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商人面面相觑。


    搞不清楚黄道周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不少人心中升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实在是这话太过于诡异了。


    黄道周看着众人，心中叹息了一声，他也不想说如此离谱的话，可皇帝给他的纸上的两项决策会让所有人与泼天财富擦肩而过。


    他是真怕这群人会直接晕倒。


    定了定神后，黄道周高声道：“为了嘉奖刚刚第一批订购蒸汽机商船的商号对朝廷的支持，朝廷将直接给其发放‘船引’，另……”


    哗……


    黄道周的话还没有说完，现场就立刻轰然议论开了，打断了他的话。


    隆庆开关后，虽然开放了月港作为出海经商的港口，但不是所有的商人和商船都可以出海。


    这里面除了自身需要一定的实力来震慑倭寇、海盗和海外诸国的劫匪外，还需要办理一系列复杂的手续。


    出海的商船需要先在所在的道府申请，道府审查商人的各项资质，诸如财力、经商能力、商号规模、德行等等的。


    然后开公验（介绍信）到朝廷设置在澄海县的督饷馆申请‘船引’。


    船引上写清楚船上人员姓名、年貌、户籍、住址、所带器械、货物、前往国家、回国日期等，拿到船引之后才能办理公凭（出港许可证）。


    拿到公凭后不是说你就可以一直在外面飘着了，上面有返航的日期，要在返航日期内到港口的督响馆进行‘抽解’，也就是进口商税。


    这张船引就是出海经商的先决条件，拿到船引后公凭这一关几乎不会去卡的，所以说没有这个凭证就是没法，被抓到那就是斩立决的下场。


    若是在道府申请资格倒也好办，大家官商勾结，走个流程的问题。


    可问题是朝廷控制着船引的数量，刚开始每年只发放五十张，但申请的商人太多逐步增加到一百一十张。


    注意，这里的船引是每张船的，不是一个商队的，且商船破碎、沉船等等船引就作废不再补发了。


    所以，即便是每年一百一十张，也远远不够商人所需，甚至都不够一个大型商号所需。


    这个时候督饷馆也没法官商勾结了，且这些商人背后都有一些朝廷大员、皇亲国戚支持，满足了这个就满足不了那个，又容易闹到皇帝那里去。


    所以，没有背景，想申请到船引，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在这种情况下，走私的就多了起来，哪怕是杀头也无法阻止商人们，实在是海外赚取的财富太多了。


    即便是今后大明重开海贸，也一定会增加船引，但也一定是僧多粥少。


    现在黄道周说朝廷直接发放船引，这简直是彻底的惊呆了他们，比之前乘坐蒸汽机的速度和算账时更加的震惊。


    月港的繁华，已经证明了海外经商的富有了。


    这一刻，九成九的商人们眼中都满是后悔之色，不少的商人们开始呼吸困难、两眼冒金星了。


    人群开始骚动，咳嗽、急呼声等响成一片，黄道周手一挥，数十名军士冲入人群，将一名名身体不适的商人抬了出来，送到一边救治。


    待一切处理完后，黄道周冷笑了一声，再次怒喝：“肃静！”


    待众人安静下来后，朗声道：“你们以为只是发放船引这么简单吗？不，你们错了，船引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其次，这几家商号将作为大明开放海贸后的第一批商家，跟随大明皇家商队前往海外经商。”


    呼……


    众人再次被震惊了。


    这一刻不止是没有得到船引的商人，就算是席端攀等人也是被震的头晕转向的，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而且一下子砸到了他们口中了。


    发放船引就算了，竟然还是第一批出海的商家，第一批出海意味着海外市场的份额。


    虽然海外诸国那么多，这几家不可能独吞，但一步先步步先，先入为主，能吞下最优质的海外资源。


    他们后期的想要打开市场，肯定会耗费更多的精力和财力。


    而且，皇家商队出行肯定有水师护卫，无论是商队安全，还是经商时与当地人的交流和沟通都会顺畅很多，不用担心被扣留、压价、强卖强卖。


    “草民叩谢陛下天恩！”


    席端攀立刻跪了下去，口中高呼着。


    有了他的带头，其他几家商号的当家人也立刻惊醒，跟着跪了下去，口中高呼着。


    可有人就眼红了，头脑一热就吼了起来。


    “这不公平！”


    “暗箱操作！”


    “这里面有黑幕！”


    “我们要见皇上！”


    ……


    “闭嘴！”


    黄道周脸色骤变，怒吼了一声，打断了一众眼红的商人。


    看着脸红脖子粗的众人商人，黄道周双眼如刀，冷冷的盯着众人，众人虽然承受着极大的压力，但却是依旧硬着头皮看着黄道周。


    一是骑虎难下，二是不愿意放下庞大的财富。


    好一会儿后，黄道周才冷声道：“刚刚本官说开放蒸汽机订购的时候，没有询问你们的意见吗？”


    “有没有跟你们说工业研究院的产量有限，欲购从速？”


    “你们又想着成本，又想着赚银子，怎么着，好处全都让你们占据了？风险让朝廷承担？”


    连续几道质问将出声的商人怼到了墙上，哑口无言，脸色涨红。


    按照刚刚的经历，他们至少有两次机会订购，可都因为成本和质量问题给耽误了。


    但这事儿能怪他们吗？一台蒸汽机三千六百两，即便是他们常年走南闯北也都心惊，犹豫一下不是很正常吗？


    “你们口口声声说不公平？有黑幕？暗箱操作？”


    “你们这是质疑本官还是质疑陛下？”


    “你们有证据吗？若是没有证据，那就是污蔑，按照大明律，诬告人流徒、杖罪要加所诬罪三等，各罪止杖一百流三千里。”


    在众商人沉默中，一顶大帽子扣了下去，将出声反对的众商人吓得魂飞魄散，一下子跪了下去。


    刚刚在庞大的利益面前，他们蒙蔽了双眼，口无遮拦，忘记了船引是皇帝的决定。


    质疑皇帝，脑袋还要不要了？


    别说流三千里，就是那一百杖都能直接打死他们。


    更可怕的是经此事儿后，他们的商号和家族算是完蛋了，有的是人愿意踩上两脚，到时候家破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