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闪烁不定,漆黑夜幕中只能看见人影攒动。
渐渐地,天际却亮了起来,好似飞舞的鲜血,争斗间人们呼出的气息也变得炙热,王家外堡燃起熊熊烈焰。
不管是谁放的火,显然早有准备,只片刻就已经抑制不住。
外堡那些投靠王家堡的江湖人在哪?是否早已葬身火海?
没人知道,也没有人去关心,他们关心的只有一件事,尽量砍死阻挡在眼前的敌人。
无情烈焰吞噬着一切。火焰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只用点点星火就能依靠吞噬其他东西逐渐变得壮大,它们吞噬房屋、衣物、活人,就连空中的风都是它们的帮凶。
人岂不也是一样,聚沙成塔,川汇成海,个体因为同一个愿景汇聚一起,逐渐壮大成为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他们就像一根根坚韧的麻绳逐渐编织成一张大网。
朱网不愧是蛰伏在江湖许久的组织,虽然有一部分要警惕场中江湖人,只有一半人参与了对这群不速之客的阻击,但此时已经占了上风。
周围喊杀震天,朱王孙的声音依旧清晰,只有两个字:“不换。”
剑圣轻叹一口气,并未行动,因为他不动朱王孙也就不会动。
凌天早已想好说辞,却不料对方竟然不顾唐无欢的死活。在他看来那个冷家人此前就对唐无欢下过杀手,如今不肯救人也是情有可原,但朱王孙目前看来是朱网中拥有决策权的人物,万万不会在众人面前放弃手下的性命。
“他就不怕手下人寒心吗?”
他没有问出这句话,但有人早已猜到。
生死关头,唐无欢语言淡漠,“你拿我要挟是没用的,你根本不了解朱网。场中只有一人能够让大老板同意换人,不如你去试试。”
凌天神情冷淡,只是沉默,他知道对方说的是谁,但他没有把握拿下小公子。
局势得到控制,潇湘子抽身而回,比起局势他更加担心唐青竹的安危。
灰色长剑刚一入鞘就抛给了身后剑侍,潇湘子粉衣飘扬,人还没到话已出口:“怎么样?”
凌天缓缓摇头,神色阴沉。
他不说话,自然有人说话,唐无欢又开口道:“眼下是个死局,你不如一掌杀了我,将尸体交给我那冷脸兄弟,说不定我还能以另一种方式继续活在这世上。”
唐无欢一个惜命之人醒来后却如此反常,凌天早就察觉到有些不对,这一句话说出,他已经明白对方意思,但他没有把握。
只是短暂疑迟,已有人比他更快。
“如你所愿。”潇湘子话语刚起手掌就已经挥出,等到说完最后一个字,唐无欢已经被打飞出去,方向正是冷家男人那里。
这一掌潇湘子没有保留,为了避免一击不死乱窜的内力无意间帮助对方冲开穴道,他还特意避开了几处要穴。
凌天暗道一声:“不好。”
在场的也许只有他知道,唐无欢的穴位早已不再原位,潇湘子刻意避开反而帮助对方冲开了穴道。
“谢啦。”唐无欢面色苍白,依旧要出口嘲讽,还在空中就已经能够行动。
潇湘子冷脸上出现罕见的错愕表情,好在他也有后手。方才不再持剑为的就是空出双手,他拍出的不是一掌而是两掌,另一掌拍在凌天身上。
这一掌并不比拍向唐无欢的那一掌慢,但是凌天飞出去的时机却慢了许多。
因为潇湘子这一掌不是用来造成伤害,而是传功,在场也只有他能够让这少年短暂拥有内力。
他没有选择自己出剑,因为他早有疑迟,但他相信这个少年,只因为他代表的是姑苏剑池。
凌天体内真气翻涌,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应运而生,他只觉得全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好似活了过来,就连呼吸都畅快许多。
他不知道对方传了多少内力给他,这种感觉是上次躺在棺材中短暂拥有内力时没有体会过的。
这双夜眼在夜晚本就比旁人看得要清楚许多,此时却看得更加清晰,他看见唐无欢身上牵动的肌肉,看见冷家男人微微颤动的手指,也看见放在唐青竹脖颈那只苍白大手略微的颤动,短时间内,一切都已在脑中浮现,直到他看见夜晚的风。
虽然慢了一步,但他有办法更快,细长手指已经触及到腰带,那里有一丝温润,剑柄就在那里。
脑海中千万次模拟,都不及主动出手的一剑。
没有光芒,就连光芒都追不上他的速度,青锋终于出鞘。
这柄软剑一直被凌天藏在腰间,它出自王家家主之手,首次现世却也在王家堡中。世间之事总是会有如此巧合,但世人又怎会知晓,这巧合何尝不是一种必然。
就像凌天想要出剑,正好有人给了他内力。
潇湘子脸色苍白站立不住,还是被身后剑侍用剑柄抵住才没有倒下,方才他度入的是十层内力,而这十层内力的一剑他却看不见。
就连剑圣与朱王孙都没能看清。
凌天这一剑不仅没有光,就连声音都没有。
等到他出现在唐青竹身边之时,所有人才听到剑鸣,也看见了光。
剑光闪烁而出,连绵不绝,剑气纵横交错。剑鸣却只有一声,仿佛雏凤清鸣,响彻天际。
所有人都已停下,就算刀光即将临身都不得不停下,这剑鸣让他们瞬间像是置身于姑苏剑池,恢宏剑气让人心生向往。
远处的五羊城都好像听见了声响,人们同一时间看向东方。东城区大火熊熊,天际红得如同白日朝霞,一如九年前姑苏的那座剑池。
剑鸣短暂,片刻就已停止。所有人又听见另一种声音,好似琉璃破碎,水幕断绝。
数道剑光仿佛斩开了空间,挟持唐青竹的这具铁尸散落一地,这声响原来是身体碎裂的声音。
凌天面色苍白,用出残存的所有力量才能够勉强扶住少女身躯。
只一次出剑就用光了潇湘子给予的所有内力,因为凌天都不知道自己挥出了多少剑,他只怕自己的剑不够快,不能救下少女,等到回过神来,体内气机早已荡然无存。
再来一次他都不知道能不能够递出这一剑,此刻肯定是不行,他就连握剑的力气都快流逝,眼皮也开始慢慢变重。
但他知道不能睡去,此时仍旧处在蛛网之中。
剑光如同清冷月色,刺的却是凌天自己,他只能靠疼痛保持清醒。
在他清醒过来的一瞬间,看见的是冷家男人的一双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