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守了孤坟七日,七日时间断了他的心肝,也断了他的情长。之后先帝查出那群反贼的藏身之处,却发现有人已捷足先登。这个人是谁大家都不言而喻,可是结果却让人心痛。”
“先帝金口玉言,替你与晔儿定下了这门娃娃亲。你爹当时在场,他是贊同的,因为这是你娘的心愿,他替你娘完成了。再后来,你爹当起了闲散王爷,不问朝堂世事,被人戳着嵴梁骨骂着游手好闲也不动怒,似是铁了心要与朝堂断绝瓜葛。”
“其实,这个中缘由,无非是为了你兄长与你能好好长大。朝堂是非杂乱,你兄长在朝为官,你爹担心他被外物所扰,反受其害,于是拒门客名士于门外,只为他安心为官。”
“你爹这个人吶,对所有人都好,唯独逼苦了自己。他其实一直在自责懊悔,如果那天没同意你娘上护国寺,可能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了,他在怪自己没有保护好你娘。可惜世事难料啊,放不过自己的,何止他一人哪?”
太后嘆口气,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她看着安晓晓,语重心长道:“你要记住,你娘姓沈,单名一个圆字。她是哀家见过最自强,最温柔的女子。你的名字,晓晓二字便是她取的,本是做小名使用,等在护国寺祈福时,让住持为你取个结佛缘的名字,可惜,这件事到底没有办成。”
“你爹为了你娘,索性便把晓晓二字做了你的名字。而你娘的祭日便是你的生日,你爹不告诉你,是不想你承受他受过的痛,可是你也不能忘了你娘啊。”
安晓晓听红了眼眶。原来娘亲的死,其中竟会牵扯这么多。
原来他爹对谁都有种骨子里的冷淡疏离,是因为她娘。原来她爹当初想把她留在宫里的意图。也是因为她娘。原来她爹从不信神佛,提起诸佛便嗤之以鼻,更是因为她娘。
整整十四年,她爹当时是怀揣着多深的绝望,为了她和她哥才独活于世。而她娘独自躺在冰冷的地下,长眠多年,她这个做女儿的却什么也不知道,真相还是从别人口中听到的。甚至连她娘亲沈圆这个名字,都是听他人说的。
难怪她爹总会在她生辰之日夜不归宿,原来是去陪她娘了。
安晓晓只觉得胸口憋了股闷气,上又上不得,下也下不得,难受的紧,耳边还时时刻刻传来阵阵翁鸣声,扰得五脏六腑都在翻腾。
最后实在忍不住时,安晓晓只觉得有什么涌上喉头,带着些许腥甜,猛地喷了出来。
太后见状,大惊失色,“晓儿,晓儿!你怎么了?来人,快传太医!”
外间有宫女疾步进来,又有人急急忙忙前去请太医。
安晓晓被安置到床上,昏迷过去前还死死地拽住太后的手,求她不要告诉锦王爷。见太后答应下来,她才松了手,放心地晕过去了。
可她这一晕,却把太后吓坏了。太医前来诊治,再三确定她只是急火攻心,加上身上的旧伤,一时两者齐发,才导致吐血的,太后这才安下心来。
安晓晓吐血昏迷的事瞒过了其他人,到底没有瞒过萧折晔。
“吐血了?这是怎么回事?”萧折晔刚下朝便听闻了刘公公来禀告此事,心生疑惑。
“不知,太医只说急火攻心,致使旧伤齐发导致吐血的。好生将养个几日便能痊癒。”刘公公立即转述太医原话。
萧折晔若有所思,“母后如何?安晓晓与母后聊了些什么?”
“太后无恙,只是受了些惊吓。至于太后与郡主说了些什么,这就不得而知了。”
“罢了,随我去永宁宫走一趟。”萧折晔身上的朝服还没来得及换,就直奔永宁宫而去。
衣服上绣饰着金光闪闪的五爪金龙张牙舞爪,黑底金线,看上去威严十足。头顶冕冠上的龙纹装饰象徵着天子威严,其上的旒玉颗颗圆润小巧,排列整齐,走起路来啉啷作响,声音清脆。
当萧折晔一身朝服出现在永宁宫时,太后看得愣了愣。有那么一刻,她在萧折晔的身上,看到的先帝的影子。
果然,人不能怀旧,一旦想起过往,就没有勇气往前看了。
“母后。”萧折晔见太后眼睛红肿,显然是哭过的,“母后这是怎么了?”
“无妨,哀家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伤心事,便拿出来与晓儿说道说道。没想到这丫头比我还激动,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太后好笑道。
萧折晔看了看躺在床上安晓晓,心里疑惑,却没多问,“以前的事不必再提,母后何必自寻烦恼。母后以后万不可再想多了,身子要紧。”
“哀家倒没什么事,倒是晓儿这丫头,可苦了她了。”太后嘆口气,摇摇头道。
“不如儿子让人将她送回锦王府如何?想必她也能安心养病。”萧折晔提议道。
太后笑笑,摇摇头,“晓儿好强,怕她父亲担忧,求哀家瞒下此事。她现在身子弱,便让她在此安养吧。”
“儿子担心她在此会打扰到母后。”萧折晔实话实说。
“哀家怎会不知你心中所想?晓儿这丫头是任性了点,却不知与你有何误会。”太后无奈。
萧折晔大方承认,“是有些误会。”
“你呀,晓儿将来可是要与你共度一生的人,你现在不与她好好相处,日后可怎么办?”太后嗔怪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