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之中丧钟敲响,京城的百姓纷纷从睡梦中苏醒。可他们听着这钟响,却无一人好奇地去探究。
他们如往常般打开房门,看见满地的纸钱,却没人惊讶。
因为女魔头的话早就传遍了京城,他们仍记得多年前这女魔头的“威风”,所以没有任何人怀疑,昨夜是庄贵妃的丧命夜。
女魔头回来了,从前没接触过她的禁军,这回总算是亲眼见识了,那些传言非虚。
不少昨夜旁观了庄贵妃之死的人,皆是担心王爷会迁怒自己,或治罪自己保护不力。
可令众人没想到的是,他们所担心的事一样没发生。贤王对外宣称,庄贵妃病故。尽管大家心知肚明庄贵妃是如何死的,可却无一人反驳。
明若楠没出京城,而是在司达的衣冠冢前,坐了一整夜。
“对不起,司大哥,我食言了。”四周松枝摆动,像是在回答明若楠的话。
而此时禁宫内,元泩剧烈地一阵咳嗽后,将庄贵妃的棺盖合上。
“逝者已矣,王爷节哀。”边上的巴伦一个劲儿擦着泪,可元泩却是看都懒得看他。
强公公是个聪明的,自打早上知晓了这事儿后,只是请示了一干丧葬的安排,丝毫没有任何悲恸的表情,又或是安慰元泩的话。
“巴伦,西南军已于三日前攻下了江阴,你竟一点儿消息都没收到吗?”
这声音不大,可语中的冰冷,吓得巴伦双脚一软,立刻跪在了灵堂上,他结结巴巴地解释:“这军……军军报一直没送来……微臣……”
“巴伦大人,难不成,要打到京城了,你才能收到消息?”
元泩的质问让巴伦吓得浑身颤抖,他是庄贵妃的心腹,却非是贤王的肱骨。从前因尊着贵妃娘娘的命令,做了不少得罪贤王的事,如今靠山倒了,他惶惶自危,只怕一句话说错,便会掉了脑袋。
“是枢密院办事不利,求殿下责罚。”
元泩疲惫地按了按额头,心中虽然有些预感,但仍是朝巴伦道:“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我姑且留你狗命,调动一切可调动的力量,务必守住禹州!”
“殿下!殿下!”
元泩的话音刚落,那小太监便直接奔到了灵堂上,顾不得任何礼仪。
“殿下,大事不好了!”
陈强瞪了眼这太监:“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有何事禀报?”
“殿下,禹州……禹州城破了!”
西南军北上,江州太守本就是元靖的人,不过演了出主动归降的戏码。而淮阴守将和太守,结伴弃城而逃,不战而降。江阴攻了仅仅两日,便有不少兵士丢盔弃甲,主动投诚。
禹州更快,一日攻破,死伤不过百人。西南军急行军,连打仗带休息,竟二十日便来到了京城脚下。纵观历史长河,从未有过如此顺利的“叛乱”。
后世解释西南军所向披靡的原因,只用了一句话,“得民心者,得天下。”
四处皆有想要揭竿而起的人,他们还在筹备,便有如此明主做了他们想做的事,何乐而不为。
此时的京城之中,明若楠站在誉王府的大门前,恍如隔世,那牌匾上,挂的仍是“誉玉府”。她趁着四周无人,跃入其中。却在看见院子中的景象后,惊讶地皱起了眉。其内竟打扫得一尘不染,甚至连花都还开着……
她听到有气息靠近,忙躲闪进了阴影处。
府门被推开,进来的,竟是元泩。
可待明若楠看清了来人,却不禁皱起了眉头。想当年贤王殿下风流倜傥,气冠京华,怎会憔悴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你在吗?”
元泩突然开口,明若楠的身子一凛,想了片刻,还是走了出来。
元泩望着那阴影里出来的人,脸上不知不觉蔓上一个久违的笑来:“你一点儿没变。”
明若楠并没说话,只静静坐在了元泩对面。
两人身上皆是穿着孝衣,可心境却截然不同。
“你不找我报仇?”
“她该陪你条命。”
明若楠微微张着嘴,有些惊讶。她明明记得眼前的人,是最不会忤逆尤舒晴的,愚孝至懦弱。
“我有事情想不通的时候,便会来这儿坐坐。想起曾经你我和司达坐在此处对酒当歌的日子……”元泩说到此,见明若楠攥紧了拳头,只得苦笑一声。
“你的气息不对。”元泩刚刚说了几句话,明若楠便感觉出了他应是在忍着咳嗽,便多嘴问了句,“受伤了?”
“你还是关心我的……”
“算我多嘴。”
元泩耸耸肩,掏出八卦扇,轻轻扇着,将腹中想要涌上来的东西强压下去:“元靖已经到京城外了。”
明若楠一愣,抬头看着元泩,半晌后才说了句:“收手吧。”
“我没有回头路了。”
明若楠起身,准备离开。
“楠儿,若是……若当初是我……”
“你会为了我舍弃京城中的一切么?”明若楠望着元泩,猜到了他想说的话。
没等元泩回答,她只留下句“元靖会,他也确实这么做了”,便转身离开。
元泩望着空荡荡的门口,良久后,才低声道了句:“我后悔了。可一切都来不及了。”
西南军压境的消息一日间便传遍了京城。虽然大军还未陈兵城下,但京城内已有不少人要收拾东西跑路了。
首当其冲的便是巴伦和胡罄。
“大人,咱们能逃去哪儿啊?”
胡罄怒瞪了夫人眼:“逃去哪儿不行?留在京城,等元靖来,第一个斩的便是我!”
巴伦也同胡罄一样有自知之明。
“咱们去北地,那处地广人稀,定然无人知道我们是谁。”
巴伦夫人坚定地点了点头:“对,只要我们有银子,到时候哪儿不能过好日子?”
“大人,门外来了一队官兵!”
胡罄皱眉,心道不会这么快吧?
这官兵的头领没等胡罄多长,便直接闯进了后院,将正收东西的人,抓了个正着。
这人扶着刀,一脸的横肉和眼角的刀疤透着狠辣:“贤王有令,派小的领一队人马,保护胡大人。”
胡罄心里登时凉了半截,这哪是保护,这分明是怕他们跑了!
“王爷说了,此时正是危难之际,还望大人念及家眷,共商迎敌之策。”
胡罄心里凉透了:不光怕跑,还要软禁加绑架……
除了这些贪官,还有不少士族大家,也慌张不已,开始收拾金银细软。
早听说元靖的新政,是要将他们扒层皮,这些财主才不会傻得留在这儿等元靖来剐了自己的皮送给平头百姓做人情。
“爹,听说那新政挺好的,人人都能吃饱饭。”
“你放屁!那是用你爹的血汗钱去贴补穷人!”
“爹,你上哪儿听的这些胡话?人家不过是针对不同户籍收不同税赋!”这书生皱着眉,“你挣多少还是你自己的,上回二叔信里不是写了么?”
“你二叔是嫉妒咱们过得好!”
书生看着自己钻牛角尖的爹爹着实无奈。
而此时,西南军望着不远处的京师,已然要抑制不住心内的激动,这一切,终于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