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桩奇案与南岭江湖有关,本地没几个江湖老人记得当年名声最盛的南岭剑阁。
“你们知道剑阁吗?”老猫子问两人道。
方流想了一下,开口道:“剑阁,南岭剑道大派,没有之一,位于南岭腹地云州苍平县的剑峰台,离我们倒是不远,北上六百里。”
“斜剑峰,高三百丈,形似长剑,斜插大地,高耸入云。离地二百丈处,突兀有一处两百亩大小平地,剑峰台。”
铁炎继续道:“剑峰地势险峻,没有上山之路,世居此地的乡民也素不知山顶风光。”
“当地乡民传说中,是从前上天一神丢下一柄神剑,才有了这座剑山,还有传闻说剑峰台上有一柄天人神剑在静静等待有缘人。”
“那你们可知南岭剑阁乃何人所创?其剑术又由谁传授?”老猫子又问道。
“这我倒不知,江湖小报上又没写。”方流回道。
剑阁的立派先祖是一个奇人,其师之名江湖却无有人知。
“我也不知,我打探到的消息,只有江湖百年前,云州一地出了一位剑道奇才,其师承不明,少时练剑,惩恶灭贼当地恶人匪寇闻其名束手就擒,名动乡里。”铁炎摇头道。
“待他成年,剑道破境如有神助,一州之内无有敌手,立下论剑天下之志。”铁炎开口道。
“即使是在南岭一州,此等年纪,百年一遇的天骄。”老猫子叹道。
“此人二十岁,离云州,北上千里,平芦州,战骊州,镇平州,破琊州,巡京州,封辽州,六州之地剑客皆束手。”铁炎赞道。
即使铁炎不练剑,也对此人不免心生钦佩之情。
“他返回家乡,其事迹早已传遍南岭,远离中原江湖的偏僻荒芜之地,竟冒出了这样一位闻名天下的剑道高人,本地江湖人无不推崇盛赞,自觉脸上有光。”
老猫子回忆道:“在他声名鹊起时,来了一位不知姓名的外乡剑客,也是一位游历天下试剑的剑客,来此专程与他来一场比剑。”
“消息一经传出,引来无数江湖人观战,两人将决战选在了苍平县的剑峰台山顶,本意是不愿外人打扰。”
“他们二人连夜登上了百丈高剑峰台,战了七天七夜,山下众人等了七天七夜。”
“那外地剑客是谁?”方流问道。
“不知,因为没人见过此人拔剑,两人一起下山,未提胜负,外地剑客第二日离去。”
“有人欲一探真相,登山,下山后不发一言,经人逼问才说出山顶未见比剑留的剑痕,草木未伤。”
“唯有一处地面光滑成镜,他试过全力一掌也破不开,山石硬如精铁。”
“外乡剑客走后,那位剑道奇才经此一战受益匪浅,闭关数月,出关当天,剑道再上一层楼,决意在剑峰台开宗立派。”
“剑客拿出积蓄,往日比剑败者留下的钱财,请人修了一条山路,削山开路,只修到半山腰处,他在剑峰台搭了几间草屋。”
“剑客立派消息一传,引来南岭中原无数习剑者拜山。”
“剑客当众立下规矩,每位欲拜入剑阁的弟子入山要走那一千三百余台阶的山路。”
“不难吧?”方流挠头,问道。
“不许动用内力,只收十六岁以下的少年,你说呢?”老猫子反问道。
“我看这是对方设下的第一关筛选出根骨心志过关的少年。”
“第二关,爬山。”
“台阶尽头的山壁险峻陡峭,离地三丈余,要十几岁的少年从此爬上去,失手就会摔下山,轻则断手断手,重则小命不保。”
“不怕死。”
“第三关,登上剑峰台为外门弟子,每日需练入门剑招千遍,下山上山十个来回,满三年可进内门,习练高深剑法。”
“磨砺心性。”
“剑阁内门弟子少,在江湖上行走的剑阁门人为数不多,但无不是江湖一流剑客,不到十年,剑阁剑术倾天南,煊赫一时。”
“后剑阁威名日盛,入山习剑者众多,剑道气运汇聚一地,也有人说剑峰台是一等一的风水宝地之效。”
方流开口道:“十年间,剑阁的强盛惹得北方诸多剑派不服,闹得很大,甚至流传出天下剑道出天南的戏言,惹来了无数北方有名剑客上山试剑,一一败北,留下佩剑。”
“你知道的倒不少,自三十年前剑阁最后一名记在宗谱的门人死后,江湖冒出来的自命剑阁传人的皆是剑奴之流,偷学了几分真传,就给自己找了个祖宗。”老猫子不耻道。
“剑阁灭亡的起因是打造了一座铁坟用来安置那些败者留下的佩剑。”
“十数年间万把名剑埋葬一地,剑坟,有了侍剑剑奴,连败十次的剑者。”方流嘴中不经意间吐出剑界一个的禁忌。
“剑客仅凭一人的剑术,令剑阁在江湖有了一席之地。”
“剑客离奇消失后,身为关门弟子的李天生继承了剑阁,教授众弟子,将剑客所传剑术汇编成册,夯实剑阁根基。”
“为何要建剑坟?剑坟在一日,就是对那些留下佩剑之人最大的耻辱,如何佩用剑?”方流问道。
“众说纷纭,有人说剑阁骄狂自大,自认剑道第一,故意羞辱比剑败者。”老猫子回道。
“有人说剑客消失,是遭人迫害,剑阁怀疑是那些曾败于剑客手下的剑派所为,故意建剑坟,羞辱剑派。”
“还有一种,逼门人成才,若练剑不勤者倒在仇敌剑下。”
“上山问剑落败的人不愿受辱,多选一死了之,埋下灭门祸根。那些败了十次,自愿留在剑坟,成了侍剑剑奴,苟且偷生。”
“剑界那一代成名剑客,剑阁就是绕不过去的门坎,有了剑界三十凋零,哪有今日年年十大剑客不重样。”老猫子回忆过去,唏嘘道。
“六十年前,因剑坟所葬万剑数目一夜传遍江湖,江湖沸腾,七位大名鼎鼎的剑道宗师,齐上剑峰台讨个说法。”
“七剑上山,与剑阁分高下的消息传出,此战引来数千江湖人士观战,他们将剑峰上下围了个水泄不通。”
“明显有人安排,算计剑阁,有人谋划?”方流问道。
“从事后痕迹来看,是机缘巧合,可能某些人的确抱有这种心思,剩下的多是不知情的江湖人,瞒天过海。”
“七位剑道宗师,有三位出自北方剑道门派,隐居山林多年的长老,我就不说他们的姓名了,为尊者讳。”老猫子无奈道。
三人背后的门派哪一个不是有千人弟子的大门派,一呼百应。
“两位出自江南世家周家与沈家的宗老,武林中树大根深,招惹不得。”
“另外两位,一是旁门老祖左游,徒子徒孙众多,二是天啸帮帮主夏全岳,帮众过万。”
“七位宗师上山比剑打从一开始就透着一股不对劲,北方剑派的三位论公论私皆有出剑的理由。”
“周沈两家多与南方剑派有旧,剑阁强盛,压迫南方剑派,插手阻拦应有之义。”
“左游当时八十多岁,在旁门地位是老祖宗一般的老前辈,亲自上山比剑,江湖无人不惊。”
“左游用剑?”
“左游早年习过剑,自败给了颜家那位,再不用剑,古怪就古怪在剑阁并未有人招惹到左游,却惊动到左游破例用剑。”
“左家呢?剑阁惹到左家了?”
“左家早没落了,左游那一脉没有出色弟子在外行走,又与其族人少有往有。”
“天啸帮帮主夏全岳,英明果敢,少年继承先辈家业,在群狼窥伺下守住了家业,手段了得,不以剑术见长,却有一剑枭首的流言。”
老猫子开口道:“我曾查出岳游最喜爱徒孙失踪,夏全岳最小的嫡子失踪。或许两人上山试剑并非自愿,我刚查出一点蛛丝马迹,有人在灭口,线索断了。”
“照你这么说,他们中的几人受到了来自某方的压力,并非自愿,而是非出手不可。”方流回道。
“我猜要找的人就是藏在暗中的某一方势力,手眼通天,权势惊天。”
“那上山问剑的他们不能输,也输不起。”方流开口道。
“聪明,无论背后黑手想要利用他们达到什么目的,如此针对剑阁,谋划周密,环环相扣。”老猫子苦思多年,为自己的猜测,对方的手段毒,心寒道。
“这样的计划动用到人力物力是惊人的,算计旁门与天啸帮两大势力,值得么?”方流问道。
“值,因为他们成功了。”
“北方剑派的三人一见李天生,语气强硬,一副剑阁不破坟还剑,就是与北方剑派为敌。”
“剑阁当然不许,周家那位提出双方来几场的比剑。”
“七位宗师,哪位不是在宗师打磨了数十年,剑阁底蕴再深,立派时间毕竟不长,高手不多。掌门以下,加上长老及弟子,只有六位宗师。”
“观看此战的江湖名宿也不得不认同一句话,南岭一地剑道气运在剑阁不虚。”
“第一日,北方剑派的一位孙姓宗师不留手,持一柄长剑先后杀剑阁长老及弟子三人。”
“李天生的一位师兄出战,一剑削去对方半截衣角,对方执意不退,死于剑下。”
“台下李姓宗师一怒之下拔剑,再败不退,李天生师兄邀另一位赵姓宗师一起上,重伤换杀二人。”
“周家宗老上场破开剑阁布下剑阵,杀长老及弟子八人,李天生另一位师兄出剑,斩断对方一臂,对方当场认输。”
“仅一日剑阁死了一十三人,剑阁上下慨然应战,不悔出剑。”
“七人宗师三死一伤,北派三位宗师全亡,周家宗老重伤,这场风波越闹越大。”
“第二日赶割的南北数十家剑道门派联手派人驱赶山下江湖人离开剑峰台,三千剑客齐齐拔剑。”
“这一天左游一人出剑,李天生代剑阁回礼,两人不分胜负。”
“当夜,有人蒙面夜闯剑阁,杀弟子三人,放火,山下各派见火光起趁势上山。剑阁一位长老在半山腰拦人,有宗师出手杀人登山,混乱中剑阁守山弟子全亡。”
“李天生携众弟子门人逼退上山众人,一夜上百弟子伤亡,李天生问剑沈家宗老。”
“那一夜有剑奴在混战中不知生死,下落不明。”
“第三日,沈家宗老避战不出,夏全岳领剑,李天生一剑换一剑,夏全岳下山,三年后病逝。”
“第四日,龙家一人赶到,纠结七派八家九帮等,与各剑派合万人封山,十里内不见江湖人。”老猫子开口道。
“十里外的江湖人纷纷猜测剑阁如何应对龙家强势,有人猜到各家门派大有联手覆灭剑阁的气势,众说纷纭。”
“没人想到到来的会是如此离奇?第五日,有消息传来,登上剑峰台的人全死了,没有一个活口。”
“七派八家九帮近六千人尸首堆满了山上山下,见过那场景的人一生无法忘怀。”
“我请教过一位上山的名宿,他至今还没能忘记那一幕。剑阁里外没有活口,李天生被自己的佩剑插在剑阁打造天剑石像上。龙家的人倒在院子地上,躺了一地各派长老。”
“七派八家九帮剩下的人翻遍了剑阁内外,没有发现什么线索,各派死的人皆死于剑伤,而剑阁弟子门人伤势,刀剑枪斧什么兵刃皆有。”
“最为人认同的是剑阁受不了龙家强势逼迫,奋力反抗,两人方同归于尽。”
“有人不信,即使剑阁冒着传承断绝,玉石俱焚,也做不了干干净净。“”
那龙家来的人,半步大宗师,身上剑伤二十三处,致命一剑在心口,各派长老也有十余位宗师,剑阁剑术再强如何杀光所有人。”
“真相呢?”
“当夜一场大火,毁掉了所有痕迹,世人再也无法知晓剑阁那一夜发生了什么,何来真相?”
“死的人呢?没一个说法说得过去?”
“剑峰台死的人太多了,太多了,多少人的亲朋好友留在这里,来了一批又一批,查不出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