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花白打开射灯,照亮身后人的面庞。
见到来人,他捏了捏眉心,语气疲惫:「你来了,阿蕃。」
阿蕃生得浓眉大眼,肤色黝黑健康。虽说年纪不大,话也不多,但脑子聪明,做事利落,很受芦花白看重。
他恭敬道:「先生。」
「什么事?」
阿蕃沉默了半天,似乎在找合适的说辞,好把事说清楚。
芦花白耐心地等,阿蕃终于开口:「大乌树最近的交易单子,不是太好看。」
近来大乌树的工作不算多,阿蕃得了空,闲来无事,有一天心血来潮,就翻了翻以前的单子。
不看还好,这一看,几年前的交易能有百分之八十的成功率,可是最近几年,却好似被人下了降头,事成的概率急转直下,一年低过一年。
算到去年,成功率竟还不到一半!
芦花白皱起眉头,思索了一会儿道:「这不该啊......」
按理四年前他们清过一波人,那时候损失惨重,连连有好几个杀手落网,可那群警察也没捞到好处,折了几个,尤其还有个老警察。在那之前,交易成功的概率怎么比现在还更高呢!
「最近的一起失败交易,是什么时候?」
阿蕃想了想,说:「如果不算戏楼杀错人的那个,就应该是考古工地那个案子。」
芦花白:「那个也不算,本来就是我故意留的线索,凶手也跟我们没关系。」
阿蕃点了点头,还想说些什么,被对方打断:「如果都是这样的案子,就不用说了。」
芦花白再一次望向窗外的中国尊,刚完工不到一年,还没开放,这个庞然大物隐在夜幕中,又似一张黑沉沉的大网,笼住整座城市。
中国尊,无处不在。
这么高的建筑,实在是一个败笔。
自它建成以来,就沦为了北京城各大旅游景点的天际背景,或者说,这些百年建筑物成为了中国尊的陪衬。
一道黑影远远眺望着夜幕中的中国尊,他的视线移到近处的胡同,路上一片漆黑,惟有胡同里的住民,亮着灯,灯光从窗缝里挤出来,稍微映出了他的面庞——老泉。
他盯着门牌号上的数字23,掏出一支烟,打火点燃。
菸头裊出一丝白烟,像是清晨的湖面上开出的莲花。
周围安静极了,可仔细一听,仿佛又不是这么个样子。
播放电视,说相声,大火烹煮菜餚,热水烫碗,丁丁当当,咚咚锵锵,男人女人的笑声、孩子的哭声夹杂在一起,犬吠、猫叫,自然也少不了。
老泉长嘆一口气。
「吱呀」一声——门启开一条缝。
他丢下菸头,摆开两条腿,快步离开。
叶湑迈过门槛,来到老泉刚站过的位置,弯腰观察他留下的菸头。
半晌,她抬起脚,脚尖踩在菸头上,用力一碾。
菸头被踢到墙角,她环顾四周,没看见人影。
背后,一道黑影动了动。叶湑警觉,回身看去。
门口蹲着一个人,他站起身,撑着墙原地停了一会,待缓过劲来,才向她走去。
一直走到屋内灯光能照到的地方,叶湑看清他的脸,松开紧捏的拳头:「你晚上就一直蹲这里?」
高冈揉着蹲得发麻的双腿,沖她点头笑道:「隐藏行踪,我最擅长的一门课。」
「那你岂不是看到那个人了?」
他一挑眉,拉过叶湑的手腕,带她进屋:「去里面说。」
叶湑愣愣地盯着自己的手腕,一种浑身发麻、电流经过似的异样感觉从那里传过来,说不清是什么情绪。
与上回在红灯区做戏,全然不同。
高冈掀起门帘,这时候正是天热,白色布帘子换成了珠帘,哗啦啦响。进了里屋,又把门带上。
院子里,宙斯突然探出小脑袋,歪头盯着他们消失的地方。那边没有动静,它回头,却被窗户上三颗叠罗汉的脑袋吓了一跳,原地打了个踉跄。
「马奥运,你觉着我姐和高冈,他俩怎么回事?」
马奥运思忖片刻,终于得出结论:「或许你该改口了。」
「改口?」
「......得叫姐夫了吧。」
「放你奶奶的狗屁!」千里眼气急败坏。
何稚秋忽然开口:「就这?不就拉个手,大惊小怪!」
他甩手离开,回到床上收拾,又撕开一张面膜,仔细贴在脸上。
千里眼注意到他话里有话,小心翼翼地试探:「这还不奇怪?」
何稚秋伸直手指,推开面膜里的气泡,平整边缘。听了千里眼的话,他头也不抬,回道:「亲都亲了,啃也啃了,拉个手算什么。」
马奥运竖起耳朵,立刻凑过来,就连宙斯也是一个漂移,从门外闯进来,悄悄钻到何稚秋床底下听八卦。
何稚秋手上动作顿了顿,笑:「这事......还得从一个叫燕轻的歌女说起。」
高冈将门带上锁,隔开一切干扰,对叶湑说:「那个人我看见了,我认识他,名字叫老泉。」
叶湑吃了一惊:「老泉?哪个泉?」
「泉水的泉。」
「他长什么样?」
「怎么,你也认识他?」
「去重庆的时候,给我提供李老坎消息的人,也叫老泉。」
高冈嗯了声,简单描述了老泉的模样,叶湑一听,心下大致有了数,笃定道:「是他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