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无垠的黑暗。
陈三山看不清楚,只能看见藏在黑暗中的那双眼睛。眼睛很亮,亮得有些刺眼,带着一抹诡异的绿色,犹如在黑暗中亮起的两盏鬼火。
这无垠的黑暗也许只有凌天能够看清,他却不敢回头,那醉汉无头的身体早已穿过墙上的大洞。
那个洞并不大,醉汉就算失去头颅都还要俯身才能穿过。
就在醉汉俯身的同时,凌天看见了此生难忘的景象,从脖颈的断裂处看见的并不是红色的血管内脏,而是一团团黑色的筋节,相互纠缠,不停蠕动。
凌天此刻恨不得自己没有这双夜眼,但他却不能闭眼,就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因为那无头的醉汉再次扑了上来。
手掌再次碰撞,凌天踏脚的土地龟裂出无数蛛网般的细纹,慢慢扩散。
醉汉没有停手,一掌接着一掌,每一掌击出都带着惊人的气浪。
凌天自然不会收手,也是出掌不停。之前早就看见过对方关节的能够诡异扭动,他此刻并没有用出擒拿手。
这一切的发生只在须臾之间,黑暗中的人影终于走了出来。
那人冷着一张脸,手拿一杆判官笔,正是之前与唐无欢一同行动的那名男子。
随着这名男子的出现,无头的醉汉再生变化,体表那些黑色的纹路迅速开始扩散,脖颈断裂处涌出无数黑色的筋节,蠕动间早已超出了脖颈,瞬间像是无数条小蛇团成一团。
无头的大汉凭空长出了一个没有五官的脑袋,力量瞬间又变大不少。
凌天应对的越发吃力,但他一步未退,脚下青石板铺就的地面早已经碎裂成无数小块。他一跺脚,碎石腾空而起。
那些石子仍在空中,就被他用唐门手法打出,目标却是判官笔男人。
与此同时,陈三山主动后撤一步,接下醉汉双掌。
两人无声间转换了方位,惊人的默契让他们此次换手并未出现差错。
判官笔男人手中那只笔幻化出无数道虚影,肉眼难以看见的碎石被他用笔尖一一点落在地。
做完这一切的判官笔男人一挥手,早已通体漆黑的无头醉汉停下动作。
判官笔男人面无表情地说道:“凌公子,又见面了。”
语气轻松,仿佛多年未见的好友再度重逢一般。
凌天哪里会去理会,趁此空隙,一双细长的眸子观察着四周,心中暗自感叹,“这人来了,只怕唐无欢他们也在附近。”
月光照耀人间,洒下一片阴影,这些看不见的阴影拐角处,好像隐藏着巨大的阴谋,稍不注意就会有致命的暗器袭来。
得到喘息,陈三山紧盯醉汉新长出来的黑色脑袋,思索片刻,向着判官笔男人沉声道:“湘西控尸术,你是冷家人?”
被道破身份,判官笔男人并无反应,就如自己的姓氏一般,依旧冷着一张脸。
湘西赶尸独树一帜,并不属于江湖势力,更多的像是一种巫术。由于离着巴蜀之地并不远,凌天多少也知道一些。
数百年前,唐门鼎盛之时,看不惯湘西赶尸术,称其为邪门歪道,那一代的唐门家主发出江湖令,势必要将赶尸术彻底根除。
江湖中人纷纷响应,在付出惨痛代价后,赶尸术渐渐失传,唯有冷家一脉成功逃离,退到武陵山脉,避世不出。
完成如此壮举的唐门家主,在回到唐门之后,没有过多少时日就暴毙身亡,尸体更是在下葬那日不翼而飞。
这一切只有唐门中人知晓,作为唐门唯一外姓弟子,凌天自然是知道的。此时听到陈三山道出对方身份,不由多看了那判官笔男子几眼。
判官笔男子也不进攻,反而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控制的那具尸体,“我这好不容易研究出来的铁尸,被你们两给糟蹋成这个样子。”
他这句话说完,依旧冷着一张脸,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凌天二人,目光一直放在那具尸体上。
“哎,小铁啊,小铁,你命真苦。”判官笔男子又对着尸体说了一句。
本来呆立原地的尸体,听到小铁二字,瞬间动了,一双手成爪状,迅疾无比地插向身前二人的胸口。
知道对方是冷家人后,陈三山一直留意着古怪的尸体。此刻那尸体刚动,他就一跃而起,不仅躲过对方势大力沉的一爪,更顺势来到尸体背后,贴地回身一个扫腿,扫在那尸体的脚踝。
凌天反应也不慢,凭借着自己特殊的手掌,硬撼对方递来的爪子,相撞之时顺势变招,终究还是使出了七十二路小擒拿手。
电光火石之间,他双手分别抓住尸体手腕与肘部关节,猛地一扯。而陈三山的扫腿也是在此时踢出的,两人用的力道相反。
在那沉重的尸体失去平衡,倒在地上之时,凌天往相反方向的一扯之力,借助着惯性将尸体右臂以手肘关节为分界点扯了下来。
尸体的小臂刚一入手,凌天瞬间丢开,但还是晚了一步,从手肘断裂处涌出的黑色筋节瞬间爬上他手指。
晶莹的手掌变得漆黑一片,那些仍旧在蠕动的筋节想要钻进皮肤,却因为这双手掌有些特殊而没能成功。
凌天挥手一甩,手掌上漆黑的筋节凌空而去,速度与暗器无异。
筋节落地的地方恰巧在那断肢旁边,蠕动中好像嗅到了血肉的味道,黑色的筋节瞬间就钻进断肢之中。
陈三山将尸体踢倒在地,也不恋战,抽身而退,人在空中顺势扯了凌天一把。
二人一瞬间跃出几丈,眼看就要消失在黑暗中。
冷姓男子手持判官笔一个起落,来到倒在地上的尸体旁边,他并没有去追逃跑的两人,而是眼神关切地看着地上残缺的尸体。
在他眼中,活人哪有死人重要。
眼看身后无人追来,陈三山松了口气,感叹道:“今夜又来了个冷家人,这勾栏之中恐怕藏着不少龙,卧着不少虎啊。”
凌天苦笑道:“我还真知道一个,唐无欢。”
陈三山皱起眉,沉声道:“是那唐门叛徒?”
没有说话,凌天只是点头。
“好在陈爷我,还有后手。”陈三山一句话说完,豪迈地大笑起来。
在他的带领下,凌天向着西城区城门而去。随着他们的脚步,城头上的一支支火把逐渐浮现在眼前。
抬眼望去,伴随着将明的天光,一时间让人分不出是火光还是曙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