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你们说,如果到时候要联姻的话……”酒的事情交给夏侯兰,这位已经经历过社会毒打但依旧不失少年意气的年轻人在这些事情上还算可靠,甄姜也可以放心的让对方参与进一些没有那么重要的家族安排之中。但几个妹妹这话一出,却是让甄姜一时间也是俏脸通红,张口结舌不知如何是好。
“还好,没有让那小子听见。”确认了夏侯兰这会儿已经策马到前头引路去了,甄姜这才松了口气。在此之前,她未必没有利用几姊妹的美色吊着夏侯兰的想法,虽然对方似乎并没有这方面的心思,可就算抛开拉拢对方那位到处云游的义兄不谈,夏侯兰本人其实也算是具备投资价值的人才,只不过其光芒一直以来都被身边的猛人掩盖了而已。有这个机会,甄姜自然不介意顺水推舟。
尽管在母亲赌上家族命运的那一刻起,甄姜就已经很清楚的意识到了,五姊妹注定是要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通过联姻的方式来为自家在政治的赌桌上增添筹码,但这种事情毕竟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实在是没办法这样兴高采烈的宣之于口讨论。
反倒是五女当中排行老二的甄荣并没有理会几个姐妹的嬉戏调笑,这会儿她托着香腮,满脑子都在思考刚刚出门前听到的两个名字:“奉孝,仲达,这两个应该是那两人的表字,总觉得有些熟悉的样子,但分明是第一次见面,这惊人的熟悉感又是从何而来呢?好奇怪啊,怎么却想不出来呢?”
“呀,看二姐这副模样,莫不是思春了?不知道看上的是哪一家郎君,说出来让姊妹们帮忙参谋一二?”眼瞅着略有些颠簸的车厢里始终有一个置身事外的局外人,老三甄道终于看不下去了,一把抱住了正在发呆的甄荣,言语间满是戏谑。
“呀,我想起来了!三妹你干嘛?”才注意到半个身子都快压到自己身上的三妹,甄荣颇有几分哭笑不得的意思,一把将自己这个好妹妹推开,却见她很快和两个最小的妹妹凑到一起去调笑了,甄荣这才扭头看向笑而不语的甄姜,“大姐,那两个人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应当是如今司空手下最重要的军师祭酒郭嘉郭奉孝,另一位则是当今京兆尹司马防家的二公子司马懿。”
“河内司马氏的子弟么?难怪会有那样的眼神。也确实啊,如今的甄氏,就算舍尽家财,在这些豪门的眼中也不过如此吧……”甄姜眼神微微一凝,话语间带上的却是本不该在这个年纪的少女身上出现的萧索。
没有办法,按照母亲的部署去做,甄氏或许能免于灭亡,但终究逃不过作为棋子的命运,而如河内司马氏这般高高在上的世家,某种程度上来说,就算没有那个执棋的资格,却也已经是超脱在棋盘之外。
而且据她观察,司马懿虽然身上带着顶级世家无法遮掩的傲气,但似乎确实算得上一个相当不错的投资对象,只是这初一见面就坏了甄氏的安排,这该怎么算呢?
不过相比司马懿,另外一个人才是更让她心神震动的根由所在。那个先前并没有被姐妹们放在眼中一副宿醉未醒模样的醉汉,竟然是郭嘉郭奉孝吗?
别看郭嘉不是郭氏嫡系,但就凭着出身郭氏这一层身份,就足以压住她们甄氏一头。颍川郭氏虽然比不过河内司马,但至少也是一个层次的大族,绝非她们这种小门小户可以比的。
论起投资价值,眼下同样还未成婚,年纪不大,背景不弱,地位颇高的郭嘉显然是更适合投资的对象。
“如果姊妹当中有对那位郭祭酒有意的,不妨玉成其事,有了这一段姻亲关系,说不定甄氏也有机会从中分一杯羹?但这样的话,会不会又坏了母亲大人的安排?”诸多思绪纷至沓来,甄姜一时间也有些踌躇不定,不知该如何是好。
……
……
司马氏的府邸。
原本的京兆尹府虽然还没有被朝廷收回,但随着几个早已被定罪的主谋相继被明正典刑,一干涉嫌卷入其中的汉臣也相继被处理,司马防虽然还被关在狱中,但没有人看好他还能守住京兆尹的位置,而为了避免惹人口舌,司马懿索性也就从京兆尹的府邸当中搬了出来。
反正司马氏在许都的宅邸也不止一座,换个地方住倒也自在。
没有人知道,他在眼下这方小院里已经一个人静静的站了多久。
“已经这个时候了么……”注意到了爬上柳梢头的一弯新月,司马懿一时间竟有些痴了,好在不知什么地方飞来的乌鸦骤然“嘎嘎”两声,将他惊醒过来,颇有些踉跄的提起一桶水,就这样当头浇落在自己身上。
不得不说,这种当头一盆冷水的感觉,还真是颇有几分刺激,机灵灵打了个寒战,司马懿觉得自己的思路陡然间变得清明开阔了不少。
他似乎读懂了先前袁数那番欲言又止的模样背后隐藏着的是怎样的打算。
凶险吗?当然凶险。正面战场上固然有兵凶战危的麻烦,但对于他这种谋士来说,除非全军崩溃土崩瓦解,否则总能有办法有时间从战场上找机会脱身。但如果真的按照袁数的想法将那个任务接下,他要面对的情况比正面战场要复杂凶险无数倍。
但诚如对方有意无意点出来的那样,无论再怎么冠冕堂皇光明正大,政治上的一切纠葛最终都免不了归结到利益上,那些潜藏在阴影之下的龌龊更是每一个有志于建功立业的政治家无可回避的冰冷现实。说穿了,他们司马氏虽然名声更好听地位更崇高,但本质上和甄氏糜氏那样的商贾之家又有什么区别呢?
难道政治投机,就一定比商业投机要高人一等吗?
尤其是对于司空来说,无论是甄氏,还是他们司马氏,眼下不过都是一枚枚在天下棋盘上可供使用的棋子而已。在曹司空眼中,最重要的,首先当然是有用无用,尔后才是情分。
司马氏和曹氏、夏侯氏之前可谈不上什么交情,平素里以士人自诩的司马家族一干人也没少跟着同僚乡里痛骂阉宦之辈不当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