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捂着眼睛,声音低沉而嘶哑,语气痛苦而绝望。有晶莹的液体顺着指尖花落,滴滴落在洁白的宣纸上,晕开层层苦涩。
安晓晓心酸不已,十多年过去了,记忆已经不允许她娘存在他的脑海了。他忘了她的模样,忘了她的容颜,唯独没有忘了对她的爱与执着。
执念成魔,堪不破那层业障,那么个个都是魔。她爹已经入魔了,痛苦而执着地为了她娘活着。
“爹,你说,娘亲可是以这种方式在向你告别?她想告诉你,她不回来了,你也不用再守着她了。”安晓晓哽咽着,轻声安慰。
锦王爷放下手,除了眼眶通红,没有半点哭过的痕迹。他愣愣地看着她,讷讷道:“她要走了?她不要我了?”
安晓晓心酸难忍,却不得不无情地打击这个已经濒临崩溃的男人,“娘亲她走了,不回来了。她想让你好好地活下去,她会在某个地方等着你。”
“她会等我?那就好,那就好……”锦王爷露出一个笑容,迷茫又坚定,又像失而复得一般,嘴里不停地喃喃着那句话。
安晓晓只觉得满心苦涩,她静静地看着他嘴角的笑容一点点消失,然后沉默下来,目光死寂。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时间仿佛静止下来,他终于抬抬手,“你先回去,我想静静。”
“女儿先走了,爹爹身体要紧,早些歇息为好。”安晓晓端起托盘退出书房,她走到窗口看了看,果然,她爹正提笔作画,每一笔都落得细緻谨慎,似是在为心上人描眉,怕有丝毫差错就毁了精緻的妆容。
安晓晓几不可察地轻声一嘆,然后放轻脚步缓缓走远。
回到自己的院子,甘棠迎上来接去她手中的东西,“小姐,你怎么这时候才回来?天都擦黑了。”
“有些事耽搁了,没事了。”安晓晓只觉得疲惫不堪,真想好好躺下来。
桃红抱着芳芳走出来,对安晓晓道:“小姐,芳芳偷喝了点酒,现在还晕晕乎乎的,正闹脾气呢。”
她指了指衣服上的抓痕,显然是芳芳不愿让她抱着,反抗时留下的。
安晓晓已经没有力气去抱小猴子,没想到现在的小猴子长大了些,胆子也大了,直接从桃红怀里跳到安晓晓身上,扒住她的衣襟挂在她胸前,不停地发出欢快的叫声。
“得,你就挂着。”安晓晓懒得伸手把它拽下来,就任由它挂着。
身上挂着个东西,安晓晓步伐坚定地朝房间走去,来到床边直挺挺地倒在床上,小猴子正好坐在她胸口,开始把玩她垂在胸前的头发。
“甘棠!给我准备热水!”
翌日清晨,安晓晓就在芳芳的折腾下醒了。
她梳洗完没多久,安成就来传话,说王爷唤她去书房一趟。
安晓晓来到书房,书房的门没关,她走进去就看到已倚窗而立的锦王爷。似是一晚上没睡,他发丝凌乱,面容憔悴,目光却炯炯有神,见她来了,淡淡道:“你过来。”
书房里那些画不见了,安晓晓走过去,看到书案上摆着一副墨迹未干的丹青,还是一样的人,只是面容发生了些许变化。
安晓晓微微惊讶,这画上的女子与自己只有五分像,她爹说得对,她和她娘像的不多。
“她便是你娘。”锦王爷的语气很淡,似乎在说一件很小的事。
“我娘。”安晓晓抬头看他,因为方才离得远,她爹立在窗口逆着光看不清,这离得近了才看见她爹原本的满头青丝里夹杂着几缕白发,在墨发中尤为刺眼。
“爹,你的头发……”
“无妨,只有老了,才能离她更近一步。”锦王爷歪歪头,明白了她的意思,淡然道。
“往后余生,我能做的只有一件事了。”
安晓晓心惊,却又觉得合理。
还有什么事可做?那便是等死。
她爹走出来了,却又更偏执了,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安晓晓嘆口气,“爹爹能想通就好。”
“为父饿了。”锦王爷看了她一眼,语气生涩。
安晓晓一愣,随即连连点头,“女儿这就吩咐厨房准备早饭。”
“嗯。”锦王爷应了一声,看着安晓晓急匆匆走出去的身影,喃喃笑道:“圆儿,我们的晓晓长大了。”
锦王爷的事就此告一段落,安晓晓这几日明显感觉得到自家爹爹变了很多。身上那股子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淡漠疏离不见了,比起温和自持,更多的是恣意洒脱。
等安晓晓不知道第多少次被她老爹坑去洗手作羹汤,弗雷德上门了。总的来说是弗雷德想要离开京城,去大华的其他地方走一走,增长见闻。
安晓晓觉得这主意不错,她正愁没法子降服狮子骢,说不定出去走一走就能找到法子也说不定。三月期限她可不敢忘,这次可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之前是萧齐宇那厮为了弥补他犯下的错挽回锦王府的面子,所以才想出放走狮子骢的法子让这个“赌局”作废。
现在可没有第二个萧齐宇了。
这么一想,安晓晓立即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她爹听,谁知她爹只是笑了笑,问道,“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