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晓生》曾出过一期专说天山一役,门人遍访当年一战的亲历者。
将百余人的谈话,针对战中双方布局安排,一一记载下来,详实,哄传一时。
古神殿曾在殿前山谷中布下一天残绝灭大凶之阵阻灭神会众人入山。
此阵上借天山亘古不变山势,下镇地下九条水脉,测天象,观天时。
如古籍记载一般,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
凡入此阵,步步杀机,灭神会众人不惧生死,强闯破阵,此役江湖世家大派的上千子弟陨落阵中。
往日江湖上前呼后拥的高手死得无声无息,与敌同归于尽还算好的,连人的面没见着,亡在阵里才可叹可怜。
白老爷子领人观阵,下令兵分多路,在正道阵道宗师一道子分派下,寻出阵眼。
与敌交手多为青年才俊,此役中涌现了多少日后名传江湖的大豪名侠。
在正道众人前赴后继,拼出一条血路,灭神会一路也击败了镇守各处阵眼的诸殿主。
最后一战,双方千人在殿门石阶处一番混战。
上百位宗师交手间的余波摧山断水,古神殿山壁刻的三千巨石神像崩塌了一片又一片。
双方为首的大宗师沿着天山,打得天地变色,削平山头的剑气不时划过天地。
战了七日七夜,灭神会的援兵相继赶到,古神殿离败亡不远了。
最后一关,幸存下来尚存战力的灭神会十数人,肩负无数同伴的信任期冀,向古神之主发出挑战宣言。
面对这位神秘莫测的神王,白老爷子亲自与数位好友一起围攻对方。
白老爷子可以视作半步大宗师,因体魄旧伤迟迟未愈,不耐久战。
与神主的对决,白老爷子拳拳十成功力,甚至十二成力。
皮骨肉绽开,白老爷子浑没看到,眼里只有一道身影。
此战不愿活了,其势不衰。
李家一太上长老尽情施展万神归剑真诀,万千剑罡洒落天地。
铁家老家主经铁血十二关法门淬炼下的体魄,不朽金刚,硬撑神主数招掌击。
这一打就是一天一夜,白老爷子痛失数位好友,公孙百里两家家主冲在最前,也不幸陨命。
神主仅余半截金面,右臂染血,神色从容,睥睨群雄。
世家来援的高手越来越多,神主一招一个。
上官家家主上官白拔剑,大宗师剑意,一剑斩落神王左臂,。
神主重伤,众家主围上去,不给其喘息之机。
神主浑不在意伤势,更无一丝转身逃亡的念头,一掌一拳,意气充沛,搅动天地,尽显无敌风采。
人多势众的众家主战至最后,反而伤痕累累,倒下的人生死不知,心生惧意。
即使神王身陷绝境,一人屹立,孤身无援,傲视众人,无人上前。
受一掌重创白老爷子醒过来,拖着残躯,拼着一死,击杀古神殿神主,古神殿败亡。
方流为求真相,易容换貌,潜入灭神会幸存者所在门派打探天山上的消息。
众说纷纭,那位神王的下落不明,说白老爷子抱着神王掉落悬崖,千丈深,未找到尺首。
这场江湖风波在古神殿神王等人死亡,余部逃窜,莫名消失,灭神会解散,各归家养伤。
由古神殿掀起的混乱一时平息不下来,遗害无穷,江湖进入了一个群雄逐鹿的时代。
正道大的门派元气大伤,伤筋动骨,修养生息,对江湖局势撒手不管,放任下面的人争抢地盘。
世家眼里,江湖这盘棋尽在手心,待再临江湖,重整山河。
此时的方流身上再无拘束,前世向往浪迹天涯的江湖美好,孤独一人,再生不出向往之情。
如今方流想到与那位的约定只想说一句:“向那些人收帐,或许是我余下时光唯一要做的事了。”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方流喝一口酒,吟一句记住的诗,不想糟心事了,反正没有头绪,随缘吧。
可方流想静静,躲不了一些人非要找上门的麻烦,江湖是非多。
听,麻烦来了,院外传来的争吵声越来越大。
最近有外地人来镇子上,四处打听有没有奇异地方。
人越来越多,凶神恶煞之徒比比皆是,背刀挂剑。
常常十几人一伙在野外乱挖,毁坏农田,有老人看出他们是绿林中人,劝镇民少出门少与他们打交道。
几日间近千名绿林人到了镇子上,鱼龙混杂,人多嘴杂,就有了争端,惹事生非。
“你还在这偷酒喝,下面两帮人的怒火只差一点火星,就着起来了,你不下去管管。”院里一人跃上屋顶,踩在瓦片的脚步轻,轻功一流。
陶三,真名不知,在方流来之前,陪在老板娘身旁的老人,说是老人,其实早来半年罢了。
厨子是一位老流民,在县城名香楼干过几年二厨,惹到了江湖人打砸了酒楼,流落至此。
老板娘在柜台低头算帐,雇了一个镇上吃百家饭的十六岁小伙,跑前跑后,端菜倒水。
陶三,一个有着与方流类似过去的人,干着跑堂的活。
方流见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他身上有故事,不去管他。
陶三坐在方流一旁,随手拿起酒壶,一口喝尽剩下的酒。
方流没有拦陶三,讨厌的家伙来了,自己的酒喝不成了。
“你喝了我的酒,不打算替我下去赶走下面闹事的人。”方流郁闷道。
“你来客栈几天里白吃白住,不干活,还偷喝客栈卖给客人的酒,要我跟老板娘说一下吗?”陶三看不透方流,冷漠道。
“她又不是不知道我偷酒喝的事,这种小事她不会放在心上,随你去说。”
“我问过上次随掌柜出去的伙计,他不知道你是谁,老板娘说是从路边捡来的,没人知道你的来历,甚至老板娘也可能不知道你究竟是谁?”陶三转头盯着方流,语气不善道。
“为了一壶酒,你找这么个蹩脚的借口,随你说什么,反正我不在乎,可你觉得她会信谁的话。”方流无谓道。
“你究竟是谁?”陶三再次问道。
陶三一见到方流就感觉有问题,他在那里时习得的东西,忘不掉,见人第一眼,会琢磨着如何出刀,看人极少出错。
他在方流身上失手了,同类,是最靠谱的猜测。
现今他与她平静的生活是他想要的,任何一个会威胁到现状人或物他不会放过。
“我知道你喜欢沈掌柜,可她放不下那件往事,你又不肯帮她,她只好把希望寄托在我这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身上了。”方流起身回道。
方流一见陶三要动手的样子,心生不愿,没好处,懒得与他动手,随便说些他想听的,糊弄过去再说。
“我早该猜到她把那件事也告诉你了,她为什么会信你?”陶三脸色不变,心里却是揪心难受,语气更冷道。
“你不清楚她是一位非常聪明的女人么?我落难没去处,她有手段看出了我的本事,相信我。”
“我希望你离开这里,不然下场难料。”陶三眼露杀机,威胁道。
“你亲自跟她去说,我可不好意思,我才不是那种出尔反尔,言而无信的混蛋。”方流大义凛然道。
“你找死。”那一刻陶三怒了,杀意一闪而过。
“你来找我,更是不打自招,你跟那件事有关系,在她看来,你接近她是不怀好意。”
“我说过了她是一位聪明的女人,你不信她看不出这一点吧。我劝你早点坦白对你有好处,我看过太多类似的事了,别到时候后悔莫及。”方流故意道。
剑光一闪,一截明亮的剑尖顶在方流喉咙处,够快,剑术轻功果然是刺客杀手之流。
方流瞥了一眼,剑的面貌映入眼帘,一柄一尺二短剑,剑刃薄而细,倒映月光。
“袖中剑,杀气敛而不露,你不是出现在这山野小镇的人。”
“你还有心思说话,当真不怕我杀了你,你拿老板娘当挡箭牌没用,你不会想看到自己失血待死的样子。”陶三语气平静,威胁道。
“你再听我说几句话,我听说过那件事后,前几天去过那件血案所在,顺路查了官府对此案的文书,对方没有留下任何线索,手法老道利索。”方流瞥了陶三一眼道。
“当我第一次从她口中知道一座庄园三百余口,独独留下她一个活口,我就有了怀疑。”
“我不信她能独自活下来是运气的原因,她虽是个聪明的女人,但她没能力逃过对方的黑手。”方流不顾脖子上的利剑,躺回原处,神色悠然道。
“我想到了你,这段日子相处下来,我看的出来你是真心喜欢她,为什么你们两人互不接受对方的爱意?因为你也是灭她满门杀手中的一员。”
“胡说八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陶三想动手,手握紧了剑柄,心底却有声音告诉他不能动手,情况不对劲。
方流太安静了,他不怕死吗?还是认为自已杀不了他。
“刚才说的都是我的猜测,你也可以说我是胡说八道的,可你猜沈雁信不信?”
“你到底要什么,才肯离开这里。”陶三放下手中剑道。
“现在么?我只想要一个安身之地,你能给我吗?算了,下面要打起来了,你该下去了,不送。”方流懒洋洋道。
方流与他们相处的这段时间里,两人的交往中的点点滴滴掺和了太多东西,光是心中误会心结。
一场狗血言情剧,满满似曾相识的老套路,相爱相杀的一对恋人,此事结束后,希望他们会有个好结果。
自己原本是想趁机找个安乐窝,避避风头,过一段悠闲的生活,也能遇到这么多麻烦。
变成这样子都是铁炎这个混蛋害的,要不是他怎会遇上这样一对愁苦的江湖情侣?
方流想到回去的日子快到了,住在小镇有过几日安宁,容不得外人胡来。
江湖,江湖,总是逃不出江湖名利权势的怪圈,不为名利,不为权势,又为何入江湖,飞蛾扑火,太没意思了。
对方怎么也该反应过来了,他们不会蠢到不识字吧。
我真替他们的手下担心,上头蠢猪一头,日后的未来凄惨无比,或许他们也没明天了。
方流看了一眼院外动静道:“这一打起来,砸坏什么东西,你我的耳朵三天清静不下来,老板娘的嘴太厉害了,你先去管管,我还是出去避一下吧。”
“方哥,你要去哪里?”方流刚跳下屋顶,就被躲藏在暗处的邻居家小孩发现道。
“小猴子,大晚上不睡觉想干嘛?”
“睡不着,那两帮人一个个凶神恶煞,吓人得狠,白天我看了一眼,晚上就睡不着,方哥,他们为什么来我们这个小镇子?”
“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快回家去睡,你不是要闯荡江湖吗?还不快回去睡觉,否则你永远都是个小猴子。”方流哄道。
方流走向镇外,有热闹可以看,自已怎么会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