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剑光,极细、极长也极快,将王家堡队伍撕开一个口子,直奔王三叔而去。
江湖中成名已久的剑客,往往都有自己独特的风格,这一剑刺出,外堡原本还不认识那粉衣郎的江湖人,此刻都已经知晓这剑客身份。
峨眉粉衣郎,杀力之大,江湖罕有。
除开一瞬间没能反应过来的人,外堡那群江湖人纷纷避让,只害怕自己跑得不够快,沾到那抹灰色剑光。
如此一来,长剑畅通无阻,瞬间来到王三叔身后。
这名金枪客只觉得剑光如此熟悉,心中大惊,此前只顾着应付独孤剑,却没能注意到峨眉粉衣郎的到来,等到对方突然出剑,已经来不及。
更要命的是,独孤剑肩膀肌肉用力,卡住那杆金色长枪的枪尖。
之前并不想杀掉王三叔,只是因为钦佩他的为人,此刻早已动手,独孤剑自然不会留手。
两个相识多年的老友,又皆是剑客,无比默契。
王三叔此刻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弃枪,要么死。
面对峨眉粉衣郎还敢主动放弃自己的兵器,也只有死路一条,那么摆在他面前的也许只有死。
修习枪法多年,王三叔艺高人胆大,竟是硬生生找到第三条路。
他握枪的手松开一只,另一只手握着枪杆向前滑动,枪尾高高扬起,竟是想用长枪尾端阻拦那柄剑。
灰光消逝,一袭粉衣再度出现,灰色的剑锋真的被对方枪尾挡住。
金枪通体鎏金显然不是凡品,潇湘子这柄灰色的剑却只是一块凡铁,二者相撞,长剑剑身弯曲少许。这柄凡铁要是在他人手中,只怕会就此折断,但此刻握着它的是峨眉粉衣郎。
潇湘子神情未变,依旧很冷,一抖手腕舞出一朵剑花,灰色的长剑一个抖动,错开枪尾,顺着枪身削向握枪的那只手。
王三叔之前一直面向着独孤剑,就算以枪尾阻挡灰色剑锋之时也没转过身。此时却不得不转身,他换手握枪,猛地转身,借助着转身的力量,终于拔出枪头,也躲过削向手腕的那一剑。
潇湘子削手那一招本就是虚招,等的就是对方转身,灰色长剑前一刹那还在金色枪身之上,此时却已经来到对方脖颈,出手之快,难以看清。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长兵器被近身也就失去了优势,王三叔回天乏术,只能眼睁睁看着灰色剑锋点上自己咽喉。
“收剑。”声音苍老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回荡在夜空中。
王三叔认得这个声音,却依旧觉得为时已晚,看着如同毒蛇吐信的灰色剑尖,他闭上眼睛。想象中死亡的冰冷并没有到来,潇湘子不知何时抽身后退。
捡回一条命,王三叔并没有过多的庆幸,反而在疑惑那名以杀力名冠江湖的峨眉粉衣郎为何会退。
他不是剑客,当然不知道,也许场中大部分用剑之人也是一头雾水。
独独只有两人,在那声音传来之时,感受最为明显。
独孤剑与潇湘子此刻仍旧没能回过神来,在他们的眼中,这夜幕亮得如同白昼,密密麻麻白光闪烁的全都是剑。
剑气、剑意、剑诀,他们从小到大所有经历过的有关于剑的事物都在眼前如同走马灯一般闪过。
苍老的声音已经消失,场中却无一人敢动。
王家堡内城这座趴着巨龙的城门缓缓打开,一个身影慢慢走出,紫衣白发。
城门是那么大,身影在其中显得有些渺小,但在城外众人的眼中,这名紫衣白发的老者比身后城墙还要高大。
他的步子并不大,一步一步地向着城外的人走来。
无人敢动,只能等待。
老者自然是剑圣,他没有配剑,也许早有好些年没有配剑了。白发依旧一丝不苟,梳向脑后,紫衣依然华贵,原先挂剑的地方挂着一块羊脂白玉,没有雕刻花纹,通体光滑如初。
这一切与九年前是多么的相似,只是那个少年再也看不到了。
剑圣没有用任何轻功,就像一个普通人一样,一步一步的走着,经过的人群丝毫不敢怠慢,躬身行礼,自动分开。
所有人都在等待,就算是在此前争斗中受伤的人,也压抑住自己因为疼痛想要喊叫的欲望,他们都在等着剑圣先开口。
紫衣白发的老人并没有开口,随着人群分开,他已经看见被自家护卫紧紧守在中间的那口金丝楠木的棺椁。
老人缓缓站定,除了抬棺的八人,其余独孤府所属皆单腿跪地,声音如同从一个人口中发出:“家主。”
“起吧。”剑圣轻吐两字,来到棺椁前方。
他只是略微瞟了一眼身穿麒麟卫黑衣的陈三山,就将目光移向那口棺椁。
良久的沉默,老人眼神未变,没有眼泪,只是脸上的皱纹好像深了一些,老人更加老了,他连伸手抚摸棺椁的勇气都已失去。
潇湘子身后那群峨眉派女弟子虽然躬着身,却还是在偷偷打量那个离着不远的老人,有些胆子大的多看了几眼,怎么都不能将这个老人与那个在江湖中留下无数传说的剑圣联系在一起。
老人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人,但是等他开口说话,就又成了那个剑圣:“独孤剑!”
“在!”独孤剑将唐青竹交予潇湘子照顾,不敢耽搁,立马跪在老人身前。
“凌儿可是在你眼前出的事?”
“是,父亲。”
“你还有脸叫我父亲?”
独孤剑双腿跪地,沉默不语。
天空中落起细雨,洋洋洒洒,浸湿人间。
身处细雨之中,独孤剑的感受却与他人不同,在剑圣的目光下,那些加身的雨点如同一柄柄利剑,冲刷着他的身体。
在场只有一人察觉到异样,潇湘子将唐青竹交予身旁弟子照顾,快步赶来,此时情况紧急,耽误不得。
独孤剑身处的那一片雨幕极为特殊,每一秒身处其中都是在洗髓伐骨,潇湘子此时也踏入那一片雨幕,开口道:“还请剑圣前辈手下留情,逝者已矣。”
“嗯?”剑圣目光如炬,看向这胆大包天的粉衣郎。
雨幕更加厚重,粉衣郎站立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