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烈日高悬于顶,这天南地界更显炎热。
王不移站在车顶,挺着他那浑圆的肚子,只片刻就已汗流浃背,却仍然神采飞扬。他的目的已经达到。
随着他的话语,在场众人议论纷纷。
“哎呀,只怕是冒充的吧。”
“哪有人敢冒充剑圣一脉。”
“但我听说独孤府一脉单传,也就只有剑圣他老人家和那个三十有九的世子。”
“我看着紫衣小子年纪也对不上啊。”
“他还没有剑!”
“那只怕就是个独孤府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连学剑的资格都没有。”
议论的人胆子慢慢变大,更有些身份不低的笑出声来。
凌天站在车顶,有些尴尬,仍旧在强撑。
“喂,喂,你看他耳朵都红了。”
“死要面子,活受罪哟。”
一名坐在马车中的白发老者本想打个圆场,此时也再次坐回车内,暗自叹息:“现在的江湖人,有点关系就想着让整个江湖都知道,人心不古,人心不古。”
一名身穿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与老者同坐一车,轻声笑道:“那紫衣少年白瞎了一副俊美皮囊,不曾想是个绣花枕头。”
老者微微摇头,闭上眼睛竟是不想再管。
凌天耳朵上的红色已经爬上脸庞,就这么红着脸大声说道:“我,我乃剑...”
他的话没说完,一旁就有人抢过话语:“我认识他。”
说话的是一名鬓角已生华发的男子,一身镖师打扮,越过人群缓缓走来,“他乃剑池中人。”
“这打扮是...”
“天罡镖局!”
听到被人道破身份,镖师打扮的男子颔首微笑,向着众人拱手道:“某乃天罡镖局袁正风,走镖路过此地,不曾想看了场热闹。”
天罡镖局是这中原大地首屈一指的镖号,总镖头袁定安凭借着一手七十二路天罡刀在江湖上闯下赫赫威名,人送外号神镖。
而江湖上口口相传的却是他正直的作风,受他的影响门下镖师也都是作风正直之人,而这袁正风也姓袁,想必与总镖头有些关系。
王不移抬起袖口擦拭掉脸上汗水,笑眯眯地说道:“原来是天罡镖局的朋友,家父可是神镖袁定安?”
“正是。”
“袁兄此意何为?”王不移仍旧在笑着,一脸肥肉随着他的笑容而抖动。
袁正风微微瞟了一眼仍旧站在马车顶端的那名紫衣少年,暗自叹了口气,说道:“家父与那剑池有旧,而如今剑池只剩下这少年一人,还请诸位卖某一个面子。此次本就是个小误会,不若就此揭过。”
“袁兄都发话了,王某不才,自当同意,不若袁兄与我等一同去那南山别苑共饮一杯可好?”
王不移一语话毕,围着凌天的那群侍卫又走掉一大半,剩下的那些也被各自的主人叫了回去。
一场无端争斗终于结束,袁正风再次抱拳,“袁某在此谢过诸位,只是在下还有要务在身,就不陪诸位游玩了,待到诸位闲暇之余,去那洛阳,袁某一定与诸位不醉不归。”
眼见有天罡镖局出面,再加上姑苏独孤与剑池的声望,这场架自然也就打不起来,路边围观的人群最早开始离开,此时烈日当空,那群没有资格去往南山别院的只能早点寻个阴凉处歇息。
剑池虽然早已覆灭,但是剑池先辈创下的威名仍在,王不移在听到剑池之名的时候,就已经想着让自己手下撤回,恰逢那袁正风出来打了个圆场,现在更是皆大欢喜。
在几名仆从的帮助下,王不移艰难地从车顶爬下,肥胖的身躯坐回车内,接连喝掉几杯冰镇的果酒,才缓过劲来,开口吩咐道:“让路吧。”
有着王家车队的牵头,很快驿道上就清理出一条窄道。
凌天松了口气,翻下马车,小跑着来到那群镖师落脚的茶铺,笑盈盈地说道:“感谢袁兄出面斡旋。”
此处茶铺镖师众多,却无一人理睬这个一袭紫衣的贵公子。
那袁正风也只是瞟了一眼一旁俯身行礼的紫衣少年,等到手中凉茶喝尽才缓缓开口:“好自为之。”
一句话说完也不再理会。
凌天有些尴尬,快步走到茶铺老板身边,掏出一锭银子:“天罡镖局的茶水钱由我请了。”
“不必。”袁正风说着话,手中一锭银子就已飞到茶铺老板的手中。
“那在下就告辞了。”凌天仍旧在微笑,再度行了个礼。
“不送。”袁正风只是微微点头。
一袭紫衣缓缓走向马车,身后的镖师们仍旧在大声谈笑。
“这剑池看来是...”
“少说点。”
阳光正好,风景绝佳,一袭紫衣却有些落寞。
阿大快步走来,小声说道:“凌公子,为何...”
凌天抬手打断对方话语,“无妨。”
驿道中间留出的小路并不能让马车通行,阿大有些困扰,再次回身询问:“公子,是否让对方再将车队挪开些?”
好事的王家侍卫发出嘲笑声,“我们这边人多,已经尽量让开了,不如你们走着去?”
这侍卫胆敢如此说话当然是受到那王不移的指使。
阿大满面怒火,就欲与对方争辩。
凌天却是一脸淡然,“那就走着去吧。”
“公子,这...”
凌天没有理会,一袭紫衣早已向着对方让开的小路而去。
“还给你。”路过王不移那辆马车之时,车内传来一声轻笑,那枚麒麟卫令牌被随手扔出。
凌天没有理会,顺手将令牌揽回,脚步没有停下。
“将你们那辆马车移开。”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嗓子,众人接连附和。
“对啊,别挡路。”
阿大面无表情地走到路中间那辆虽然满是风尘却仍显豪华的马车,沉默着解下套着马匹的笼头,而后飞起一脚,那辆分量不轻的马车飞向一旁大树,撞了个粉碎。
做完这一切的阿大没有再管那两匹马,孤身向着早已走远的一袭紫衣追去,身后只留下人群的嘲笑声。
这一日,满城皆知那剑池遗孤徒步入城,也知道了那紫衣少年是个不学无术的绣花枕头,纷纷引为笑谈,接连数日都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有些江湖中的老人发出感叹:“剑池无望,剑池无望。”
而作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凌天,此时正抬头仰望着高大的城门,满脸带笑。
君子不器,藏拙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