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不知道叶鸾都经历了什么，那么多人死在了她面前，死的那么惨烈。
她想起来以后，该有多痛苦。
他现在希望，她永远不要想起那些过往，哪怕忘了他也无所谓。
就这样吧，什么都不要想起来，在他身边做个被保护的小傻瓜，和他们的孩子，好好生活下去。
赵延渊嘴角一松，附身吻了吻她的额头，叶鸾惊得闭上了眼睛。
她还有点儿害怕。
他握住她的手说，“阿鸾，我是你肚子里孩子的父亲，是你的夫君，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她愣愣地看着他，连连摇头，挣开他的手，害怕地躲到乐扬身后，“我不认识你……”
赵延渊不着急，勾了勾唇角，“不认识也没关系，我孩子都揣你肚子里了，你跑不了。”
叶鸾：“……”
乐扬闻言笑了，温声对叶鸾说：“叶鸾，他真的是你的夫君，你不用害怕，他不会伤害你，你们再重新慢慢认识一遍好了，就像认识我一样。”
叶鸾不是不能接受，她埋怨似的撇了撇嘴，“既然是我的夫君，为什么现在才来看我。”
赵延渊心里某处疼了一下，往前走了走，试图靠近她。
乐扬说：“我之前……一直没跟你说过，是怕你担心。你夫君他，一直在打仗，现在战争结束了，所以来接你了。”
叶鸾圆溜溜的眼珠转了转，似乎在慢慢接受。
乐扬退到一边，赵延渊走向叶鸾，她这一次才没有后退。
而他也强硬地握住她的手不许她松开，将她拉进怀里，因为她大着肚子，只能侧着身子抱抱她，疼惜地揉揉她的脑袋，说：“阿鸾，你受苦了。”
“你总是不乖，总是偷偷往外跑。”他轻轻抚过她的头发，“有了孩子，就不能再这样了，知道吗？”
叶鸾当然想不起来他说的都是什么事情，只是懵懂的看着他。
他摸着她的肚子，“几个月了？”
她答：“五、五个月。”
“嗯。”他温柔道，“乖乖听话，让我们的孩子平安出生。”
叶鸾没有讲话，他的声音极近，她清楚地感觉到这声音里的极尽温柔，一股不知名的热流包围了自己，她忽然觉得安心。
赵延渊从她手里接过那个差不多已经编好的花环，戴在了她头上。
那之后，他在泽州待了一段时间，想等叶鸾建立起安全感的时候再带她回去。
晚上他喂她喝安胎药，叶鸾突然肚子疼，不小心把安胎药打翻了，洒在了她的胳膊上。
所幸不烫，就是弄湿了衣服。
“啊……”她捂着肚子喊疼。
赵延渊已经见怪不怪，扶着她往起坐了坐，将药放在一旁，温声道：“又踢你了？”
叶鸾忍痛点点头，那人却忽然笑了。
她气得眉毛都快竖起来，“他踢我你还笑，有你这样的夫君吗？”
“我错了。”他顺口地认错，又说，“那看来他一点都不乖，还在肚子里就敢这么欺负你，等他出来我一定狠狠教训他。”
叶鸾却护着肚子：“我不要。”
他眼底笑意更浓，低下头耳朵贴在她肚子上：“让我听听。”
果然听到小家伙正不安分地乱动，他起身，又对叶鸾说：“阿鸾，他跟你一样不乖。”
叶鸾小声嘟囔：“我哪儿有不乖……”
他轻轻揽着她：“那是你不记得了，你以前特别不乖，老是闯祸，还爱哭鼻子。”
叶鸾叹了口气：“我都想不起来，你说的那些我都不知道。怎么才能让我想起来？”
“不要想起来。”他突然说，“以前的事，也没什么好的，你现在这样就挺好的，不用想起来，那些开心的事，我都讲给你听，不开心的事你都忘了，就这样，一直陪着我，陪着孩子。”
叶鸾怔怔地看着他，一时间觉得他的目光复杂又深情。
赵延渊低下头，吻住她，和她纠缠，叶鸾闭上眼睛，感受这熟悉的温柔。
过了会儿，他才想起来她的衣服湿了。
摸到了那片湿漉漉的袖子，赵延渊顿了顿，道：“换件衣服。”
叶鸾也觉得身上一直有安胎药的味道不太好闻，于是说：“那你先出去。”
“出去？”赵延渊扬唇笑，“为什么？”
“那你要在这儿看着我换衣服吗？”叶鸾脸有些红。
“当然不是。”他说，“我要帮你换衣服的。”
说着就伸手帮她脱。
叶鸾：“……”
她立刻按住他的手，十分不适应，毕竟现在对她来说，他们才认识几天而已。
“你……我……我自己换……”她语无伦次道。
“害羞什么？”他依然去帮她解衣服，“你身上我哪里没看过？嗯？”
叶鸾根本抵不过他的强硬，红着脸任由他把自己剥了。
还听见他在耳边说：“你要是觉得亏，一会儿我也脱了给你看好不好？”
叶鸾：“……”
赵延渊望着她红透的脸，满意一笑。
可是当他将她衣服脱下来时，这笑容一点一点凝固在嘴边。
直到现在他才看到，叶鸾浑身是伤。
要么是深深的鞭痕，要么是密密麻麻的针眼，要么又是烙在背上的字。
他整个人都僵了僵，仿佛呼吸都困难。
她在经受这些伤害的时候，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孩子。
他的手一寸一寸摸过她身上的伤，叶鸾觉得痒，反而没忍住笑出了声，“你干什么……”
“阿鸾，”他声音沙哑地问，“疼不疼？”
叶鸾笑容敛了敛。
“嗯？”他追问。
叶鸾说：“我不记得了。”
他深深吸了口气，这口气又像是非常疼，让他吸得困难。
他按着她的脑袋进自己怀里，良久，柔声对她说：“阿鸾，对不起。”
～
其实有时候他会想，如果他和黎廷佑一样，就好了。
他可以带着她离开这里，远走他乡，再也没有这权力的争夺和你死我活的战乱，她也不会受伤。
只是可惜，一切已经晚了。
他已经走上这条路，要么成功，要么，必死无疑。
所以，为了保护他的妻儿，他必须成功。
?
又过了半个月，赵延渊带叶鸾回京了。
叶鸾虽然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可是将近一个月以来相处，让她慢慢开始依赖他。
原本她总是在依赖乐扬，没有记忆没有安全感，以及本身性格的柔软，让她总是不自觉去依赖别人。
只是短短一个月内，她将对乐扬的依赖转移到了赵延渊身上。
她跟着自己的夫君回了刚失忆时所在的地方，忽然想起来了那些可怕的东西。
马车里，她拉着赵延渊的手臂，说：“我来过这儿，我一开始，好像是在这里的。”
“嗯，这儿本来就是你家。”
“可是那天……我好像在另一个人的家，那个人和夫君长得有几分像。”
赵延渊一滞。
“他……他还杀了好多人，整个屋子里都是尸体，有的人被砍了脑袋，有的人被砍了胳膊，还有的人……被挖了眼睛，割了舌头……”
叶鸾边说边微微发颤，她却又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竟觉得……赵延渊比她还要害怕。
他忽然抱住她，微微喘息着，说：“阿鸾，别想，这些也忘掉，和以前那些事一起忘掉，永远不要想起来。”
叶鸾伏在他怀里，眼神懵懂。
京城还很荒凉。
街道上几乎一个人都没有。
经过那一场大战，大部分人都逃离了这里，再也没有以前热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
赵延渊没有让叶鸾回闲王府，带她去了皇宫，给她安排了寝宫，离钟素初不远。
钟素初每天都会来陪她，她有个才几个月大的小娃娃，看着十分可爱，叶鸾很喜欢他。
钟素初笑说：“以前我们就认识，以前你就很喜欢他。”
叶鸾抬了抬头，“真的啊？我不记得了。”
“没关系，你喜欢他就多抱抱他吧。”她看着自己那咯咯咯笑的小孩，第一次觉得他没有那么讨厌了，“他也挺喜欢你的。”
叶鸾摸了摸自己的大肚子，“等我的孩子出生了，还可以跟他一起长大。”
钟素初恍惚了一会儿，半晌才说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