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一直想问你,为何要派徐小公子去送信?”
“因为他胆子够小,而且足够惜命。”
元靖不解:“这岂不是风险更大?”
明若楠笑着递了碗茶汤给他,解释道:“正因为胆子小,所以对危险的预判更强,反应更快。若是遇到紧急的事,他人可能还在判断是否危险之时,他便已经跑没影了。”
元靖无奈摇摇头,此时才明白明若楠选中徐小诞,竟是为了如此个“稳妥”。
明若楠深知送信之事,一来要快,二来要稳。为了不引人注意,只得派出一人快马进京,赶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将消息传达到。而且此事不管交予谁,他们遇到危险时,跑不跑另说,但定会选择与人再周旋一二。
但徐小诞则不同,一来他定会用尽全身解数躲避追踪,只要能活命,多不要脸的事情他都能干;二来他跑得够快,人也够不起眼,被抓着的可能性不大。
而就算是他极其运气不好地被抓着了,他定然能够依靠交出这封信或者出卖明若楠,为自己争取逃跑的时机。
“你竟不怕他出卖你?”
明若楠“噗嗤”笑出声来:“我怕这作甚?我们与李太傅撕破脸是迟早的事,你看他派出的这些人,定然是已经知道我们抓着了连富贵。所以当初咱们料的不错,新安守备军中,仍有李太傅的眼线。”明若楠说着自己也捏着鼻子将汤药灌下,“此时人证物证俱在我们手中,不过一封带着暗语的信而已,被知道了又能如何?而且……”
明若楠撇撇嘴,知道后半句不用说,元靖也已然明白了。
元靖不禁同情徐小诞,被自己师姐安排的明明白白。
“你这眼下的青黑……太吓人了。”明若楠捏了捏元靖的手腕,苦哈哈地摇摇头。
“如何?娘子还会诊脉?”
“师父是捏你的手腕,看看你瘦了没!”汤圆笑得前仰后合,“她这种能动手绝不多背书的人,哪能学会诊脉辣么高深的学问?洪仔入门一年就背了六十多本书呢!”
洪仔在一旁嘿嘿乐着,给大家分发茶汤。有人喝了一口,便被这怪异的味道恶心地皱起了眉头。
明若楠白了多嘴的汤圆一眼,接着捏了捏元靖的脸。
“近几日不知怎么了,总梦见西山行宫……估摸是那日提到了幼年时的事,牵带着回忆起儿时的噩梦了……”
明若楠心疼地望着元靖:“让洪仔开些安神的汤药给你,今晚……”
她话说到此,耳朵微微动了动,双眼兀得一暗,冷声道:“来了……”
明若楠话音刚落,便觉得四周有刺鼻的味道萦绕。
“是火油!”打过仗的俞中郎,对这味道再熟悉不过。
明若楠眼神微暗,朝着元靖使了个眼色,几人跃起,纷纷冲破房瓦。
果不其然,这驿站四周已被浇满了火油,汩汩流动的火油,和开始架设的弓弩,让明若楠不禁冷笑:“太傅大人可真舍得花钱。”
远处密林中,黑压压一大群人从四周而来,动作既轻又快,不片刻便将他们包围在了其中。
“这群人训练有素,功夫应当和父皇给的护卫相当。”
密林中,贾征看着屋顶上出现的人,将头盔缓缓取下:“探过了?”
手下回禀:“探过了,还剩十几人,应当是大部分都折在了与凌霄剑庄对战中。”
贾征以为凌霄剑庄定能将明若楠一行堵在凉州,可没承想他们竟然在与凌霄剑庄百名高手对战后,仍能侥幸活下来。
他不信这明若楠有九条命,今日便要亲手将她结果在此,好立下头功。
贾征备了三十多桶火油,为的便是克制明若楠的寒冰掌,纵使她武功再高强,可带着不几个疲惫的侍卫,托着两辆囚车外加誉王这个废物,量她也逃不出这布置。
明若楠此刻看着远处的贾征,手中凝出一柄冰弓,汤圆在一旁帮着师父凝了把冰剑出来,明若楠一箭射出,直射到贾征身旁的树上,入木三分,若再偏一寸,刺入的便是贾征的脑袋。贾征吓得忙将头盔带好,默默朝后退了几大步。
“师父,这箭如何?”
明若楠勾起嘴角笑道:“不错,有进步。”
贾征一声令下,四周包围驿站之人一拥而上。喊杀声震天,训练有素的精兵,起码上千人,明若楠朝元靖歪了歪头,同样一声令下,大喝一声道:“今日绞杀罪人过百者,重重有赏!”
“尊王妃令!”
刀箭的碰撞声,映着火海中众人的脸,壮烈又热血沸腾,不论是明若楠、汤圆,还是林茨和各个护卫,皆是脸上带着笑,似乎这拼杀不过是场激烈的预演。
“报!”
七日后,一封奏报直接越过众臣,递到了武帝手中。
武帝看着这奏报,全身止不住地颤抖,手中的折子缓缓滑落在地。
众臣看着这一幕,皆是僵在原地,不敢出声。
自五日前,惠州太守上报誉王一行失联后,已寻了整整五日。惠州至京城,快马一日半便可达,所以这两日,众臣皆是提心吊胆,生怕耽误一丁点儿消息。
元泩眉头紧紧蹙着,忙上前搀扶着武帝坐下:“父皇……”
他见武帝没做声,手指颤抖着捡起地上的折子。
“贤王殿下……如何了?”
元泩在看见这折子的一瞬间,也顷刻变了脸色。半晌后,他合上双眼,缓缓张口,说出句让在场众人皆为之一凛的话。
“誉王与誉王妃……于惠州遇刺……薨逝……”
齐王闻此连连后退:“怎么会……不就是……不就是回西南省亲嘛?三哥,你是不是看错了?”
齐王跌坐在地上,抽抽涕涕哭了出来,哭自己那可怜的弟弟,才二十出头,便早早离开人世,哭自己那天仙般的弟媳,天妒红颜,不忍多留她在人间。
众臣皆是跪地,一副悲恸之状,而早已知道这消息的李太傅,此刻脸上也是满满的悲痛,做足了姿态。
“少主有消息了吗?”徐小诞着急地朝程远问,可程远却看着手中的信,瞬间红了双眼。
“如何了,你倒是说哈子话嘛!”王胖此刻也是着急,“你快说啊!”
程远将信怒得扔在了地上,王胖刚要捡起看,却见程远竟蓦得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嚎啕大哭起来。
“少主他……”程远泣不成声,而平日里最热闹的怜香楼,顷刻间落针可闻,只有程远的哭声久久回荡在楼宇街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