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就算是我认清了主人，是我强求与主人定下道心誓约，但主人仍不喜我。只要换个性情，转瞬之间，就能与您亲密如斯。”


    在游泽说出这句话之后，气氛蜜汁尴尬，苏栢哑口无言。


    明明就是一个人，眼前这个妖修的指控却搞得她像是始乱终弃、喜新厌旧的人渣似的。她慢慢拉开和游泽之间过于接近的距离，打算整理一下自己的思路，然后就看到，随着她的离开，游泽那双本就黯淡的血色双眸愈加无神，露出熟悉的、像是被人熄灭了希望之光的眼神——这让苏栢心里警铃大作——她记忆力不错，犹记得上次他在入魔状态下露出类似的眼神，可是直接作了个大死，连招呼都不打直接引来天劫。她一个哆嗦，生怕他再作死，慌忙一把按住他的双手。


    妖修用无神的眼睛瞟了一眼自己被按住的双手，叹了口气，他张开口，想说“何须如此防备”，又觉得能得来主人现在些许亲近也是好的，于是闭上了嘴。


    苏栢终于获得了思考的时间。她对修真的常识还处于一知半解的阶段，虽然找回了一些前几世的记忆，但这些没有系统归纳整理过的记忆，现在还不能灵活地被她所用，需要一段消化的时间。不过关于心魔这回事，平时她也会看一些网络小说，虽不一定正确，但还是有些自己的看法的。


    所谓心魔，就是平时看不开、绕不过的心结。当一个人精神状态比较稳定的时候，他能够理性地思考，或者刻意忽略、让自己不要去钻牛角尖，影响自己的判断。但当一个人状态不好的时候，就会忍不住开始凡事都往不好的方向思考，越是这样越是影响心情，于是就造成了恶性循环，做出些平时做不出的事来，如果做个贴近生活的比喻，大概就是……妹子们姨妈痛时往往伴随着暴躁易怒？


    心魔会令人分裂出另一个完整的人格吗？这个问题还真是专业，大概需要先去修一个心理学的学位，然后再多搜集一下修真界的案例数据，跟踪调查比较分析，写出调研报告和学术论文，经过业界学者的充分讨论才能达成一个共识？不过苏栢并不是那么勤奋钻研未知的类型，对现在这个状态的感想就是——还是不要想太多比较好吧，以他们这种情况，想太多乱吃醋完全就是互相伤害嘛。


    不过，既然说好是相亲相爱的小伙伴……那——那还是治治妖修这个想太多的毛病吧哈哈！于是，在这一秒，苏姑娘突然想到了该怎么缓解尴尬的气氛，决定也要开回大。她低下头，酝酿调动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鼓起勇气抓起游泽的手放在自己嘴边亲了亲，努力摆出最邪魅狷狂的表情，科科冷笑了两声，犀利地问：“那你呢？你所爱、所忠又是谁？”


    游泽被苏栢弄懵了，愣愣望着眼前少女柔软的嘴唇，过了一会，才用茫然不解的眼神望着她。


    苏栢继续冷笑：“你一直盼我来。但你甚至不知我此世相貌名字性情。你记忆里我是什么样子？是外冷内热的苏忆？是迷糊神秘的苏洱？是热情如火的苏珊？还是其他的苏四五六七？你最初爱的那人，和那么多的苏姑娘真的是同一个人吗？因为他们是同一个灵魂，可是他们的际遇不同、性情不同、遇事反应不同？你有没有预想过我是什么样子，最好比较像他们中的谁，有没有反复回忆其他人，遇见我后有没有点失望，为何我跟你盼的那人并不相同。”


    游泽一直反应不过来，望着她开开合合的嘴唇，眼神迷乱起来，“……不不、我、我怎么会将你跟他们比较？我能遇见你不知有多开心……不管你是什么样子，我怎么会失望……”


    他凝视着少女，眼睛又湿润起来。苏栢也一直认真注视他，心里充满了好笑的、柔软的怜爱之情：还真是爱哭啊。


    说起来，眼前这个入魔版的游泽，当时对抗天劫时她也觉得他像只上蹿下跳的哈士奇来着。而且仔细想想，当时他恢复了正常状态会误会自己是登徒子，似乎是因为……自己感觉他很英俊、又那么痴心，对他有了好感，所以手贱去摸了他的脸啊。想到这里，她突然觉得酸得要命连自己的醋都吃的妖修也是倒霉，如果当时去摸的是这个入魔了的版本，他一定会高兴得摇尾巴吧？差点都被他的一番质问给弄迷糊了，无论是什么样的游泽，她明明都很喜欢啊！


    于是，苏栢竖起一根手指按在他的嘴唇上，堵住他磕磕巴巴笨拙的解释。说起来他真的从来没变过，永远是自信不足一副“你绝对不会喜欢这样的我”的模样。


    “我也是这样啊！从没想到真的能遇见你，我也好开心。”苏栢用手指摸了摸游泽柔软的嘴唇，机智地越过了自己确实把他和梦中其他忠犬全方位比较过的事实，温柔真诚地说：“真的！你很可爱的，特别有个人特色（会变脸绝技还很会玩失忆梗）！开始我们遇见的时候确实不大愉快，但与其说是你不好，不如怪我自己不够强吧？”


    看到游泽急于解释否认，苏栢压住他的嘴唇示意他安静听自己说。她侧头认真思索了一下，更加确定地点了点头，“你看，明明应该由我来英雄救美拯救你于水火之中的，但我那么弱，因为毫无反抗能力，所以对你充满了戒心。”


    仔细想想，还真是如此呢。即使是最弱的苏珊小姐，手里始终握着枪，也从不会惧怕她所遇见的影卫。只有她心里充满了对游泽的怀疑和畏惧，因为她无所依仗。不过即便她毫无反抗能力，游泽也并没有伤害她，而是心甘情愿帮助她获得了主宰自己的能力。


    “真是对不起，我太弱了。”说到这里，苏栢倒真心诚意地感到了抱歉，“真是对不起，没有早点找到你，让你等了这么久。”


    “主人，您永远不需要向我道歉的。”游泽的红眼睛呆呆泛上泪光。尽管之前已经受到了教训，尽管一再告诫自己主人并不喜欢未经允许的冒犯，他还是伸出手，把向自己道歉的少女揽进怀里，紧紧地抱住。这次苏栢并没有像从前那样僵硬抗拒，她柔顺地偎依在妖修怀中，温柔地拍了拍他的后背，抚摸他的头发。察觉到游泽将脸贴在她发顶，头上传来湿意。苏栢知道是他在哭。


    “不要哭，苏栢喜欢你。”少女心里充满了奇妙的责任感，温柔地说。


    “是我吗？”游泽闷闷地埋头问。


    苏栢笑起来，安抚道：“是你是你。是你认出我的嘛，而且第一次出场那么拉风，你的时髦值超高的，就算不蹦人设也超酷炫的。”


    游泽听不太懂，大致知道苏栢是在夸他，心里很是受用。在入魔状态下，他的脸皮显然厚了许多，节（马赛克）操也比平时稀缺了许多。既然主人说了喜欢他，也愿意跟他亲近，他倒也没有继续矫情吃醋，在眼泪还没干的情况下，猛然意识到自己正光着上身抱着期盼了上千年的主人。妖修的体温飞速上升，裸.露在外的皮肤泛上绯色，他陶醉地眯起红眸，抱着纤细的少女小心地蹭了蹭，回忆起刚才刚刚清醒时的福利，嗓音沙哑地为自己争取道：“主人，游泽的伤口痛……”


    他的尾音微微上挑，带着说不尽的暧昧。这个娇撒得明显比上一个娴熟许多，苏栢被他撩得同样红了脸，耳朵一阵酥麻，连忙从他怀里钻出来。敌强我弱，她又怂了，掩饰性地推了游泽一把，绝口不提刚才的“吹吹”提议，假装正经道：“那你躺下，我给你上药。”


    游泽好心情地把苏栢红彤彤的脸颊收入眼底，也不计较她这点态度差别，从善如流地软趴趴俯下身，趴在了苏栢的大腿上，仰起头，用溢满秋波的眼睛定定地凝视着少女，软软地说：“求主人怜惜。”


    苏栢：“……”现在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游泽见苏栢并没有理会他，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用低沉好听的声音补充说：“不过游泽不怕痛，主人想怎么对我都可以。”


    苏栢扶额：好吧，理解理解，入魔就是放飞自我。她颤抖着摸了摸游泽毛茸茸的耳朵汲取勇气，终于说：“上药的时候不准说话。”


    游泽乖顺地点点头，眼睛湿漉漉地继续盯住苏栢，虽然不说话了，可是感觉刚才不对劲的气氛完全没有缓解，被这双深情的眼睛诠释得十分充分。何况游泽盯着苏栢时的表情一贯如梦似幻，就好像是快要饿死的人盯着吃不到嘴的烧鸡，苏栢被盯的十分受不住，终于头脑一昏，恨恨地抬手解开他头顶的发带，蒙在游泽的眼睛上。


    游泽乖乖任她施为，黑色的长发柔顺地披散开，覆盖在小麦色的皮肤上。为了上药，苏栢抚开妖修散乱的长发，然后听到一声十分悱恻的呻.吟，“嗯……好痒……”


    苏栢默默捂住鼻子：好好好，不亏是入了魔放飞自我的妖修。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再让他这么放飞下去，大概他们不用上完药就可以开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