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光芒迅疾而寒冷。
世间能有如此锋芒之物,当然只有长剑。屋内用剑高手不少,随身配剑的却只有一个。
要是在其他地方,凌天警惕之下,也是能够躲过这道剑锋的。
但在此时此刻,他绝不会料到王猛会递出这一剑。
此前在城墙下的那一战,凌天就已经注意到王猛露出的本性,明明能杀掉唐无欢,却放弃了那一剑,显然是个惜命之人。
在知晓对方是王家堡之人后,凌天就多有提防,但是百密一疏,他想不到在如此情况,王猛会出剑。
“这间屋子皆是高手,他王猛刺出此剑,就算能够杀掉我,他也是万万活不了的。”
一个人的念头相当短,这也是凌天最后的念头。
长剑很快,已经刺进他左边胸膛,就因为长剑很快,他没有感觉到痛苦。
黑暗,无尽的黑暗,凌天向后倒去。
离着最近的是唐青竹,这个少女此时已经失了分寸,第一反应是扑向凌天摔倒的身躯。
也正因为如此,给了王猛抽剑撤退的机会。
王猛抽出长剑,没有去确认对方死活,因为被自己一剑刺入左边胸膛的人,还从未有活下来的,方才角度不够,他并不能刺到咽喉,也来不及补上一剑。
他还想尽力活下来,所以他选择逃跑。
独孤剑反应很快,却没有去追凶手,第一时间来到凌天身旁,出手如电,点住心口几处大穴,按住那处仍旧在淌血的伤口。
谢不凡在王猛抽剑的同时就抽身后退,来到窗口,提前一步挡住窗口退路。
王猛选择的最佳逃离路线被人挡住,一咬牙只能跑向门外,挥剑逼退门口两名峨眉弟子,他隐藏多年的剑法施展开来,凌厉无比,片刻就已经来到楼梯口。
下面就是生还的希望,一个如此惜命之人,绝不会错过,但他忘了一人。
独孤剑没有去追,只因为有潇湘子的存在。
一支筷子插入王猛咽喉之时,他才刚刚踏下楼梯一步。
粉色衣袖轻扬,抽身而退,将喉头插入筷子之人留在原地。
陈三山此时才姗姗来迟,方才王猛悍然出手,让这个久经江湖的神捕也震惊不已,等他回过神,王猛早已逃了出去。
为了避嫌,陈三山并没有靠近凌天,而是选择去追王猛,等到他追逐过来,就看到王猛徒留原地的身影,和一袭迎面而来的粉衣。
陈三山僵立当场,破过无数大案的脑子,一片空白。
潇湘子经过这名神捕之时,微微停顿,开口叹道:“人死为大。”
一袭粉衣瞬间消失在拐角。
陈三山松了口气,快步来到王猛身旁。
庆丰楼此时炸开了锅,却无人敢上前,因为杀人者乃是峨眉粉衣郎。
这也给了陈三山最后与王猛相处的机会。
一个人喉头插入这么一支筷子,当然是活不成的,但以潇湘子的功力,悍然出手,迅疾无比,却也因此给对方多留了一口气。
不仅如此,王猛此刻竟然还能发声,一个人的精神总是能带来奇迹。
“老,老大。”王猛声音低哑,如同漏风的破鼓。
“你为何如此。”陈三山眼中带泪,不仅仅是因为眼前之人十几年过来早已成为他的朋友,更是因为房中不知生死的那人也是他朋友。
“你,你知道的,我姓王。”王猛说完最后一句话,眼中带着对生的渴望,却再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他还没有立刻死去,眼前早已一片黑暗,他伸出手却什么都没摸到,大小便已经失禁,他终于倒了下去,却好像被人扶住,而后才轻轻倒在地上。
他仍旧没有死去,一个人将死而未死,不也是一件残忍的事情,他身体开始抽搐。
这也是潇湘子最后的残忍,那一筷子徒留对方短暂生命,还用上特殊手法让其能够言语,这是独属于粉衣郎的残忍。
一个人能够说话,就会重新燃起对生的希望。
王猛此时很想活,却也很想死。
眼泪鼻涕与口水夹杂着血液从五官中涌出,他不再想活,却也偏偏死不掉。
他抽搐得更加厉害,手掌胡乱挥舞,眼前却什么都看不见。
筷子离开了喉头,他终于能死了,抽搐的身体渐渐停止。
手上捏着一截带血的筷子,这个经历过无数江湖事的神捕缓缓走回五层,身体慢慢佝偻下去,“呵,王家,又是王家。”
房内,唐青竹不再哭泣,抱在怀中的那具身体渐渐变冷。
独孤剑抬起满是鲜血的手掌,那道剑痕不再淌血。
看着粉衣郎询问的目光,独孤剑缓缓摇头。
左边是心房,心脏被刺穿,就算止住伤口鲜血,那也是活不了的。
谢不凡仍旧不敢相信,想要靠近,却被一只满是鲜血的手掌拦住。
“你们都出去,我和潇湘子留下。”独孤剑语气低沉。
“不,我不走。”唐青竹仍旧抱着那具冷掉的身体,语气却很平静。
“青竹,听话。”潇湘子话语中带着罕见的温柔。
唐青竹抬起头,她没有眼泪,只因为泪已流干。
她倔强地想要继续开口,却被一巴掌打断。
独孤剑带血的巴掌打到少女脸上,厉声道:“要你出去,快滚!”
谢不凡赶紧上前,扒开少女的手指,将其拖了出去。
这一巴掌过后,唐青竹失魂落魄,没有反抗。独自坐在屋外地上,脸上仍旧残留一道鲜红的掌印。
房门很快被人从内关上,谢不凡等在门口,没有跟另一个同样在门口等待的男人说话,他知道刺杀凌天之人是这个男人的同伴。
陈三山此时被一众峨眉弟子围在中间,没有任何反应。
另一间屋子的田不苦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早已被五花大绑起来,口中不知塞着哪位峨眉弟子脚下的袜子。
早已过了小半个时辰,无人敢进去打扰。
庆丰楼出了这么大的事,老板怎能不露面,这个一脸和气的男人早已等在房门外。
房门突然打开,潇湘子出现在门口,冷声道:“哪位是老板?”
“我,我是。”庆丰楼老板弯着腰,小心翼翼地回答。
“此地最好的棺材铺你可知晓?”事态紧急,潇湘子话语难免多了些。
“我知道,在那...”
“不必告诉我,你去抬两副棺材来,其中一副要最好的。”
“这,好棺材都是要提前预定的。”
独孤剑的声音从屋内传来,颇有些不耐烦:“不能没有,抢也要抢来。”
两个人,两副棺材,人死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