头:“不行,这东西要是做成功了,咱们可就赚大发了!我就不信十遍百遍地做下去,会做不出来。” “啊!还有十遍,百遍!!!” 两个小丫头差点当场晕倒。 对的,王桃花正在研究火锅底料。 奇怪了,当初在食堂打工时,也看那师傅做过几次,咋自己做就不行呢? 她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就见上头密密麻麻地写着草果,丁香,砂仁,香果,孜然,桂皮,甘草,陈皮,八角,香叶,小茴香,香草等香料,还有冰糖,大蒜,生姜,桂圆等十种配料。 “没错啊!当时这些东西还是我去给陈大厨配的呢?到底问题出现在哪里呢?” 她又在脑海里把步骤一步一步地还原了,又去尝了尝汤底。 这时刘冬儿说出了自己的疑问:“姐,这几天我尝了那汤底,香是香,辣是辣,可是总感觉汤是汤,油是油,吃在嘴里有些干巴,不够柔润,是不是咱们放的猪油不够呀!” 刘冬儿可是悦来楼大厨的亲传弟子,这做菜,尝菜的能力自是毋庸置疑。 猪油不够!? 不会啊,我都放了一海碗了! 王桃花眼睛猛地一睁,一拍手:“哎呀,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小兰,冬儿,我知道问题出现在哪里了,咱们用错油了。” “姐,你是说不是用猪油来做底料?” “可是小姐,除了猪油,就只剩芝麻油,菜籽油了。可这些油老贵了,难不成要用它们来做?” “不不不,这些油都不用。咱们要用牛油!!” 她总算记起来了,当初那陈大厨会把一大袋白色的油脂倒进锅里融化。现在想想,那油锅里散发的可不就是牛肉的味道,只是当时自己没留心罢了。 哎哟,这么简单的事怎么就没想到呢,那川渝地方的牛油火锅不是火的一塌糊涂吗!?真是服了自己了,还白白浪费了几天的功夫。 “可是小姐,咱们大梁有律法,不能随便宰杀牛的。” 王桃花瞬间像被人掐住喉咙,对呀,我咋忘了这一茬!!! 这古代牛是十分重要的,伤牛杀牛是要判刑打板子的,自己虽是县主,也不可能胡作非为,藐视法律吧!要是被有心人告了状,说不得还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呢! 哎呀,这下怎么办? 伤脑筋! 王桃花瞬间就愁容满面了。 想了一夜也没啥好办法,于是第二日去了铺子后,就去悦来楼了。 第323章 喝泥巴水!? 悦来楼。 刘仁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才缓缓说道:“县主,你要牛脂干嘛?你知道我大梁的牛可不能随便宰杀的!” 牛脂就是牛油! 王桃花也没打算瞒他,一来自己不打算开酒楼,二来这生意想要做大,离不开悦来楼的帮衬,于是说道:“做个好东西,成功的话,这个冬日保你客似云来。” 刘仁眼角一跳,登时满脸笑容:“你这丫头神神叨叨的。既然有这好东西,我就是想破脑袋也要帮你找到。” 等他在屋子里琢磨了片刻,方才说道:“丫头,咱们大梁虽不能杀牛,但皮甲、弓弩所用的牛皮、牛筋,却需求巨盛,你可知道来源何处?” 王桃花很实诚地摇摇头:“不知道。” “自是来于漠北胡人。” 王桃花眼前一亮,是了,游牧民族可不就将这牛羊当饭吃吗?这牛油肯定不少。 可立马眼神又暗了下来:“可是咱们大梁刚把胡人打得屁滚尿流,若是去漠北买牛脂,肯定是十分危险。” “谁说咱们要去漠北了?如今那漠北与大梁停了干戈,六月时,圣上已经和呼延可汗签订盟约,北边十三城又恢复了互市。” 王桃花立马兴奋了起来:“哎呀,这可太好了。这下牛油的事可不就解决了,我这就收拾东西去一趟北边。” 刘仁哭笑不得:“丫头,你不要说风就是雨呀!你要现在去的话,走快点,回来估摸着可以过年了!” “啊!” 王桃花顿时脸苦了下来。 “要这么久啊?” 刘仁看她这患得患失的模样不禁好笑。 “谁说买牛脂一定要去边关了。” 王桃花听他这么说,就知道这事有转机了。 “老刘,别卖关子了,快说,除了边关哪里有的买?” 刘仁捋着胡须慢慢说道:“想我大梁一百零八州,什么东西没有。咱们九江府往东走上五百里,有个地方叫胡州,北通京城,南下广南两路,西边临着几个出海港口,号称万物云集,百商咸聚的地方,东南西北的东西,甚至是外海之物可都是有的。” 胡州!? 这地方自己怎么没听过? 刘仁见王桃花一脸迷茫,笑道:“这地方虽有名,离咱们这边终究是远了些,坐马车需要四五天的样子。” “才四五天?还好,还好,不算特别远。” 王桃花突然就对胡州感兴趣了! 那地方既然货物如此繁茂,说不定在吃的,喝的,用的,玩的上可以找到许多新鲜的东西。反正现在天气凉爽,又没啥大事,刚好出去见见世面。 “丫头,你这是打算亲自去一趟?” 王桃花跃跃欲试地笑着:“老刘,咱们大梁这般大,可我最远的地方才到了九江府,实在太可惜了。俗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要趁着现在年岁正好,多出去走走,长长见识。” 打定了主意,王桃花就拉着莫小兰,兴致勃勃地去准备出行的东西。 刘仁忙拦住了她:“等等,这山高路远,你一个姑娘家出行不方便,我让罗七陪你去一趟吧。” 罗七的武功有多高,王桃花可是知道的。有了他陪着,路上遇到老虎都可以斗一斗! 王桃花就差跑过去,抱住这老头转圈圈了。 “哎呀,老刘,你可真是太够意思了!” 这声音甜得腻人,刘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好好说话,吓死个人!老夫可盼着你赶紧把那锅子底料给做出来。” “那是必须的,你就等着瞧吧!” 等王桃花把要去胡州的事一说,杜月娘几个就忙碌了开来,这路上穿的衣裳,用具,吃食都得准备。 王桃花一狠心,还花五十两银子买了辆马车。 这次除了莫小兰,王桃花还打算带上刘冬儿,让她去见见世面。至于王少安,还是让他安安心心地在云峰书院念书吧! 毕竟是出远门,杜月娘特意跑去庙里 求了平安福,又问了时辰,说是十六日辰时出发最为吉利。 王桃花不想让她在家担心,左右不过两日的事,也就同意了。 这不要出远门了,王桃花打算去张大娘几家走走,打声招呼,顺便托他们看着点家里和作坊。 来到张家,就见张大娘正抱着灵儿在喂鸡。 那鸡吃得欢快,四处乱蹿,还扑腾了起来,把灵儿逗得咧嘴直笑。 “大娘!” “哎呀,灵儿快看,是桃花姑姑来了!” 王桃花顺手就抱过了小灵儿:“来,让姑姑看看长重了没有!嗯,咱们小灵儿果然长大了许多,可真棒!” 白白嫩嫩的小灵儿咧着没长牙齿的小嘴笑着,不时还吐出小舌头,或者“噗出”一个奶泡泡。 王桃花从怀里摸出两根打磨的十分光滑的磨牙棒,用一根红色的绸带子拴着,绑在了小灵儿的手腕上。 “丫头,我前两天还说让你栓子哥去山里砍棵花椒木来做嘬牙棒,你这不就想到了前头。” 说着又摸摸小灵儿的脸说:“咱们小灵儿可真是好福气,有县主姑姑给送嘬牙棒呢,以后保准长一口好牙!” 王桃花笑道:“大娘,说来这个我可不懂,这不是听杜婶说这个月份的孩子开始长米牙,嘴里会痒,用花椒木磨磨牙会好些,才买了这个。” 张大娘脸上的皱纹全散了:“难为你老是惦记着咱们。那作坊里可忙着吧,我听秀云说又进了好几万斤地瓜来着?” 潘秀云也在里头做红薯粉呢! “嗯,还行,我就是个甩手掌柜,左右有桂花婶子和有泉叔看着呢!我今天来是就是和你打声招呼,我要出趟远门,差不多半个来月。” “啥?又出远门,你前阵子不刚去九江大半个月吗?可是少安那边有事?” 张大娘瞬间担心地看来。 现在村里除了杜月娘几个,并不知道王桃花流落深山的事。 “不是,不是,我就是去一趟胡州做笔买卖。” “丫头,这买卖可以让其他人去办着吗?这山高路远的,万一遇到了坏人可咋整?” 王桃花看她愁得眉头都拢了起来,忙笑道:“大娘,你别担心,这次去胡州悦来楼有派个身手老好的护院大哥一起去的,他一个人能打七八个人呢。再说我现在好歹是个县主了,一般人也不敢刁难。” 张大娘听了这话稍微放下心来,不过还是仔细地嘱咐着:“丫头,咱们出门在外,吃喝睡觉呀都得注意,现在天气凉了,早晚得添件衣裳,可千万别染了风寒。夜里可不能赶路,得找那客栈住下。记得那银钱要贴身藏着,多藏几个地方……” 零零碎碎说了一大堆,王桃花就含着笑,认真地听着。 “好好,我都记下了!大娘,我交代了杜婶,若是村里有啥事,让她来找你。” 张大娘笑道:“杜妹子是个个心细,有她看家倒是放心的。” 突然她又一拍脑袋:“哎呀,咋把这东西给忘了,丫头你抱着灵儿耍一下,我去去就来。” 说着拿着锄头,拎着篮子往后头的坡上去了,王桃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逗着怀里的小屁孩玩。 等张大娘再回来时,篮子里是一大块黄泥巴。 “大娘,你挖这泥巴干嘛?” 张大娘打趣道:“给你喝的呀?!” “啊!?” 王桃花嘴巴张得都能塞下一个拳头了。 就见张大娘把泥巴放在木盆里,打来水,把它搅成了黄泥汤水。然后拿来细篾箩把那黄泥水过滤了两三遍。最后端来一个粗瓷大盆,把那黄泥水倒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张大娘抹了把额上的汗。 “丫头,等这里头的泥沙沉了下来,明日大娘就把它晒干了,你路上带着。要是闹肚子了,没精神气了,拿这泥巴泡点热水喝!” 啥? 真用泥巴泡水喝!? 王桃花脑袋“嗡嗡”响,她突然想起了前世读大学的时候,有一个同学隔了好几个省来的,好像也带过黄泥巴泡水,说家里老人说能治水土不服之类的。 张大娘看王桃花一脸吃惊和犹豫,虎着脸说道:“丫头,这出门在外的可不能开玩笑。你不记得前村的喇叭叔了?去杭府天天闹肚子,吃了老鼻子的药的也没用,后来还不是托人把家里的土炒了些去泡水,这才好的。你放心,你要是嫌埋汰,明天大娘晒干了,也给你炒炒。” 王桃花知道这是张大娘的一份好心,也不好拒绝,于是连忙说道:“好好,还是大娘想的周到。” 可心里却想着,带是带去了,用不用还不是自己安排着。张大娘,我实在下不了口,不好意思了。 张大娘见王桃花没有拒绝了,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又大大小小的事嘱咐了一遍…… 第324章 打烂他的嘴 第二日,王桃花带着莫小兰去给苗明翠家的桂圆送花椒棒,路过了王有贵家,恰好碰到王大海和王大坤出门担水。 王大海忙卸下了水桶,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路边。见王桃花就要走过去了,赶紧喊住了她。 “那个桃……桃花,以前的事,是大海哥对不起你。大海哥保证以后再也不招惹你了。对不住了!” 说着还躬了躬身子。 王桃花审视地看着他,见他脸上十分认真,没有半分虚假,心想:这王大海难道真的浪子回头了?! 反观王大坤就跟条毒蛇一样冷冰冰地盯着王桃花,眼里的恨意止都止不住。 王桃花还没做声,王大坤就阴阳怪气地说了起来:“大海,你咋这么怂呢,咱们又没做错什么,干嘛跟这贱人道歉?” “啪!” 莫小兰上前一步,伸手就是一巴掌。 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直接把兄弟俩打傻眼了。 等王大坤回过神来,瞬间满脸通红,愤怒地吼道:“死丫头,你他娘谁呀?连老子也敢打!老子非把你的手给……” 话没说完,莫小兰抬脚就朝王大坤踢去。 王大坤就像个破袋子一样重重地砸在地上,然后捂着肚子“嗷嗷”打滚。 “大哥!” 王大海赶紧跑过去扶起王大坤。 “大胆狂徒,竟敢对柔嘉县主无礼。” 王大坤疼得直吸冷气,暴跳如雷地吼道:“我呸,她王桃花就是个乡下的刁妇村姑,也配称县主!?你们俩竟敢假冒朝廷勋贵,我要去衙门里告你们,砍你们的脑袋!” 很遗憾,王桃花被封了县主的事,王有贵还没来得及和他俩说。 院子里,王有贵听到外头的动静,急匆匆地跑了出来。 等他看到王大坤这副模样,也就猜得七七八八了,忙给王桃花跪下。 “县主,小儿鲁莽,他……他刚从县牢里放出来,脑子还有些糊涂,这才冲撞了县主的。县主大人有大量,饶他一命吧!” 两兄弟这下是真的呆若木鸡了!原来王桃花真的成了县主! 王大海赶紧松开王大坤,也跪了下来,大气都不敢出出 王大坤依然是目眦欲裂,一副十分不服气的模样。 王桃花冷了脸色,闲闲地看着他:“怎么?王大坤,瞧你这副要吃人的模样,难不成是对圣上亲封我为县主有意见呀?” 这大帽子盖下来,可把父子三人给吓了一跳。他王大坤要敢说一个“不”字,传出去就是对圣上大不敬,说不得要吃官司,砍脑袋的。 王有贵赶紧扯着王大坤跪下磕头。 “县主,小儿不敢。小儿这就给县主赔礼道歉。” 说着催促着王大坤道歉。 王大坤虽然恨不得把王桃花剥皮拆骨抽筋,可奈何胆子小,怕死,于是跪下后,支支吾吾地说道:“县主……草民就……就是一张臭嘴,刚才多有冒犯,还请……请你饶了我吧!” 王桃花冷笑道:“王大坤,本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也就算了,可是你这张臭嘴张口就让人膈应。要想我原谅你也很简单,现在给我重重地打自己二十嘴瓜子。” “什么!?王桃花,你……你不要太过分了?” “放肆!按我朝律法,冲撞了县主,仗刑八十,我这就去衙门里找人。” 莫小兰一说完,王大坤魂都吓飞了,那冷汗就滚了出来。 王有贵忙上去作揖求饶,说着好话。 王桃花冷笑一声:“王大叔,你别说了。他不知悔改,罪加一等,三十下。小兰你数着,一个都不能少!” 最后王大坤无可奈何,只能眼泪汪汪地打了自己三十巴掌。 这下脸肿了,鼻血流了,嘴角破皮了,连牙齿都松动了几颗。 王桃花看得心里十分舒坦,这王大坤就是根搅屎棍,算计了自己那么多次,没要他命已经是自己仁慈了。 她也第一次感觉到权力带来的快乐和满足! “王大坤,希望你记住今天的教训,若是再来招惹本县主,你就去那后山陪你奶吧!走吧,小兰。” 说完,两人施施然地走了。 王大坤吃了这么大的亏,又干不过王桃花,那心里堵得难受。 等他回了院子,也没理会跟过来的王有贵和王大海,就“哐当”一声,把自个关在屋里生闷气。 他娘的! 那贱人怎么就飞上枝头当了凤凰?真是苍天无眼呀! 他抹了把鼻子,上头鲜红的血沾了一手,气得他重重一拳砸在床板上,下一刻那床板向一边歪斜,“哗啦”一声,好家伙,床铺又垮了。 王大坤更是气急,一脚就踢向那木板。 “哎哟!” 他立马又单脚跳了起来。 糟糕,一切都糟糕透了,我要离开这鬼地方! 翌日,王桃花嘱咐好杜月娘,罗桂花几人,便在众人的相送下坐上了马车,开始了四天的长途跋涉。 这次她有了经验,在马车里头垫了厚厚的褥子,备下了各种舟车丸和点心果子,又嘱咐罗七速度慢一点,倒是没有那般难受了。 就这般一路歇歇停停,直到第五天的傍晚,四人才到了胡州城下。 等进了胡州城,几人的眼睛就完全不够看了! 胡州不愧是百货咸通,商贾云集之地,所见之处全是商铺酒楼,一间连着一间看不到尽头,看招牌卖的果真是天南地北,五湖四海的东西。 大街小巷上到处是摊子,买卖的人摩肩接踵。运着货物的马车,骡车,牛车络绎不绝。 “小姐,这胡州果然比平川县,不,比九江府还热闹。” 王桃花点点头:“嗯。这天色也黑了,咱们先找地方住下,明日再出来好好逛逛。” 突然刘冬儿惊叫一声:“姐,那个人长得好可怕,竟然是蓝眼睛,黄头发。” 王桃花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就见一个穿着灰白色长袍,留着络腮胡的“歪果仁”匆匆跑了过去。 “别害怕,那是藩邦人,他们的国家离咱们这里少说十万八千里了。” 罗七也搭嘴道:“小丫头,我大梁国力强盛,每年都有许多藩邦国家来朝拜圣上的。再说离这里不远又有几个大港与外海通商,各种各样的藩邦人在这里并不稀奇。走吧,赶紧去找客栈吧!” 几人没走几步,就看到了一个规模颇大的客栈,前门足有七八间宽,主楼有三层,这般气派在九江府还从未见过。 “云江客栈!” 王桃花抬头念去。 一旁的罗七却贼兮兮地笑了起来,率先走进了客栈。 王桃花还有些诧异,就见他跟那掌柜的说了什么,接着从怀里掏出一面令牌,又指了指王桃花。 那掌柜的立马屁颠屁颠地迎了过来。 “柔嘉县主光临本客栈,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王桃花笑道:“掌柜的,不必客气,还请为我们安排几间普通的客房。” 王桃花向来低调,不喜欢摆架子。 掌柜满脸堆笑:“小的已经为县主开好了三间最好的上房,还请县主不要嫌弃。” “这……” 罗七却凑了过来,压低声音说道:“县主不必客气,这云江客栈也是咱们公子爷的产业。” 啥?洛子玉还开客栈!? 王桃花一愣,立马喜笑颜开地点头:“行,就住你说的房间吧。” “多谢县主赏脸,小的这就带县主上楼!” 王桃花心里哼道:“反正那家伙钱多的是。这几天本县主就要打他秋风,蹭他便宜。” 等上了楼,她才见识到什么才叫上房。 屋子里头布置得颇为雅致豪奢,墙上挂满了名人字画,柜子上摆满了各种瓷瓶摆件,就连桌子都是雕花嵌螺钿的,上头摆着一水的青花瓷杯。 等撩开珠帘,后头是一张精工床,垂着香佩,丝绒被褥全是崭新的。 掌柜小心翼翼地问道:“县主这是本店最好的客房了。您还有哪里不满意,小的立马叫人来换?” “不用了,挺好的。” 掌柜忙笑道:“县主一路舟车劳顿,还请先歇歇脚。小的已安排了伙计打水和送来饭食。” 王桃花满意地点点头:“有劳掌柜的了!” 等掌柜几人走了后,王桃花随意地往床上一躺,长长地吐了口气。 “呼!床上可真舒服呀!” 第325章 佛郎机的怀表 翌日清早,几人刚出客栈门,王桃花就兴致勃勃地说道:“咱们今天上午先好好逛逛,下晌去买牛脂。罗大哥,今天可能要辛苦你一下了!” 罗七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县主客气了,不就是逛街吗,这算什么事?想当年,咱们练武时每日得爬几个山头,算下来有百来里山路呢!你们尽管逛,我来帮你们提东西。” 莫小兰一拍手,笑盈盈地说道:“哎呀,罗大哥你真好!” 罗七对上莫小兰弯成小月牙的眼睛,脸上划过一丝不自然,有些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嗓子:“没事,咱们出发吧!” 接下来,王桃花几人便如一只快活的小鸟般在胡州城里逛了起来。 “小姐,小姐,你看,这个摊子上的水粉有这么多种呢?” 莫小兰来到一个脂粉摊子,就见摆了二十来个瓷盒子,里头是各种水粉,粉子粗细、香味、颜色都不一样。 小贩见来客人了,忙热情地介绍道:“姑娘,我这摊子上大江南北的水粉可都有,你随便看看,保准哪样都是顶好的货。” 莫小兰立马来了兴致,随手拿起一盒闻了闻。 “嗯,这里头有梨花的香气。” 小贩又开始叨咕了:“姑娘好聪慧,你手上那盒是掺了梨花汁的,所以有股子梨花香气!抹了这粉呀,脸可不就跟梨花一样白润了。” 一旁的刘冬儿听了这话,眼睛亮闪闪的。 王桃花哪里不懂这小妮子的心思,皮肤黑是她最大的心思。忙忍着笑问道:“小哥,这梨花粉子怎么卖的呀?” “姑娘,不贵,不贵,一盒二十七文。” 莫小兰瞬间睁大了眼睛:“啥?二十七文!?” 那小贩见对方瞪眼张嘴的以为嫌贵,就皱起了眉头,苦笑着说:“姑娘我这也是小本生意,价钱真不贵。这么好的粉子,这个价钱去楼子里可买不到?你要诚心买,我让你点,算你二十六文,咋样?” 王桃花见对方这般说,就知道价格还有空间。虽然她现在不差这几文钱,但砍价的乐趣有谁懂呀!? 这不莫小兰刚要说话,王桃花就扯了扯她。 “小哥,这样,我多买点,你再稍微让一让。” 那小贩眉头都要绞成一团,好半天才一脸心疼地说:“那就算二十五文吧!可不能再低了,不然白瞎了这么好的粉。” 王桃花从怀里掏出钱袋子:“行,我看这粉确实不错,刚好多买几盒送朋友亲人。小哥那你给我梨花、兰花、桃花、桂花和莲花的分别拿两盒,记得帮我分开来包一下。” 她打算回去后给王豆香,潘秀云她们几个送上一盒。 小贩见王桃花一下子买了十盒,心里美得直冒泡泡:“哎,好好!我这就给你包。” 说完手脚利落地用油纸打着包。 很快,莫小兰就喜滋滋地接过水粉放到罗七身后的篓子里。 那商贩正眉飞色舞地掂着手上的碎银子,就听莫小兰说道:“小姐,这里的水粉可真便宜!我上次看了,成色这么好的粉在县里的香斋里,少说得卖四十文呢。” “嗯,这边货物多,商贩多,卖的人多,买的人少,东西自然就便宜了。” 商贩立马心头滴血,苍天呀,原来刚才那姑娘不是嫌贵呀!?是嫌便宜呀!早知道就叫卖三十文了,这……这是放走了一只肥羊呀! 可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他吐血三升。 就听那莫小兰开心地说道:“这边的商贩也好,咱们还没开口还价呢,他们就自个降价了。” 小贩打了打自己的嘴巴,瞧我这张破嘴。呜呜呜,我咋这么傻?! 接着几人开始扫街模式,啥牛角的梳子,鹿角的簪子,錾花的铜碗,琉璃的珠子,嵌杂玉的匣子……零零碎碎地买了一大堆,全放进了罗七的篓子里。 然后又是各种小吃,什么梅花卷子,羊馅包子,滴酥鲍螺,诸色龙缠,琥珀饧……吃得几个腮帮子鼓鼓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罗七也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猛然间感觉双腿好像,似乎有些发酸。 不可能吧!?这才走了多少路? “姐,姐,你看前头!” 就见前方有个颇大的摊子,上头挂满了各色香囊,络子,丝绦……正随着风摇摆着,似乎在向几人招手。 “走,去看看!” 说着三个姑娘朝前头跑去。 “哎……哎……怎么又走了!?” 罗七赶紧把最后一口包子塞进了嘴里,忙追了上去。 就这般逛到了中午时分,罗七的背篓子里已经满满登登了,手上也挂满了包袱纸袋竹篮子。 他抹了把虚汗,吐出一口浊气。 “娘也,这逛街比打了一天的拳还累!” 再看看王桃花几人挽着手,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很快又满脸兴奋地跑去了一个布料摊子,顿时惊讶不已。 “她们就不累吗?” 王桃花几个正颇有兴致地拿着一匹粉红色的纱布讨论着。 “姐,这块纱的颜色,你穿着肯定好看。” “那啥,会不会太娇嫩了呀!?” “小姐,你才十四,又不是四十,最是好颜色的时候呢。等来年,开春用这个做纱裙,就真跟身上罩着那云霞似的。” 王桃花听了这话觉得很有道理,当下就掏出钱袋买了。 几人正要走,就见一个人被当铺的伙计架了出来,扔在了地上。 王豆香眼尖:“姐,是那个藩邦人。” 王桃花点点头,地上的人正是昨日看到的那个大胡子“歪果仁”。 只听伙计说:“藩邦小子,你别再来了。你都来了十几趟了,要不是咱们掌柜的脾气好,你早被送去衙门了。快走,快走!” 那“歪果仁”并没罢休,拿着一个用铜链子挂着的铜疙瘩晃荡着,操着一口蹩脚的汉语说道:“这可是好东西嘛,你们仔细看看嘛!” 那伙计见对方还在纠缠着,忙摆摆手:“你咋听不懂人话呢!?这东西又不是金的,银的,一个破铜疙瘩看都看不懂,收来有什么用,你还是拿去其他当铺看看吧。” 说着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铺子里。 卡洛斯从地上爬起来:“喂,等等,这么好的东西你们不收,真是奇怪!大梁有句话没说错,叫有眼不识金镶玉。” 王桃花被逗乐了,这人还会俗语呀! 卡洛斯掸了掸袍子上的灰尘,捡起地上的黑色帽子,就要走去。 “你手上的东西,可以给我看下吗?” 卡洛斯抬头看去,眼前站着一个颇为漂亮的姑娘,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立马换上了一副温柔的表情,左手扶胸,微微躬身。 “美丽的姑娘,你好,我是来自万里之外的佛朗机,我叫卡洛斯。” 莫小兰和刘冬儿瞬间捂着嘴偷笑了起来,这名字可真奇怪。 听起来有些像河里摸的那个“螺蛳”。 王桃花暗自想了想,佛朗机,也就是前世西班牙那一代了,看来这人果然是不远万里而来。 “你好,卡洛斯。我是大梁人,姓王。我对你手里的东西挺感兴趣的,能否给我看下?” 卡洛斯立马激动了,忙双手把东西递了过去。 “王姑娘,请。” 王桃花拿着那铜疙瘩,就见上头是玫瑰的花纹。拨开铜壳,里头是有一圈火柴棍的刻度线,长短不一,粗细不同的三根指针正慢慢地转动着,果然是一个怀表。 “十一点二十八分。” 卡洛斯眼睛立马瞪得老大,不可思议地惊呼道:“姑娘,你竟然会认钟表?” 王桃花微微点头:“以前听一个朋友说过。” 卡洛斯立马一脸佩服:“那你这个朋友一定是个极了不起的人物,我在大梁一个月了,大家都不懂得认时间。这是怀表,发明出来才三年不到,去年才传到我们佛朗机。” 王桃花笑着,不置可否。 其实她心里也颇为震惊,因为她记得第一个正儿八经的怀表是1510年左右德国纽伦堡钟表匠彼得·亨莱因发明的怀表。想不到现在就有了,果真这个时代稀奇古怪的。 “这个怀表我买了,你要多少钱?” 卡洛斯明显很是兴奋:“王姑娘,你真没有和我开玩笑?” 莫小兰不高兴地说道:“螺蛳,我们小姐才不会骗人呢!” 卡洛斯看王桃花一脸认真地点头,就伸出三根手指头。 “王姑娘,这怀表我要三十两银子。” “啥!三十两银子,这也太贵了吧!?” 莫小兰惊呼一声,就连身后的罗七也觉眉头一挑,就这么个铜疙瘩值三十两?难怪会被当铺的人扔出来。 卡洛斯看众人这副表情也有些急了。 “王姑娘,这怀表是我花了三块金币买来的,卖三十两银子不贵的。我的船撞了礁石需要维修,缺银子,我才便宜卖了的嘛!” 王桃花见他满脸认真,不似作假,点点头:“小兰给他银子。” 莫小兰一边掏银子,一边凑近王桃花嘀咕了两句:“小姐,你真要花三十两银子买这个铜疙瘩呀?” 王桃花知道她担心自己被骗。 “给他吧,待会我告诉你它的用处,绝对值得。” 等卡洛斯拿到三十两白花花的银子,激动得一把握住王桃花的手。 “谢谢你,美丽的姑娘!” 这下不得了了,莫小兰直接把他的手拍开。 “你这个登徒子,放开我家小姐。” 罗七一个蹬步就来到卡洛斯身后,抓住他的胳膊往后拽,一顶膝盖,卡洛斯就跪在了地上。 “敢对柔嘉县主动手动脚,我拧了你这藩邦鬼的胳膊。” “疼疼,你们干嘛?我……我认输。” 卡洛斯忙举起另一只手,满脸疑惑和委屈。 王桃花看得好笑,连忙阻止道:“罗大哥,放开他吧,是个误会。这是他们国家的礼仪。” 罗七这才狠狠地耍开了手。 “这什么破礼仪?竟然对姑娘家动手动脚的,果然是化外蛮夷。下次再敢唐突,小心你的脑袋。” 卡洛斯抖了抖自己快要断的胳膊,苦着脸。 “王姑娘,你的侍卫太粗鲁了!” “你说谁粗鲁呢?” 罗七眼睛一瞪,卡洛斯脖子一缩,嘀嘀咕咕地说着:“愿主洗涤你,阿门!” “啥门不门的,记住爷的话!” 王桃花忙见时间不早了,于是跟他告辞道:“卡洛斯,我要走了,祝你回去一路顺风。” 卡洛斯忙点头:“王姑娘,你是我的朋友,谢谢你帮助了我。等我把这船货物运回佛朗机,下次我送你一块更好的怀表。” “好,下次有好东西可以来平川县白记酸辣粉铺来找我。咱们有缘再见!” 卡洛斯看着王桃花远去的背影,不禁赞赏道:“这个姑娘不仅认识钟表,还这般善良,真是个天使。” 接着匆匆跑向了市舶司…… 第326章 认怂不!? 等回了客栈,掌柜的早已准备好了一桌饭菜。 王桃花拿出那块怀表看了看时间,刚好十二点。 “我们回来用了两刻钟。” “小姐,你还记了时辰?” 王桃花晃了晃手中的怀表:“就是它告诉我的。” 众人这才把目光投向了那个铜疙瘩。 “小姐,你是说这个东西会报时?” 王桃花认真地和几人解释起来。 “嗯,这叫怀表。这上头最短的这根叫时针,这根叫分针,最细的这根叫秒针,这秒针转一圈就是一分钟……” 王桃花一通说下来,几人脑袋里一团浆糊。 “算了,你们只要记住它是记时辰的就行了!” “小姐,这么看来还真是个宝贝。以前莫府有漏壶,可比这个大多了,要想带出去,可得两人抬着。” 莫小兰说的漏壶,她去博物馆游玩时也见过。 主要由几个铜水壶组成,又叫“水钟”。除了最底下的那个,每个壶的底部都有一个小眼。水从最高的壶里,经过下面的各个壶滴到最低的壶里,滴得又细又均匀。 最低的壶里有一个铜人,手里捧着一支能够浮动的木箭,壶里水多了,木箭浮起来,根据它上面的刻度,就可以知道时间。 漏壶 罗七点点头,补充道:“公爷府里除了漏壶,还有日规和水运浑天仪,算时辰还是颇准的。” 王桃花笑道:“嗯,那些东西自然是好用的!只不过这怀表便于携带。” 说着把它塞进了怀里。 王桃花还有一点没说,现在一天是按十二个时辰算的,一个时辰化为两个小时,里头的弹性空间太大了,自己又不会像沟子村的村民一样根据太阳的方位等推断时间。 有了这块表,以后自己做吃食也好,炮制药材,配置药粉、外出进山的时间会更精准些。 这一茬说完,几人就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小姐,我发现这胡州真是个宝地,我买到好多好东西呢,都是平川县看不到的。” 莫小兰边吃着菜,边兴奋地说着。 “是呀,是呀,姐,我还买到了一套精铁做的厨刀呢,可轻便了,还很锋利呢!” 两人跟只麻雀一样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王桃花给她们每人碗里夹了一根炖得香香嫩嫩的鸡腿。 “来,上午费脚了,吃根鸡腿补补,咱们下午继续逛起来。” “噗!” 罗七一口热汤从嘴里源源不断地流了下来,瞬间就滴满了胸前的衣裳。 他忙抹了把嘴巴:“那啥,县主,咱都走了一上午了,这下午还……还去逛啊?” 他至今双腿发酸,还打着颤颤呢! 王桃花看他一张脸上全是绝望和尴尬,也是好笑。 这女人逛街,可不就是脚不停歇? “放心,我也就说说,咱们下午直接去八方货栈。” 掌柜的已经帮他们打听好了,那八方货栈专门做北边胡人的买卖,朝廷里有时皮甲不够用,也是来他家买的,里头定是有牛脂卖的。 罗七长长地舒了口气,露出笑脸:“好,好,咱们吃完午饭,稍作休息,就出发。” 莫小兰撇撇嘴:“出息!逛个街就累成这样,亏你还是练武之人!来,这个鸡腿给你吃,补补脚力,免得你回头说我们小姐苛待了你。” 说着夹起王桃花给的鸡腿要放进了罗七的碗里。 罗七颇有些受宠若惊,连忙拿开碗。 “不敢不敢。姑娘自己吃。” 莫小兰一瞪:“给你吃,你就吃,婆婆妈妈的,还是不是个男人!?” 罗七只能悻悻地接了鸡腿,也不敢看她,埋头吃了起来。 王桃花看着“趾高气扬”的莫小兰,又看看“唯唯诺诺”的罗七,颇为好笑,那个想法又涌了上来。 等几人吃完午饭,稍微休息了片刻,就往八方货栈走去。王桃花看了下时辰,大概是下午一点半,也就是未时二刻。 一行人驾着马车穿过几条街巷,就来到了一个非常气派的货栈,旁边有一个足球场大的栅栏,各种货物用麻袋,木筐,篓子,木桶装着,堆成了小山。搬货的伙计和骡马牛车正在有条不紊地工作着。 罗七去了柜上找到掌柜,说了王桃花的身份和来意后,赶紧跑出来把王桃花迎去了会客的厅里。 “柔嘉县主,你要的牛脂我翻了进货簿子,咱们货栈一共有三百桶,每桶五十斤,合计一万五千斤。” “有这么多?” 王桃花笑开了花,就算每份底料用牛油一斤,也有一万五千份,一天就算三百份,也可以卖上一两个月了。 “这不去岁咱们大梁和胡人打战,他们那头囤积了许多牛脂。今年春上一互市,他们就送来了很多。平日里,这牛脂都是送去几个做酥点的作坊,倒用不了那么多。” 王桃花点点头:“那这牛脂怎么卖的?” 掌柜忙弓着身子恭敬地答道:“县主,这牛脂也不是什么贵重之物,承蒙你亲自来我铺子里进货,这批牛脂就当小的孝敬你了。” 这八方货栈的背后可是京城里的大官,王桃花亲封县主到底是谁的手笔,哪有不知的?他们巴不得借着王桃花搭上护国公府的线呢! 孰料王桃花眉头一皱:“那可不行,该多少钱就多少钱?我要这么收了,不是仗势欺人了吗?你要这样我去别家看看了。” 最后掌柜的无奈,只能按成本价卖给了王桃花。 二万五千斤牛脂拢共才花了一百二十五两银子,算下来才五文一斤。主要是大梁这边很多人觉得它有股味道吃不惯,所以这牛脂的用途就比较局限了。 王桃花不禁咋舌:“这可真便宜呀!” 王桃花想着里头要搭些菜籽油,又买了五千来斤菜籽油,这倒是贵的,二十文一斤,花了一百两银子,难怪大家宁愿去买猪肉榨油了! 出了八方货栈,王桃花又走了几个小点的货栈,再次凑了一万五千斤牛脂。 这些货都交了定钱,签了契约的,接下来就等着他们送去平川县了,于是几人心满意足地回了客栈。 想着时间还早,王桃花就打算再逛逛。 “罗大哥,要不你先回去吧。我们几个再逛一逛,给少安也买点东西,毕竟明日咱们就要回去了。” 罗七可不敢马虎,忙认真地说道:“县主,这胡州人多地生还是小心点好。你尽管逛,我在后头跟着就是就了!” 莫小兰微微抬着下巴,哼了一声:“可是你行吗?” 王桃花顿时扶额,小兰这问题问的真是醉了,哪有男人会说自己不行…… 果然下一秒就见罗七脸上闪过一丝红色,接着他拍拍自己的胸脯,郑重其事地说: “小兰姑娘,我行的,你太小看我了。想当年陪着主子爷袭关,咱们可是连夜走了上百里路。” “哼,癞蛤蟆飞上天,净吹牛!” 于是几个姑娘又欢天喜地地逛起了街,罗七捏了捏发酸的双腿,转了转脖子,机械性地跟了上去。 “哎,你们等等我……” 第327章 王大坤是个畜生 就在王桃花在胡州城里“买买买”的时候,沟子村发生了一件大事。 这天早上,刚吃过晨饭,王大坤就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直嚷嚷。 “爹,我这肚子太疼了,今日没法跟你们一起去山里打柴了。” 王有贵看他那般难受,也有些担心:“大坤,要不爹带你去县里找大夫看下吧?” 王大坤喘着粗气:“不用了,爹,以前在牢里经常饿肚子,就得了这闹肚子的毛病。躺一会就好了,没得浪费了银钱。” 王有贵见儿子这般懂事,又是自责又是心疼。 “好好,那你在家好好歇着。” 王大海看在眼里,自个这大哥回来一旬不到就这疼那痛的,歇了有三四天了,哪能不知道他的心思,可看在王有贵的份子上也不愿意计较。 “哥,早上我煮了地瓜在锅里,中午你记得热了和娘一起吃。” 王大坤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好,我记下了。大海,辛苦你了!” 王大海似笑非笑地点点头。 等王有贵两人一走,王大坤就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然后飞快地跑去把院门给关了起来。 他慢慢地摸到了王有贵的屋里,刘氏正坐在床头抱着个枕头拍啊拍,见到王大坤来了,忙扔了枕头爬了过来。 “大坤,大坤,你是来看娘的吗?来,娘给你吃好吃的。” 说着在褥子底下掏啊掏,掏出个啃了一半的生地瓜,献宝似的递给王大坤。 王大坤嫌弃地拍开她的手,低喝道:“我不要!娘,你给我老实坐那里别动,不许说话,不然我揍你!” 刘氏顿时吓得跟只兔子似的缩成一团,一对眼睛里全是恐惧。 “大坤,大坤,娘听话,不说话,不动,你别打娘。” 王大坤满意地点点头,接着便开始翻箱倒柜地搜找了起来,甚至连鞋子、夜壶里都没放过。 “奇怪,爹把银钱和房契放哪里了呢?” 这时他的目光落在了正傻乎乎地咬着手指头的刘氏身上。 突然脸色温和了下来,露出一副笑脸:“娘,娘,外头来了货郎,大坤想吃麦糖了,你给我拿钱买糖吃。” 刘氏立马兴奋地拍起手来:“大坤想吃糖,好好,娘这就去拿铜板给你买。” 说着跳下床,就朝外头跑去。 王大坤忙喊道:“娘,你的屋子在这里,你去哪呢?” 他怕刘氏出去外头乱说,只能硬着头皮跟了出去。却见刘氏钻到了刁婆子原先的屋子,不由得撇撇嘴:“果然是个疯子!” 刁婆子屋里头已经被搬空了,只剩墙角放着的几口大缸和几个破木箱子。 王大坤就看到刘氏撅着屁股使劲挪着口缸,顿时心下一动,忙跑了过去。 “娘,我来帮你!” 果然挪开大缸,下头的一块砖头有动过的痕迹。 王大坤激动不已,立马扒开那块砖,下头是一个小木匣子。 “咕嘟”,他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小木匣子。 就看到里头有两粒花生大的碎银子和一小串铜板,关键是最底下有一张略微发黄的房契。 “哈哈,我终于找到了!” 他立马把银钱和房契塞进了怀里,拔腿就走。 刘氏不干了,跑过来扯着王大坤的袖子:“大坤,你太小了不能自个拿钱去买糖,那货郎会诓骗你的,走,娘带你去。” “娘,你放开我啊!” 王大坤挣了好几次也挣不了,只能用力一推,那刘氏就摔倒了,不偏不倚正磕在那口大缸上。 刘氏顿时就晕死了过去。 王大坤赶紧上前查看,就见刘氏后脑勺血流如注,吓得喊了起来。 “娘,娘,你别吓我,你是跟我开玩笑的对吧,快起来,快起来。” 可拉了几次,刘氏也一动不动。 王大坤颤颤巍巍地伸手在它鼻子前探了探,吓得脸都白了,摔坐在了地上。 “娘……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 他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回屋里卷了两件旧衣服,头也不回地走了。 刘氏躺在冰冷的地上,头上的血流得越来越多。这时她身子一筋挛,慢慢睁开了双眼。恍惚间,一幕幕从她眼前闪过。 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拽着小狗的尾巴转,她在旁边捂着笑。 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偷偷地溜进婆婆屋里偷果子吃,她摸着他的头说“聪明”。 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骗来了他二叔的钱,她还给煮了一个嫩嫩的蛋……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她好悔,好悔啊,要是还能活一场,她会把她的坤儿教好。 随着全身的力气却一点点的消散,刘氏最后喊了一声:“坤儿……” 就彻底地闭上了眼睛! 再说王大坤一路飞快地跑着,接连撞到了好几个村民。 “哎,大坤,你跑这么快干嘛?后面有狗撵啊!” “这人撞了人咋还跑呢?真没礼数,活该他坐牢。” 现在他已经听不到其他人的话了,嘴吓得发白,心跟打鼓似的“咚咚”地跳着。等他一路跑到了县城门口,已是满头大汗,气喘如牛了。 可那恐怖的一幕依然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不行,我得赶紧离开平川县。” 想到这他拖着疲惫的身体进了城,往一个偏僻的胡同里钻去。 半刻钟后,他拿着二十五两银子,满脸笑容地走出了胡同,接着马不停蹄地买了些干粮,雇了一辆马车,就往九江府跑去了…… 等王有贵两人发现刘氏时,她身体都僵了。 “婆娘,婆娘,你这是怎么了?我出去时你还好好的呀!” 王有贵抱着刘氏大哭了起来,毕竟也是陪了他二十年的枕边人。 王大海拉着刘氏的手哭喊着:“娘,娘,你醒醒呀!大海懂事了,不再惹你生气了。” 等父子俩哭了一通,见院里头压根本没有王大坤的身影。 王大海似乎想到了什么,跌跌撞撞地跑去他屋里一看,顿时一拳砸在了房门上。 “爹,爹,大哥跑了!肯定是他害了娘!” 到现在为止两人哪里还不明白,那钱和房契王有贵藏得那么隐蔽,只有刘氏知道。必是王大坤骗了刘氏,顺手把她害了。 王有贵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双手挥舞着:“畜生啊,畜生啊,那是你亲娘啊,你也下的了手?老天爷呀,我王有贵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啊?” 接着喷出一口老血,也倒在了地上。 “爹……” 很快全村都沸腾了。 这亲子弑母可是大罪,那是要千刀万剐的。 王孟山得知这事,气得眼前一黑,完了,完了,沟子村百年的名声全被这畜生给毁了,以后村里婚嫁可怎么办啊!? “快,快去报官!” 丁汝章得知这事后也是火冒三丈。人子杀母,天理不容,罪不可恕。于是命赵大明张榜缉拿,一时间弄得平川县人心惶惶。 这边刘氏刚刚下葬,县里头专门放利子钱的朱二爷就拿着房契来了。 “怎么你那杀母的儿子没和你说?他把这宅子抵给了我嘛!” “朱爷,这宅子我并没打算卖?是那畜生偷了我的房契。” 就几天的功夫,他就似老了十几岁,鬓边全是花白的头发,仿佛精气神全被抽走了。 “我管你偷的,抢的,他已经用房契借了老子二十五两银子,算上利息,要么你给我三十两银子,要么就给老子搬出这屋子。” 王大海气得咬牙切齿:“那畜生偷了房契骗了你,又不是我们。你若强逼着我们走,我就去县衙告状。” 朱二爷摸了摸唇边的胡须:“咋?不认账,还拿县老爷来压我呀?哼,你能不能走出这扇门再说。” 说着一挥手,七八个男人堵在门口。 “你……你们想怎么样,光天化日难不成还想打人?” 朱二爷吹了吹手指:“打人的事我可不干,粗鲁!不过吗,你们这日子就别想过了!” 说着眼睛一挑,一个手下拿起桌上的碗往地上摔去。 “你欺人太甚!”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就是县太爷来了,也挑不出爷的错。” 王有贵气得胸脯剧烈起伏,身子又开始摇晃了,他看了看王大海,泪流满面。 “大海,爹对不起你呀!” 王有贵拿不出银钱,最后父子俩只能搬去了原先王桃花住的那所老宅。 王有贵经了这么两件事,是彻彻底底地病倒了,王大海只能一边上山砍柴来维持生计,一边伺候在床前…… 第328章 陪酒的花娘 再说王桃花等人离开了胡州,慢悠悠地往回走着。 可走到一半路时,就听“轰隆”一声雷响,天地间都抖了抖,马儿吓得都不敢走道了。接着乌云密布,飞沙走石。 “不好,这是要下雨了。县主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可不好躲雨。咱们得加快速度赶去前头的庆安县。” “罗大哥,都听你的。” 罗七一扯马绳,甩着鞭子,那马儿没了命地往前跑。 没过半刻钟,倾盆大雨如约而至。车篷上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跟倒豆子似的。 罗七已经成了落汤鸡,只能眯着眼睛继续赶着车子。 这古代的官道除了县镇里头,多是泥路,这不雨一下,路上颇为泥泞。没跑多久,车轮就陷在了里头。 罗七试着推了好几次,那轮子就是不往前走。 “冬儿你留在上头,小兰跟我去帮忙。” “姐,我也去,多一个人,多一点力气。” 王桃花欣慰地点点头,于是几人使出全力推车。 万幸,那车轮没过一会儿就从泥坑里爬了出去。 这本就入秋,浑身湿透的几人冻得瑟瑟发抖,赶紧上了马车。 “大家坐稳了!” 罗七一挥鞭子,泥水飞溅,马车又迅速跑了起来。 等进了县城,几人随便找了一间客栈便住了下来。 “小姐,二小姐,来,喝碗姜汤,去去寒气。” 王桃花已经换了干衣裳,正用帕子帮刘冬儿擦头发。 “可是有给罗大哥送一碗去?” “嗯,刚才我去送过了的。” 说到这脸色不由得有些微红。 刚才她去送姜汤,岂料他正换着衣裳,哎呀,真是羞死人了! 这个罗七早不换,晚不换,偏偏那时换,真是个呆头鹅,没眼力见。 王桃花见她发着呆,脸红红的,就猜里头肯定有事,不由得打趣道:“小兰,你觉得罗大哥这人怎么样?” 莫小兰拧着衣角,撇撇嘴说道:“他呀,嘴硬,死要面子,还……还太能吃。” 王桃花“噗呲”一声,这算什么评价? “其实我倒觉得罗大哥这人还不错,你瞧啊,武功高强,为人老实,关键还长得不错,就这条件,多少小姑娘上赶着嫁哟。” 莫小兰翻了个白眼:“小姐,你别夸他了,待会那人屁股都翘上天了。来,快喝姜汤吧。” 心里却暗暗思忖着:那么没眼力见的人,真有小姐说的这么好? 王桃花目光灼灼地看着莫小兰,越看越觉得她和罗七很般配!心想着要不做一回红娘,成就一番喜事,嘿嘿! 这场雨足足下到了傍晚时分,才稀稀拉拉地停了下来。小二来敲门说夜饭好了,几人便下了楼,就见大堂里已经坐了一桌客人。 那是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身旁都依偎着个穿红着绿的妙龄姑娘。这天气都凉了,她们还穿着极薄的纱衣,隐隐露出胸前的一抹嫩白。 两桌离得近,几人甚至能闻到一股浓郁的廉价脂粉味。 王桃花突然看着一道背影眼睛闪了闪,总感觉这个背影有点眼熟。 见王桃花频频看去,罗七忙压低声音说道:“县主,这些应该是附近暗楼子里的花娘。要不要属下去……” 原来这古代的青楼也有区别的。这青楼楚馆是在衙门里有登记的,光明正大地开门做生意,每月或每年要上交颇高的税银。 可这暗门子,因为是在巷子街头偷偷摸摸做生意,倒是不需要交税的,不过这姑娘颜色才艺也多是打了折扣的。 “罗大哥不用了,咱们吃咱们的。” 几个女子热络娇俏地帮男人们斟酒,布菜。 “来,熊爷,吃口菜!” 满脸横肉的汉子大口一张,就津津有味地嚼了起来。 “爷,再喝杯酒润润喉。” “翠红,你可真是可人呀!” 说着在那姑娘手上摸了一把。 “讨厌!” 那姑娘媚眼如丝,熊三顿时色眯眯地笑了起来。其余几个人见状,也和身边的姑娘喝了起来。 等王桃花听他们聊起了一些闺房段子就没胃口了,正要起身,就听那桌传来一声怒吼。 “你个臭娘们,别给脸不要脸,老子给你喂菜还敢别过脸去?咋,嫌老子长得丑啊!” 接着就传来女子“嘤嘤嘤”地娇哭声。 那男人声音极大,众人看去,不禁笑了。 他还真是奇丑无比! 脸像个黑色的核桃,眼睛很大,暴凸了出来,鼻子塌得像饼子,露出一口黄黄的大板牙,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听到笑声,那男人狠狠地瞪了王桃花几人一眼。 罗七目光一凝,毫不畏惧地瞪了回去。 “好了,好了,老五。这莲香接客才多久,不会伺候人也是正常。等吃完了酒菜,上楼,让她好好伺候伺候你。” 坐在对面的翠红应该是这群花娘的头,看着捂着脸哭哭啼啼的莲香,笑骂了一声:“莲香,还不赶紧多陪五爷喝几杯。这五爷可是咱们那里的贵客,妈妈可交代了要好好伺候。” 话里警告的意思十分明显。 那叫莲香的身子一抖,赶紧举着酒杯,尖着嗓子说道:“五……五爷,莫怪,刚才是奴家不懂事,奴家自罚三杯。” 王桃花一愣,这声音…… 就见熊三脸上的肉一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莲香,三杯哪够,至少得五杯。” 说着就倒了五杯酒水摆在莲香面前。 “来,你一口气把这五杯喝了,老五肯定心里就没气了。” 莲香无法,只得咬了咬唇,端起了杯子。 “好,奴家这就喝。” 哪料杯子刚到嘴边,莲香胃里一阵翻滚,冲上来一股酸气,便忙拿帕子捂着嘴。 “各位爷,奴家身子不适,先去净一下手。” 这下是彻底惹怒了旁边的丑男人,一耳光就朝莲香扇去。 那莲香本就身体娇弱,这一扇,直接扑到了王桃花这一桌,满桌的饭菜顿时乱成一糟。 王桃花这才看清楚了她的脸,果然是王香香。 想不到她竟然成了花娘! 现在王香香发丝凌乱,左脸红肿了一片,嘴角破了皮,眼泪把脂粉溢开,颇为狼狈。 她也认出了王桃花,一时间呆住了。 王桃花使了个眼色,罗七“霍”地一下起身。 那一桌的几个男人还在那大口吃着肉,大口喝着酒。 熊三跟皮老五碰了个杯,一口干了。 “老五,你最近憋坏了吧,今日火气咋这般大!” “大哥,前两日少爷让我去东边收几个帐,他娘的全是一群穷鬼,一个子都没收到。这要是少爷问起来了,小弟我可吃不了兜着走。” “不要等你们少爷了,我罗爷先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说着罗七一把抓过皮老五的领子就往地上拖去,接着拧着他的胳膊一转,手臂就脱臼了,像软面条一样耷拉着。然后一脚踩在他胸前,就是左右两个耳光, 这一变故惊得几个汉子纷纷起身。 “哪来的杂种,敢来找我哥几个的麻烦!” 罗七拍拍手:“废话别多说了,你们一起上吧!” “狗杂种,今天就让你看看爷的拳头硬,还是你的嘴硬。” 可很快,信誓旦旦的话就变成了满地的哀嚎。 四个粗汉子蜷成一团,像个葫芦似在地上打滚。 再看几个花娘吓得花容失色,如小鸡仔一般瑟瑟发抖。 “咋样,服不服?还要不要再来练练拳头?” 熊三赶紧从地上爬起来:“不敢了,不敢了,这位大哥武功盖世,饶了咱们吧!” 罗七哼了一声:“你们几个打扰了我们姑娘吃饭,竟然一句客气话都没有,白白长了个人脑袋。记住了,做人别太嚣张。快滚!别让爷再见到你们几个。” 几人立马狗爬似的就要往店外跑去。 “等等!” 王桃花站起身来,指着损坏的桌椅板凳、杯盘碗碟。 “罗大哥,让他们赔了这些再走?” 罗七立马踢了踢身边的汉子:“听到没有,赔钱!” 熊三只得不情不愿地从怀里掏出钱袋,罗七直接捞了过来,扔给了躲在柜台后瑟瑟发抖的掌柜的。 “你们几个别傻愣着了,打架可不止他一个人,都拿出来吧!” 于是另外三人也一脸心疼地拿出了钱袋。 “快滚!” 四人灰溜溜地跑出了门,就径直往西街跑去。 王桃花看着还杵在一边的几个姑娘,就拿了一个钱袋从里头倒出几粒碎银子。 “几位姑娘,今日你们的买卖被我给搅和了,实在不好意思。这是赔的银钱,拿了就走吧!” 几个花娘想不到还有这等好事,忙拿了银子,说了声“谢谢姑娘”,就匆匆走了。 唯有那个叫翠红的姑娘看了眼莲香:“姑娘,莲香她……” 王桃花似笑非笑地看去。 那翠红立马脖子一凉,忙行了个礼,就头也不抬地走了。 就听王香香气呼呼地质问道:“王桃花,你是不是在笑话我!?呜呜!” 第329章 天杀的 就听王香香气呼呼地质问道:“王桃花,你是不是在笑话我!?呜呜!” 王桃花冷冷看去。 “笑你?王香香,我有病啊!我可没那闲工夫管别人的事。” 王香香似乎被镇住了,眼角挂着眼泪,呜呜地哭着说道:“我现在成了这么肮脏的人,都是我自找的,你要笑就笑吧!” 说着那眼泪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掉了下来。 王桃花看她哭得稀里哗啦,头就疼,正想叫她闭嘴。 就听到门外“哎哟哟”一声,走进来了一个穿着碎花裙子的老婆子。 这老婆子约莫五十来岁,松松垮垮的脸上敷了厚厚一层粉,画了细细的眉毛,描了红红的嘴儿,照例鬓边插了朵粉色的大花。 王桃花立马就明白眼前的人就是那暗楼子里的妈妈。 “哎呀,我听翠红说有个漂亮的姑娘把莲香给留住说话,还在想是哪个姑娘能入了翠红的那小蹄子的眼呢,原来果真有个这么标致的姑娘呀!啧啧,真跟画上走下来仙女似的。” 从古至今,这些老鸨子可没有几个好的,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祸害了不知道多少良家女子。 所以王桃花闲闲地看着指甲,并不回画。 可王香香打那老婆子进了门,就吓得跟只鹌鹑似的缩着脑袋,咬着嘴唇不敢说话了。 春妈妈见自己热脸贴了人家的冷屁股,那脸就耷拉下来了几分。就自顾自地走到王香香面前,上手就是一掐。 “小蹄子,笨死你算了,连伺候人吃酒都不会!还不快跟我回去,免得扰了姑娘的雅兴。” 王香香疼得直吸冷气,连忙求饶道:“妈妈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说话间眼睛瞟向了王桃花,可是对方半个眼神都没看过来,心里霎时间划过一抹伤心和了然。 是了,自己曾经那般对她,她又哪会救自己呢?!换作自己,估计看都懒得看一眼吧? 想到这儿,一股忧伤弥漫了全身。 王桃花的到来,就像一枚针刺破了她好不容易缝合起来的伤口,而春妈妈的话则把她最后的一丝尊严踩到了脚下。 一幕幕往事也“呼啦啦”地钻入了脑袋里,特别是王有贵多年来对她的疼爱。再想起这小半年来吃过的苦头,真比刀子割肉还难受。 现在,悔恨与绝望占据了她的心头。 至于其他人见王桃花没动静,干脆也冷眼看着。 “还杵着干嘛?那脚下长了钉子呀?还不快跟我回去招呼客人,老娘可不养闲人。” 说着春妈妈就推搡着失魂落魄的王香香往门外走去。 堪堪跨出门槛的一瞬间,王香香突然推开春妈妈,转身就朝王桃花跪下。 “桃花姐,我知道以往对不住你,就希望你念在咱们同村的份子上,给我爹送个消息,就说我在外头过得很好,让他别担心。跟他说我王香香不孝,没有明白爹爹多年的疼爱,来世再做她的女儿好好报答他。” 说着给王桃花重重地磕了一下头。 王桃花认真地审视着王香香,心道:“难道有了这番磨难,她也跟那王大海一样浪子回头了?!” 谁知下一秒,王香香就猛地站起来,朝一旁的门上撞去。 这一下子来的太快,罗七已经来不及拦了,只能飞身过去抓着袖子往外扯了一下。 “兹啦!” 袖子撕下一块。 “砰!” 王香香还是撞到了门上,那洁白的额头顿时流出了鲜血,人也晕死了过去。 众人吓了一跳,忙围了过去,王桃花微微蹙起了眉头。 春妈妈见王香香敢这般闹腾,那张老脸就跟泼了墨似的。 “贱蹄子!敢跟妈妈我玩寻死觅活这一套,我呸,老娘挂牌子的时候,你还没影子呢!还不快给老娘醒来!” 说着那长长的指甲就要往王香香胳膊上掐去。 “慢着!” 春妈妈颇有些愠怒地看去:“姑娘,你是个有福气的人,咱们这楼子里调教花娘子是个下作的活,你可别沾手,没得损了你的名声。” 王桃花见这老鸨子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不由得乐了。 “这位妈妈,你嘴皮子这般利索,应该去做人牙子呀,那必是客似云来。” 接着从刚才收的钱袋里掏出一块碎银子,扔给后头看热闹的店小二说道:“ 小哥,麻烦你去帮我找个大夫来。” 店小二看了眼掌柜的,掌柜的点点头,他就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春妈妈眉头一挤,双手一抱:“姑娘,看来你是要管我这楼里的闲事咯?” 王桃花嘴角微翘:“妈妈说笑了,这不叫管闲事,这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再说这姑娘可是我堂……同族的妹子,我怎么能见死不救?” 春妈妈这下也不装了,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我呸,我管你同族不同族,这丫头是老娘用白花花的银子买来的,那卖身契还签着呢!你要想带她走,行,拿三十两,不,一百两银子来。” 莫小兰气呼呼地指着她:“你这老婆子,还真敢狮子大张口!一百两,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王桃花拦住她,戏谑道:“春妈妈,这一百两银子我就怕你有命拿,没命花。先不说你是暗楼子,这里头的姑娘衙门里可是没登记在册,我要往上这一报,保准你那楼子被官府给抄了。 再者我这妹子是良家女子,是被你逼良为娼的。我朝律法,杖一百,囚二年。春妈妈,你这身老骨头能挨几下板子呀?” 春妈妈肺都要气炸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可没逼良为娼,这死丫头是他相公亲手卖与我的。” “不好意思,我这族妹尚在闺阁,并未婚配,当初是被拐子给拐走了,这事情在咱们村可都是知道的,所以卖她的人并不是他的夫君,这买卖自是无效的。” “姑娘嘴皮子利索可没用,我老婆子活了几十年,什么风啊雨啊的没见过。今天我还就要把她带走,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说着春妈妈就要去拉扯王香香,罗七直接抓住她的手,一用力,那春妈妈的脸瞬间变形了,哇啦哇啦地喊了起来。 “哎哟,疼疼疼,快……快松手,要……断了。” 王桃花不急不慢地问道:“老婆子,我再问你一遍,你买她花了多少银子?” “十……十两。” 王桃花心下叹了口气,十两银子就让一个青春正艾的姑娘入了这火坑,这古代还真是人命如草芥! 她把几个钱袋里的银子全倒出来,不多不少刚好十两,就一股脑地塞进她怀里。 “呐,别说本姑娘仗势欺人不讲理,卖身银子已经给你了,这姑娘我们赎了。罗大哥,你现在跟这老婆子去拿卖身契,记得让她写一张逼良为娼的认罪书,签字画押。她要敢乱来,咱们卸掉她的爪子,去衙门里告她。” 春妈妈这么一听,就再也蹦哒不起来,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带着罗七去拿卖身契了。 等王桃花让莫小兰把王香香背上楼没过一会儿,大夫就被请来了。 大夫施了针,方才说道:“这位姑娘头上的伤倒是没什么大碍,不过肚子里的孩子却有些不稳。” “啥?孩子?!大夫,你是说她怀有身孕。” 大夫捋了捋胡须:“已经两月有余。” 王桃花五雷轰顶,这王香香比自己还小,满打满算才十三岁呀! 这些天杀的畜生! “我刚扎了针,再吃上几副安胎的药,应该就没事了。不过姑娘年岁尚小,身子骨还没长全,这般有了身孕,更要好好地照顾,不然这大人以后有的苦头吃。” 王桃花忙让莫小兰去取了纸笔。 等大夫开了药方走后,王桃花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王香香也是百感交集。 “小姐,这姑娘真是咱们村子里的人吗?” 莫小兰来的时候,王香香已经走了。 王桃花点点头:“说来她还做过我几年堂妹,她就是王有贵的女儿。” “哎呀!我听村里人说王有贵的姑娘跟男人私奔了,不会……就是她吧?” 王桃花点点头。 “小姐,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王桃花想了想:“这么老远能遇到也算缘分,等她醒了再说吧!” 第330章 你也变了 再说熊三几人一路去了县衙后头的大宅子里。 “少爷,你可得为小的几个做主啊!” “是啊,少爷,你瞧那人把咱们几个打成这样。” 坐在椅子上的胖子转着手指上的碧玉戒指。 “怎么?你们几个没说是我邱成才的人。” “说了,哪能没说!可一报你的名号,那人打得更凶了。” “对呀!他还说就算少爷你亲自去,也要打得满地找牙。” 邱胖子眼睛一瞪,一拍桌子,那水杯都打翻了。 “他真这么说?” 皮老五忙凑了过去:“少爷,我们哪敢骗你呀!我们报你的名,那人说管他邱少爷,还是东少爷,来一个打一个。” 邱胖子却一巴掌把人拍开:“长那么丑,凑那么近干嘛?” 皮老五顿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接着邱胖子站起身来,大摇大摆地往门外走去。 “你们再叫几个人,带上家伙,咱们去看看何方神圣,竟然敢在老子的地盘上闹事!” 罗七这边刚拿回卖身契,又被王桃花叫去抓药了。 现在王香香已经醒了。 “王桃花是你救了我?” 王桃花眼睛一挑:“不然呢?!你自己飞到这床上的?” 王香香咬着嘴唇,踟蹰了片刻,方才说道:“王桃花,谢谢你。” “不用谢,我这人心肠软,看不得可怜人!虽然你以前常常欺负我,不过都是小打小闹,还不算太坏。” 王香香瞬间想起了过往欺负王桃花的情景,更是脸红得滴血,把头埋得低低的。 王桃花看着她这般,想起了一个疑惑:“王香香,说来我娘没去世前,咱们还老玩在一起,可后头你怎么净欺负人了呢?” 王香香脸上犹豫了片刻,最终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吐出口气。 “王桃花,说实话最开始我是愿意和你玩的。后来……后来我接近你是有目的的?” 王桃花疑惑地看去。 “我记得你外公去世后,奶和娘老让我去找你玩,是……是因为让我看着二婶。奶说二婶心肠坏,有好东西都藏着掖着,还让我看到二叔买好东西回来,就去跟她们说,奶就会给我糖块吃。” 王桃花终于明白那些年为什么自己家吃点好的,用点好的,那刁婆子一准就来,还每次时间卡得刚刚好。 她记得当时还开玩笑说刁婆子的鼻子比狗还灵,被王有贵俩好一顿说。 哦豁,原来罪魁祸首就是王香香呀!顿时有些郁闷地撇了撇嘴。 “后来二婶死了,你们日子越过越穷,奶……奶不要我看着了,然后让我不许跟你玩,不然就没饭吃。再后来,我看你长得比我白,比我漂亮,大家都夸你,我……我就嫉妒你。” 王桃花这下总算是恍然大悟了。 “桃花,对不起,想必就是我……我那时糊涂做了这么多坏事,老天爷才会这般惩罚我。” 王桃花瞧她现在惨成了这副模样,也没心思跟她计较。 “算了,那些事都过去了,生活在那个家庭里也算身不由己。仔细说来你也帮过我几次。” 王香香一头雾水地看去。 “你忘了那年,咱们奶的尿壶放在檐下。王大坤从那边跑过去踢碎了,就说是我打碎的。当时奶很生气,拿着棒子就要打人,是你跟奶说是那只大黄狗跑过去抓耗子碰到地上了。奶才没打我!我记得那棒子有拳头大!” “还有那次,奶叫我去扯两筐猪草,还好有你帮忙,我才扯完,不然又得挨打。” 王桃花嘴角全是冷笑,那老婆子真是太招人讨厌了。 王香香目瞪口呆:“这些事都过了五六年了,想不到你还记得?” “那当然。对我好的我记一辈子,对我坏的我也记一辈子。” 王香香突然又沉默了下来。 王桃花看着她的肚子,也不打算瞒她,就把大夫的话说了一遍。 “这孩子可是那个货郎的?” 王香香眼中瞬间闪过浓浓的恨意。 “不是他的,那狗东西他不配!好在老天有眼,让他死了,哈哈。” 死了? 王桃花颇为八卦地眨眨眼。 原来当初徐大壮一路把王香香骗到庆安县。这一路上同吃同住,徐大壮倒是忍着没动王香香,王香香为此还十分高兴,以为自己真碰到了良人。 想不到徐大壮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刚到庆安县没两天,就迫不及待地把王香香灌醉卖进了暗楼里。 可他自个也没好到哪去,说是拿着这卖身钱去吃酒被人盯上了。夜里回去时被人抢了,扔河里头了。三天后尸身浮出水面,才被人发现。 “那畜生丧尽天良,骗得我好苦,这么死了算便宜他了。” 王桃花听她这话颇有深意,不禁问道:“难不成是你下的手?” 王香香眼里却多了一抹得意与轻松:“我一个姑娘家哪杀的了他。只不过我接的第一个恩客……” 说到这里她自嘲地笑了一声。 “刚好是县里出了名的泼皮,我只不过随便提了几句,又故意把那畜生住的地方说了出来。想是那泼皮眼馋那二十两银子罢了。王桃花,现在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坏?” 王桃花听得颇为激动,一拍手:“哎呀,坏个鬼!我夸你还来不及呢?像这种渣男就该千刀万剐了。” 她突然发现这王香香还有可爱的一面,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王香香听了这话倒颇为动容。 “王桃花,你真变了。以前你看到一只毛刺子虫都能吓得哭了,想不到现在变得这么……” “这么勇猛了是吧?还不是你奶她们逼的。人都是会变的,就像半个时辰前我十分讨厌你,可现在不还能心平气和地和你聊着。” 王香香微微地笑了起来。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王香香摇了摇头,她摸了摸肚子,脸上竟然多了一丝柔情。 “其实我是知道自己怀了身孕的。三个月前春妈妈叫我接客,就给我熬了红花汤水。我听翠喜说喝了这个汤水,就一辈子都怀不了孩子,就偷偷把它给倒了。 可等我真发现自己怀了身子,也怕了,恨了,哭了,可想想自己这辈子都是自己折腾坏的,跟这孩子又有什么关系呢?他是无辜的。” “那你知道这孩子是谁的吗?” 王香香脸上划过一丝迷惘。 “春妈妈是个会盘剥的,暗楼子里人来人往……不过无论是谁的,我都会生下他,把他养大。到时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隐姓埋名,过踏踏实实的日子。” 听了这话,王桃花生出了几分赞许。 虽然大梁礼教相对于前朝略为宽容,但未嫁的女子怀有身孕,会遭人唾弃的。有些保守点的村子甚至会把人沉塘的。 在这个时代,王香香有这样的想法还是颇为大胆的。 “王香香,我发现你也变了。” 王香香抬头。 王桃花笑道:“你变得不再蛮横无理,也不嘴毒了,反而骨子里硬气了许多。挺好的,咱们女子活在这个世上,就得自个争气!” 这时楼下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就见莫小兰走了进来。 “小姐,那丑八怪带着一个叫啥邱公子的来找咱们麻烦了。” 王香香立马变了脸色:“王桃花你快走,那邱公子是县太爷的儿子,在这庆安县到处欺负人,没人敢惹他的。” “臭娘们,想逃!没门!” 就见门被人推开,一伙凶神恶煞的男人涌了进来。 第331章 我爹是县太爷 就见为首的是个肥头大耳的胖子,一脸嚣张跋扈。后头跟了七八个拿着木棍的打手,其中就有今日被打的几人。 熊三兴奋地指着王桃花几个:“爷,就是那几个娘们,不过打人的鸟贼人不在。” 邱胖子拿着纸扇挠了挠头:“臭娘们,说吧,打人的狗东西去哪里了?” 莫小兰这暴脾气,当下就拦在几人面前:“小姐你说的没错,果然这人长得丑,连这嘴巴也是臭的!” 邱胖子立马脸就拉了下来:“臭娘们,你说谁呢?” “谁应了声,就说谁!” 邱胖子气得胖脸通红,那扇子指着莫小兰:“臭娘们,本少爷玉树临风,貌比潘安,在这庆安城谁不夸几句。你敢说我丑?” “对,我们少爷一树梨花压海棠,最是丰神俊朗。” 皮老五赶紧奉承道。 莫小兰嫌弃地撇了撇嘴:“你咋不撒泡尿照照镜子呢?长成这样还梨花,我看狗尾巴都嫌埋汰。真真是癞蛤蟆头上戴朵花,丑得顶呱呱。” 邱胖子肺都要气炸了:“岂有此理,在老子的地盘还敢口出狂言,果真是无法无天了。统统抓回牢里去,给爷好好收拾一顿。” “你敢!青天白日的抓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我不敢?!哈哈,臭娘们,你可知道爷是谁吗?” 邱胖子得意地抠了抠耳朵,弹出一块耳屎,可把几人恶心的。 “在这庆安县就没我不敢的,王法!我就是王法,抓走!” 立马两个手下如狼似虎地走了过来,伸手就想抓人。 莫小兰也不客气,闪开身子,“啪啪”几巴掌,扇得两人连连后退。 王桃花呵斥道:“死胖子,你凭什么抓我们?就算我们触犯了律法,那也是衙役的事!” 邱胖子拿着纸扇往桌上一敲,一个杯子就碎成了两半:“凭什么?就凭县太爷是我爹。” 王桃花冷笑连连:“霍,原来是狗仗人势呀!死胖子,我劝你善良。抓了我,你会后悔的!” 孰料那胖子竟然哈哈大笑起来,然后跟着身边的人说道:“瞧瞧,这娘们还敢威胁我来着,是个有胆子的!她就别抓牢里去了,这冬日也快到了,给我去暖被窝吧。” “暖你个大头鬼!” 王桃花直接抓起桌上的杯子就往他头上砸去。 “哎哟!” 那邱胖子疼得龇牙咧嘴,他摸了摸额头,好像破皮了,顿时气得呜哇乱叫。 “你们几个木头呀,还不快上去抓人。” 眼见几人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王桃花只能从怀里摸出玉章:“站住。睁开你们的狗眼看下。我是圣上亲封的柔嘉县主,岂是你们这些嚣小能动的。” 众人看着那枚白润的玉印傻眼了。 熊三几个互相看了眼,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这娘们要真是县主,自个就完蛋了。 他们几个相互地使了使眼色,眼里闪过一抹杀意。 她绝对不能县主! 顿时邪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 “少爷,你别听这娘们胡扯,那县主都住京城里头呢!再说她要真是县主,那仪仗,随从怎么没有?” 邱胖子已经从刚才的慌张中镇定了,半信半疑地看向王桃花。 “是啊,少爷,我瞅着这娘们肯定是假扮的。你看她长得就是个村姑样,没半点富贵气,打死我也不信她是县主。说不定那印章也是假的。我还听说这两年有一伙贼子,拿着达官贵人的假印信,到处招摇撞骗呢,那州里都贴了画像海捕呢!为首的好像就是女贼人。” 这邱胖子本就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被几人这么一通忽悠,很是认可地点点头:“对,我老早就看出这几人不是什么好东西。臭娘们,死到临头还敢假装朝廷勋贵,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快,把他们几个抓了,说不定本少爷还能给父亲大人立个大功。” 王桃花见对方根本不信,心里也有几分不妙,忙嘱咐刘冬儿。 “冬儿,你往床铺里躲,别待会打到了。” 刘冬儿紧张地抓着她的袖子:“姐!!我不怕,咱们跟他们拼了。” 说着毅然而然地抓起桌子上的几个杯子。 王桃花和莫小兰也赶紧端起床头的凳子挡在身前。 “死胖子,你们刺杀朝廷勋贵,这是大逆不道。” 熊三脸上皮肉直跳。 “臭娘们,妖言惑众,老子敲死你。” 说着举起棍子就敲来。 王桃花赶紧举起凳子挡了下来。 这一下虎口都生痛,可见对方是用出了全力,下了死手。 莫小兰虽然有些身手,奈何对方人多,又拿了棍子,只能不停地用凳子挡着。刘冬儿拿着杯子瞅准人砸去。 一时间屋里“乒乒乓乓”,闹成一团。 这时皮老五像一条泥鳅一样钻到王桃花侧边,举起棍子就劈来。 “小姐,小心!” 莫小兰想救已经来不及了,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关键时刻,王香香从床上扑了过去,挡在了王桃花面前。 “砰!” “啊!” 王香香一声惨叫,捂着肚子就倒了下来,那下身很快就流出了一淌鲜血。 王桃花赶紧把凳子砸向皮老五,就去看王香香:“香香,香香,你怎么样?坚持住。” 莫小兰也急了,把个凳子挥得虎虎生风,几个人硬是冲不过来。 熊三几人已经打红了眼:“老五,咱们分开,你们几个去对付那娘们。” 说着熊三一把抓住莫小兰的凳子,莫小兰干脆赤手空拳和几人较量起来,皮老五趁机拿着棍子去对付王桃花。 王桃花赶紧从怀里翻出匕首挥舞着。 三人心下十分焦急,只能祈求罗七快点回来。 好在关键时刻,一道身影飞了过来,几个抬脚就把他们全踹翻在地。 接着罗七用脚勾起一根棍子,一棍子就敲在了皮老五的腿上,顿时传来杀猪般的叫声。 “啊!我的腿!” 现在罗七就跟个黑脸罗刹,拿着棍子朝人群冲去,很快只剩一地哀嚎。 邱胖子看打手各个头破血流,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结结巴巴地求饶:“壮士,我……我爹是县太爷,只要你不打我,我……我就不跟你们计较了。” 王桃花看着怀里气息虚弱的王香香,忙喊道:“罗大哥,你别管这里,快去请大夫。” 罗七抬脚往邱胖子心窝一踹,对方闷哼一声摔在了地上。 “小兰给他们下软筋散。” 这动静闹得这般大,里头还有县太爷公子,客栈掌柜怕闹出事,赶紧让伙计去了一趟衙门。 等叶捕头带着一干衙役匆匆跑来时,莫小兰正用鞋子抽着自个少爷。 天爷呀! 这还是自个少爷吗,脸肿得老高,鼻血横流,门牙也断了一个,真比一边的皮老五还丑了。 “大胆,你这女子竟敢白日行凶,还不快放开公子。” 邱胖子见叶捕头来了,忙激动地喊道:“叶大全,快来救本公子。” 可莫小兰就跟没听到似的,打得更用力了。 “我打你个胖头鱼,做尽恶事,迟早千刀万剐。” “咔!” 门牙又断了一颗。 叶捕头见状,拔出刀就要砍来,王桃花冷冷地站起身来呵斥道。 “住手!我乃圣上亲封的柔嘉县主,你们要造反吗?” 叶捕头有些不信,王桃花直接把玉印扔给了他。 “这是朝廷的信物,这猪头不认识,你应该认识吧。” 叶捕头看了玉印,吓得胆子都破了,忙跪了下来。 “小的给县……县主请安。” “现在去把你们县太爷给我叫来!” “是,是,小的这就去禀报!” 叶捕头也管不了邬胖子了,匆匆往县衙跑去了。 一干人瘫在地上使不出半点力气,可却心如死灰。 特别是熊三几人如丧考妣,心道:“这下死定了。” 第332章 乌龟怕铁锤 等邱县令匆匆赶来的时候,王桃花等人已经大刀金马地坐在大堂里等了。 刚才大夫来看过,王香香肚子里的孩子终究没有保住,好在大人伤得不重。现在王香香吃了药,已经昏睡了过去。刘冬儿在上头照顾着。 王桃花想起大夫说的话和那盆鲜红的血水,那火气“噌噌”往上涨,十分不善看向眼前的半老头子。 能教出这么一个二世祖来,看来也不是个好官!!! 邱县令见自己的宝贝儿子瘫在地上,被打成了猪头,也是十分心疼。 他三十上才有了这么个孽障,金尊玉贵地养了十九年,从未动过一个手指头。 “爹,快救我呀!那娘们就是个泼妇厉鬼,你瞅瞅把儿子打成这样。呜呜!” 说话间,“啪嗒”一声,又掉了一颗牙齿下来。 邱县令干瘦的脸上多了一丝愠怒,可又不得不躬身向王桃花行礼。 “下官拜见柔嘉县主。” 王桃花看了看手指头,也没打算让他起身。 就这般过了一刻钟,邱县令一把老骨头都摇摇晃晃了。 王桃花才不急不慢地说道:“邱大人莫怪,主要是你儿子不认我,气得我这脑壳疼,反应也就慢了些。” 邱县令暗暗咬牙:“县主说笑了,县主乃是圣上亲封的,这官文已下发各县,谁敢不认。” “哦,不认的人挺多的。呐,地下几个贼子不但质疑本县主的身份,甚至刺杀本县主,旁边的木棍就是凶器。好在本县主福大命大,不然啊就去见阎王爷了。” 邱县令忙义正严辞地说道:“县主,这几个贼子胆大包天,竟然敢刺杀你,老夫必将他们绳之以法。叶捕头,把他们几个押去大牢,隔日听判。” 皮老五几人立马哭喊着“饶命啊!” 王桃花翻了个白眼,哦豁,这是要丢车保帅,找替罪羊了!这算盘打得,京城都能听到。有我在,你休想如意!!! 叶捕头忙不迭地带着衙役去锁了几人,现在地上只剩鼻青脸肿的邱胖子。 眼瞅着叶捕头就要离去,王桃花冷冷说道:“叶捕头,等等,这邱公子可是刺杀本县主的带头大哥,他还纵容手下打伤怀有身孕之人。为何不抓?” “这……这……” 叶捕头顿时看看邱县令,又看看王桃花,急得满头大汗。 邱县令何时被人这么剌过,脸上白一阵,红一阵,青一阵,可为了宝贝儿子,只能咽下这口气,躬身道:“县主,小儿只是被贼人蒙蔽了。俗话说不知者不罪,我这就叫小儿给县主赔个不是,还请县主网开一面。” 说着就喊胖子磕头赔罪。 王桃花声音更是冷了几分:“邱县令,这要是杀了人赔个不是就能揭过,估计地府里全是冤魂了吧。” 邱县令挺着胸脯,颇为自负地捋着胡须:“县主说笑了,老夫忝为此地县令,一向克己奉公,可不敢做徇私枉法之事。只是此事已很是清楚,小儿本性单纯,才受几人唆使。县主乃国之贵勋,胸有大量,必是不会跟他一般见识。” 我去,这是什么强盗逻辑,哦,我身份高就得让着你了!? 我呸,不要脸! 王桃花拍拍手:“我今天真叫大开眼界了,这朗朗乾坤,贼子带着人明目张胆地去客栈杀人,还毫发无损,看来邱县令果然治化有功啊!” 邱县令一脸阴测测地怼了回去:“县主过誉了。这庆安县民风淳朴,老夫在这里任职十来年,倒也没遇到几个张狂的嚣小匪徒,想不到县主一来,咱们县里倒是热闹了起来。相必是县主福气深厚,大家都想来沾沾吧!” 还敢怼我!?这糟老头子果然坏的很! 既然撕破了脸,王桃花也就不客气了。 “邱县令,按我大梁律令,刺杀二等勋贵乃重罪,斩杀不论。罗大哥,把这贼首拿下!” “我看谁敢!” 邱县令忙拦在邱胖子前头。 谁知罗七直接推开那老头,伸手一抓,邱胖子就被跟个葫芦一样被提了起来,然后跟筛子一样抖个不停。 “爹,爹,救我呀,我还不想死!” 邱县令气得满脸通红,跟颗大红枣似的。 “县主,你起于乡里,对这朝堂之事多有不解。老夫不才,也是至康八年二甲进士第三十八名,在金殿上是受过先皇褒奖的。承蒙圣上信赖,代天子牧守这一方土地。 就算小儿无意冒犯了你,自有三司会审和宗人府旁听,才可定断。县主你尊荣享贵才是正途,这般小题大做,滥用私权,老夫定要上本参你。” 这话的意思就是你只是没实权的县主,好好享福就好了,不要把手伸的太长。 王桃花瞪着这个滑不溜秋的老狐狸。 罗七却拽拽地从怀里掏出一个铜牌在邱县令面前晃了晃。 “老头,拿权势压人可不好玩。来,看看这是什么!” 邱老头一看,眼睛都瞪大了。 “这…… 这是神武令,你是威武将军。” “咋!?你也怀疑我是假冒的?” 罗七臭屁地甩了甩额前的一缕碎发。 “下官不敢!” “我威武将军虽是武官,但也是正五品官衔。虽不能插手地方事务,但是我怀疑此人与白莲教余孽有关。威武军遇邪教造反者,不需向朝廷禀报,可以先进行捉拿。” 王桃花几人都惊呆了,想不到罗七是个五品的将军。哎呀呀,那他还帮自己赶车,这……这……罪过呀! 邱老头后槽牙都要咬碎了,可脸上并没有多少惊慌,反而多了丝得意,就听他说: “威武将军有所不知。老夫恩师乃是现任吏部尚书,通政殿大学士,枢密院副使左公。” 一连串官名说出来,王桃花心口就跟压了块石头一样堵的慌,想不到这半老头子还有个王炸靠山。 罗七愣了一下,嬉皮笑脸地说道:“原来你是左公的高徒啊?我还以为左公徒弟都是封疆大吏呢?” 邱老头脸色有些泛红。要不是当年辰王之乱他站错了队,自己定是一身红袍了。 他不屑看了眼王桃花和罗七,一个没有靠山的勋贵,一个五品武将也配和我斗,痴人说梦,不自量力! 于是鼻孔朝天地哼了声:“恩师时常告诫咱们为官要谦逊,无论官职大小,只要一心为民,都是我大梁之福。哦,对了,前阵子,我还让犬子去京城给恩师祝寿,恩师对犬子颇为看中。” 罗七不耐烦地扇扇手:“得,别装了!就你这肥猪一样的儿子,谁能看上?我看啊,是金银财宝当了儿子吧。” “你……你敢污蔑左公!?” “我可没点名道姓。既然你抬出了左公,来,老头我给你看样东西。” 说着向王桃花伸手。 “县主,把主子爷送你的玉佩借我一用。” 王桃花笑着从怀里摸出玉佩。 等邱县令看了玉佩,面色大变,整个人就跟秋风扫落叶摇晃了起来。 “这……这是护……国公的玉佩。” “老小子,还算你有点眼力见。这玉佩是我们主子赠予柔嘉县主的,就连这讨封也是咱们主子爷亲力而为。她可不是你想得罪就能得罪的人。” “夸嚓!” 邱县令脑海里“轰隆”一声震响,脸色灰白地坐在了地上。 除了当今圣上,谁还能镇的住护国公府,就算是恩师也进不了护国公府的门。这还比什么比?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噗!” 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最终邱县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邱胖子被五花大绑后,押去了京城…… 第333 王香香回村 王香香再醒来,已是第二日午后。等她知道孩子没了,便大哭了一场。 王桃花心里也很是不好受,一个小小的生命就这般消散了,而且还是因为自己。 她找到王香香,很是诚恳地说道:“王香香,多谢你替我挨了那一棍,这份恩情我王桃花记一辈子。” 王香香摸着肚子,“啪嗒啪嗒”地掉着眼泪:“你不必把这事挂在心上,当时是我自愿的。这孩子……是个懂事,是在为她的娘赎罪。我欠他的,等我死了,我再来好好谢他。王桃花,你救了我一命,我也救了你一命,从此我不再欠你的了。” 这话说得极轻,王桃花听了,心里却颇为复杂。 于是从这一刻起,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恩恩怨怨一笔勾销,尘封已久的姐妹情愫也慢慢滋生了。 因着王香香身子需要休养,于是王桃花就在庆安县多住了几日。 等回到平川县后,已是五天之后。 马车快驶入村口时,王香香竟然紧张了起来,脸都有些发白了。 王桃花握着她的手:“别怕,那些想嚼舌根的就算咱们什么都不做,也会被说得面目全非。” 王香香咬着嘴唇,眼里颇为担忧:“嗯,我明白的。我也算死过一回了,什么名声不名声的我不在乎了,我就怕让爹娘为难。” “不会的。有贵叔那么疼你,定会好好佑护你。至于你娘她痴傻成那样,应该不会刁难你的。” 王香香听了这话,心里才平静了几分。 进了村子,王桃花直接驾着车子去了王有贵家。 王香香看着那扇斑驳的大门顿时眼泪“簌簌”地流了下来。 她想起那晚自己毅然而然地跟着那个负心汉离开,心里如刀子割了一般。现在回到了日思夜想的家里,却又有些不知所措。 王桃花看门上上了锁。 “许是他们去外头做事了。” 正在这时,邻里的大婶听到动静出来了。 “哎呀……香香,可是你回来了!?” 王香香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冬梅婶子!” 马冬梅忙过来抓着王香香的手,笑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爹啊天天挂念着你呢!” “冬梅婶子,你知道我爹娘他们去哪了吗?” 马冬梅有些尴尬地张了张嘴:“孩子,这些日子你家出了些事,那啥,你爹他们没去哪里,都在老宅子呢。你去去就知道了。” 老宅子? 王桃花眨眨眼,不就是之前自己住的那屋子吗? 等到了老宅子,就看到王有贵微眯着眼睛,有气无力地正靠着墙头晒太阳。 午后的秋光落在那张干瘦的脸上,把下巴上凌乱的胡渣照得清晰可见。 王桃花心里纳闷了,怎么才十来天没见,这王有贵就这般颓丧,四十岁的人看起来像个五六十岁的老头,没一点儿精气神。 “爹!” 王香香飞跑了过去。 王有贵听到熟悉的叫声,身子一颤,刚睁开眼睛,就见有人扑进了自己怀里。 “爹,爹!” 他看着怀里哭成一团的人,不可置信地摸了摸她的头,激动得颤抖了起来。 “香香,香香,是你回来了吗?” 王香香抬起头,王有贵就看到那张日夜牵挂的脸。 “爹,香香好想你,香香错了,香香以后就陪着你,哪里也不去了。” 王有贵红了眼眶,那泪水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 “好,好,爹的香香是最懂事了。丫头啊,爹好悔啊,后悔当初没有好好照顾你,都是爹的错。” 说着父女俩就抱头痛哭起来。 屋里听到动静的王大海出来看到这一幕,也是又惊又喜。 “香香你回来了!?” “二哥是我!” 王大海立马也凑了上去。 王桃花看着他们父子三人这般,心头也是酸酸的。 “小兰,他们肯定有许多话要说,咱们先回去吧。” 等王桃花几人回了自个院子,杜月娘喜得忙上忙下,谢天谢地。 很快刘氏的事几人就知道了。 王桃花震惊得哑口无言。 那王大坤真是泯灭人性,三个子女里,刘氏对王大坤最是宝贝,也不知道她死的时候有没有后悔。 再说王大坤一路跑到了江北的宁溪县,这里已经离平川县好几百里路,他自认为安全了,于是花了一两银子找人做了个假的户籍文书,准备找个村子落户下来,过安生的日子。 一圈找下来,王大坤相中了离县城不远的涂家村。经过半年前的那场祸事,现在这里地广人稀,田地十分低廉。 水田一亩才卖二两银子,足足比平川县少了一半。 他盘算着买上五亩地,租给人种,这样收的租子也够自个一年的口粮了。 等他看了田,就和人牙子回县里办地契了。 恰好此时,涂老三在路边的草丛里解手。昨夜多喝了几杯宿在县城里,今早开了城门往家走,却不料闹了肚子。 他正哼着曲子拉得痛快,透过草丛就看见路边来了一辆牛车,上头坐了两人,其中一个颇有些眼熟。 涂老三揉了揉眼睛,仔细瞅了两眼,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人影,不由得暗暗吸了口冷气。 “是他?他怎么来涂家村了?!他娘的,这小子不会是来找哥几个的麻烦吧!” 想到这儿,心下十分着急。等人走了,随手薅了一把草胡乱擦了两下,就匆匆往村里跑去。 村子最里头有一座颇为气派的大瓦房,从院墙,门扇来看,是刚建好不多久。 涂老大“霍”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老三你真看清楚了,是平川县那家人。” 涂老三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大哥,我这双招子连蚊子公母我都能一眼瞧出来,绝对不会看错的。” 涂老二微皱着眉头:“大哥,老三说那人并不是带着衙役来的,说不定来村里是有其他事,让我先去打探一下。” 涂老大点头:“嗯,老二说的对,咱们不能自个乱了阵脚,这时候更要小心了。” 话虽这般说,可三人心里依旧有些沉重。 自那日从沟子村逃了后,三兄弟靠着抢来的钱财和粮食拉拢了几个泼皮无赖,打劫了附近几个村子,大发了一笔横财。 等朝廷安返流民,哥几个把破烂衣服一穿,又轻轻松松地混到了人群里,被遣送回了原籍。然后用那赃银置办了宅子,买了婢女和百来亩的田产,过起了富家翁的日子。 这事要是被官府知道了,保准拉到菜市口砍脑袋。 等到晌午,涂老二喜笑颜开地从外头回来。 屋里已经准备好了一桌酒菜,肥鸡大鸭子满满当当。 “大哥,事情打探清楚了。” “来,不急,跳蚤一个掀不起大浪,老二先来根鸡腿垫垫肚子。” 涂老二拿起那根烀得香香烂烂的鸡腿往嘴里一塞,嗦吮几口,再拿出来就剩根光秃秃的骨头了,又喝了杯酒润润喉咙,满足地吐出一口热气。 “大哥,咱们不用慌,那臭小子是来咱们村买田的。” “买田!?” 其余两人都很是奇怪。 “老二,他平川县离咱们这边好几百里路呢,跑这里买啥子田?” “不光买田,村长说他还买了东坡上那两间废弃的茅草屋子。” 涂老大捏着下巴想了想:“看来这臭小子是想落户在咱们村啊!” “大哥,这鸟人背井离乡,来咱们这边落户,身上肯定有事!” 涂老三抓起一个蹄膀啃得满嘴流油:“大哥,二哥,照我说管他什么事呢,进了咱们村子都得听咱们的。” 涂老大目光灼灼地看着屋外,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不行,这人留下来迟早是个祸害,老二,老三你们把耳朵凑过来。” 第334章 生吞活剥 次日,客栈里,王大坤从梦里醒来已是日上三竿,他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摸着怀里的地契那叫一个喜滋滋,从今天开始他就要过正常人的生活。 逃亡的这段日子,他天天做噩梦,梦里刘氏掐着他的脖子厉声质问:“儿啊,我是你娘,你为什么要杀我!” 醉后还是去庙里,花了一银子请了个平安符后,才睡了几天好觉。 等他结了账,就往涂家村走去。 一路上他盘算着,买了田地身上还剩十二两六钱银子,那屋子已经和村长说好了,只需半两银子。再添置些东西,差不多还能剩下十二两银子,省着点的话,够自己用上几年了。 等外头风声小点,自个再去谋个事做做,这么一想,美好的生活仿佛在向他招手。 快到村口时,要路过一片松林。 王大坤正走着,突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他正要转身,嘴就被人给捂上了,接着被人给敲晕了。 等他醒来发现自个在一个茂密的老林子里,自己被绑在一棵大松树上。三个汉子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自个,其中一人手里还耍着把刀子,立马想到自己是遇到了山匪。 “各位好汉饶命啊!我……我就是个路过的,真没钱,不信你们搜。” “臭小子!睁开你的狗眼仔细看看,连爷几个都认不到了?” 王大坤眨巴着眼睛看了看,“咕嘟”,咽了老大一口口水。 “是……是你们?!” “总算认出来了。说吧,你来这涂家村干嘛?是不是来找哥几个麻烦的?” 王大坤眼珠子飞快地转着:“各位大哥,我……我就是家里遭了难,逃……逃到这边的。我……我真没想到会遇到你们。” “老三,这小子油嘴滑舌的,不吃点苦头是不会说实话的。” “好,那三爷我就先给他放点血。” 说着涂老三一刀子就捅在了王大坤的腿上。 “啊——” 王大坤惨叫一声,疼得脸都扭成了一团。 涂老三又玩味一笑,把刀子转了一圈,王大坤颤抖着嘴,只剩吸冷气了。 “说不说,不然我可换个地方捅了。” “别……别……我……我说。” 于是王大坤哆哆嗦嗦地把沟子村的事说了一遍,包括刘氏的事。 “各位大哥,我……我都说了,你们就当放个屁,饶了我这条贱命吧,我……我给你们当牛做马!” 兄弟三个总算松了口气,却更加鄙夷地看着眼前的人。 涂老三把刀子一拔,血喷洒了出来。 王大坤已经疼得面无血色,说不出话了。 “啧啧,大哥,这家伙连亲娘都杀,真是比咱们还坏呀!” “呸!” 涂老二狠狠地往王大坤身上吐了口唾沫。 “老三你能别埋汰人吗?这么个猪狗不如的东西也配和咱们比?大哥,走吧,别管这狗东西了。” 涂老大点点头,嫌弃地看了眼王大坤。 “小子,你要对外人坏,咱们哥几个还能敬你是一条汉子,说不定还拉你入伙。可你这是窝里坏,连亲娘都不放过,杀你我都嫌脏了手。咱们走!” 涂老三突然眼珠子一转:“大哥,等等,可不能便宜了这杂种。” 他往王大坤怀里,身上摸了一遍,空空如也,于是拿刀子拍着他的脸。 “小子说吧,那地契和银子藏哪了?” 王大坤有气无力地摇着头:“都……都用完了。” “我呸!你这狗东西是一肚子坏水啊!不说是吧,看老子废了你。” 眼看刀子又要捅下来,王大坤忙喊道:“别……别……在……在谷道里。” 啥? 谷道!? 三兄弟顿时目瞪口呆,一股恶心涌上心头。 藏那地方,这也太他娘的埋汰了吧。 涂老二笑道:“我到想起个事!前两年,我听一个道上的兄弟说了个案子,有个县衙的库银总是莫名其妙的少了,可银库却完好无损。 县太爷就让进出的库丁脱了衣服查了个遍,也没消息。后来还是一个库丁出库时在门槛上绊了一脚,那银子从屁股间掉了出来,众人这才发现了谷道藏银的秘密。看来,这家伙还是个中好手。” 涂老三很是奇怪:“二哥,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瞅他行走自如,毫无痛苦……” 涂老大和涂老三顿时明白了什么意思。 “这常人哪里有这本事?看来这是一位活脱脱的兔儿爷呀,哈哈哈哈!” 兄弟三个一通大笑,王大坤是又羞又气又疼。 “老三,算了,也就十几两银子,咱们哥几个不差这点,就别自个找臭闻了。走吧!” 王大坤见三个要走,苦苦哀求到:“好汉别走啊,求求你们把绳子松开呀,那……那银子我全给你们。” 可几人听后脚下一顿,竟走得更快了! 王大坤见状,心如死灰。他如困兽一般使劲地挣扎着,可却无济于事,于是破口大骂了起来。 “你们这些强盗,迟早被千刀万剐了!” “你们做这么卑鄙的事,会不得好死,断子绝孙……” 王大坤伤口本就流着血,就这般折腾到了一个多时辰,竟虚弱地昏睡了过去。 一阵阵凉风吹来,把这血气送得老远,很快深山里头掠过几道灰色的身影。 王大坤从睡梦中惊醒是因为一大群蚂蚁爬到了伤口,使劲地咬着。 他看着渐渐暗下来的林子,心里愈发害怕,不禁哭喊了出来。 “爹,娘,救命呀!大坤错了,快来救我吧。” 他的喊叫没等到人来救,却引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王大坤害怕地朝四周看去,心都悬到了嗓子眼了。 “谁?谁在哪里?别装神弄鬼,快给老子出来。” 很快他就后悔了! 就见五六只狼埋着头朝自己来了。它们眼珠子里闪着贪婪的绿光,张开的嘴里露出锋利的尖牙。 “是……是狼!” 王大坤吓得屎尿横流,他使劲地着挣扎着,哪怕那绳子都勒进了肉里头,可还是半步都没有挪动。 几个眨眼功夫,狼已经蹿到了跟前。 王大坤挤出最好的笑容,讨好道:“狼大爷,咱们商量下,你……你们别吃我,我回头买口肥猪孝敬你们。” 可饿急了的狼哪容他废话,纵身一跃,扑了过去。 “啊……” 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惊飞了附近林子里归巢的鸟儿! 接下来,王大坤疼得晕了醒,醒了晕,最后一次痛醒,就看到一头狼咬断了自己的大腿,其余几只狼忙凑过去大口大口地嚼着肉。 他痛苦地睁大了眼睛,嘴角的血就跟瀑布一般往下流。 猛然间想起年幼时,自己依偎在刘氏的怀里,一边吃着糖,一遍撒着娇。 “娘,娘,糖可真好甜呀,真好吃呀!” “我家坤儿这么乖,娘以后经常给你买糖吃。” 娘,你真好,等我长大一定好好孝敬你,天天给你买肉吃。” 刘氏刮刮自己的鼻子,笑道:“等我家坤儿长大了,娶了媳妇,哪里还想着娘哦!” “娘,你永远是我最最亲香的人。我要是说谎话……那……那长大让我被狼给吃了。” 刘氏立马把他搂得紧紧的:“哎哟,我的心肝宝贝哟,可真懂事!” 王大坤看着吃得欢快的狼,“荷荷”地笑了两声:“报……报应啊!” “滋……” 肚子上一阵剧痛,低头看去,一头狼咬着自己灰白色的肠子往外扯,扯得到处都是…… 三天后,有村民上山打柴,吓得连滚带爬。 等衙役来了后,发现一地破碎的衣服,血迹和骨头碎渣。除此之外,树上还绑了一具森森白骨。骨头被舔得干干净净,一丝肉都没有。 等仔细查看后,众人毛骨悚然。那绑着的大树上,到处是指甲的抓痕,脚下已经蹬出了一条浅沟,可见此人生前受了极大的苦楚。 “头,仵作说骨头上的咬痕应该是野狼的,这人应该是被活生生地吃了。” 嘶…… 在场的人后背一阵发寒,这可是生吞活剥呀,该多痛呀! 很快众人又在他的鞋底夹层发现了一张户籍文书和地契,树根处也发现了一锭银子。 按着按地契上的信息一路盘查过去,终于弄清了他的身份。 “王大坤,平川县!” 第335章 牛油锅底成功了 王香香回村,果然激起了一片水花。 这村里的婆子媳妇都说起了闲话,毕竟姑娘家跟男人私奔是伤风败俗的事,要不是沟子村民风颇为淳朴,王香香已经被抓去沉塘了。 王桃花见王香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闷在屋里四、五天了,就过来找了她一顿。 “香香,咱们做错事,堂堂正正改了就是,谁能保证自己一辈子都是清清白白的!?你这么天天呆在屋里不憋屈吗?拿出你在庆安县的勇气来。咱们女人虽不能入朝为官,但并不比男人差,也可以活得风风光光。” 王大海也来说项:“是呀,香香,你瞧二哥做了那么多混账事,现在不照常和村里人打交道。日子是自己过的,只要咱们之后不做亏心事就好了!” 有了两人的劝说,王香香总算是打开了心结,大大方方地走出了家门。 她本就长得颇为讨喜,见人又热情,给这个搭把手,那个帮个忙,很快那些闲言碎语就散了。 特别是还有王桃花这个神助力,王香香出门的第二日,就找她去自己作坊里做事了。 这有事做,日子充实了,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本来王桃花是准备了二百两银子送她的,但王香香死活不肯收。 “桃花,我知道你的好意,可经了这么一遭,我晓得万事得自个争气,才能活得踏实。你放心,这几个月来我也攒了些银子。当初怕那老虔婆发现,都是缝在随身的衣裳里头。” 王桃花听她这么说,开心极了,这王香香是真得彻头彻尾地变了。 再说牛油已经运来了半旬,王桃花按着之前的配比在灶房里一通鼓捣,第一锅牛油火锅终于出锅了。 之前王桃花就招呼大家去准备各种食材,于是一张桌子上满满当当。 有嫩生生的菠菜,水灵灵的小白菜,雪白的山药片,泡发的木耳,切成片的萝卜,圆溜溜的鹌鹑蛋,脆脆的藕片,柔嫩嫩的猪红,还有些山菇子和红薯粉。 王桃花还从县里买来了新鲜的五花肉和羊肉,都切成了薄薄的片。 遗憾的是逛了一圈,除了炸的肉丸子,啥鱼丸,虾丸,牛肉丸都没有。 很快院子里烟气迷蒙,一伙人围着一口铁炉子吃得酣畅淋漓。 “呼,小姐,这锅子以前我在莫府也吃过,咱们这个可比它好吃几十倍。这牛油锅底子可真是绝了!要不是太辣了,我连汤都能喝掉。” 王香香也吃得鼻头冒汗,不停地吐着小舌头:“桃花,这味道又鲜又香又辣又醇厚,让人吃了还想吃。” 王豆香更是疯狂点头:“就连这白菜粉丝泡了这汤底,都好吃了许多。哎呀,这猪红好嫩啊!” 至于杜月娘和刘冬儿,辣得嘴巴红红的,不停地猛灌冰镇奶茶。 好在现在是十一月初了,天气颇为凉爽,不然几个人保准得吃成喷火龙。 “这里头下的食材还太简单了,等改天我去买了牛肉,牛肚,黄喉,鹅肠来,那才叫一个痛快。” 王桃花吃得那叫一个眉飞色舞。 呜呜,家人们谁懂啊,心心念念了一年的牛油火锅终于吃上了。 王桃花想着光辣味还不够,干脆又配出了菌菇清汤锅,于是鸳鸯锅又诞生了。 等这牛油汤底和菌菇汤底送去悦来楼,那悦来楼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刘仁也是个狠的,光汤底就卖五百文,再加上各种食材,吃顿火锅少说得一、二两银子,可就这每天二百锅还得提前预定。就连附近的几个州县都有人慕名而来! 刘仁看这牛油锅子比当时的水晶粉,水晶冻还要红火,当下写了信,连着一千份锅底送去了京城。 本就是秋冬季节,天气寒凉,一时间整个京城掀起了火锅热。 一个锅子炒到了十两银子,若是鸳鸯锅则是十五两,就这价格,据说每日来悦来楼排队吃锅子的人从崇文门排到了西华们,真正体现了京城百姓的“财大气粗”! 这牛油火锅底还是按老法子,悦来楼出成本钱,王桃花占利润的四成。 刘仁派了十来个信的过的心腹跟着王桃花在小作坊里学做锅底,起早贪黑地赶工,才勉强够了几地的火锅用料。 等后来十一月算帐,光这一项分红就有近三千两。王桃花看着那两箱白花花的银子,心满意足地在床上滚了圈。 再说王香香回来没一旬,衙役就找来了。 王有贵又惊又怒:“官爷,你说找到那逆子了?” “嗯,在宁溪县!在江北,离咱们这里有三百多里路。” 王有贵牙齿咬得咯咯响:“这畜生可真能跑!” 王大海义愤填膺:“爹,让我去打断他的腿!” 衙役翻了个白眼:“打啥呀?人都死了,只剩一具骨头了。今天来是通知你们去宁溪县的义庄领王大坤的遗骸。” “死了!?” 哪怕对王大坤恨之入骨,但毕竟是血脉亲情,几人心里还是有些沉重。 当夜,王有贵跪在祖先牌位前哭了一场。 第二日王有贵找到王孟山,让他开祠堂把王大坤的名字给划掉了。他不想让这么一个是弑母的畜生祸害了村子的名声,也毁了老王家的未来。 从此王大坤就是无家无族之人。 至于那具骸骨,王有贵也不打算去领了。 王桃花知道这事后,点点头:“有贵大叔是拎得清的。” 这不罗七也来了趟,说了两个事。 一是那邱胖子定了明年秋后问斩,邱县令也因为贪赃枉法,被发配到了边关喂马。 另一件事是曾经算计王桃花的涂家三兄弟已经被衙门抓了,因坏事做尽,已经被抄家问斩了。 王桃花大大地松了口气,至此自己身边总算没坏人了…… 第336章 桃花生辰 阵阵秋风掠过,天气渐渐凉了起来,山上的叶子也慢慢地黄了。 打去胡州起,王桃花就把那粉铺子全权交给了袁春花,又雇了两个为人老实的婶子帮着,彻底把自己几人给解放了下来。毕竟这天气越来越凉,两边跑也是辛苦的! 空下来的时间,王桃花研究新买卖,刘冬儿研究着吃食,或者和杜月娘探讨刺绣织补,莫小兰则沉迷在药材的世界里无法自拔。 初八这日早上,王桃花一觉睡起,院子里就静悄悄的。 “小兰!” “冬儿!” “杜婶!” 出了房门,王桃花连叫了好几声都没人回应,就连调皮鬼小灰都没来缠闹自己。 “奇怪了,这几人一大早去哪儿了?” 王桃花径直去了灶房,锅里照常温着白粥,还有刘冬儿新学会的枣泥卷子。 等吃完早饭,王桃花闲来无事,干脆泡了壶菊花茶,拿来账本和纸笔盘起了账。 一通细细算后,这几个月悦来楼的分成,铺子收成,红薯粉,火锅底料几类的售卖,再加上田庄和各种赏赐,娘也,竟然有三万两银子了。 王桃花笑开了怀,按这种速度下去,哎呀,是不是等自个五十岁时就能身家百万了,啧啧,那可真是金银堆成山了。 正想着,小灰像支利箭一般从外头跑了进来, 嘴里还叼着只扑腾着翅膀的野鸡。它头一甩,就把野鸡扔在了王桃花脚下。 王桃花很是欢喜,忙上去掂了掂那只野鸡:“嗯,好肥呀,有三四斤了。” 她摸了摸小灰的头: “小灰灰,你可真是姐姐的开心果,昨儿晚上我说想吃野菇子炖鸡了,你就给我叼只野鸡来了,可真是贴心呀!” 说着就把它身上沾的草籽,树叶,芦苇毛给拾掇了下来。 小灰吐着大舌头,乖巧地蹲在地上,大大的脑袋耷拉在王桃花的膝盖间,仿佛是个孩子在听长辈讲故事。 现在的小灰已经有大半岁了,是一条半大的狗了。 都说土狗是燃烧颜值的,可这毒咒在这货身上却没发生,反而越长越精神。特别是那身灰黑色的毛,溜光水滑,像匹缎子似的,在阳光下都会闪光了。这往外一走,引得群狗侧目,美狗发呆。 王桃花轻柔地摸着小灰的头,对方眯着眼睛,发出舒服的“呜呜呜”声。 突然它耳朵一竖,眼睛一睁,就“嗷呜……嗷呜……”地跑去了院门口。 果然下一刻就看到几个衙役探出脑袋,其中一个指了指小灰,害怕地喊道:“县主,县主,还请您把这狗叫回去吧,小的们是来给您送生辰礼了。” 生辰礼?! 王桃花猛然想起好像今天正是自己的生日,只不过白氏去世后,原主再也没过生日,就有些忘记了。 忙朝小灰招招手:“小灰过来,他们是来送东西的。” 刚才龇牙咧嘴的小灰灰立马换了一副开心的面孔,摇着尾巴,屁颠屁颠地跟着那些衙役进门了。 王桃花指着他笑骂道:“真是个势利的家伙。” 几个衙役抬着箱子,筐子走了进来,见了王桃花忙跪了下来。 为首的衙役朗声说道:“小的,张力给柔嘉县主请安。今日是县主生辰,县令大人派小的把朝廷的生辰礼送来,这是礼单,还请县主过目。” 这大梁勋贵每逢生辰节庆,朝廷都会按例赏赐,以表荣恩。 王桃花拿过礼单迅速扫了眼,就见上头有五十两生辰银,金银簪子各一对,妆缎一匹,彩锦一匹,松江细棉二匹,还有鸡鸭数对,碧梗香米一石,和一些时令的果子。 她不禁暗自咋舌:“这些东西加起来得二、三百两银子吧。自己才二品县主就这般尊容,要是公主又该怎样的豪奢,真是不敢想象。” 她要知道嫡公主光生辰例银就有三千两两,非得吐血不可。 王桃花从钱袋里摸出二两银子:“辛苦你们了!这银子拿去喝壶茶水吧!” 几个衙役忙磕头:“谢谢县主赏赐!” 张力又忙从身后的衙役手中拿来两个锦盒。 “县主,这里还有两份贺礼,大的盒子是县令大人的,小的是赵捕头的。” 王桃花忙笑着接了过来。 等衙役刚走,刘冬儿几人就一窝蜂地涌了进来,各个脸上笑意盈盈,手里还拿着一小束灿烂的野花。 接着王桃花就看到几个月未见的王少安从王豆香身后钻了出来,喊了声“姐”,便蹦蹦跳跳地跑向自己。 “哎呀,少安,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姐,我昨晚回来的,你生辰我怎么能不回呢?别说才九江这么点路,就是在崖州,我也得跑回来给你过生辰呀!” 王桃花听了心里很是妥帖,笑着点了点他的鼻子:“这几个月不见,咋变得这般油嘴滑舌了!” 就听王少安大声地说:“我最最香亲的阿姐,祝你生辰快乐!希望你像这花儿一样永远娇艳美丽。” 说着把手里的花递给了王桃花。 接着刘冬儿,王豆香,王香香和莫小兰一个接一个地给自己送上了祝福。 王桃花抱着一大捧芬芳四溢,五彩斑斓的花儿,心里是又欢喜又惊讶又感动。 正要说上两句话,下一波人又来了。 就见张大娘,罗桂花,杜月娘,潘秀云,苗明翠各拿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边说着祝福话边打开食盒。 “丫头,这是你最喜欢吃的酒酿鸭子,大娘呀,祝你福气满满,平安喜乐。” 接下来的几个食盒里头,都是一道道精致的菜肴,全是王桃花爱吃的。 王桃花闻着花香,菜香,看着一张张笑脸,眼中星光闪烁。 王有泉,吴木,张栓几人又扛来了大圆桌,很快院子里张罗了两张桌子,各种好酒好菜好果子都摆了上去。 这时候,王桃花已经被众人簇拥去屋里换衣裳了。 “小姐,这是奴婢为你新做的秋裳,奴婢祝小姐年年安好,岁岁吉祥。” 王桃花看着那衣裳对襟和袖口绣满了自己喜欢的梅花,朵朵栩栩如生,就知道花了很长的时间。 “杜婶,这衣服真好看,我喜欢!” 杜婶眉开眼笑:“小姐,你穿了这衣服就像个仙女一样!” 小兰忙兴匆匆地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还有我呢!小姐,这块帕子是我送你的礼物,绣的不好,你别嫌弃。” 莫小兰有多头疼刺绣,王桃花是知道的,于是忙抖了开来。 “让我看看小兰绣娘绣了什么好东西?” 就见那丝帕上绣了一只长着长长尾巴的鸡。 “小兰,你绣得很不错呀,颜色也搭得好,瞧,这只大公鸡多威武神气。” 话音刚落,杜月娘和刘冬儿便捂着嘴笑了起来。 莫小兰咬着唇,脸红红的,眨着大眼睛有些受伤地看来:“小姐,这上头绣的是不是公鸡,是凤凰!” 王桃花忍着笑,把帕子收进了怀里:“管它凤凰还是鸡,只要是咱们小兰送的,小姐都喜欢。” 接着刘冬儿给王桃花腰上系了一个百花团锦的香囊:“姐,这是我送你的礼物。里头是忍冬花,野菊花和桂花,都是我亲手摘的,晒的,配在身边保准每天都香香的。” 王桃花摸摸她的头:“我们冬儿最是能干了。” 这时王少安敲了敲门:“姐,我进来咯!” 说着嬉皮笑脸地溜了进来,然后又颇为郑重地从怀里摸出一根云纹的檀木簪子:“姐,这块檀木是我功课做的好,先生奖励的,我把它做成了簪子,希望阿姐以后簪簪有福,事事顺心。” 王桃花抓过王少安的手,就见指腹有好几道还没愈合的口子,一看就是刀子割破的,顿时感动得稀里哗啦。 “好好好,这簪子姐很喜欢,少安现在就帮姐戴上吧!” “嘎吱!” 门就开了。 众人就见到施了粉黛,换了新裳,妆了钗环的王桃花从里头缓缓出来,顿时惊艳不已。 罗桂花拍着手笑道:“哎呀呀,快瞅瞅,这九天上的仙女下凡咯!” 苗明翠也啧啧有声:“嫂子,你别说,桃花这模样我看了都走不动,也不知道以后要便宜了谁去!” 潘秀云故意叹了口气:“两位婶子,我呀都恨自个不是个男子,不然保准把这美娘子给抢了回去。” 王桃花嗔道:“你们再夸下去,我这脸皮保准练得比城墙还厚。” 几人大大方方开着玩笑,王桃花就大大方方地笑着,一时间,院子里喜气洋洋。 等众人要上桌时,门口又传来了各种骡马的声音,就见周大年,袁春花,杜子腾和夏演之几人都来了。 特别是夏演之,算下来王桃花已经有小半年没见他了。 “桃花,这是我送你的生辰礼。” 王桃花大方地接过盒子。 “打开看看!” 王桃花打开盒子,里头是一块棕色的木头,还散发着淡淡的香气。等她拿起来看时,发现另一面竟然还雕刻了三个人。 左边是个胖乎乎的小伙子,中间是个秀气的小姑娘,右边是个阳光的小伙子。三人都笑呵呵的,最上头还刻了一串年月时辰。 这分明就是…… “桃花,希望我们三人的友谊千古长存!” 王桃花抬眼看去,现在夏演之再看自己,眼里只剩坦淡和欢喜。 “好,咱们永远是朋友。” “丫头!生辰快乐呀!” 就见刘仁走了进来,后头的罗七还捧了好几个礼盒。 刘仁指着那一摞礼盒:“呐,这最上头的是公子的,中间的是我的……” “最下头是我的,愿县主一世平安,吉祥如意。岁岁春无事,相逢总玉颜。” 罗七忙抢答到。 “哎呀,罗大哥,几日不见你这口才见涨呀。谢谢,谢谢,快进来坐吧!” 王桃花赶紧招呼众人坐下,就听院外传来“塔塔”的脚步声,接着就见六七十号女工齐声拱手:“恭贺柔嘉县主生辰大吉,愿县主顺心如意。” 为首的葫芦婶端来一个托盘,上面是一根镂雕梅花的银簪子。 “县主,这是我们大家伙给你买的生辰礼物,你别嫌弃。” 王桃花看着众人真诚的笑脸,心里的感动是一股一股地涌了上来。 “嫂子,婶子们,让你们破费了!” 就这般,王桃花度过了她来异世的第一个生辰。这一天,她会永远记在心里。 哪怕五十年后,再次回想起来,嘴角也会全是笑意…… 第337章 大结局 冬去春来,一转眼,三年就过去,沟子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现在村子四周的荒坡全被王桃花买了下来,种上了各种果树,山脚下有一个老大的果子作坊,专门做着果酱,果脯。 村里的地,除去水田种了水稻,剩下的旱地一半种了西红柿,一半种了西瓜。 再看村子里头,竟然起了十几座青砖大瓦房。路也修得更宽了,还铺上了细沙和石子,因为柔嘉县主说“要想富,先修路”。 的确,现在沟子村俨然成了十里八乡最最富裕的庄子,日日牛车骡马来往不绝,把桃记的东西运向了大梁各州府。 外村的女子挤破脑袋想要嫁进来,本村的姑娘更是被媒婆踩烂了门槛。就连被人不齿的招婿上门也如火如荼。 众人都明白这跟沟子村搭上关系,一双脚就算踩进了福窝窝。 后山坡上,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正仰着脖子看着满树红彤彤的桃子挑挑拣拣,不时摘下一个。 “姐,姐,明日我就要去书院了,今天你得给我做红烧肉吃!” 就见一个俊秀的少年从坡下跑了上来,额头上,鼻尖上满是汗珠。 王桃花白了他一眼:“少安,这红烧肉你都吃了三四年了,怎么还没吃够呀?这大热天的,咱们吃点清淡的不好吗?你二姐早上还用那莲子米熬了粥呢!” 王少安立马露出一个苦瓜脸:“吃不厌,吃不厌,姐,求求你了,我这一去书院就得小半年才回了。” 王桃花看他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葱白的手指戳了戳他的额头,笑道:“你个吃货!” 王少安仰起笑脸:“姐,你是答应了!?” “答应了!走吧,今天姐做一大盆,让你吃个够。” “太好咯!姐,你真好!” 王少安围着她蹦来跳去。 小灰也觉得好玩,撒开蹄子蹦了起来,不料一个错眼,和王少安撞到了一起,于是一人一狗就这么“咕噜咕噜”滚下了短坡。 “小灰,你的口水流我脸上了,臭死了!” “哎呀,你别舔我的脸呀!” “嗷呜,嗷呜!” 王桃花叉着腰哈哈笑。 等两人一狗往院里走去,路过作坊时,就看到罗桂花正肃着脸指着三桶挖了一半木莲子,旁边还有三个低着头的妇人。 “莲喜,你们自个瞅瞅,果子里有一半籽没挖出来!咱们都是地里刨食的,可不兴浪费。前儿个我就提醒你们了,怎么还不长记性。你们现在把这果子重新挖一遍,扣上半日工钱。可是服气?” 几个妇人忙点头:“罗管事,咱们几个晕了头,做了这错事。我们认罚,这就去重新挖一遍。”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这桃记作坊工钱高,还有各种奖赏,多少人挤破脑袋想进来,自个可不能再犯傻了!? 罗桂花点点头:“再有下次,咱们作坊里可不敢用你们了。去吧,挖仔细点。也别太赶了,小心伤到手。” 几个妇人连忙拎起一桶木莲子重新挖去。 王桃花对罗桂花的做法很是满意。 这作坊既要有人情味,也要有制度,不然得闹成一锅粥。 这几年,罗桂花和王有泉两人联手,一个内,一个外,搭上二把手潘秀云,葫芦婶几个,把王桃花的果酱作坊,酸笋作坊,红薯粉作坊和木莲子作坊管得滴水不漏,也着实让王桃花轻松了许多。 当然他们几个的月前钱也直线上升,罗桂花和王有泉现在每月有五两银子的工钱,其他二把手也有三两银子呢。 这月钱在平川县可是蝎子尾巴——独一份。 这不罗桂花家前年孙子出生了,就盖了一栋青砖大瓦房。 “婶子!” 罗桂花见王桃花来了,忙笑着迎了出来。 “丫头,可是有事?” “你待会回去和豆香说下,中午我煮红烧肉,一起过来吃。” 罗桂花捂着嘴笑道:“这不前几天就念叨着没胃口,这下听到了这事啊,保准马上飞跑着去。” “婶子,有空把浩哥儿带我那边玩去,那桂花树下也凉快,跟灵儿,桂圆也有伴。” 浩哥儿是罗桂花的孙子,快二岁了,肉嘟嘟,又淘气又可爱。 罗桂花眉头一挑:“丫头,你这么喜欢孩子,得赶紧……” 王桃花赶紧打断她:“哎呀!我锅里还坐着水,我先走了。” 说完拉着王少安飞奔而去。 罗桂花见王桃花跑得比兔子还快,哭笑不得:“哎呀,这丫头一说亲事就跑,这都十七了,咋还不着急呢?!” 王桃花现在最怕谈这个话题,左右张大娘,杜月娘几个都要急疯了。可王桃花心里想着自己才十七呢,不急不急! 回了家,刘冬儿刚从井里头拿出一个花纹斑斓的西瓜。 “姐,快来,这西瓜在水里镇得凉呼呼,现在吃正好。” 一刀下去,只听“嘣”的一声脆响,西瓜分成两半,就见瓜心有巴掌大的一块鲜红。 刘冬儿兴奋了:“哎呀,姐,你瞧这个瓜比昨日那个红多了!看来今年乔叔这瓜种得好。” 三年前,王桃花找人牙子买来一个会种果蔬的农人。 经过他这几年精心的培育,西瓜的甜度高了,瓜瓤也更红了,籽也少了许多。 王桃花忙招呼大家来吃瓜。 “小兰,杜婶,快出来吃西瓜。” 屋里,莫小兰耳朵早就竖得老高了,听了这话就跟听了圣旨一般,扔下手里的布料,飞也似的跑了出来。 她委屈地摊开一双手:“呼,小姐,你瞧瞧,一上午的功夫,十个指头都扎烂了。你说结个亲咋这么多事?早知道就不结了。” 话刚说完,头顶就被敲了一下。 杜月娘没好气地说道:“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呢?咱们女子的嫁衣可不得自己绣了?还有你夫君的衣裳,鞋袜不得赶些出来。” “可是娘,我明年年底才嫁呢!” 杜月娘白了她一眼:“就你拿针跟拿筷子一样,不早早缝好,黄花菜都凉了。” 今年春上,罗七来找了一趟王桃花,要求娶莫小兰。他和莫小兰之间的事,王桃花也是知道的,可这婚嫁之事她还是要问清楚。 “罗大哥,你是威武将军,要是娶了小兰,对你以后……” “县主不必担心,我这威武将军就是挂个名。当年远征漠北受了伤,主子怕咱们闲着无趣,就把咱们分到了各个州县打探事情了。” “难怪你堂堂五品官,竟然当个跑堂的。” “县主你放心,我罗七对天发誓,会一辈子对小兰好。” “谅你也不敢欺负她,不然我就给你家公子写一封信去。” 罗七顿时龇牙咧嘴:“县主,你可真狠!” “罗大哥,我这边是愿意的,杜婶那边就得你亲自去求了。” 最后不知道罗七用了什么法子,杜月娘很快就答应了。 王桃花就放了杜月娘和莫小兰的身契,给两人脱了奴籍。 原来打算的是两人今年年底要完婚的,又因为去年年底老皇帝驾崩,太子登基,是为仁凤帝。新皇刚立,朝堂动乱,漠北胡人趁机南下叩关。 于是太后娘娘和老护国公稳定朝纲,摄政护国小公爷洛子玉点齐三十万大军,亲自出征,势必要扫平漠北。所以罗七要去一趟漠北,这一来一回时间颇久,于是几人商定了亲事放在明年冬日。 王桃花看莫小兰不服气地嘟着红艳艳的小嘴巴,笑着给她塞了片西瓜。 “来,吃片西瓜,降降火气!” 莫小兰感激地抱着王桃花的手摇着:“小姐,还是你对我好。” 王桃花津津有味地吃着瓜。 “今年年底吃豆香的酒席,明年是你的,哎呀呀,这每年都没空下,真好!小兰你放心,到时我非把你的婚事办得热热闹闹,喜气洋洋。” 杜月娘听了这话,顿时跟打了鸡血似的,精神抖擞:“小姐,这别人的热闹再好,也不如自己凤冠霞披,鞭炮齐鸣呀,你眼瞅着过了年就要十八岁了,这亲事可不能再拖着了。。” 王桃花恨不得打自己一嘴巴子,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呀! “那啥,不是我不找,是月老爷爷不给力呀,没让本县主遇到缘分呀!” 杜月娘忙凑过来,兴致勃勃地说了起来:“小姐前阵子洛川县令的公子来提亲了……” 王桃花瘪瘪嘴:“杜婶,他不行,太文弱了,我让他提桶水来,都一步三晃的,以后怎么保护我呀!” “那南威将军的三公子好,身高八尺,体格强健,听说有一手好功夫呢!” “不行,不行,太粗鲁了,要是我和他吵架了,他打我咋办?” 杜月娘被这话惊到了,想想也有几分道理。她仔细搜寻着这些日子里来提亲的人,突然一拍巴掌。 “小姐,那云峰书院山长的孙子可不正好。你看啊,他相貌堂堂,又是书香清贵之家,听说还习了武,哎呀呀,文武双全,最是合适不过了!!!” 王少安也在一边当吃瓜群众:“姐,陆学兄才情可好了,夫子经常夸他,说他有栋梁之才呢。” “你们是说陆净尘?” 王桃花顿时想到那人,确实是芝兰玉树,温文尔雅,可欣赏归欣赏,就是不来电呀。 “他不行!” 见众人都疑惑地看来。 王桃花硬着头皮说道:“他……他那个眼睛太小,以后生的孩子随他不好看……” 所有人都差点栽倒在地上。 于是桂花树下,日影婆娑,幽香浮动,王桃花不理会大家“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的眼神,悠闲自在地吃着西瓜。 杜婶和小兰叹气道:“小姐的亲事太难了!” 刘冬儿和王少安满眼期盼:“阿姐名字里都有桃花了,咋桃花运来得这么慢呢,奇怪了!?” 王桃花一脸傲娇地吐出两颗瓜子,嘀咕道:“月老,你给我挺住,暂时不要给我牵红线。那啥,真到那天,我会跟你说的……穿越一世,难得现在有钱有闲,我要好好享受生活。” 与此同时,在广南路的一个庄子里,有个俊秀的青年正舞着剑,突然鼻子微痒,打了个喷嚏…… 番外1:王豆香和吴木 秋高气爽,云卷云舒。 王豆香背着篓子来到山坡上。 这时节野菊花全开了,黄色花瓣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犹如一抹璀璨的金色云霞。 “哎呀,好漂亮呀!” 王豆香赶紧放下篓子,随手摘了一朵。 这些野菊花的花瓣柔软且富有弹性,像细腻的绸缎一般,而金黄色花蕊就像星星镶嵌其中。 轻轻一嗅,一股独有的芬芳扑面而来。 王豆香就一边哼着曲子,一边飞快地摘了起来。 桃花说这路边黄,又叫野菊花,晒干后泡茶,不仅可以清热降火,枕着睡还能清心明目。我得多摘点,到时给她送上一些。 很快,她就摘了大半篓子。 “好了,今天先摘这么多。趁今日天气好,得赶紧回去清洗出来,晒个一两天就能收起来了。” 只要下坡时,突然看到一只野鸡“咯咯咯”地从边上跑了过去,长长的尾羽一颠一颠的。 王豆香立马瞪大了眼睛,屏住心神,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 见野鸡背对着自己在地上悠哉啄着,王豆香暗暗给自己数了三个数,然后飞扑了过去。 这下好了,野鸡没捉到,自个从坡上滚了下去,等她再起来,脚踝一阵钻心的疼痛。 “真倒霉!野鸡毛都没捞到一根,竟然崴到脚了!” 王豆香只能扯着周边的树枝往上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爬到了上头,可脚踝处已经肿得有鸡蛋大了。 只得拾来根木棍子,一边拄着,一边跳着脚走。 “豆香,你怎么了?” 王豆香转头看去,见是吴木,忙欣喜地说:“木头哥,我刚才追只野鸡滚坡下了,脚……脚崴了。” 说到后头有些不好意思。 吴木忙丢下身上的柴火:“让我来看看。” 等见王豆香脚踝肿得老大,也是吓了一跳:“你脚伤得太重了,不能再走了,得赶紧回去擦药酒。” 想了想,他就蹲下了身子。 “豆香,我背你回去吧。” “啊!?” 王豆香的脸顿时红了半边,看着俯下身子的男人有些不知所措。 “快上来吧,别耽搁了。你要是怕人说闲话,我……我把你背到村口就放你下来。” 王豆香咬了咬唇,这才伏了上去,可一颗心却“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等到了村口,吴木已经累出了一身汗。 王豆香忙掏出帕子:“木……木头哥,擦擦汗吧!” “好,谢谢你豆香!” 王豆香看着眼前气喘吁吁的吴木,有些不好意思地埋下头,小声地嘀咕道:“你谢我干嘛?你背我回来,我都没谢你呢!?” 吴木三下五除二就擦干了脸上的汗。 “豆香,帕子还你!” 王豆香接过帕子的一刻,两人感受到彼此指腹的温度,心里顿时泛起了涟漪。 于是从这天起,月老就忙个不停,给两人创造了无数偶遇。 比如王豆香去地里摘豆子,刚好碰到吴木,然后对方帮着摘。 比如王豆香去河边洗衣服,吴木也抱着衣服来,于是顺手一起洗了…… 就这般,你来我往,两人情愫渐浓。 最后两家长辈一拍即合,定下亲事,等王豆香十七岁嫁人。 王桃花刚知道这个消息时,颇为吃惊,好半晌没回过神来。 之后便笑容满面,心里跟吃了蜜水似的。 一个是自己好闺蜜,粗中有细,一个是自己的好朋友,老实大方,哎哟喂,他们俩在一起,可真是太完美了! 关键是王豆香嫁了人后还在沟子村,以后天天都能见面! 这喜事还没过去几天,村里又闹出了动静。 一个蓝眼睛,黄头发,鹰钩鼻的男人带着一群通体漆黑的汉子进了村子,吓得孩子们四散而逃,哇哇大哭。 “乡亲们,这些肯定是山里来的精怪,咱们快把他们赶出去。” “滚出去,不然我拿火烧了你们。” 村民拿着锄头木耙把几人拦在村口。 “你们误会了,我不是魔鬼,我是来自佛朗机的卡洛斯,我来找个姑娘。” “我呸!我管你是人是鬼,把孩子吓毛了,还敢来祸害姑娘。乡亲们快动手,别让这些山精鬼怪祸害了村子。” 正当村民们要动手时,闻讯而来的王桃花及时来解围了。 “大家别怕,我认识他。他们不是山精鬼怪,是从藩邦来大梁做买卖的,有官牒文书,不会伤害大家的。” 众人这才退了去。 院子里,卡洛斯喝了一口冰镇的奶茶,十分陶醉地眯着眼睛。 “桃花姑娘,这奶茶冰爽香醇,真是神仙才能喝的东西。你们大梁太大,太富有了,以前我想着一个月吃遍大梁,最终发现半年了还没走出胡州。” 王桃花见他满眼惊喜和感慨,很是好笑。 “卡洛斯,你挺讲信用的,还真来找我。” 卡洛斯突然左手摘下帽子,右手放在胸前,躬身道:“桃花姑娘,那日多谢你的帮助才能让我回了佛朗机。今天我是特意来感谢你的。” 说着让几个随从搬来一口箱子。 等打开后,王桃花就看到里面有各种各样的新鲜玩意,光怀表就有五六个。 “卡洛斯,你这一箱东西太贵重了,我可不能收。” 卡洛斯笑道:“桃花姑娘,当初要不是你的帮助,我就回不了佛朗机。与这趟旅行相比,这点东西不算什么!你可知道我那一船瓷器卖了多少钱?” 王桃花摇摇头。 卡洛斯激动地伸出一个手掌说:“足足有五千个金币,哦,按大梁的银子算,是五六万两银子。要不是我的船小,只能装那么多瓷器,我可以翻上一倍。要是能卖那些精品瓷器,肯定还能再翻上两倍。” 卡洛斯语气有些遗憾。 “咳咳!” 王桃花差点被奶茶给呛死。 这人比人可真气人,本姑娘辛苦了两年,到现在拢共也就挣了三、四万两银子! 她突然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看来这海运确实值钱!只不过大梁为了不影响本国居民使用,对外出的货物禁止颇多,从品种到数量和质量都卡得很严。 像粮食,茶盐,药材,铜铁这些生活必须品,王桃花不敢去插手,可这瓷器和丝绸大梁可是不缺的,而且这些普通人也用不到。 “卡洛斯,咱们做笔交易怎么样?” 等卡洛斯离开沟子村,王桃花嘴边是止不住地笑。 她赶紧拿出纸笔,把自己的做精品瓷器,绫罗绸缎远洋贸易的想法写了下来,然后连同三块怀表一起寄去了京城。 很快洛子玉就应了这事。 外商通过市舶司,可以购买大梁的精品瓷和丝绸绫罗。而卡洛斯因着王桃花的关系,拿到的商品往往是最多,最上层的,可把他给乐坏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商品被开放了,大梁与外海的贸易也彻底拉开了帷幕。 光这一项,每年朝廷可多收税银一千万两,这下可把朝堂上的那些老头子给笑开了花。 毕竟大梁需要用银子的地方太多了,就光这两年朝廷跟漠北征战就把国库给掏空了。 这海运之事,王桃花还是有功劳的。洛子玉投桃报李,让小皇帝下旨意,给她加封了“兴国”两字,于是王桃花就成了兴国柔嘉县主。 可别小看这两字,那在大梁也是绝无仅有,无论是品级,俸禄上都是升级了的。 王桃花更因着抢了海运先机,每年靠着卡洛斯的商队,躺赚五、六万两银子。等到晚年时,身家已是百万之巨。 仁凤三十三年。 南边半数州县出现百年难得一遇的大旱,百姓苦不堪言。 “圣上!江南道已有数百万饥民,有些州县已出现……易子而食了。” 龙椅上的仁凤帝颇为头疼,愁得好几日都没睡个好觉。 前年漠北胡人和西戎入侵大梁西边和北边,百万大军出征,去年北边大涝,现在国库空得都能跑马了,拿什么赈灾!? 现在朝堂之上百官议论纷纷,可却没想出解决之计。 这时张公公急匆匆地从外头进来,送来一本奏折。 “启禀陛下,兴国柔嘉县主上折子了。” 仁凤帝有些诧异,这时候她上折子干嘛? 等看了折子后,颇为动容,递给张公公:“念!” “臣王桃花拜见陛下,恭请圣安。今臣闻南方诸州遇灾,百姓饥馁,五内焦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食君之禄,臣无以为报,惶恐不安。臣,愿意捐献纹银百万两,粮食二十万石,以解圣上之忧,祈愿圣上万岁,大梁千秋万代。臣,拜上。” 这奏折并不长,念完后朝堂内鸦雀无声。 “好一个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仁凤帝颇为欣慰,当场敕封王桃花进郡主爵位,以尊荣宠。随后在府中养病的洛子玉的奏折也来了,捐献二百万两银子。 这下有了两人的带头,百官们纷纷捐献。 很快“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传遍各州府,所有大梁百姓为之一振,纷纷捐献。不到两日功夫,筹得上千万两银子,百万石粮食,解了这次的灾情。 胭脂湖上。 波光粼粼,凉风徐徐。 王桃花站在船头看着眼前湖光山色,飞鸟戏水,脸上全是笑意。 “阿奶,阿奶,我最亲香你了,你给我讲个故事呗?” 白白胖胖的小男孩仰起头,脸上是两个浅浅的酒窝。 王桃花摸摸他的头。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昨儿个我让你背乘法口诀表,你还说阿奶坏,最香亲娘亲来着!” “阿奶我错了,以后你就是我最最最香亲的人!你瞧今日娘亲叫我去捞虾我都没去,来陪你了呢!” 说着,小男孩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撅着嘴巴可怜兮兮地看来。 王桃花被他这“耍宝”样给逗笑了。 “好了,好了,别扮鬼样子了,阿奶给你讲个故事。” 小男孩立马竖起了耳朵。 “话说呀海外有一国土,名曰傲来国。国近大海,海中有一座名山,唤为花果山。那座山正当顶上,有一块仙石……” 夕阳下,小船摇啊摇,摇啊摇,撞碎了波浪,洒下满池的星辉…… 番外2:小灵儿的秘密 三年前。 黄昏时分,冷风呼呼地吹着,王桃花缩了缩脖子,拢紧了衣领子,挽着个篮子走在村里的路上。 “县主,可是吃了晚晌饭,没得话来我家吃上几口?” “县主,我们刚贴了南瓜丝饼子,香香甜甜的,来,拿两个尝尝?” “不用了,婶子,我去一趟张大娘家。” 一路走去,村里人都热情地招呼着王桃花。 等到了张家,就看到潘秀云在灶房里忙碌着,张大爷在堂屋里老神在在地抽着旱烟。 “嫂子,大爷!” “哎呀,桃花来了!” 潘秀云把手在围裙上抹了抹,就从灶间走了出来。 “这不,冬儿做了南瓜糯米糕,给你们送点尝尝。” 潘秀云大大方方地收了。 “桃花,待会别走,昨日你栓子哥去小河里下篓子了,捉了些鱼,咱们待会炸了,香香嘴。” 快到年底了,作坊里停工了,现在大家都空闲了下来。 “行!嫂子炸得鱼比我好,又酥又香。” 等她进了屋,就见张大娘正在屋里逗着小灵儿。 小灵儿躺在摇椅里,盖着厚厚的被子,只剩一个白嫩嫩的脸蛋露了出来。 此时这丫头皱着小眉头,“咿咿呀呀”的,使劲地想把手从被子里拿出来。 王桃花嗔骂道:“你这淘气鬼,这么冷的天可不许把手拿出来。” 刚刚还跟只小野猫似的小灵儿顿时安静了下来,两只葡萄似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王桃花。 张大娘哭笑不得:“瞅瞅!我嘴都说干了也没用,你这一来,可不就听你的了。看来这丫头跟你是真投缘!” 王桃花点点小灵儿软软嫩嫩的小脸蛋,逗着她:“小灵儿叫姑姑,姑姑给你好东西。” 小灵儿歪着脑袋,小嘴巴一鼓一鼓的,吹出一个大大的口水泡泡。 说到这个张大娘就有些苦恼了。 “桃花,按理说灵儿这都十个来月了,早该叫爹娘了。可成天还只会噗噗吐口水!你哥急得呀,天天下工回来都要教上一刻钟,可她还是不肯张嘴叫人,我都怕有啥子问题哟!” “大娘,你别心急,咱们灵儿能吃能喝能睡,身体定是没问题。有些孩子她本来说话就晚些,我以前听我娘说她就是一岁上才开的口呢!” 张大娘听了这话,心里也算松了半口气。白氏能文识字,可是出了名的能干人,她都那么晚说话了,小灵儿肯定没啥事! 不料下一刻,小灵儿小嘴一张:“咕咕!” 两人顿时呆住了。 “咕咕!” 王桃花欣喜若狂,忙往她左右脸上各亲了一口。 “哎呀,我的小灵儿真给姑姑面子,太可人了。来,姑姑跟你个好东西。” 说着把左手那只绿莹莹的镯子褪了下来,在小灵儿眼前晃了晃。 “小灵儿,这镯子好不好看?这是姑姑给你的东西,你可得好好收着,以后留着当嫁妆。” 小灵儿也不客气,一伸手就把镯子抓进了自己的手里,然后开心地玩着。 张大娘忙推拒:“丫头,这可不行,这镯子一看就老贵重了,别给她玩坏了。” 王桃花握着张大娘的手,笑嘻嘻地说:“大娘,难得这小丫头跟我这么投缘!可不能推拒了。这东西你好好给灵儿留着,以后给她添妆用!” “咕咕,咕咕!” “哎,小灵儿真喜欢姑姑!” 王桃花现在稀罕得不得了。 三年后。 “灵儿,灵儿,慢点!” 就见一个四岁左右的小丫头冲进了院子,又直接冲进了王桃花的怀里。 “姑姑,姑姑!” 小灵儿把头埋在王桃花的肩膀上。 张大娘撑着膝盖,气喘吁吁。 “你这小丫头是不是又闯祸了?” 小灵儿嘟着粉红的小嘴巴。 “我才没有呢,奶……要喂我吃黄连……太苦了,呸呸呸!” 莫小兰赶紧过来扶着张大娘坐下,又递来帕子。 张大娘指着小灵儿哭笑不得:“她这几日有些上火,那解手都喊疼,我就想着给她吃点黄莲粉。谁想到这丫头才刚喝了一口就全吐出来了,跑你这边来了。” 王桃花听了,让小灵儿张嘴,果然舌苔赤红,内里有些发黄。 “大娘那黄连太苦了,她一个小孩哪里喝得下。再说黄连性寒,吃多了伤脾胃,小孩更得慎吃。这样我那边晒了金银花和野菊花,你拿去泡水给她喝。” 小灵儿听了,“吧唧”一口就亲在王桃花脸上。 “咕咕,我最喜欢你了,你对灵儿最好了。” 张大娘哭笑不得。 “这丫头也是跟你投缘,打她出生起,咱们几个抱都会哭。你一抱,她就不哭。这学会说话,谁都不叫,就叫你,也真是奇了怪了。” 王桃花和小灵儿顶顶额头:“不奇怪,不奇怪,说不定上辈子我们俩是好姐妹呢!” 小灵儿搂着王桃花的脖子“咯咯”笑。 要论灵儿为什么“独爱”王桃花,还得从四年前说起。 幽暗的,鬼气森森的地府里。 一个瘦弱的小姑娘跪在地上。 “王桃花,你本是积善之命,可享一世荣华,却因意外投去了穷困之家,还未及笄又命丧了,实乃造化弄人。这善有福报,本阎王破例一次,这一世是做名门贵淑,还是富家千金,本阎王任你自行选择。” 王桃花埋着头,心里有些忐忑,最终还是咬着牙说道:“阎王爷,我……我想投去沟子村,我想去……去报答那个姐姐。” “报答姐姐!?” “嗯,她帮我把坏人收拾了,还帮我照顾弟弟。娘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阎王爷一脸疑惑地看向旁边的判官。 判官立马凑在他耳边悄悄说去。 “嘶,还有此等事!看来也算是一段机缘!王桃花,你知恩图报,是个善良的,必有福运。本阎王允了你的请求!判官查查轮回簿,看看沟子村是否有合适的妇人。” 稍顷,判官就凑到他耳边回到:“阎王,下官查到沟子村宋氏香芹怀有一女胎,而且此女将来贵不可言!” “好,就她吧!王桃花,你且去吧!” 阎王大手一挥,王桃花就消失了。 对的,原主投了宋香芹的肚子。这也是小灵儿为什么如此亲近王桃花的缘由了。 此书完结! 感谢各位书友一路的相伴。 谢谢你们的关心和鼓励,谢谢你们提出的宝贵意见,希望大家龙年笑口常开,大吉大利,顺风顺水又顺财! 咱们下部小说见咯! 番外3:桃花嫁谁了??? 仁凤三年。 王桃花二十岁了。 现在桃计的果脯、果酱、果子露已经在大梁四面开花,有着柔嘉县主和摄政护国公的名头镇着,倒也没人敢乱打主意。 这一年元日,王桃花照常要去京城朝贺。 等朝贺结束,领了封赏后,王桃花便和小云在街上慢悠悠地逛着。 这小云是去年洛子玉给的,别看她才十三岁,身手功夫很是不错,平常七八个人近不得身。且伺候人也十分细心,王桃花很是喜欢。 今年春上,莫小兰生了一对双胞胎,可把一众人喜的见眉不见眼。 这次本来是小兰要陪自己来,这小妮子 是打定主意要给自己当一辈子“丫鬟”了,就算婚嫁了,也还是住在王桃花家。罗七被吃得死死的,连半句话都不敢说。 可王桃花哪里舍得让她和孩子分开,百般推拒。 最后就带了小云和新买的小厮王五上了京。 王桃花走着走着,突然看到前头围了一堆人。 “小云,那边好像有热闹,走,咱们去瞧瞧,说不得又在卖什么好玩意儿!” 说着拉着小云就往那边凑去。 就见最里头几个小厮正围着一个抱着琵琶的姑娘,一个身穿锦衣,耳边插朵大绒花的男子正骚里骚气地拿着把纸扇,满脸猥琐地拦住她的去路。 我去!这是纨绔子弟在强抢民女吗!? 果不其然,那姑娘泪眼朦胧,一旁的老妇人像只老母鸡似的忙把她护在身后。 “大官人,你饶了咱们吧!老婆子来世给你当牛做马!” 那薛朗刷地打开扇子,扇了两扇,觉得太冷又收了起来。 “我呸,本衙内要你个糟老婆子当牛做马干嘛?本衙内这是请秋莲姑娘去我府里弹琵琶!你放心,下晌我就把人给你送回来。这琵琶要是弹的好,我保准赏银给的足足的,让你们母女俩下半辈子都吃香的,喝辣的!” 说着就要去拉那琵琶女的手。 那姑娘吓得忙要躲开,可左右都是人,只能掩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老妇人“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大官人,求求你高抬贵手,放了秋莲吧!我,我给你磕头了!” 说着“咚咚”地磕头,很快那额头上就一片红紫。 这时,王桃花就听旁边的人议论起来。 “这薛衙内,可是当朝薛尚书的公子。” “吓!是他呀!看来这小姑娘今日躲不过了!” “可不是?满京城有谁不知道这薛衙内,那府里占了多少良家女子。嘘,别说了,被他听到了,咱们保准得下大牢。” 王桃花顿时皱起了眉头。 就见那老婆子被拦在了一边,秋莲也被几个小厮架了起来正要塞进马车。 “慢着!” 王桃花正要上前,就见一道声音朗声而起。 “住手!光天化日,在这天子脚下,你们竟然敢强抢民女,还有没有王法。” 众人就见一个相貌颇为普通的男人走了过来。 王桃花盯着对方的脸看去,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薛朗“哟嘿”一声,鄙夷地指着那男人讥笑道。 “你是谁啊!连本衙内的闲事也敢管?腔子上的脑袋还要不要了?!” 江凌冷笑一声:“你管我是谁!反正不是你这种欺男霸女,猪狗不如的东西。” 薛朗顿时暴跳如雷。 “你……你敢骂我!今天本衙内就让你知道马王爷长了几只角。你们几个给我上,给我狠狠地、使劲地打!” 很快几个小厮张牙舞爪地冲了上去。 可没几个眨眼工夫就被那男子打得满地找牙,“哎哟哎哟”地打着滚。 小云看得眼睛直放光:“小姐,这公子的身手真好。” 王桃花也点点头,这招式行云流水,看得真爽。却也让她看到了耳边卷起的皮层,果然,那男的用了易容术。 薛朗见状,咽了口唾沫,转身就想跑。 江凌脚下一点,抬脚就是一踹,薛朗顿时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扑”地吐出两颗断牙。 “狗东西,你敢打我?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薛朗捂着嘴,脸上糊满了血,眼里全是愤怒! “我管你爹是谁?王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 说着一脚踩在他背上。 “来吧,给她们俩磕头道歉!” “我呸!让本衙内给两个贱人道歉,她们也配!” 薛朗还使劲叫唤着。 “天生万物,可不分贵贱!你说不说?” 王桃花听了这话,颇为惊讶地看去。 说着江凌脚下一用力,那胖子脚都涨成了猪肝色。 “啊~疼疼疼!好……好汉饶命,我……我道歉!” 此时薛朗已经吓破了胆子,忙跪在母女面前磕头认错。 “刚才她们母女俩因为你可受了苦,把钱袋拿来!” 薛朗只能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钱袋,江凌一把抢过。 “滚!” 于是薛衙内几人落荒而逃。等逃出一段距离后,薛朗忽又回头叫嚣道:“小子有种你就别跑!” 江凌挥一挥手,几人瞬间没了踪影。 众人见没热闹可瞧了,也就散开了。 母女俩忙施礼:“多谢公子相助!” 江凌把钱袋直接塞给妇人。 “这位夫人,你们拿着这些钱快走吧。以后不要来这一片了,那狗东西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妇人感激地眼泪直掉:“公子,你对我母女俩的恩情……” 江凌摆摆手:“不用客气,你们赶紧走吧。哦,对了,人多眼杂,你们从这铺子后门走。” 母女俩点点头,忙相携逃去。 “姑娘!” 江凌见王桃花主仆二人还呆呆地看着自己,玩味地看来。 王桃花回过神。 “这位好汉武功盖世,侠肝义胆,又如此心细,小女子佩服。” “姑娘过谦了!此地不宜久留,姑娘早点回去吧,咱们就此别过!” 江凌拱了拱,就消失在了人群。 “小姐,这人胆子真大,敢得罪薛尚书,就不知道能不能跑出京城了。” 王桃花想起那张脸,笑道:“放心,没人能抓得住他!” 是夜,这京城又是别有一番景致,特别是明月湖畔,热闹非凡。 等到月上柳梢头,游船的花窗上倒映着觥筹人影,丝竹管弦搭着“咿咿呀呀”的声调铺满整个湖泊。 放湖灯的人三五成群,那莲花灯在水中静静地飘荡着,红光流转,清风拂动,落在水面泛起鳞片般的涟漪。 “小姐,这灯可真漂亮,就像星星落在了湖里。” “嗯,确实好看,小云咱们快点灯,许愿吧!” 说罢,王桃花也点了一盏灯,双手合十许下愿望。 “小姐你许了什么愿呀?” 王桃花眼睛一闪,脸上微热,忙说道:“小云,你的赶紧放吧!” 等两盏灯都放了下去,两人用手拨动着水,很快那盏莲花灯就漂得老远。 小云兴奋地拍手道:“小姐,你的莲花灯漂得好远呀。我听人说,灯要是漂到湖心,那许的愿就一定能实现。” 王桃花听了也是满心欢喜,于是看着自己的花灯随着水波一点一点地向远处漂去。 谁知漂到一半竟然停了下来。 王桃花眼巴巴地看着那盏花灯。 “呼,真可惜!怪不得自己……” “扑通!” 突然一颗石子落在花灯一米外,漾起的水波让莲花灯又漂了起来。 王桃花就看见不远处的画舫上,有一个面如冠玉的青年正虚看着远处。 “多谢公子了!” 王桃花含笑地看去,忽然觉得这人有几分眼熟。 那青年也看了过来,颇为礼貌地点点头。 王桃花眼神一定,竟然是白天遇到的那人?这……这也太巧了吧? “青晏,这大冷天的你跑船头干嘛,快进来喝酒。” 就见一个青年出来把人给拽了进去。 王桃花见人走了也没多想,叽叽喳喳地和小云继续看起了莲花灯。 很快,那盏莲花灯晃悠到了湖心,成了附近成百上千的莲花灯中唯一一盏,这下主仆俩都高兴得拍手叫好。 透过花窗,灯光朦胧,月影婆娑,一个面容清丽的姑娘正伸出皓白的手拨动着水面,江凌看见了一幅极美的画卷…… 三天后,王桃花收拾行囊,准备打道回府。 可走到一半,车轮竟然陷到了泥坑里,无论几人怎么较劲,轮子都出不来。 王桃花想了想:“王五,往前走上二十来里路应该到了红柳镇,你骑马去那边找人来帮个忙吧!” “好,县主,小的现在就去。” 王五正要卸下马车来,就见后头来了好几辆马车,打首的马车上还插了“江”记的牌子。 “怎么停下了!?” “爷,好像是前头有辆马车轮子陷进了泥坑里了。” “阿诚,你带几个人去看看,要是需要帮忙就搭把手!” “是,爷!” 很快江诚几人就上前帮忙。 江凌正要闭目养神,就听到一声既熟悉又好听的声音,微微掀开帘子。 “是她!” 王桃花看有人帮忙很是开心,等他们帮忙把马车轮子拔出来,连忙道谢。 “姑娘不用谢!都是我们公子吩咐的。” 于是王桃花来到马车前,看了看招牌,拱了拱手:“多谢江公子相助!” 江凌掀开车帘,就看到一双水润润的眼睛,就跟那夜明月湖上的莲花灯一般,心下猛地一跳。 随即跳下了马车,拱手道:“姑娘客气了!” “是你!” 王桃花也认出了对方。 突然她对上江凌的眼睛,又看了看身形,瞬间心里明了了。 “江公子为人心善,不仅路见不平救了那姑娘,还多次对小女子施以援手,这份恩情必定铭记于心。” 江凌一愣,突然就哈哈大笑起来。 “姑娘果然聪慧,看来我这点小伎俩瞒不过你了。在下江凌,江州人。” “江公子客气了,你那易容之术堪称一绝。” “那还不是被姑娘给瞅出来了,姑娘定是个眼光极好之人。” 就这般两人又闲聊几句,也就各自散去。 马车里。 王桃花若有所思。 “小姐,那人应该是江洲江家的人!” 王桃花微微颔首。 就听小云继续说道: “小姐,听说这江家从祖上开始就做布匹买卖,咱们大梁有一半的绫罗绸缎都是出自他家商铺。这江家从不入仕,却乐善好施,在咱们大梁颇有名声。 每逢国有灾乱,必出钱出力,又从不沾功,圣上颇为看重呢!连宫里的衣裳采买都是给了江家。今日看到那公子为人,果然名不虚传呀!” 王桃花心下一跳,想起那日莲花灯许下的诺言——月老爷爷,那啥,咱的婚姻大事就全拜托你了。你要听到我的心声,就快快显灵哈,回头我保准给你上肥鸡大鸭子…… 她心下思量:“难不成他就是……应该不是,哪有这么快就显灵的,月老忙着呢!!!这一次遇到肯定是巧合,有本事一个月内再让本姑娘碰到!” 可不曾想一个月后王桃花去云州又遇到了江凌…… 于是乎,命运的齿轮由此转动。 二年后,王少安以十五岁之龄中了探花,鞭炮齐鸣,跨街游马之时,一个插着大红花的媒婆也拿着江家少主的聘书走进了沟子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