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明若楠仍是满心欣喜地来当评判。
此次考校是在密林中进行,没有看台,没有旁观者,因为这场考的是骑射。
为防作弊,东郊猎场外,出入的几个要塞,皆布置了一小队官兵。
“此为武试最后一场,考骑射!”主簿念着规则与评判标准,诸位考生本来想着是来打猎,还有些兴奋,可待他念完,各个又兴奋不起来了。
明若楠定的考试规则,要求众人在两个时辰内,按射到的猎物来积分。
虽说同是狩猎,但猎鹰却比猎兔子要难,猎兔子又比猎羊要难。猎豺狼虎豹的,不仅难,还得冒着生命危险。
所以本场测试,明若楠难得体贴,为每位考生发了个竹哨,为的是在他们无法进行下去,又或是遇到危险之时,能吹哨求援。
诸位考官也等距分配在不同的点守着,以保证,考生吹哨时他们能第一时间赶到。
待明若楠抵达自己所守的位置时,竟意外发现元泩也在。
“三哥你作为主考,为何不坐在账内休息?”
元泩将扇子插到后颈处,无奈撇撇嘴:“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做些事。”
“也好,自己无趣,正好有人聊聊天。”
明若楠将马拴好,倚在树上,翘起二郎腿,元泩看着她这副惬意的模样,不禁笑出声来。
“朝外说你是大家闺秀,八成谁也不会信。”
“不瞒你说,我其实自己都不信。”明若楠朗声大笑,“打小儿我便这副模样,跟着师兄们有样学样,回回都能把我两位姐姐气半死。
元泩也席地而坐,与她对着,脸上始终挂着笑意。
“你小时候铁定是个小魔王。”
明若楠挑眉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小时候不懂事,我们西南郡的百姓都被我闹怕了!赐了我个混世小魔王称号,只不过后来我发现……”
“发现什么?”
她提到此处,便有些想家,笑容中带着些苦涩:“后来我发现,他们都那么大个人了,怎会看不明白我的把戏?不过都是为了哄我开心。别说我了,说说你呗,三哥,我猜你小时候定然也不是个省心的。”
“何以见得?”
“感觉。”明若楠故弄玄虚,她才不会承认是从元靖那儿听来的。
元泩无奈摇摇头:“我小时候……挺爱闯祸的,每次,都是我二哥替我善后。”
她看见元泩提起元海时,眼中复杂的情绪,不知是不是自己惹他回想起了伤心事,忙道:“若是端王殿下还在,见到你,应当十分欣慰。”
元泩抬眸望着明若楠,眼中闪过一丝惶恐,让明若楠不禁以为这只是她的错觉。
“我比我哥,差远了。”
“怎么可能!你可是贤王!”明若楠边说还边比划,“虽然我没见过端王,但你可是大名鼎鼎的贤王殿下,实不相瞒三哥,要是从你和那位胖子里选位皇帝出来,你胜算简直十成十!”
“净胡说,这大逆不道的话,我听听就罢了,千万别乱朝人讲。”
“我说真的。众臣铁定也是这么想的。”
元泩看着明若楠的笑眼,一时分不清她这是试探的话,还是发自真心。
他意识到这个念头时,突然对自己十分失望,也记不得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别人的话入了他的耳,都要分辨一番是真心还是假意。
“他们称我贤王,无非是因我爱与那些公子哥们喝酒玩闹。”
“三哥可别小看这些公子哥,他们家里占了这朝中的半壁江山。”
明若楠说得煞有介事,本想说他还有庄贵妃提携,可在想到这人时,自己心里又不免别扭。
“贵妃娘娘……应当很想让你做太子吧。”
元泩眼神一闪,看着明若楠说出这话时的眼神瞬间变了味,心内像被针扎般,难过,却又苦涩无奈。
“母妃她……她不喜欢我。”
“怎会不喜欢?她就你一个儿子。”
元泩笑中夹杂着这些年来郁结在心中的苦涩。
“她只爱我二哥,我记得小时候,二哥磕着碰着,她都会心疼半天。可若是我磕着碰着,她会先问,我是不是在哪里闯了祸。母妃常讲,哥哥是她的骄傲,而对于我……不过‘尚可’二字。”
明若楠看着元泩眼中的失望如此真切,安慰道:“兴许她只是不爱讲这些,并非是真的不喜欢你。”
元泩摇摇头,露出个苦笑:“这些年,我无论多努力做好,她都会觉得是理所应当,我若哪次做的不好,她便会将我斥责一番,丝毫不留情面。”
明若楠从没想过元泩与庄贵妃是如此的母子,此刻再想起庄贵妃的所作所为,她竟有些不确定,这是出于母亲对儿子的爱,还是单纯出于她对权力的渴望。
她刚想接着安慰元泩,却突然听见一阵急促的哨音。
元泩起身,看着不远处的哨音传来的方向皱眉道:“才过了不到一炷香,会是何事?”
明若楠拍了拍身上的灰,侧身上马:“我去看看,三哥你在这儿等着。”
“我与你同去。”
明若楠本想说你这尊贵之躯万一出了事,我如何同他们交代,可见着元泩执着的表情,她意识到劝也没用,时间紧急,她担心考生真的出事,便干脆不再多说。
“驾!”
两人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策马疾驰,不过走出一里,明若楠突然觉得不对,刚才一直以为的树叶沙沙声,越来越紧凑,四周似有人在逼近。
她紧急勒紧缰绳,喊道:“三哥小心,有埋伏!”
“吁!”元泩忙将缰绳勒紧,可马蹄却突然陷落,整匹马不受控制地朝早已布置好的陷阱栽去。
元泩整个人重心不稳,想跳下马去已然来不及,眼瞅着元泩同马一同朝深坑坠去,明若楠飞身跃起,一手甩出千机索,一手忙朝元泩伸去。
元泩堪堪抓住明若楠手时,马便整匹落入了陷阱之中。
两人在空中晃晃悠悠,好不容易稳住,这才看见这一丈深的陷阱不仅布置的隐秘,底端竟全是利刀,摆明是不准备给人留活路。元泩的马甚至都没来得及挣扎,便没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