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周宇见面之前,巫马锐和左丘蓬蓬先去见了兀里烈和兀烬术。
如果说在城外的时候,巫马锐和左丘蓬蓬还有点犹豫和不甘心,但是在见到兀里烈和兀烬术之后,他们的这点犹豫和不甘心却快速消退了。
兀里烈的苍老狼狈和兀烬术的天真,让他们对北原的未来失去了最后一丝幻想,决定抓住眼下的现实。
兀烬术居然还问他们是否代表军方来和周宇谈判,用所有堡垒的所有权换取兀里烈和兀烬术的自由。北原也可以无条件和兴汉和平的,只要能把他们放了。
兀里烈更明白人心,当这两位能进到城里见到自己,就已经说明他们被说动了,已经倾向于投靠延寿教。
大厦将倾,大船即将沉没,逃生的人络绎不绝并不稀奇,为了拯救大船奋斗到最后,并愿意与大船一起沉没的人才是罕见。
因此兀里烈根本不开口说话,他已经明白了这两个将领的倾向,懒得和他们耍心眼斗嘴。他就算凭借以前的威望和口头的一些许诺稳住对方,走出这个房间去见了周宇之后,他们也会更清晰地明白现在北原的战略劣势已经很大。
北原剩下的这些堡垒如果守的话,北原要付出的代价很大,因为要受到延寿教的猛攻不说,短时间内也不会有大量能够打赢延寿教的援军抵达。时间并不站在北原这边。
而付出代价的这些人,在付出代价之后却不一定能得到相应的回报。因为北原皇室已经全都在周宇的手里,到时候他们就算奋力抵抗,到时候应该向谁邀功获得奖赏呢?别说什么民族大义,北原建立才多少年?大家不信这个。
而等到北原出一个新皇帝,向对方邀功,又是多久之后,其中有多少不确定性。只要随便想想就觉得前途一片渺茫。
反而如果加入延寿教,把军队、堡垒都转交给周宇,他们直接摇身一变就加入了胜利者的一方,前景豁然开朗。
周宇要对兴汉动手,他们离开了北原,在新朝也照样有建功立业的机会。在北原要打兴汉,加入延寿教不也是打兴汉,除了头顶上的皇帝是个兴汉人之外,也没什么大变化嘛。
兀里烈想的明白,巫马锐和左丘蓬蓬也一样能看得清两条路的前景完全不同。一条充满了黑暗的未知且布满荆棘,一条却是洒满了阳光十分清晰。
他们不是什么英雄人物,没有披荆斩棘的决心。
于是,原本与延寿教对峙的北原胡骑在指挥官的带领下进入投降流程。
有些人不想投降想要离开,但是巫马锐和左丘蓬蓬他们两人不肯,直接让手下动手杀了几个敢提出不投降的军官,不让想要离开的人走,于是再没有人反对。
军队转换阵营从来不是含情脉脉,反而都是充斥着重新整合集体共识的流血死亡。
不管你只是厌倦了战争,想要回到家乡去平静生活,还是另有想法要去投靠其他势力继续抵抗。都不能让你变成别人效仿的对象。
因为只要开了离开的口子,离开的人只会越来越多。这样他们两个降将的实力受损,在新主人这里也会被看轻,会被当做是无能的表现。
北原骑兵们其实也不是很想打。他们那边已经收拢了不少定北城的败军,大家可以从他们的口中得延寿教的真正实力。
在知道了一共十万北原骑兵被延寿教击败后,他们并不觉得就凭他们现如今的实力能做到力挽狂澜。
前线堡垒的北原组织正在崩塌。随着巫马锐和左丘蓬蓬投降延寿教的消息传开,一些不愿意投靠延寿教的北原将领直接在自己驻守的堡垒内抢了一把,然后放火烧了能烧的,直接就往北面撤。
一些人比较犹豫,进退维谷间,等到延寿教受降的人过来劝说,他们虽然都想贪条件,但也都降了。
周宇对所有投降的北原将领公开表示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如果要加入延寿教继续当将领,则必须接受三个条件:
一是学习汉语,如果学不成他就永远只能当副指挥,正指挥的位置会留给别人。
二是交出军队大权,将领只有指挥权,对麾下士兵没有其他管理权,连训练都不允许直接插手。更不用说把金钱、粮秣直接发放到将领的手上,让他给士兵发放金银、吃喝了,那样只会让将领把士兵当私有物,继而产生吃空饷的操作,遗毒无穷。
三是所在家族如果反对延寿教,和延寿教交战,他们必须明确自己的立场,是忠于周宇,而不是当家族当前的时候,就不知道该怎么选。
除了条件,当然周宇也许诺,延寿教骑兵旅旅长的位置有的是,等他们建功之后,还能升迁到师长。如果扩军数量大,也有机会直接领一军,独当一面。
另外就是投降的将领每年赏一万贯,军官赏10贯到1贯,士兵赏100文,并且将连赏10年,作为他们忠诚的报答。
兴汉仅剩的两座堡垒叫永定堡和中兴堡。
作为兴汉最后的两座堡垒,他们这些日子一直紧绷着一根弦,生怕什么时候北原大举进攻,他们会撑不住。
北原对永定堡和中兴堡的进攻很少,一直都是在消耗兴汉从外部不断运送的辎重和兵力。
运送辎重送到两座堡内都要经历激烈厮杀,永定堡和中兴堡有时候还得派人出去接应。
接应成功了,堡内的“人口”增加,大家嘴巴多,吃的东西也多,本来就没办法全送进堡里的辎重又要加速消耗。
两座堡的主官只能节衣缩食,能省则省。反正对方也没有进攻,大家每天少吃一点熬一熬,真到了北原攻城的时候,大家再吃饱了上阵。
因此北原的打援围困,在他们拼命饿肚子的情况下,坚持了很久。
可是坚持到现在,他们真的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原因是兴汉朝廷本来就十分拮据,不断运送粮草辎重到两座堡这里,开支十分大,朝廷上下也是在节衣缩食供给北面。
一开始大家当然把两座城堡当成了救命稻草,全力供给。可是时间一久难免懈怠,而且还把大家物资短缺的锅甩到因为要源源不断供给两座城堡上。
于是有人胆大包天,开始在粮草辎重上偷偷想起了办法。
每一次运送辎重不是都要被北原胡骑拦截抢夺吗?大家好不容易凑出来的东西全被北原人给抢走了,那还不如弄点假的,也能省下来一点。
说干就干,一开始他们还不敢乱来,只是弄了些差的粮草,搭配着好的粮草辎重一起运送,告诉运送物资的人,要是要丢掉辎重车逃走,就丢这一批。
可是打起仗来,谁能保证把差的丢掉好的带走?最终还是把好的和差的一起混杂着带到堡垒里去了。
永定堡和中兴堡的人就算看到了差的粮草,因为怕得罪后方管辎重的官员,只能默不吭声,自己勒紧裤腰带吧。
而这种事利益受损的一方不吭声,那自然只会发展得越来越过分。
从原本还是送差的粮草,到后面直接送不能吃的木屑假装粮食,之间也就间隔了一个月。
见到了利益的蛀虫们是不会收手的,他们把脑袋缩起来耳朵捂起来,觉得这种事是大家一起干的,别人都越做越过分,凭什么让我收手。
只能说蠢到了极限。
可偏偏这些蠢人却真的做到了欺上不瞒下。他们甚至不考虑永定堡和中兴堡里的士兵能不能喝西北风活着,他们反而更希望运送辎重的队伍干脆全军覆没算了,那样的话他们的“所作所为”就成功了,不会被人发现。
至于两座兴汉最后的堡垒会不会陷落,他们只知道到时候肯定有聪明人想办法,他们不担心,大不了带着捞来的钱往南方跑。
只要他能跑掉,就算这里洪水滔天又与他何干?并不妨碍他在南方过好日子。
所以永定堡和中兴堡就这样被坑惨了,大家在见到好不容易送进来的辎重竟然是木屑时,心中冰凉。
不仅将领十分悲凉恼怒,士兵们也群情激愤,恨不得挥师去京城,把这些敢这样害他们的虫豸全家都斩死!
这时候兀里烈一直以来的攻心计发挥了作用,他封锁归封锁,劝降信却是天天都往两座堡垒里面射。
以前将领们捡到劝降信都是不看,当着大家的面烧掉的。后来因为辎重的事情心寒了,终于有人藏匿劝降信阅读观看。
在兀里烈获得古尔车城飞鸽传书的时候,他恰好刚刚收到永定堡和中兴堡将领的投降谈判书信。
当时兀里烈虽然高兴,但心里还考虑过这是永定堡和中兴堡的将领在行使假降的拖延战术。
殊不知北原骑兵们抢到的“假辎重”,其实是“真辎重”。他们根本无法想象兴汉朝廷会给自己驻守堡垒的军队发“木屑”当粮草,一直以为这是兴汉人为了不让粮草被他们抢走而搞的假目标。
如果兀里烈能反应过来兴汉运送的辎重竟然是这种东西,他立刻就能确定这两座堡垒的将领要投降绝对不会是假的。
但是谁也想不到,在这种关键时刻,兀里烈不得不去救首都,然后战败被擒,一切都成空。
反而延寿教这边开始接手之前被北原占领的兴汉堡垒。
同时,等兀里烈回复得到心焦的永定堡和中兴堡,忽然发现北原竟然不进攻了?军队撤离,也不攻击辎重队了,直接放他们进了堡垒。
但是,完整进城的辎重队反而坚定了两座城堡向北原投降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