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总是短暂的,但它们比那些永恒的星辰要闪耀。
虽然只有刹那光华,它们依旧奋不顾身燃烧自己。
将他养大的那个老头子曾经说过,每一颗流星划过天际都代表有人离开了这个世界。
这颗流星匆匆而去,又是谁离开了人世?是否就是不远处山崖之上小屋中的那个老人?
凌天躺在屋顶上,一动也不想动。
星辰闪烁着光辉,有些刺眼。
片刻之后,他却不得不动,因为有一抹剑锋踏着月色向他肋部刺来。
剑锋火红,那道身影也是红的,在月下燃起一团火焰,就连月光都已燃烧起来。
衣诀飞舞,凌天如同一只飞鸟蹁跹而下,等到踏足地面就看见了一双火红的眼睛。
那个名叫茹儿的女子只是站在屋顶就让这天空多出一轮火红的太阳。
她的话语也是炽烈的,饱含怒火:“都是因为你,爷爷才会死!”
三两点清泪滑落,却被剑锋刺破。
长剑卷起一道热流,蜂拥而至。
凌天从未见过如此炙热的剑,在他印象中长剑总是会伴随着寒冷,也只有足够冷酷的剑锋才能轻易带走敌人的生命。
如今他却见到了,这炙热剑法好似带着生命。
女子红裙飞舞,周身真气激荡不止,身形快到模糊,如同一颗流星。
短短片刻已经刺出十余剑,这夜色在剑光中燃烧起来。
躲避间,热力直逼面门,凌天只觉得须发都像是燃烧起来,竟是有些窒息,但除了躲避,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那个老人本来就是因他而死,他赔上性命也是应当,但是他不能死,老人的嘱托还没能完成,中原大地上那些好友还在等他归来。
女子一口真气用完,停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怒喝道:“你还敢躲!”
借此机会,凌天果断开口:“我这条命可以给你,但不是现在。”
“少废话,纳命来。”女子再次出手,却不是方才那种灼热剑法。
她剑法变了,气势也为之一变,汹涌潮水,惊涛拍岸。
凌天之前没躲过这套汹涌如海的剑法,这次也是难以躲过,但他不比当日,万般无奈之下伸出了两根晶莹手指。
周身变得粘稠,眼前女子好似慢了,凌天这两根手指穿透风浪,势如破竹,于千钧一发之际夹住了火红的剑身。
而这剑锋距离他喉头不到一寸。
“南宫茹!”又一名女子御风而来,片刻间来到近前。
此处孤岛只有两名女子,这人当然是去而复返的老板娘。
老板娘一把夺过南宫茹手中长剑,厉喝道:“谁允许你在此放肆,在这孤岛数年,你是不是都将那些规矩给忘了?”
之前在瀑布深潭偶遇时,凌天就觉得这女子样貌有些似曾相识,如今才恍然大悟,这个名叫南宫茹的女子眉眼与老板娘十分相似。
“我要你管!”南宫茹撇下长剑,负气离去。
老板娘弯腰捡起地上长剑,仅仅一个动作就展现出惊人的弧线。
她将螭璃入鞘,带着歉意说道:“小女缺乏管教,还请凌公子海涵。”
凌天本来就想询问此事,却不料对方直接开口,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老板娘拢了拢被风吹散的头发,叹道:“公子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些。”
“你这螭璃突然回到身边我都没有感到奇怪,现在你说南宫茹是你女儿,我又怎会奇怪。”凌天嘴角带笑。
对方主动坦白自然不会只说这些,他要做的就只是等待。
老板娘一扯凌天胳膊,带着他来到方才那处屋顶,“凌公子不妨坐下,听我讲个故事。”
夜风袅袅,老板娘言语软糯,“曾经有三人在江湖上一见如故,他们立志改变这江湖秩序。有一人富甲天下,另外两人却都是剑客,年长一些的剑客早在江湖上闯下些名声,而那年轻一些的名声却更大。”
老板娘突然回头,那颗美人痣在月下跳动着:“公子可知道这是为何?”
凌天躺在屋顶,双手放在脑后,轻声道:“当然是因为年轻些的家族显赫。”
“公子可真是聪慧过人,正是那名年轻剑客受够家族规矩愤然离去,才有了接下来的故事。”老板娘也躺了下来,唏嘘道:“他们三人志同道合从此成为忘年交,之后虽然分开,却都没有忘记心中理想。”
“公子觉得,江湖是什么样子的?”老板娘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起伏更加壮阔。
凌天无意间瞟了一眼,赶紧移开目光,缓缓吐出四个字:“一潭死水。”
“不错,二三十年前的江湖也是如此,而那三个人的志向就与这死水有关。他们想要在这潭死水中开一道口子,这样一来死水就能变成活水。”
凌天深深叹了口气,不用想就知道他们失败了,不然如今江湖哪里会是这个样子。
“我也是在那时碰见他们的,其中那名富家公子让人心驰神往,我自然就嫁给了他,而我姐姐看上的是那个年轻些的剑客。”老板娘身上媚态悄然消失,“那段时光是我这一辈子最美好的回忆,却并不长久。”
“自古情深留不住,你男人变心了?”凌天突然联想到老板娘此行中的荒唐举止,这很难不让人往这方面想。
老板娘两眼一翻,狠狠瞪了身边少年一眼,继续说道:“少时的顽劣终究敌不过家族大势,在那年长剑客孤身赴一场可能有去无回的比试之后,剩下两人不得不回到自己家族。”
“想必这场比试就是两人家族无声的警告。”凌天嘴角一撇,轻哼一声。
“我和姐姐至此分开,本来约定等到自己孩子出生,如果都是男儿就结成兄弟,要是一男一女那就成为亲家,却没想到至此一别,再无相见。”
凌天心中莫名有些伤感,总觉得对方话有所指,老板娘接下来的话语印证了他的想法。
老板娘缓缓叹道:“你的生母也姓南宫。”
声音依旧软糯,却在凌天心头激起滔天巨浪,他不禁哑然而道:“你说那三人就是朱王孙,剑圣和我父亲?”
老板娘没有开口,显然是要给对方一些空间思考。
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雨,淅淅沥沥洒向人间,海里的天气总是如此多变,人心是否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