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晓晓落下泪来,为她娘感到难过,为这命运感到愤懑。
她站起身,泪眼迷濛地望着这天地浩大。原来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岁月静好,只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
她娘的死换来了萧折晔的生,也为这天下百姓换来一个好君王。
可姑姑说得对,这结果,都太痛苦,太痛苦啊……
原来从始至终,痛苦的都只有她娘一个。
安锦轩喝完酒罈里最后一口酒,把空酒罈一扔,看它摔得粉碎。他伸手抚上墓碑上的名字,安氏沈圆之墓,寥寥几个字,埋葬了一个人和一段过去。
“我爱她,仅此而已。”
他起身,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仿佛那年的隆隆马蹄从她门前经过,他骑着最高大的马,只为回眸与她相视一眼。
如今孤坟无处话凄凉,徒留这满天白梨,陪她枯骨永寂。
“走,时辰不早了。”安锦轩嘆道,低眉敛眸,之前的肆意风华被一一敛去,他弯唇浅笑,又是那个温润高雅的锦王爷。
“好。”安晓晓抹去泪水,红着眼看了孤伶伶的坟一眼,正准备随他离去。
不远处行来一群人,在梨林里停下,有人下轿,由身边的老嬷嬷搀扶走来。
走的近了,安晓晓才看清被搀扶的人竟是太后。
锦王爷也有些诧异,但更多的是沉默。沉默地看着太后走到近前,未发一语,
“太后姑姑。”安晓晓照常行礼,唤了一声。
太后朝她笑着点点头,然后松开陈嬷嬷的手,走到墓碑前,将被扔在地上的线香一一拾起。陈嬷嬷上前点上火摺子,将熄灭的香点燃,重新插上。
“圆妹,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终于敢来看你了。”太后嘆息一声,随后站起身,朝眼前的孤坟深深地鞠了一躬。
“太后,这使不得!”锦王爷一惊,连忙阻拦。
太后看了他一眼,摇头道:“这一躬,是我欠她的。”
“太后不必如此。”锦王爷静默片刻,终是一嘆,“圆儿她不会后悔的。”
“她一直都这么善良,哀家知道的。我萧家欠她的,何止这一个鞠躬啊。”太后轻声道。
“晚间风凉,太后还请早些回宫。”锦王爷似乎不愿再多提这些事,淡淡地道。
太后默默点头,“是有些凉,陈嬷嬷,回宫。”
“是,太后。”陈嬷嬷点头应是,搀扶着太后往回走。
安晓晓目送太后重新坐上轿子离开,侧头看向依旧沉默的锦王爷,“爹,我们是否也该回去了?”
“走。”锦王爷仰头呼出一口气,抬腿迈进梨林。
安晓晓回头看了飘散着青烟的三炷香一眼,跟上锦王爷的脚步,一同离去。
这一刻原本急躁的风又变得无比柔和,捲起阵阵白花,吹向那座沉默孤寂的坟茔。
呼呼风声,似是谁的嘆息低语,无人再听得见了。
回到锦王府,锦王爷把自己关进了书房。安晓晓亲自去厨房熬了些米粥,送到书房前。
“爹,女儿熬了些粥,你一天未进食,可要吃一些?”
“进来。”里面传来锦王爷的声音,安晓晓推门而入,却被看到的画面惊住了。
原本干净整洁的书房里,处处挂满了大小不一的画,画上的女子皆是一人,栩栩如生,巧笑嫣然,充满灵气,眉眼与安晓晓有七八像。
“这些画上都是你娘。”锦王爷淡淡道:“我本是一介粗人武夫,出身草莽,这些文人墨客会的东西,都是我后来学的。”
所以,一学就是十数年,把自己完全活成了另一番模样,只为留住某个人的音容笑貌,与过往点滴。
安晓晓看得鼻子发酸,喉头哽咽,怕张口就泄露了自己的情绪。她把托盘放到锦王爷面前的书案上,缓了一会才开口,“娘亲会知道的。”
“她一直都知道。”锦王爷笑笑,端起粥碗闻了闻,“你的手艺略有长进,她也会知道的。”
安晓晓听得一愣,突然觉得这样子的爹爹有些反常。虽然表现得与平常无异,但那种违和感十分强烈。
而他的话,让安晓晓一头雾水,却又没觉得哪里不对劲。
锦王爷喝粥的动作很优雅,一举一动都十分得体,这是在极力自制的状态下才能适应得过来。
喝完粥,他放下碗,眼里映着温和笑意,“很多年没吃她做过的东西了,今日却分外想念。”
“爹,您没事?”安晓晓大惊,生怕她爹做傻事。
锦王爷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疯了?觉得我不正常了?你每年的生辰便是她的祭日,因此我都不能陪在你身边。有没有发现这些画上的人越来越像你?”
☆、第五十一章:重回皇宫
不等安晓晓回答,他又自顾自地道:“你像她的地方并不多,只是我渐渐记不起她的模样了,就越发觉得你像她,所以这几年来画的画中,处处都有你的影子。可今日,我提笔才发现,我已经完全想不起她的模样了,若是画下来,那就完全成了你,我为何还要画?我画不出来了,画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