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这才多大点事，至于你念叨这么久么！”


    猪八戒讪讪说道。


    一个妖精，哪用那么讲究，不过是点吃食，大不了，多赔他一点就是了。


    只是迎上玄奘的目光时，猪八戒又不自在躲避开来。


    这事，确实是他疏忽。


    “你别这么看俺老猪，这不是情非得已么，像其他地方，那从别人地里偷些粮食，蔬菜，就是偷柴火的……


    那不是也有大把的人在！”


    猪八戒弱弱说道，却还是有些不服气。


    别的不说，就高老庄的那些人儿，经过他家地皮，趁着人不注意时，还偷拿些东西呢。


    那苞谷长的正嫩的时候，哪怕有些人自个家种了，晚上不也偷偷跑他家地里，掰些下来偷煮着吃……


    他不也没计较么，怎么到这里就不行了。


    “至于，师傅收了你，就得教你，像你说的，为师也知道些，那些穷苦地，也大有人在，可你跟他们不一样！”


    玄奘语重心长，肃声说道。


    “你是妖身，容易惹人注意，但凡有些地方做得差了，少不了有人要指指点点，这些可以避免的，便没必要授人以柄。”


    看着八戒不以为然的态度，玄奘暗叹一声，知道一时半会，自己这徒儿意识不到其中错处。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为何连一个小小村庄，人都有所划分，有圈子……


    其中自然是有原因的。


    像徒儿说的那种情况，自然是有的，有的也许是窘迫，迫于生计，不得已为之。


    有的纯粹是心性使然，沾染上了爱占便宜的心思。


    用别人家的，自己的便会有盈余，到时又是一点余粮。


    这样的事，并不少见，但这样的人，没人喜欢，哪怕没人当面说，日子久了，却一定可以见人心。


    有谁愿意和这样的人往来？


    “再一个，既然到了人家门口，你们又同为妖族，你和气一点，稍微低个头，口气软些，与他借些食物……


    就算他不给，也能少些冲突，换言之，哪怕打起来，咱们，到时也是占着理的。”


    玄奘耐心言语道。


    “有时候方法对了，许多矛盾也就消于无形了，这几日，这些妖怪施主是怎样一个性子，你也都看到了。


    那日你若是换一个方式，或许现在便是另一种情形！”


    玄奘说得猪八戒有些心虚，一双眸子不敢对视，只能四处乱瞄。


    要说其他妖怪洞，他或许不信，可这个洞，他要是和和气气的来借些吃的，十有八九不会被拒绝。


    毕竟这几日他吃的粮食，就快占一行人当中的一半了。


    那妖怪见他干的活也不少，也没说什么。


    有此念头，心中不禁有些懊恼。


    “为师也不是说要责怪，或者埋怨你，这事，说起来我也有过错，只是希望你以后莫再有此行径。”


    玄奘幽幽说道，有错，咱认错，改过。


    无错，咱也时常反思，自省，总归没有坏处。


    至于这次，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


    这偷拿之罪，要是刑法严厉的地界，少不了要挨些板子，再厉害些，要断手断脚。


    虽然说自己徒弟是妖，不能与人等同。


    且就是在一些地方偷拿了，那些人多半畏威，不敢言语，可要是遇到比八戒厉害的，又霸道的。


    怕是在劫难逃，他没想到，却是在这妖怪洞中，给他敲响了警钟。


    山中的土匪也有好坏，你若是继续当土匪，性子野一些，依然能得到附近村民爱戴。


    可要转变身份，做其他行当，那这性子，必然是要改一点，收一收的。


    否则，除了惹人厌恶，还会被人瞧不起。


    因为有些事，他本就是错的，无可狡辩。


    “事做错了，咱认，为师也认，等此事了，再与此间大王，认认真真道歉，有何惩罚，为师也与你一道背了！”


    玄奘说罢，自己却是有些轻松。


    猪八戒听着自己师傅的言语，忽然间有些沉默，那眼眸低垂，很久没人与他这样说过话，说过道理了。


    导致他都有些恍惚。


    那种熟悉的感觉，又一次萦绕在心头，被师傅教育，跟被媳妇教育，还是有区别的。


    “师傅，这次确实俺老猪欠考虑，有失妥当，那个……俺错了！”


    猪八戒犹豫半晌，硬是将那几个字从喉咙里挤了出来，虽然觉得很失面子，可对自己便宜师傅说。


    总算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猪八戒在地上画着圈圈，心思却没在这上面。


    等了半天，也没听到现在言语，不由得有些垂头丧气，偷偷抬头，去看老和尚的反应。


    没想到玄奘就在这等着他呢。


    此刻目光交汇，玄奘却是温和一笑。


    “为师也错了，虽然收了你们当徒弟，可心里总是有些失了偏颇，这些道理，我早就该与你们说的，别怪师傅！”


    玄奘拍拍猪八戒的肩膀，感叹说道。


    若他收的是人，会这样纵容，会忽视这些细节吗？


    恐怕很难，他只是下意识的就把俩徒弟当作妖，然后忘了跟他们说些该说的道理。


    一路上多是在意他们有没有生祸，打杀无辜生灵。


    他也错了。


    人该教，妖更应该教，不然，那一颗善心，岂不是被他自己辜负。


    这是他的过失。


    猪八戒感觉莫名，只是觉得，这一刻，他好像与这个和尚，亲近了些。


    不再是以往那种便宜师傅的感觉，多了些别的东西在其中。


    “嘿嘿，俺老猪被训了一顿，居然感觉挺开心，这种感觉，是奇怪啊！”


    猪八戒摸着脑袋，有些憨的说道。


    玄奘目光温和，与徒弟说开了，自己眉间的愁意也化开不少，这一关，何尝不是他自己的心关。


    妖徒弟，那也是徒弟。


    是不是妖，不重要，是不是徒弟，很重要……


    又过三日，三日间，玄奘等众，始终听那两个小妖怪行事。


    或于山中拾枯柴，杂物，又于雪中搬运果酿，找些坚果……


    桩桩件件，也许累人，但也充实，那种久违的劳动之后的幸福感，又一次体会到了。


    这日，又被那大王召见。


    洞内，一行人心中惴惴，怀着着的对未知事物的紧张与不安。


    这几日的做活，实在算不上处罚。


    故一群人以为，现在要面临的，才是真正的暴风雨。


    洞内明珠生辉，将四周照的明亮，也有烛火，灯罩，老牛高坐，也少了份悠闲，多了一丝正经。


    洞内大小妖怪齐聚，少有的全部汇聚在一旁。


    乱而有序，各自心有疑惑，却都屏息凝神，全神贯注，等自家大王开口。


    老牛目光从一个个面孔上扫过，最后又回到玄奘身上。


    “小的们，大家都知道，前些日子，咱洞里来了个偷拿东西的猪头，本王怎么处置的，你们也都知晓。


    现在，我就问一句，他们这些日子所做，可还认真，可有偷懒，悔过之心可诚，以及，你们觉得能不能放他们离开？”


    老牛坐正，沉声问道。


    玄奘一行，这些日子做了什么，是个什么境况，他哪知道。


    故这能不能放，还得这些小妖们来决定啊。


    “大王，你问的这是一句吗？”


    光不溜大大的眼睛大大的疑惑，忍不住出声问道。


    这认真是一件事，偷不偷懒又是另一件事，还有悔过……


    好多啊！


    哈哈哈~


    只是话罢，小妖们顿时一阵哄笑，他们也觉得，这不是一件事，不过，好像又是一件事。


    一群孩子站在玄奘身后，脸色各异。


    毕竟七八百个妖精，都在洞里，一眼看去，没被吓晕，已经是他们心脏强大了。


    哪还敢有多余的动作，有的更是连眼睛都不敢睁开，心砰砰直跳，那不是激动的颤动，纯纯是吓的啊！


    “大王，我兄弟俩与他们接触的最多，那猪头偷拿咱的东西，是坏得很，不过大王发现的早，没教他得逞。


    这几天他也算老实，这和尚与其他人，干活这方面，没得说，我觉得要是没啥事，就放他们过去得了！”


    水牛拉着自己兄弟站出来，大声说道。


    他还是尽量不帮这群人说好话，不然的话，这些天，不说这和尚，就是这些人族小屁孩，干的也贼认真。


    大家都看在眼里的。


    一帮人听了，脸上立马一红，便是那些孩子，耳根也禁不住有些发热。


    毕竟这些天，吃得好，睡得好，虽然天天干活，可精气神都好了不止一截。


    那赶路的乏气，也都没了。


    说起来，占便宜的是他们。


    “大王你说的太多，俺就听了个能不能放，俺觉得能！”


    有妖想了想说道。


    “这和尚不错嘞，听他讲经，还有路上那些趣事，我觉得挺好，这要是走了，岂不是少了个热闹的！”


    “咋的，要不你跟他取经得了？”


    “那还是算了，听他说的，我觉得还是这里的日子安逸，那外面的日子，哪是妖过的，惨得很哩。”


    ……


    妖怪们说着说着，便说到其他地方去了，讨论的也不是玄奘能不能离开。


    一时间七嘴八舌，说个不停。


    老牛见状，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便抬了抬手，示意安静。


    洞里霎时间便又只剩下喘气声，玄奘，悟尘，八戒，李虎，吴季，陈易，陈耳，陈山……乃至陈十五，陈十六。


    皆是提了一口气，有些紧张的看向那大王。


    他们能不能离开，这些小妖没有决定权，全看那大王如何决断。


    一切皆在他一念之间。


    焉能不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