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洲要先去大营西边的一处大帐,专司江湖盟往来文书,大营最为要紧处所之一,领取今日的通行令符。
大帐外,百人着甲持刀剑护卫,
今日当值的是金风剑苏一,细雨刀张严两人。
先天中的好手,还是在营地腹地,守备之力绰绰有余。
大帐里见五十余人笔不停,往来传递的信件须经这些人分派先后。
光是进出递送文书人就有三十。
在官衙干了二十多年的老书吏,甚至有数名书生是落第不种的老秀才。
这里签发了江湖盟往来各处无数书信,勾联前军后营,辎重分拨。
在外等候的关洲见有人出来,连忙上前出示自己的木牌。
对方取过册子,让关洲画押,同时领过巡夜用的令牌交给关洲。
一签完字,抽回册子,转身返回大帐,不多言一句。
关州将令牌挂在腰间,摸了好几次,好东西。
光一枚令牌铸造中掺了不少陨铁,令牌上的细节处用上了好几家的手艺,可以说是花了心思。
一时半会魔教仿造不出来,上官傲用心至此,魔教讨不了好。
关洲带着手下小队一路离开营地,去外面巡逻。
这几日关洲小队在外巡逻时间明显更长了,前线越发缺人,营地内巡逻的人在缩减,人手不足的窘境。
关洲结束一天的任务,再回到帐篷处,交接令牌,取回自己的木牌。
月余征伐,营地里军令落实下去,有了过关卡时,认牌不认人。
令牌乃赤铜混入多种矿石冶炼而成,正面是江湖二字,背面是数字,隐刻暗纹,万难伪造。
关洲小队在营地外巡逻,发现有人争斗痕迹,离营地不远,敌友不明,派人回去报信,一路沿着痕迹追来。
“老大,听动静前面打得很激烈呀!”小池看着地上惨状,开口道。
“怎么办?会是魔徒么?”刘三刀问道。
“听动静不像,没有大水的喊杀声,看地上树干上的伤痕,似乎是两人,用刀剑,皆是高手。”
王铜继续道:“关队正,你怎么看?”
“有两位高手在附近打斗,离我们不远。”关洲回道。
“离我们三里远,动静还这么大,寻常先天很难做到?谁有胆子闹得这么大。”
关洲等人走出林子望见交手两人是谁,众人才明白了动静缘何这么大。
周围那些百年树木也受不住两人交手间溢散气劲,不断折断倒下。
“公孙饮。”
关洲一眼看出双方明面上是意气棋逢对手,可公孙饮留手了。
两人短短一息交手数招,势均力敌,占不到便宜。
溃散罡气席卷四周,两人十丈内,草飞离地,树弯伏地,生生造出一片死地。
双方意气再一次对撞,势如水火。
公孙饮好久没有遇到同辈中少有自己拔刀的人,今日这一战颇有趣。
对面一人双目凝神,算人,算招,破绽在哪,看破。
小天地中凌空一斩,一道流星耀空,大声道:“公孙饮,再接我一招。”
公孙饮手笔直一划,冲天刀势磨灭了自投罗网的罡气。
虽快,但欠缺力道,挥手间利刃落下,刀气遍布宇内,封死对方,逼他硬接此招。
刀剑翻飞,舞得滴水不漏,对手刀剑合壁,一道无尽罡气直冲公孙饮。
公孙饮拔刀出手,思鬼刀刀尖略弧。
刀刃中间纹路隐隐可见百鬼,
刀光一闪,收刀归鞘,身前出现一片虚无,一口吞下无尽罡气。
刀快到斩断了天地,不是刀气,刀势,刀意,那是独属于公孙饮的刀,不受任何人约束的刀。
“公孙饮,你太目中无人了,你还不拔刀吗?”对面一人怒斥道。
出一招,刀出鞘,一招毕,刀归鞘。
年轻人气急,心知当着公孙饮心乱了,不可能胜。
为什么赢不了?
家里请来的高人,说自己的刀法剑法已经出师了。
刀剑气势未乱,从小到大握刀剑的双手手,更稳,挥出的刀剑威力更猛。
刀剑齐出,刀风剑声在撕吼,刀光剑影笼罩天地,一剑比一剑快,一刀比一刀重。
公孙饮又是一刀挥出,一刀挡下刀剑,力道上去了,暗道:“刀法剑法不俗,可惜功体未圆满,缺少厮杀磨砺,哪家出来的少爷,会我公孙家剑法,不能畅快一战。”
他本不愿与对方动手,对方却纠缠不休,出力不讨好。
剑法一出,就知对方的家族与自家关系莫切。
从长辈口中听过对方的名字,谁?
公孙饮,我一定要战胜你,他家中长辈一直拿自己教训他。
他不是个忍气挨训的主,气不过自己的名望,今日相遇趁机不顾一切对他出手。
他希望尽快结束此场闹剧,对方一路纠缠,只好给对方一个攻击自己的机会,发泄他心中积蓄怒火。
对方也在发现自己攻击无果后,瞬间退出,离公孙饮百步远。
“公孙饮,我知道你心中所想,经此一战,你刀法高我承认,但我绝不弱于你,刀剑双杀。”年轻人怒惊。
大地一半火烧一半寒冻,剑意成火,焚天煮海,刀念成水,冰冻万物。
剑气刀气合阴阳五行变,中途再变,归为一道欲灭一切的攻击,威势又增三分。
公孙饮刀手搭刀柄,心动了,刀出鞘了。
“撕天。”
一道冲天刀意,纯粹至极,与那道攻击相遇,同归于尽,天地失色。
年轻人咽下一口血,再次出手,刀剑相交,携小天地神境中大势,万千刀光剑影似吞灭一切,攻向公孙饮。
“公孙饮,这是最后一招,有种接给我看看。”
“公孙饮。”关洲一眼望穿两人比斗,开口道。
“他是公孙饮。”刘三刀大惊失色道。
“那与他对敌的是谁?魔教又出了个新的刀道高手,看他年纪似乎不比公孙饮大。莫非是魔教老不死装嫩。”
一边师兄弟三人也赶了过来。
“一人是公孙饮,另一人似乎是……。”师兄正色道。
“公孙饮。”先后赶到的江湖人纷纷道。
“他就是你心中的那个公孙饮,自从他十八岁出道,大小百战,未尝一败。”刘三刀对小池正色道。
“公孙饮。”王铜攥紧刀柄,咬牙道。
令有心人畏惧的是他一个世家子,不习家学,另寻他途。
遭人欺压常见,公孙饮隐姓埋名,选择离家磨刀。
仅靠一己之力在武林中打拼,取得巨大的名望,单凭一把思鬼刀,邪魔退避。
时至今日,甚至成为了不少武林世家年轻人向往的对象。
与他对敌的男子年纪不大,双手各持刀剑,另有一番气象。
“公孙饮,他不在前军与魔头们厮杀,怎么会在此地与外人动手?”一人认出了盟中大名鼎鼎的公孙饮,不解问道。
“你问的不对?是谁能与公孙饮战至不分上下的地步,那可是公孙饮。”
“思鬼刀,常思刀下亡魂,年轻一辈中的用刀第一人。”
“对方的年纪看上去不大,竟能与公孙饮一较高下,是哪一方的英杰?”一人细细打量着与公孙饮动手的对方,赞道。
“白痴,你怎么知道对方是不是魔头呢?”一佩刀大汉一向仰慕公孙饮的风采,替用刀的人争了一口气,打抱不平道。
“对方不像是魔头,你们仔细看对方路数,驭刀剑随心所欲,不带阴邪浊恶气息。”
“我怎么没听过这个说法?”
“难道你们平常不看《百晓生》上记载的魔教秘闻,有一版专教人一百种识魔辨魔之法。”
“小伍,你如何看此人?”一头白发容貌俊美的公子询问身旁小童道。
“公子,那人双手驭刀剑,一心二用,刀剑招式炉火纯青,虚实相间,挡下了思鬼刀的赫赫刀势。用的刀法剑法是一等一的绝学,反正我觉得不是。”
“我看他一定是魔头无疑,否则公孙饮如何抛下前线,一路激战至此地。”
“我说是魔头。”
“不是。”
“好了,上官盟主派人来了。”
“小鬼,你一直说他不是魔教中人,你认识他,你的意思是说我瞎,看不出来你眼神好到可以看透人气机。”
“你怎知不是对方故意隐藏了自己的真本事,我还说你是装模作样,不懂装懂呢?”
“事实面前,不容反驳,在公孙饮的逼迫下,我很难想象得出对方可以留手,要是那些成名日久的老家伙,他不像,那倒是另说。”
“公孙饮是公孙家不世出的一个异类,其一族有着历史悠久的剑道传承,代代有闻名江湖的剑者,名列家谱的剑道宗师多达上百位。”
“全族人代代行走练剑的天地间,公孙饮敢冒大不违,毅然选择了练刀。”
“他不是庶子,而是嫡子,他的父亲是剑豪,而他的爷爷剑宗,娘家人习剑,我弄不清是谁影响了他。”
“他的天赋练刀习剑差距不大,所以公孙家比你更恨那家伙。”
“他年纪不大,一人琢磨练到了高深境界,与族中剑道宗师指点的同族人比肩的境界,十八发与宗师问刀,不分胜负,天才不足道。”刘三刀不停抚摸刀柄赞道。
另外一队人听到动静,也赶了过来,众人观看,出面劝和一个也无。
“对方将刀剑练到如臂驱使,攻守互换,江湖上用刀剑的最多,练到精深处不易。”
“双手刀剑之法,非名家指点,练不出,绝非一心二用之难,看对方与公孙饮不相上下,称得上江湖绝技。”另一队领头的大派门人,看到与公孙饮交手人的武功赞道。
“你们别计较了,你们的本事看不到那人身上刀剑意气精纯,唯有一股深藏锋锐气机,无丝毫魔道阴暗暴戾气息。”另一人嗤笑道。
“你说什么?瞧不起我么?”
“我不过是实话实说,不服,你我手底下见真章。”
说着说着两边人拔出兵器对峙了起来,江湖人的面子动不得。
“你们要动手快点动手,不动手,不要打扰我们观战。”远处走来一人推波助澜道。
“好了,不要忘了军法,死了人是给魔徒们看笑话,双方各退一步,收起兵器。”关洲劝道。
“那个年轻人竟然与公孙饮拼得旗鼓相当,不简单。”苍剑门的三师弟惊道。
“那不是公孙饮的真正实力,不过很正常,他认出了对方,身份不凡,他不能伤害那个年轻人。”二师兄从双方的交手中,看出了更多东西,自己追不上他们,恢复了往日理智,开口道。
“师兄,他是谁?竟能让公孙饮留手。”另一位师弟问道。
“他是李开,皇族远亲,我曾陪同师长去过皇族组织的承天宴,见过他一面。”
承天宴乃皇朝每三年举办一届宴会,招待天下名门正派的青年才俊们。
明面上是皇朝给同龄年轻人结交扬名的舞台,背后是团结江湖中心向皇朝的门派,加深联系,分化江湖。
皇朝一直在江湖上搜罗可堪一用势力,软硬兼施使其臣服皇朝,借刀杀人,这样江湖上不服皇朝统治的门派始终成不了气候。
皇朝致力于挑拨江湖门派间互斗,专设一司二卫针对江湖势力。
明眼人当然看出了皇朝插手江湖,但江湖上从不缺少有野心的人,希望名利皆得的数之不尽。
最快的路子是换取皇朝的大力扶持,利益纠葛引出多少江湖恩怨情仇。
“他是谁?我见过公孙饮的出手,这不是他的作风,一旦出刀,刀刀无悔,必斩尽一切。”刘高看了好久,察觉到场上情景的异常,问道。
他能活的这么久,靠的是双眼珠了,眼力是他的命。
只是一孤儿的他偶得路遇高人的数日教授,多年苦练,入了先天,加上些运气,成为了一方大侠。
往日的美酒佳肴,美人田宅唾手可得。
刘高在得到少年时期盼的生活后没有停下脚步,相反认为自己能拥有更多。
这次在家乡的他听闻正道伐魔大战,带领友人参与,谋求一大靠山。
身为队正的崔瓒脸上阴晴不定,开口道:“李开,他怎么回来这里,你不用知道他是谁,这两人我们都惹不起,不用馆他们。”
“我们不用上去阻止吗?双方的身份皆不凡,出了事,在场的我们讨不了好。”
“是你上,还是我上,不是他们任一人的对手。”
“不用,公孙饮知道他是谁,不会出重手,再看吧。”
刘高望着眼前的队头,分到这队时专门打探过他的背景,知道他有名门世家的身份,但大家族情况更复杂,糟心事更多。
家大业大,族人众多,崔攒只是远脉旁支,双亲早亡,少时落魄,吃了很多苦。
他长大成人中只得到族中微薄救济,直到发现有学武天赋后,练武替家族干活。
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刘高一刀一枪打拼出来,一个聪明的主,所以自己才愿意屈居他之下。
“就是师兄你口中的那个少年天才,自创武功,天赋卓越。”师弟知道年轻人真名,叹道。
“原来如此,怪不得公孙饮拖得这么久,与我所知他的刀法不同,李家终究是李家,公孙饮也会畏惧吗?”另一位师弟开口道。
李开避过划过的刀,公孙饮疾如暴风骤雨,缠人至极,反手一剑刺出,心念流转,刀剑挥动,招式中生太极,分阴阳,变五行。
浩荡剑意刀念充斥虚空,一刀一剑,盖天分地。
关洲看到公孙饮的气机变化,知道他不愿再放水了,对面的小子要吃个不大不小的苦头。
关洲耳朵一动,听到周围人的话,知道了年轻人的名字,暗道:“李开吗?”
小天地破碎,残余刀气泄露,地上出现了一道道又长又深的裂随。
公孙饮收刀归鞘,连残留刀气如燕返巢一般,他对刀道领悟极深,收刀轻松自如。
李开飞了出来,滑行了十丈多远,刀剑从空中落下直插入地。
他摇摆晃晃地站了起来,发现体内刀劲在飞速消散,公孙饮击退他后,出手了。
自己这次是输了,没想到公孙饮的实力远远超出他的想像,但自己绝不会认输,自己还有机会超越他。
公孙饮没有阻止李开的离去,周围的江湖人不管知情的,还是不知情的都不敢阻止李开的离开。
公孙饮望了周围的江湖人一眼,没有说话,自顾自地走了。
“快点整理好,快点回去休息。”崔瓒开口道。
这队人加快收敛尸体,提前返回了后营。
当他们到达营地时,发现了一点异常,守卫营寨大门的几人有点魂不守舍,脸上没有因前几日的伤亡的愁样,还有人频频转头望向营地中心。
入营众人就分散开了,崔瓒去交令,刘高亲自带着百姓回居所安置,一点一滴才有了他在营中的好名声,方流等没事的人回去休息。
“奇怪一路上怎么碰不到人,平时人来人往的,怎么都不见了,帐篷里也没人。”刘三刀掀开帐篷门帘道。
路上安静了不少,营地与往常大不一样。
“前面好像有动静。”王铜望见人头攒动,说道。
他们发现前面有一堆人聚在一处,人山人海,人越多,热闹越大,少不了关洲。
关洲在营口碰上几位酒友知道了营地里有人在动手,刚靠近人群,听到数句话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有趣的事。
林中两道身影不断闪烁,脚一点地即离,不留痕迹,空中留下一道道残影。
听动静,似是两人切磋,来头之大引来营地这么多人观看。
关洲一行人费力挤开人群,才看到交手的两人是女子,出身名门,又是名传江湖的大美人。
身姿曼妙,貌美如花,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放在她们身上,恰如其分。
两人的剑招来往,腾转挪移间,关洲看到众人紧盯,那些二代,要多紧张有多紧张,不愿错过一刻。
关洲眼里,别有一番美景,怪不得引来营地大半人观战。
刨除背后家世,两人剑法高明,对剑招变化,有自己的领悟,走出藩篱,别出机杼。
红衣,剑长,剑重,剑脊有金色古纹,一招一式间势大力沉,竟有金戈铁马,兵戈气象,铁骑列阵,往来纵横。
公孙红南下途中多与人交手,剑术步入举轻若重,争斗多了,又添一层杀伐果断,剑术大有进境。
青衣剑短,剑随身走,云青的快剑,剑光掠电,风疾。
剑快,一剑数招变化,似游骑不与铁骑缠斗,一沾即走,不与铁骑硬拼,消磨锐气。
剑气如天上的云,剑无定式,变幻莫测。
公孙红铁骑冲阵气象锋芒毕露,总是在云青那云遮雾绕的变化中扑空,锐气渐失。
观战众人在两人身上见识到了剑术之刚柔,此二人剑术不逊当代任一一流男子剑客。
“红衣女子是公孙红,公孙家大小姐惹不起。那穿青衣的,似乎是云家二小姐云青。”王铜识出二人,开口道。
“她们皆是名门贵女怎么打起来了?没人管管吗?”小驰问道。
“你还小,不懂女人的事,谁敢插手女人间的争端,听你刘哥的准没错。”
“公孙红不愧是公孙家的人,家学渊源,剑术精深。”
公孙红见拿不下对方,一改沙场杀伐剑法,以快对快。
左手掐剑诀,剑气成丝,先是一滴,数滴,百滴,一场倾盆大雨,剑雨落向云青。
右手快剑对快剑,不给云青喘息余地。
云青反复使出家传剑招,任是公孙红花样百出,云青攻守兼备,不落下风。
这段时间公孙红多经杀伐远比先前杀气外溢,收敛,圆满。
观剑悟剑磨剑,公孙红对剑术的领悟一日千里,才堪堪做到了这一步。
云青,名家贵女,不履江湖,独习家传剑法,剑招多变,剑气绵密,剑势如云。
手中三尺青锋,快慢随心,稳中有变,心剑合一,同境剑客难以破招。
“你们看好了,云小姐的剑招应对顺其自然,得后发制人剑理,对剑术根基下足苦功。”
“看看你们这群人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年纪大,却练不出一个名堂。”师长教训身旁众弟子道。
“你们现在或还看不出来,瞒不过我的眼睛,公孙红对剑术的感悟离入微仅差一线。”
“你们入山门多年,何曾少过一分师长指点,今日连一位女子都比不过,你们惭不惭愧?”另一旁一位师长教训看不懂的弟子们道。
“弟子不如,让师尊费心了,定竭心竭力习剑,不堕师门声名。”
“公孙红剑法不受剑招剑法拘束,得招忘形,不离神意,非自悟不可,剑生灵性,令人不可捉摸,刚才那一剑变化有些滋味。
“你们好好看看她的剑势微妙至极,再看看你们的狗屁剑法。”另一处弟子簇拥的一位师长骂道。
“两人一开始在剑招上的见招拆招,不分胜负,又拼剑意,目前老朽眼拙,还看不出胜负,两人是势均力敌。”一老人讨巧道。
公孙红对这一次比剑期待许久,耳朵旁听过无数次的名字,对手。
一交上手,认定了是不弱于自己的好对手,忘记战斗初衷,享受这棋逢对手带来的愉悦。
云青在家传剑术上造诣深,家里同辈无出其右,家主常叹其若是男儿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云家神剑再传江湖。
云青常年与家人练剑比剑,不求伤敌,杀气不足,得长辈夸赞。
手中青锋一闪,短短一瞬,十剑刺出,她竟到达了得剑忘我这一意境。
突然公孙红以人御剑,一招,出了一百四十八剑,幻影。
剑或刺或劈或划或撩,剑影覆天。
只听一连串剑身磕碰声音,不见剑刃交击,两人飘退,再次对峙。
“为什么我只数见四十八声呀?”一位弟子低语道。
“因为公孙红这一剑招,虚实相间,暗藏玄机,但云青技高一筹,识破了她剑中陷阱,针锋相对,击中了公孙红漫天剑影的剑刃。”
“好一个见招折招,足见两人家学渊博,剑法炉火纯青,何愁正道不兴。”
“妙呀!这两人真是旗鼓相当,谁也奈何不了谁。”
“你是她们的长辈,面子大,你还不劝她们住手?”孙敖朝身旁看热闹不嫌大的一人道。
“你也是她们的长辈,怎么不劝她们住手?”
“我区区薄薄面哪有你大,你是她们一个的师傅,另一个的舅舅,你不出来劝架,我哪有法子?”孙敖回道
“我不行,她们是各家掌上明珠,自小就被宠坏了,我的话她们哪会放在心上的,要不你去试试,或许看在你的面子上有可能停手呢?”
“若你不劝,你那两位侄女斗出火来,到时伤了哪一个,看你如何向她们家里人交待?”孙敖威胁道。
“她们也叫你一声叔叔,那也是你孙敖可爱的晚辈们,你不出面去劝,叫我崔珣去,你说你安得什么好心思?我不去。”
“再说了她们到时不听我的话,我面子哪里放。”崔珣不爽道。
望着眼前两人身影越来越快,缠成一团,似是斗出火气,即使自己出手,不想伤人,也讨不了好,孙敖头疼,头很疼,不该接这事。
上官傲见营中名家子弟无人敢管,不耐烦这些琐事,将那群人托付给了孙敖。
说他是前辈,孙家人,无需亲自出面管事,只是带着那些年轻的各家子弟在外历练历练,
孙敖素来奉行的是强者恒强,弱者恒弱的规矩,什么名二代在他这里也不讲情面。
孙敖纵容那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少爷公子们外出灭魔,凭他们手上功夫,碰上些落单魔徒,还不是手到擒来。
运气不好,碰上高手,贴身护卫上不就行了。
孙敖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有滋有味,轻松自在。
近年来孙敖不时闭关,武功渐入佳境,修心有成,不轻易动怒。
静极思动,恰巧上官搞事,他趁势过来凑热闹。
联想到家主的吩咐,最近发生的事,让他窝了一肚子火。
以自己的身份,这场闹剧前期还轮不到他亲自与那些魔徒拼斗,家族要维持强盛需要优秀的子弟。
这场闹剧在如何不像话,也是一场极佳的历练机会,故选了几位年长的子弟领着剩下的人赢取名声。
没想到仅仅一天家族子弟死了十几个,不用考虑是上官傲背后所为。
江湖盟内势力错综复杂,将如此多的势力团结在一起是上官傲的本事,各有算计的他们提防对方,什么蛛丝马迹都藏不住。
孙敖查来查去,只得出一个运气不好,卷入了一场混战,死得那叫个干干净净,给他留下了一个不小烂摊子。
孙敖不给家里人一个满意交待,回家天天有人上门哭,烦死个人,动不了手。
不是端着辈分,不好向小辈出手,而是辈分高也不顶用,家里还有辈分更高的。
感叹人老了,以前与人斗个十天十夜不碍事,身子骨越来越不济事。
遇上那个郅家的小子,不防吃了个大亏,
一想到当日对方离去时冷漠的双眼,是对自己的嘲讽吧。
孙敖的太阳穴就止不住的疼,心底邪火压不住,太意了,险些载到小辈手上。
撞上鬼了,早听闻过郅家的功法有些神鬼莫测之处,不想连自己一身武功也不敌郅怪手段。
家里老一辈挂在嘴边的魔教老黄历,对魔教防备之重。
郅家身为魔教古氏族的一支,竟有越境战而胜之的本事,其他家族呢?
怎会想到仅凭先天境界竟然伤了宗师的自己,丢了老大面皮。
幸好没外人在场,孙敖及时封锁了消息,没让消息传播开来。
即使到时候郅怪说出真相,孙敖也可推托说是魔教的阴谋诡计,死不认账。
没让那几位酒肉知己知道,不幸中的大幸,否则非被他们取笑许久。
因此孙敖看出在接下来与魔教的斗争,会出人意料地艰难。
上官傲一副全力出手的样子被某些人笑过太小心了。
南下江南的顺风顺水,魔教望风而逃,给了太多信心。
在给家族信上,孙敖与家主商议某些人的安排,南岭更危险了。
家族派到江南的人需要抽调一部分精干人手过来,光他手上的人护不周全。
应付上官傲背后站的上官家,孙家派了孙敖等高手。
来到南岭的孙敖携六位家族先天好手,此时他们另有要务。
途中收下的另外三位先天一一夭折,艰难维持局面。
孙敖一直留心南岭的现状,南岭本地势力投诚之心甚重,为表诚心第一件事捐人捐物,省去了从外地调拨物资的靡费。
上官傲一改过去之风,统筹各方,一手拉拢分化,一手恩威并施,太熟练了,不像是他见过的那位上官傲。
家族对上官家的态度或许要变一变了,怎么对待上官族里争论过多次。
孙敖这一派不支持大势未明朗前对上官家的押宝,以孙家地位可选余地更多,再说皇甫家还没给各家可趁之机。
小心成为下一个林家,不时生出这样的担心。
林家倒下了,留下了太多无主地盘,加上本地黑道背后的魔教消亡,蕴藏的利益惊人,上官傲在其中扮演了什么人。
有种种理由,听闻林家倒下的消息,南方的利益诱人,江湖的武人多了。
皇朝中的某些人不安,推动此事进行,交给了江湖世家,落在了上官家手上,没人料到上官傲做成。
上官傲离开闭关之所,京城一次宴会上,各方世家受邀,分配利益上团结了大部分人,会后放出了消息。
南下前引导江湖舆论的方向,以势压人。
江湖盟的成立,军队法子约束盟中人手。
上官傲统揽大局,不介意他人分管盟中大小事务,井井有条,超乎所有人预料,
上官傲会用人,敢用人,征辟了各家不少有为俊杰。
孙敖当上了后营的主事者,营里琐事丢给后辈子弟,带他们来不能白来一趟。
或者甩给这个精明的老家伙,逍遥自在,借口是现成的,养伤。
孙敖姗姗来迟,被逼得亲自出马,身上伤还没好利索。
令孙敖头疼的人到了,她是公孙家的嫡女公孙红,公孙家与孙家世交,家主这一脉亲近公孙家,往来密切,家主打算约为儿女亲家。
公孙红人美,天赋好,颇得两家老祖的疼爱,来之前家主吩咐过,多照顾公孙红。
云家在江湖上很低调,名声不显,外人难知其不凡。
过去孙敖在混迹江湖偶然与云家一人打过交道,见到冰山一角。
两人年纪相差不大,打过一场不分胜负以兄弟称呼。
孙敖知道了云家的一些事,云家的水深得能淹死人。
这两位女子不能在他的地盘上出事,伤了谁,他都交待不起。
“两位侄女能不能先停手,听老朽说句话。”孙敖连忙劝道。
公孙红见长辈劝说,持剑归鞘,开口道:“孙爷爷您是我的长辈,您的话我不可不听。”
云青自知孙老爷子好意,本就不愿意与公孙红打下去,也收剑归鞘,开口道:“孙爷爷,您是云青的长辈,我当然听你的话。”
“好,你们都是我亲近的后辈子弟,切磋一下就好了,给你们孙爷爷一个面子上伤了谁都不好看,我对你们的长辈也没法交待。”孙敖商量道。
孙家一旁的后辈子弟看到这一幕,心思翻腾,人与人间的差别怎么这么大。
孙老在家中作风果断,手段强硬,说一不二,什么时候会赔着笑脸,用商量的语气说话。
公孙红笑道:“云姑娘,既然孙爷爷这样说了,我们罢手吧。”
“好。”
“云青,这次没分出胜负,下次我们再找个合适地方交手。”公孙红凝线传音道。
“好。”
“她们为什么会打起来?”刘三刀拉住一人问道。
“我是后来的,不清楚。”
“她们为什么会打起来?”人群中一人偷偷询问同伴道。
“江湖上两女的打起来要什么理由。”另一人觉得没好戏看了,随意道。
刘三刀找到几位,终于找到一位熟知这场比斗内情的江湖人。
“似乎是一人说公孙女侠的剑法高,家学渊源,路过的一人说见过云女侠的剑法,女子之中独步天下,不输于公孙女侠。”
“巧的是公孙红与云青会撞见,然后不知怎么的打了起来。”
公孙红与云青随孙敖等离开,人群散了。
“女人心海……”人群中一人正感叹,闭上了嘴。
“你怎么不继续说下去了。”同伴见他异样,问道。
“肚子饿了,我们去吃饭吧。”一人拉住另一人离开原地。
“干嘛?走这么急?”
“刚才有眉山剑派的女弟子在我们后面,云青正在眉山剑派学艺,要是让她们听到,我们不用活了。”
“关兄,你回来了,我听说你那边似乎发生了些事?”有人看见了方流,走了过来,打招呼道。
来人是卢恒,豪族出身,相貌堂堂,身材挺拔,在这一群江湖人是难得的一表人才,久在江湖,不以身份高低看人,待人接物如沐春风,薄有声名。
“卢兄,你耳朵真灵,我的确看到了一场精彩比试,你对此有兴趣。”方流笑道。
“关兄你辛苦一天了,去我那里歇歇,你给我好好讲一讲,我对这事很有兴趣。”
“好,我也有事想问问卢兄。”
“你速去后面灶台取饭菜,我要招待一下关兄等兄弟,你们奔波了一天,辛苦了,好好吃一顿,才好休息。”卢恒吩咐身后一人道。
关洲等人跟着卢恒来到另一处帐篷,里面木桌上备好了饭菜。
十几盘山野小炒,还有几壶酒,
江湖人豪饮者成群,常以饮烈酒多寡自傲,喝酒误事者不绝。
上官傲为此特意下令,盟内众人不许饮酒,敢有喝酒误事者定斩不饶。
虽喝酒误事,但道路难行,禁不了。
行军辎重难以携带太多粮草,酒水就更少了,只有自家有余力者带少量水酒。
到如今,关洲身后的兄弟已多日未饮酒,见有饮酒的机会喜不自禁。
“公孙饮的实力我很清楚,我见过他出手,不止一次。”卢恒疑道。
“关兄,你不知道那个年轻人的身份吗?”
“不知道,你清楚我的来历,初涉江湖,认识的年轻才俊不多,我也注意到在场的江湖人都有这个疑问。”关洲故作不解道。
“听你对那人的描述,我也有了几个猜测,你想听我的话吗?”卢恒笑道。
“我很乐意听你介绍一下江湖上的几位年轻才俊。”
刘三刀等人坐在一旁吃饭休息,倾耳倾听两人谈话。
“双刀双剑,不得名师教授,很难入门,能与公孙饮一较高下的,且年纪二十以下的,我知道的江湖上人数不多。”卢恒踱步道。
“一人为向千,向家武功中有一手御刀剑的功夫,是他家先人另辟蹊径创出的。”
“曾御刀剑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刀剑齐出威力可怖,还胜过了境界在他之上的敌人,誉为双刃错。”
“我曾有幸见过向千使过这一招,别有一种风采,可以想像当初创出这一招的向家先祖的无敌风光,但听关兄说的右刀左剑则不对。”
“一人为……可年纪对不上。”
“另一人为李开,皇族远亲,武学天赋极高,还自创了一路刀剑功夫,在江湖上没有声名。唯一对得上是他的年纪。”
“应该是他了,他身上的锦衣佩饰,手上神兵能证明一二。”
“关兄早有猜测,可以说一说吗?”卢恒问道。
“我听说过公孙饮的威名,手中思鬼刀在这个年纪的高手中罕有人能敌,突然出现一个年纪比他还小的人能在他手上坚持这么长时间我不信。”
“公孙饮的脾气不算太好,任由挑衅他的人离去,这与我听说的公孙饮可不是同一个人,所以我怀疑对方大有背景,这只是我的猜测。”关洲皱眉正色道。
“我就知道关兄不是个寻常人,眼力好,武功高,迟早能在江湖上出人头地。”卢恒微笑道。
有趣的人,关洲你究竟是谁,你又藏了什么秘密。
“卢兄夸赞了,对了,卢兄你还未替小弟我解惑,营地中的惨淡气氛怎么不见了?”
“你今天在外面所以不知道前面传来的消息,我们已经清楚魔窟所在,灭魔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