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悬,海风带着咸腥味道顺着山崖攀登而上。
凌天第一次觉着这股气息如此好闻,不禁大口呼吸,心中畅快。
“我为何要帮你?”老头看着身前少年,面色深沉。
老海狗知道这已是不该他参与的事情,缓缓起身,一瘸一拐地消失在夜幕中。
凌天前一刻置身于九天之上,只觉得天地之大无处不可去,却在一句话后坠了下来,像是被江湖那张大网硬生生束缚住不得解脱。
他一辑到地,“前辈可以提要求,只要不违背江湖道义,晚辈无敢不从。”
老人轻笑一声:“你一个小娃娃能做什么?”
“还请前辈成全。”凌天久久没有起身。
老人眉头舒展,说道:“你觉得我家茹儿怎样?”
凌天一头雾水,自然联想到那个水中倩影,开口道:“洒脱率真,身手不凡。”
老人开怀大笑,“我只有一个要求,你娶她可好?”
“前辈已经知晓晚辈乃右心之人,而右心之人有一特殊之处。”凌天直起身子,看着头顶那轮明月。
“愿闻其详。”老人来了兴致。
“右心天生就比左心要小,晚辈心有所属,再容不下他人。”凌天当然不会答应,他此刻答应下来就不再是凌天了。
老人面带不悦,显然有些恼火。
一个女子嗓音突然传出:“爷爷,我才不要嫁给这个色鬼。”
红裙飞扬,那个名叫茹儿的女子踏着月色,人还没到,又有话语传来:“这人一见面就是赤身裸体,显然是个色鬼,爷爷怎能让我嫁给他。”
女子面色红润,胸口起伏不定,却很是壮观,显然气得不轻。
“我们说话,你来干什么,还不回去歇息。”老人话语虽然严厉,却带着宠溺。
“爷爷偏心。”女子身形不停,经过凌天身边时狠狠瞪了一眼,小声说道:“你要敢答应,我就杀你了。”
凌天轻笑道:“姑娘早就杀过在下一次啦,再来一次又何妨。”
女子转身一跺脚,想要发火,却看见老人严厉目光,只能离去。
“你们见面的场景,我早就听闻茹儿说起。”老人面色阴沉,“你不娶她,让她一个大姑娘如何自处。”
凌天再次躬身,叹道:“晚辈恕难从命,姻缘之事岂可强求。”
老人目光灼灼,周身衣物激荡不止,一身气势逐渐攀升。
周围无形气势翻涌,凌天好似处在大海波涛之中,自身如同一叶扁舟随时都会倾覆。
“罢了,时也命也,老朽就当做还一个人情。”老人一身气势瞬间收敛,“明日午时,我来找你。”
凌天终于起身,眼前哪还有老人身影。
头顶是明月当空,脚下是翻腾潮水,他一时之间竟不知前路几何。
......
炎热,天地一熔炉。
凌天置身于那处瀑布之下的水潭,却依旧觉得浑身燥热。
这种燥热感是在那名老人一掌拍击到他心口之时就开始产生,等到此刻早已过了两个时辰。
他紧闭的双眼无法睁开,如同置身梦魇之中,这种感觉何曾相似。
意识开始下沉,他又回到了那间破庙,只是这次是在夜里,那个将自己养大的老人已经走出破庙。
他知道老头子马上就会死去,他却无法睁开双眼。
四周黑暗一片,他的身体再次瘫痪,周围一片浓稠,渐渐无法呼吸。
他在下沉,沉入无尽黑暗,伴随着一阵窒息感,内心也慢慢陷入沉睡,就这样陷入永恒的安眠中。
这种安定在凌天成长的旅途中从未出现过,他只觉得身体暖洋洋的,竟是不想再醒来。
剑池、朱网,江湖种种再与他无关。
声音突然在心中响起,是那个老人的声音:“七星锁第一任主人乃魔教教主,那人惊才绝艳,一手魔剑无人可以匹敌,在江湖掀起一股腥风血雨。”
声音仍在继续:“彼时江湖人人自危,又有一人横空出世,身负七星锁绝技约战魔教教主于泰山之巅,两人斗了三天三夜,天地都为之色变,等到三日后却是魔教教主孤身下山,那一身内力却是荡然无存。”
“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七星锁不锁寻常之辈,那名魔教教主当然也是天生剑胚,如今我让你解脱,只希望你不会重蹈前人覆辙。”
老人一语话毕,纵身而来,轻拂凌天额头,犹如仙人扶顶。
凌天猛然睁眼,身体向后飞出,撞入那座瀑布。
老人脸色一变,喷出一口鲜血,虚弱道:“你体内为何会有两股内力?”
凌天体内真气翻滚,激荡不止,赤裸身躯变得通红,放眼看去,潭水一片血红。
他想要控制住这两股真气,却不得法门,好在仍能开口:“这两股内力是他人度入,晚辈并不能控制。”
老人轻叹一声:“罢了,时也命也。”
凌天再道:“前辈何出此言?”
老人走出水潭,瘫坐在地:“我问你,此前胸口是否受过重创?”
“晚辈左边胸口有一道剑痕,换做他人已是致命伤。”
“这就是命,你那剑痕将七星锁震出一道裂痕,而后又有大量内力灌注,这些我并不知晓,本来按照我的方法,你这七星锁可解,如今却是难了。”老人神情有些萎靡。
“我方才最后一掌将自身八成内力灌入你的体内,本该游走一圈助你冲破枷锁而后回到我身体之中,却因为多出的那两道内力牵引,再加上七星锁裂痕的出现,让这八成内力留在了你体内。”老人强忍着说完,而后咳嗽不止。
凌天内息平复,终于能够行动,窜出瀑布扶起老人,说道:“前辈快将内力收回。”
老人到了这个年纪靠的就是一口真气续命,如今失去大半,恐怕命不久矣。
“罢了,已是无力回天。”老人微微一笑,“我早就活够了,只是你这七星锁恐怕再难解开。”
“前辈不可多言,保存体力要紧。”凌天想要逼出体内真气,却发现方才还在激荡不止的那三道内力全都消失无踪。
经过短暂恢复,老头已经能够独自站立。
凌天心情沉重,不知如何开口。
老人面色灰暗,却在笑:“我南宫放命里该有此劫,错不在你,无需伤神。”
夕阳带着余晖沉入海面,不知明日是否还能照常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