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看着刘北钊一脸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一股不好的预感涌现在她的脑海里。
“我听周阿姨跟警察说,肇事司机好像和你有关系,我不知道她是清醒的还是迷糊的,说她是你亲生母亲……”
“你说什么?我母亲?”
胡一蝶的脑袋里仿佛炸开了一颗威力不小的核弹。
乔娜会出现在汉江路并不奇怪,但是她为什么要撞向那辆车?是偶然,还是?
她顾不得头上的疼痛和身体上的无力,努力让自己沙哑的声音更清晰。
“那个人,是叫乔娜吗?”
“是,是叫乔娜。”
看着胡一蝶忽然又激动起来的情绪,刘北钊赶紧安抚道:“你先别激动,早知道我就先不告诉你了。”
胡一蝶急促地问:“她现在在哪里?”
刘北钊一脸担忧地看着她:“一蝶,你要不先休息一下吧,我看你的脸色很差,这件事情,你先别想了好吗?”
胡一蝶坚持问道:“快告诉我,她在哪里,她怎么样了?”
她怎么样了。
这句话脱口而出的瞬间,胡一蝶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那么讨厌她,可是得知她也出车祸的瞬间,心里的第一个反应仍然是关心她的安危。
可能是冥冥之中对血缘的一种牵绊,她此刻,满心满眼,都想知道乔娜的状况。
刘北钊的喉结滚了滚,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他实在不忍心告诉她真相,却也觉得此刻必须把真相告知她。
他想了想,鼓足了勇气说:“一蝶,我想,你还是有权利知道真相,这几天,我陆陆续续从周阿姨那里得知了一些你的过去,我知道你不想见你的亲生母亲,可是她现在,就躺在这家医院的重症监护室,医生说……”
“说什么?”胡一蝶的声音微微颤抖。
“医生说她很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
再也,醒不过来了?
胡一蝶心里默默重复着这句话。
很久很久以前,她曾经在电视上看过一个关于植物人的新闻报道,也是车祸,从车祸的那天开始,就被确诊为植物人。
植物人这三个字,在她的意识里,就像一株倒在地上的树干,会长出绿色的叶子,也会吸收养分,但是却永远不声不响。
她觉得,这种奇奇怪怪的病和自己的生活相差甚远。
可现在,她再次听到这个名词,却是在自己的亲生母亲身上。
之后躺在病床上的几天,她浑浑噩噩地度过,警察来了一波又一波,记录着她对车祸前在车里遭遇的威胁的内容。
负责记录的女警察慈眉善目,带着慈爱和怜悯的表情看着她讲述。
临走前,她披露了一些小细节。
乔娜在整场车祸当中,是没有任何刹车痕迹的,并且监控显示,她是在与胡一蝶乘坐的车子擦肩而过之后,违规调头,冲到了她车的前方,直接冲了上去,一切的行为表示,这场车祸,很有可能是预谋的行为。
在胡一蝶的再三请求下,女警察给她看了一下现场的高清摄像头。
她放大了那个擦肩而过的细节镜头,看到乔娜的头一直紧紧盯着自己乘坐的那辆车。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视频,一段一段地倒放。
那时候的乔娜,真的发现了自己求救的眼神。
就像是神兵天降,只是那一眼,她就确定了车上是自己的女儿。
女警察调取了车内行车记录仪上的录音,乔娜和胡一蝶通过的最后一通电话里,当胡一蝶挂掉电话后,乔娜还在对着话筒喊着。
“一蝶!他们是坏人,求你了,相信妈妈一次好不好?!妈妈是来救你的,妈妈一定要救你,这次妈妈一定要救你……”
她絮絮叨叨的自言自语,直到那一声剧烈的撞击声让一切寂静。
女警察走后许久,胡一蝶的脑海中都还是在不断地回放着那个片段,还有那些喃喃自语的声音。
天边的夕阳缱绻,橘色的云海轻轻翻腾,像是一团巨大的橘色火焰。
胡一蝶的心里是说不出的焦躁,她忽然,好想见一见乔娜。
夜幕降临,刘北钊推着胡一蝶的轮椅,慢慢朝着重症监护室走去。
隔着厚厚的玻璃,胡一蝶缓缓地把眼睛靠近那个躺在病床上的女人。
乔娜紧闭着眼睛,好像在安详地睡着。
胡一蝶看着那张酷似自己的脸,第一次觉得,自己长的很像她。
刚刚路过护士值班台的时候,她听到护士们小声说:“那个9床的女病人,长的那么漂亮,确诊成植物人了之后,她老公就过来看了一眼,看到没,这就叫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再漂亮也没什么用。”
另一个小护士说:“我还看到他,在听说自己老婆是车祸的主要责任方之后,躲得远远的,连那个受害者家属面都不见。”
“哎呦,那一车人,重伤2个,轻伤2个,都是拜她所赐,啧啧啧,要我是她老公,我也管不了,气都气死了,要我说,女司机害死人,不能开车还是别上路了……”有个男护士见缝插针。
胡一蝶的心里五味杂陈。
那么多的不明真相的人,只看表面,随意评判。
只有她知道,乔娜到底为什么像个疯子一样,不要命地撞上那辆明显配置和性能都比自己的车子高出一大截的豪车。
那种情况下,就像是鸡蛋碰石头。
她怎么会不知道后果呢?她只是太着急想救女儿罢了……
胡一蝶就那样怔在原地,呆呆地望着那张和自己那么近又那么远的床,一双明亮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顺着脸颊无声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