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似乎不像想象中的那般无趣。


    莉莉丝坐在树上，借着树荫看着白日的人间。


    莉莉丝分给了温小瑾一群苍鹗，随她带着它们去哪里玩。不过温小瑾更多是带着自己的小弟去找适合修建宅邸的地方。天堂和地狱都容不下她们，那么唯有人间才是她们的容身处。


    短短数百年，人类已经繁殖了许多，建起了城池，也制定了各种制度。


    越来越像极了天堂。


    一群会动的傀儡生活在苍白规则的限制中，日复一日地重复着无意义的事。


    温小瑾戴着安全帽，吹着口哨指挥着苍鹗们搬运木材，瓦片，模仿着人类修建宅邸。莉莉丝实际上并不挑剔住处，她只要愿意，可以在转瞬间到达任何一个想去的地方，而且她也并不需要睡眠，只是身边的小家伙喜欢做，就随它们去了。她自己常常只是坐在树枝上发呆，有些无聊。


    当然她不会只是简单的看着那些人类罢了。在天堂与地狱暂时保持休战状态后，地狱彻底建立了掌管灵魂的系统，接下来，才是灾厄的准备。


    她在人间蛰伏数百甚至上千年，等到米迦勒彻底伤愈，两方再度交战，此时已无暇顾及人间。她便从战争的白热化开始，把自己的血让众人众怪分食。


    得到了莉莉丝鲜血的人或怪，也同样以鲜血为食，不同的是，他们必须要像进食一般日日吸血，也不是每一个都能保持理智的。不过相对的，他们也拥有了较长的寿命，以及畏惧阳光的特性。


    这就是后来被称作“吸血鬼”的怪物。


    因为他们拥有较长的寿命，地狱一方无法有效地收割灵魂，进使其转世，而只有让天堂的天使出手净化，才能让吸血鬼的灵魂被释放，从而进入轮回。


    莉莉丝的这一举动，让激战的双方都陷入了僵势。


    曾经以为消失了上千年的魔女，仅仅一举就让两方都分身乏术。


    天堂之主怒不可遏，但是又寻不到莉莉丝的踪迹，后又得知莉莉丝这种奇怪的行为是因为路西法一时气极下的诅咒，当即便去地狱与路西法对峙许久，但是很长一段时间双方都没有退让。


    莉莉丝十分喜欢坐在树上，看着那些天使疲于奔命的处理各处的怪物。


    就像当年出战魔物一般。


    天堂之主不可能赐予的长寿，让她来施行，也并非是坏事。人类富有创造性，却缺少生命，若是能有如此悠长的寿命，他们的生活质量必定远胜天堂与地狱。


    莉莉丝的宅邸建好了，温小瑾叼着一个牌匾飞起来，一群苍鹗在她脚下垫着，她飞到合适的高度后，便从温小怂的次元口袋里掏出一把锤子，把牌匾钉在上面。


    “酱酱酱！这就是我们的新家！”温小瑾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汗，一脸期待地看着莉莉丝。


    莉莉丝也给足了情绪价值，没有吝啬夸赞：“很好看，我很喜欢。”


    “专为我们熬夜人士设计的夜猫子专区！”温小瑾自豪地介绍着房子里的布置。“加厚窗帘，烛台，水晶吊灯一应俱全，喜欢情调的还可以换夜明珠或者萤火虫。后院配备特制特大号冰窖，随时可以享受劲爽冷饮。搭配上棺材形状的定做床铺，让您睡眠无忧。”


    其实莉莉丝更喜欢她对吸血鬼的称呼。除了恶魔，无论是人类还是天使都很难接受夜行性生物，但是无论莉莉丝变成什么样，温小瑾从未觉得害怕或者排斥，莉莉丝看得出对方的真心。


    第一次被人如此接纳，哪怕是莉莉丝也很难不动心？


    只不过有件事让莉莉丝一直耿耿于怀。


    无论她在哪里，或者过多少年，都会被找到。按理说如果她没有在身上覆盖结界，正常情况下无非是天使与恶魔可以看到，初代人类亚当和夏娃以及二代人类也就是他们的孩子可能看到。


    “莉莉丝，是你吧。”


    树下站着一个年轻男子，带着笑意看着她。


    这不是第一次了。


    莉莉丝端详了他的相貌，撇过脸去。


    “莉莉丝，我终于找到你了。”


    那男子竟然爬上树去，挨着她坐下。


    温小瑾才指挥完苍鹗们把今晚的小饮料准备好，扭头就看到有个男的在纠缠莉莉丝。她也好奇，按理说普通人类是很难感觉到莉莉丝的，甚至连看到都不容易，但是这个男的怎么那么随便就坐了上去。


    莉莉丝却不知该如何拒绝他，一是对方实际上并未有逾矩之举，她在没有被冒犯的情况下，真被人这样缠上还不知道如何是好，二来就算是真的杀了他，轮回转世，也不过是隔了数十年又来一次。


    男子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莉莉丝一句也听不进去。


    “该隐，我早已沦为魔物，日日守着我没有好处的。”


    “是什么很重要吗？”男子奇怪道。“你还是你。”


    “为什么你总以为你很了解我？”莉莉丝指着远处的森林。“那里盘踞的所有吸血鬼，都出自我的手。”


    “莉莉丝，你在劝我向善吗？”他笑了笑，握住莉莉丝的手。“说到底，正义与我何干，如果能拥有悠长的寿命陪伴你，我也想那样。”


    莉莉丝的神情马上冷了下来：“没有意识的怪物，那算什么？我不会自诩正义之士，但是也不至于看到人就把他变成怪物。”


    说来惭愧，一路上用作实验的多半是些恶怪不仁之人，与她魔女的名声完全不符。


    “所以说，你还是你。”男子说道。“你当初，可以在再见到我的时候杀了我的。”


    “我不杀你，倒是变成了纯真了。”莉莉丝无奈摇摇头。“我只是没有杀你的理由罢了。我一直想做的不过是把他们加诸于我身的所有待遇，一次性还回去罢了。说实话，我当初也只是存了些离间之意，故意勾起你对胞弟的不满而已。令我没想到的是，父母的薄待，手足的漠视，让你竟然杀了亚伯，甚至因此被天堂之主驱逐出去。我本就是不祥之物，你何必和我有牵连？”


    “因为只有你，正视了我。”


    莉莉丝不再出声，这般执念对一个人类而言并不友好。


    温小瑾飞到莉莉丝肩上，伸出一只翅膀挡住对方的视线：“我家小主乏了，你退下吧，别逼我啄你啊。”


    直到这一世的该隐离开，莉莉丝还在发呆。连她自己也开始怀疑，不过是一次利用罢了，如何能惦念上几世？


    让莉莉丝出乎意料的是，天使们的战斗力似乎下降了许多，而吸血鬼的增长趋势远超过天使的斩杀效率。是天堂之主低估了人性的恶面，也错算了天使们的能力。


    每当莉莉丝坐在树上看到天使们开始蹩脚的吟唱，就忍不住发笑。比起当年她与露菲并肩作战那一役中，露菲的吟唱简直是天差地别。


    以至于人类自己都不得不成立了一个专门猎杀吸血鬼的职业——吸血鬼猎人，简称“血猎”。吸血鬼公认的天敌，是银，十字架，火以及阳光，而低级的吸血鬼更是会惧怕大蒜，圣经，圣水，橡木木桩等等。在这个逐渐被吸血鬼威胁的人间，血猎一度成为最炙手可热的职业，甚至在19世纪达到了巅峰。


    莉莉丝对于戏耍天使和恶魔已经有些疲惫了，主要还是两方不尽如人意的表现，再加上人类的恶性愈加明显，她渐渐的觉得无趣起来。


    在这数百年间，她爱上了一种花，名叫“黑百合”，是只在夏天的高山上生长的花，带着禁忌与诅咒的含义。


    孤傲，而绝美。


    就如同她一样，不需要被祝福。


    那是温小瑾无意间从高山上采回来，给她铺床用的。


    今夜，大概又是重复又单调的一夜。


    莉莉丝坐在树上，抚摸着怀里已经有些困意的温小瑾。眼前火光升起，数十个吸血鬼已经侵入这个小村庄。不知道是谁在逃亡中打落的烛台，落在门外的草堆上，迅速溢成满目炽热。


    而血猎的队伍还在十里之外。


    伴随着惨叫，已经有过半的人沦为吸血鬼。


    天使没有来。


    对于迎合人类的期待，他们已经倦腻，就连莉莉丝自己也有些厌了。


    温小瑾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主子，回去吧，那些人……其实说可怜也不尽然。他们愚昧无知，自己把吸血鬼留在村庄里，还残忍地杀害了劝诫的人，所以也可怜不起来。”


    “嗯，我知道。”莉莉丝道。“所以关于人性的任何实验，发起者都不会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