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不是什么道不道理规不规矩的事了，山子的情况是很多五马山很多难民的缩影，他们都需要一份能糊口的工作。


    为了稳定，林枫不能利用完了人家就把人家踹了，那种事在外面可以干，对内的话有损他的威望，不利于管理。


    也许有人会说，叫他滚蛋，给他一份补贴养着就是了，反正林枫不缺养三口人的粮。


    但林枫对这方面一直卡得很死，今天开了这个头，以后偷奸耍滑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一想到干不下去了装装可怜就能要到糊口的补贴，谁还愿意卖力气干活啊。


    要说出去拉壮丁，那管理成本其实还更高，因为他们存在不可控的风险。


    林枫优待凤凰村那些老头，已经引起了部分人的不满，打击了建筑队一些人的劳动积极性。


    不少人都在嫉妒那些得到了闲散工作的人，觉得他们不需要做什么事就可以拿到不低的报酬。


    更多的还没有分配到工作的难民则是忧心忡忡，生怕林枫哪天会断他们的粮。


    统治的规则是残酷且违背普世道德的，其中很讽刺的一点就是，千万不能一口气把所有好处都送给下层。


    人吃到了一块糖，便会索要第二块，永远不会满足。


    你一旦舍不得给第三块，他就会眼红你，然后自己来抢。


    第一块糖就是他们的价值锚点，糖的大小分量和纯度，都在考验着上位者的统治能力。


    其实生活中何尝不是这样，多的是索取无度的朋友和亲戚，爱人和孩子有不少也是如此吧。


    山子的问题不再是一个简单的“劳务纠纷”，准确来讲是一个社会问题的缩影。


    站在胡天亮的角度，为了工地的和谐，最好是换掉山子。


    站在山子的角度，他干的好好的，严格按照标准进行工作，突然就丢了饭碗，这事儿冤得能把衙门口的鼓都敲破。


    林枫有的是办法把这件事按下去，但是以后类似的这种事还会不断发生，最好是尽早拿个章程出来。


    照理说，最好的选择是为了集体的利益让山子牺牲一下，再稍微给他点补偿糊弄过去。


    但这又违背了公平的准则。


    说来说去礼仪道德不过就是规训大众的工具，怎么揉捏还是看林枫怎么想。


    林枫抽完一根烟，思索半晌后对着胡天亮说道：“先给他放假，工资照发，回头让人好好安抚一下，这事儿回头再说。”


    胡天亮点点头，出门去办。


    一旁的刘涵叹了口气，他算是知道林枫为什么不爱到下面来了。


    来了，有些事儿就没法装看不见了。


    事情放到你脸上了，你要怎么处理呢，是无视个体的遭遇让他去做集体的牺牲品，还是去追求真正的公平牺牲集体利益满足他呢？


    山子的事是小事，真正让人头疼的是这件事背后折射出来的一系列的问题，这是意识形态的碰撞，足以颠覆一个王朝的大问题。


    林枫在办公室坐了一会儿才出去，此时山子已经被一群人围着劝了半天，态度不再像先前那样激动，语气缓和了不少，只是眉头还是皱着的。


    林枫和山子聊了几句略微安抚一下后便离开。


    刘涵无意间又学到了一招，有啥事儿先晾一会儿，让手下先把对方的情绪稳定下来再出面，免得自己直接出面引发一系列的尴尬。


    刘涵突然觉得还是在外面的时候舒服，看不爽了直接干，哪来这么多屁话。


    他要是山子，就拿枪打爆胡天亮的狗头，他要是胡天亮，就打爆山子的狗头，就这么简单！


    这可是末世，谁他妈跟你讲道理。


    但他也知道，这种肆意妄为的大胆想法只能在外面用。


    林枫要是只想快活几年及时行乐，这种问题随便糊弄就行，出现反对的声音直接暴力镇压，反正整个五马山就他拳头最大，看谁不爽直接干掉。


    但团队要想做大，要想长治久安，内部就必须得有规矩。


    刘涵开始讨厌长大了，当大人真累，当大人物更累。


    实际上此时的林枫也有点烦躁，他也萌生了重走回头路掏枪就干没有利用价值就直接踹掉的老办法。


    人活着，求的就是一个快活。


    但理智很快战胜了冲动，暴君都不长命，他还是想多活几年。


    时间临近中午，食堂也开始放饭，居民们各自拎着饭盒排起了长队。


    食堂就是二层的一个大房间，根本没修建完成，跟工地露天厨房一样。


    队伍一共分了三条，建筑队吃得最好，其次是普通工作人员，最次的就是啥活也没干接受最低“生活补助”的一帮闲人。


    实际上还有一帮人，那就是防卫团，他们享受最好的伙食，不在这里吃饭而已。


    至于那些中层以上的人，其实大部分都在旅馆吃饭，那边开小灶，饭菜花样比食堂好多了。


    哪里都有阶级划分，免不了的。


    排队打饭的人见到林枫来了，立马客气的开始打招呼。


    林枫点头致意，直接走到装着食物的菜盆前看他们打饭。


    建筑工人的午饭是一份炖肉，一份泡菜，一份土豆，米饭随便打，吃多少看你自己肚量。


    这算是对超高劳动强度的补偿，林枫虽然疯狂让牛干活，但还是舍得给草给牛吃的。


    菜做得一般，但是胜在分量大，不少工人都养出了膘。


    相比之下，其他两条队伍的菜色就差了很多，分量也小，毕竟他们没什么体力消耗。


    不少人都朝建筑队这边投来羡慕的眼光，可惜这种牛马活很多人干不了，也没法干。


    林枫看完两个工人打菜，用力敲了敲桌板，对着打菜大妈说道：“这么喜欢颠勺怎么不去当厨师？”


    大妈干笑一下：“老板，后头还有好多人呢，打多了不够吃。”


    “建筑队现在什么伙食标准？”林枫问道。


    “一天半斤肉，三两蔬菜，主食不限量，配菜看情况。”


    林枫拿过一个工人的饭盒，看了看里面的菜码后丢在桌上，怒声说道：“叫负责人给老子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