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脚步声在青石板街道上回荡,道路两旁的店铺房门紧闭,街边的摊位也被人收起,五羊城原本繁华的街道,一片萧条。
一支队伍从街角缓缓走来,每踏出一步之前那种沉重的脚步声就会响起。
队伍排头只有六人,扛着沉重的棺椁,脚步缓慢。六人全部身着王家堡制式黑衣,显然是王家堡之人,他们抬着的棺椁自然装的就是王猛。
天南王家在五羊城俨然一副土皇帝做派,庆丰楼发生如此大事当然瞒不过他们,第一时间王家堡就派人送来两幅棺椁。
当时,没能买到上好棺椁,庆丰楼老板命悬一线,潇湘子的长剑离着他喉咙只有一寸,王家堡遣人抬来的两幅棺椁,无形中救了他一命。
庆丰楼老板感恩戴德,一路送到大门口才停下脚步。
走在队伍最后的是一身粉衣的潇湘子,他回头看了一眼庆丰楼的烫金招牌,顺便看向站在门下的那个老板。
队伍早已走远,庆丰楼老板依旧站在门下,冷汗浸湿衣衫,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粉衣郎最后的眼神,如同看着一个死人。
老板已经下定决心,今日就开始筹备庆丰楼的转让手续,他要离开五羊城,离开这天南,越远越好。
王家堡众人放下棺椁径直离开,只余六人,也就是此刻排头抬棺的六人,他们差一点被暴怒的唐青竹杀害,此时走在街上却依旧面无表情,他们本就是王家堡培养的死士。
这六人后方不远处,跟着另一只队伍,独孤剑一身紫衣走在最前方,身旁跟着面无表情的唐青竹,谢不凡离着唐青竹也不远。
由八人抬着棺椁走在队伍最中间,除了为首之人一身黑衣,其余七人皆是深紫色的姑苏独孤府装扮,身边拱卫的十几名佩剑男子也皆是紫衣劲装。
潇湘子和他的峨眉派弟子走在队伍最后,人人沉默,女子的俏脸上带着如同掌门一般的冰冷。
这棺椁做工精美,分量不轻,更有淡淡的木质香味传出,通体为金丝楠木打造,里外三层皆雕刻有精美的花纹,显然出自名家之手。
在场众人却无人会去欣赏,只因为此物代表着死亡。
日暮低垂,在街道上洒下一片阴影。
随着众人的脚步,这阴影逐渐蔓延,渐渐地已经接近东城区。
隔着老远就能看见东城区牌楼之下站着一群衙役。
为首一人正是宋义,那张五官有些分开的脸纠结在一起,好似离得近了些。
有人挡路,队伍依旧没有停下,王家堡六人缓缓靠近,衙役队伍在宋义的挥手之下分开两排,等到王家堡六人抬棺而入,队伍又自行合拢。
后面的队伍已经到了,宋义没有让路,微笑拱手:“独孤剑,能否借一步说话。”
没有接话,独孤剑只是向前一步,身后众人也一同向前。
于是,衙役队伍自行后退一步,独孤剑一行再进,衙役又退。
宋义身旁那名留着两撇小胡子的师爷忍不住上前,朗声道:“你姑苏独孤胆敢公然违抗朝廷!”
回答他的是一巴掌,独孤剑紫衣飘扬瞬间贴身而上,轻轻一挥手,这名武功不俗的师爷就被抽飞出去。
斜下闪出一道刀光,独孤剑抽身后退,眯着眼睛。
悍然出刀的正是之前在王家堡被陈三山数次灌入迷药的那名捕头,他没有说话,只是护在宋义身前。
衙役队伍不再后退,抬棺的队伍因为独孤剑的后撤陷入短暂的停滞。
只一刀,独孤剑就看出那名捕头武艺不俗,并不是寻常人。
“那又如何。”独孤剑轻笑一声,“阿二,借剑一用。”
一旁大院高墙之上突然出现一道黑影,身后背着四把长剑,腰中还插着三把,这人年岁看着不大,声音却很低沉:“老大,接剑。”
阿二抛出的是腰中一柄,通体雪白,剑柄之上内镶一枚明珠,显然不是凡品。
长剑仍在空中,捕头一步踏出就欲先下手为强。
宋义出手阻拦,开口说道:“独孤兄不如听我一言。”
长剑入手,独孤剑气势陡然攀升,周围空间瞬间凝滞,以他所站之地为分界,身后众人安然无恙,身前那些人却全都在森森剑气中。
长剑出鞘一分,衙役队伍弯腰一分,独孤剑踏出一步,长剑出鞘一寸。
对面的衙役不得不退,保持如此距离都已被周遭的剑意压得喘不过气,独孤剑身边的剑意肯定是更加厚重。
捕头不想退,却被宋义拉着不停后退。
将身旁捕头的长刀强行插回刀鞘,宋义无奈摆手,身后衙役分开两边。
抬棺的队伍脚步不变,缓缓前行。
两旁衙役刚刚放松的身体再度绷紧,无数目光停留在那只握剑的手上。
看着经过身前的紫衣剑客,宋义忍不住开口,“还请独孤兄以大局为重。”
独孤剑听闻嗤笑一声,插回剑鞘的长剑再度出鞘一寸。
两旁的衙役瞬间东倒西歪,摊在地上,唯有捕头和宋义仍旧能够站立。
沉重的脚步声接连响起,抬棺队伍扬长而去。
“跟着。”宋义大手一挥,两边衙役艰难起身,向着前方追去。
没走两步,衙役队伍被迫停下。
东城区宽阔的街道上,潇湘子当街而立,身后跟着一名女子,怀中抱剑,虽然也是一身粉衣,但与峨眉弟子那身粉色装扮有些不同。
这女子面容清冷,与身前潇湘子如出一辙,怀抱长剑通体灰色,并无点缀,剑柄也只是随意地用些布条缠住,充当裹手。
此剑并不是潇湘子时常背在身后的那柄峨眉掌门之剑,但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把剑才是他原本的佩剑。
宋义刚迈出半步,身体突然停止,四周瞬间变冷,如坠冰窟,连带着那名捕头也不得不停下脚步,身后那些停留在原地的衙役反倒没有什么事情。
“再跟来,我就出剑。”
潇湘子撂下一句话,转身就走,那名持剑女子紧跟在后,两人身影几个闪烁消失不见。
“大人,追吗?”捕头凝视着前方。
“回吧。”
一众衙役如释重负,没有一丝犹豫,向着衙门的方向跑去,害怕身后的大人改变主意。
宋义停在原地,五官很宽的脸上出现一丝狰狞:“峨眉,好一个峨眉。”
看着身旁的捕头,宋义再次开口:“你说这江湖,剑客是不是太多了些。”
夕阳西下,大地上每一件事物的阴影都被拉得狭长,渐渐连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