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延渊不常过来陪叶鸾了，他又陷入了忙碌。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没有见到他，那时肚子已经六个多月了。
赵延渊身边有个侍卫叫景瞬，一直护在叶鸾身边，一开始叶鸾有点不习惯，因为他冷冰冰从来不说话。
后来听别人提起，才知道景瞬今年才二十岁，看着却像而立之年了。
那日她在钟素初那里摇着拨浪鼓逗小太子，跟钟素初提起：“那个一直在我身边的景侍卫，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今年才二十岁，看着却很沧桑，像是垂垂暮老了一样。”
钟素初无心说道：“当然了，他在这世上的最后一个亲人也没了……”说着说着，她忽然一怔，小心地看了叶鸾一眼，抿住了唇。
叶鸾歪着脑袋疑惑地看她：“怎么了？最后一个亲人？怎么……没的？”
良久，钟素初缓缓摇头，“我也不知道，都是听说的，还是不要问这么多了，许久以前的事了。”
叶鸾便也没有再问。
又过了短时间，有消息说，皇帝赵延之死了。
死在了南边的战场上。
叶鸾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觉得悲伤，看钟素初时都不看直视她。
“怎么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钟素初淡淡看了她一眼。
叶鸾沉默了一会儿，心想她迟早会知道的。
“陛下他……陛下他……”
“死了是么？”
叶鸾一愣，不可置信地看向她，只见她的眉眼之中依然是淡漠。
“你知道了？”
钟素初莞尔一笑，“你别忘了，我是占卜师，我比你们知道的都早，他还没死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叶鸾愣愣看着她，却不知该说什么好，良久，才道：“你……不难过？”
小太子忽然哭了，钟素初从婴儿床里把他抱出来，轻轻拍着他的背哄，淡淡摇了摇头。
自从叶鸾一直陪在她身边，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没有这么讨厌这个孩子了，抱他的次数越来越多。
“王妃娘娘，殿下回来了，要见你。”宫娥进来告诉叶鸾。
“我知道了。”
她出了门，有人扶着她到外面，赵延渊的寝宫门外，他正立在台阶上等。
见她挺着大肚子过来，他走上前牢牢握住她的手，轻笑：“几天不见，肚子好像又大了。”
叶鸾有点心不在焉，叹了口气。
“怎么了？跟夫君说说，有什么烦心事。”他扶着她进了屋。
“陛下他……驾崩了，小太子才不到一岁，就没有父亲了……”叶鸾垂了垂眸，忧伤地说。
赵延渊却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漫不经心地应和她，“是啊。是挺可怜的。”
叶鸾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觉得他这口气怪怪的，他为什么不难过？赵延之不是他的兄长吗？
她没问，他们之间的事她不懂。
“我有点困了。”叶鸾打了个哈欠。
“你最近好像有点嗜睡，”他扶她到床边，“听景瞬说，中午才睡醒，这才几个时辰，又困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而且，还经常有点头疼，感觉有什么东西要涌上来。”叶鸾揉揉脑袋。
赵延渊微蹙眉：“喊太医了没有？”
“喊了……太医说……并无大碍。”
“有什么事第一时间告诉我，知道吗？”他扣着她的后脑勺，目光紧紧锁着她。
叶鸾乖乖点头，又打了个哈欠，“那我现在，能睡了吗？”
赵延渊觉得好笑，她要睡觉怎么还征得他的同意。
于是挑了挑眉，痞气道：“你亲亲我，我就让你睡觉。”
叶鸾：“……”
为什么要问他她能不能睡觉？
“我不亲，我就要睡。”叶鸾脸微红，较劲地往床上爬。
她挺着大肚子，动作十分笨拙，赵延渊扶着她，帮她脱了鞋，嘴角挂着笑。
“你笑什么？”叶鸾坐在床上，问他。
“没笑啊。阿鸾，我担心，我们孩子生出来跟你一样笨怎么办？”
“你才笨。”
她转过头，可下一刻又被他钳制住下巴，慢慢抬起头。
“你不亲我，我亲亲你吧。”他说着，顺势低下头含住她的唇，细腻绵长地吻着她。
过了很久以后，他才慢悠悠松开，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躺下，睡吧。”
他扶着她平躺在床上，替她盖好被子，自己则在旁边的榻上躺下守着她。
叶鸾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
她感觉那头疼的感觉越来越频繁，每一次都让她的脑袋像快炸开了一样。
她被惊醒了。
醒来的时候才傍晚，这一次她睡得不久，赵延渊已经不在这里。
她睡不着了，起身去找他。
刚走到屏风后，却听见那方有两个人说话的声音传来，一个是赵延渊，另一个她虽然陌生，但也认得，是吴沉玄。
赵延渊：“把赵延之所有的旧部全解决了，一个也不要留。”
吴沉玄：“我早已经办好了，只是之前一直在赵延之身边办事的那个七品官没找到，你派人杀赵延之的时候，见了么？”
“已经杀了。”
叶鸾听到最后那冰冷的四个字，只觉得肚子里的孩子又重重踢了她一下，她不禁痛呼了一声。
赵延渊像条件反射一样瞬间回过头，跑到屏风后：“阿鸾。”
他看到她捂着肚子，面露痛苦之色，上前扶她，“还好吗？又踢你了？”
叶鸾抬起头，眼睛里是恐惧：“是你杀了陛下？你……弑君？杀了你的亲兄长？”
赵延渊先是疑惑地看着她，随后才想起来她失忆了，可是原本善良的本质没有改变，一时不能接受。
他忽然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只能先敷衍：“你先坐下，别乱动了。”
叶鸾却费力推开他，依然是不能接受，“你怎么能杀你的亲哥哥呢？”
赵延渊头疼地扶了扶额，转头瞪了吴沉玄一眼：“让你不要在这儿聊，你非在这儿聊。”
吴沉玄：“……”
他辩解：“那不是你说你媳妇儿睡得沉吗……”
“闭嘴，你走。”赵延渊驱逐他。
吴沉玄忒了他一口，骂骂咧咧地出去了。
赵延渊过去关好门，再回去看叶鸾时，却见她精神恍惚地扶着桌子，眼睛中仿佛有巨大的悲伤。
“阿鸾。”他心里叹气，过去掺着她的胳膊，这一次她却没有推开，依然怔怔的看着地面，视线早已经模糊了。
“是我不对，好不好？”他不知道怎么跟她说，只好先稳住她的情绪，“是我道德有问题，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