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担心的并不是那些低级的小妖怪,像是之前的铁树姑娘,或者是台上唱歌的榆木们。
他们行动都受限,就不要想着还能成什么气候了。
不过其他的,就不太好说了。
比如之前水管里冒出来的那些蛇,其实就是一些很麻烦的东西。
万妖谷里,本来是没有蛇妖的。
这是一类极其敏感的妖怪,在有伏羲女娲信仰的民族当中,蛇妖会被供奉起来,当做神明一样对待,但是在一些犹太教或者天主教的信仰之中,蛇就变成了撒旦的化身。
再加上蛇妖们自己也喜欢阴暗潮湿的洞穴,并不想被暴晒在太阳底下,所以万妖谷从来都是不接纳蛇妖的。
至于盛爻他们看到的那些蛇妖,其实是万妖谷众多灵气的产物。
这里积攒的灵力,本身代表了很多法则,当其他本来可见的东西被黑暗隐藏止呕,这些法则终于可以一点点显现出来了。
而那些蛇代表的,是轮回。
盛先生对这个的推测,就极其符合马列主义的思想了。
“其实你们也不用把这个斗看得那么可怕嘛,”他笑了笑,看着两个人,“要知道,事物发展变化的规律是螺旋式上升的,虽然大体上是不断否定旧事物,产生新事物,但是新旧事物之间不还是联系着的嘛……”
盛先生用半开玩笑的方式弘扬着马列哲学,但是他面前坐着的,一个本来是一神教的主教继承人,一个曾经是最强的守夜人,现在是各种玄学现象的直接经历者。
所以盛先生的哲学思想并没有被很好地继承下去。
他有些兴味索然地收回了话题,抬起头,看着周围的环境。
“所以这里其实没什么可怕的,我们只是需要找到出口就行了。”
其实总结起来,这句话应该叫做,“没有错误的废话”。
从盛爻和安倱过来找盛先生的那个时候开始,他们想的就是赶紧离开这里。
但是很不幸的是,一直到了现在,他们也没能成功。
“我记得,之前过来的时候,那个叫姜小白的说过,‘万妖谷从来不留客人,你需要的时候,他就会出现,想离开的时候也是一样。’但是现在……”
安倱在一旁默默开了口,话说到一半,自己就突然想到了什么,不再继续了。
姜小白的承诺,应该只能在万妖谷还能正常运转的时候发挥作用。
然而万妖谷确实是来去随君,万妖冢呢?
不见得吧,这里本来就是用来埋葬的,死一两个人再正常不过了。
“其实我觉得事情可能没有那么严重,”盛爻驮着下巴,开口说道。“万妖谷从前来去随心,不过是因为门的位置时任意的,或者它和外面的维度上,有所区别。”
盛先生把木木扔到了桌子上,侧着头认认真真听着。
安倱的状态和盛先生其实差不多,他已经从之前漂浮着的状态当中恢复了过来,虽然还是没办法脚踏实地,至少不像之前那样膨胀了。
“所以呢,我们现在要面对的,无非是这么几种情况,要么那个门已经不在了,现在万妖谷就是个死地,出不去也进不来,要么就只能进或者出,当然,最好的一种情况是,门维持着原来的状态,既能进又能出。”
盛先生一脸老怀大慰地看着盛爻,虽然盛爻说到一半的时候,他就已经大致猜出了这些情况,但是如果是一以前的盛爻,可能要想上半天。
独自面对过黑暗的人,都会和过去的自己,有所区别,大概就是这样吧。
“我觉得也是这样,而且,很有可能其实这个门只是被固定下来了,不是不通了。”盛先生见盛爻不说话了,就自己开口说道。
“如果万妖谷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因为某个,或者某几个大妖,试图控制这里全部的资源,或者干脆据为己有的话,他应该绝对不会那扇所谓的门锁死的。”
安倱在一旁说道。
历史上,任何一个掌权的独裁者,都不会干出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如果这个大妖还想精进,就不能让万妖谷里的灵力枯竭。
而要做到这一点,就只能让源源不断的妖怪进入万妖谷,否则总有一天,这里就连怨气都没办法控制了。
那才是真的要坏事的节奏。
而如果万妖谷像从前一样来去随心的话,只要有一个离开的,这里的全部秘密,就会被说出去。
到了那个时候,一切都会被曝光在光明之下,就再也不会有人进入万妖谷了。
最稳妥的做法,就是定期放人进来,却从不出去,而进出的位置被固定下来,这样,就会源源不断的有新人进入。
“跟着蛇走。”
盛爻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了这么一句,拿起了桌上的油灯,就要往水龙头那边走。
盛先生跟安倱两个人好不容易把盛爻给按住了,实在是不知道她这会又抽什么风。
在一千响鞭炮精附体之后,现在的盛爻仿佛是筮草成了精,或者是被邦妮附了体。
——就她现在这个神神叨叨的样子,和邦妮忽悠顾客的时候实在是有的一拼。
“你这是突然打通任督二脉了还是怎的?能不能别一惊一乍的?”
盛先生着急过来按住盛爻,起身的时候一着急,踩到了木木的尾巴。
本来就被盛爻吓得不轻的木木,愤怒地抬起爪子,对着盛先生挥了下去。
“我就是突然想的特别明白,要么就是……就好像有什么人再告诉我该往哪里走一样,下意识地就知道,门在哪里了。”
盛爻刚才也没想别的,站起来就要往那边走,这会反应过来了,才发现自己好像是有点不对劲。
她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就好像她始终都在想着该往什么地方走,答案就一下子出来了。
但是这答案也不是唯一的,像是一条复杂的公路网,里面前前后后连接着无数分支,每一条都可能牵扯到无数的后果。但其中偏偏有一条,直接就能到达外界。
虽然你这个外界,已经和她记忆中的大不相同了。
厚重的火山灰依旧遮天蔽日,地磁的偏转也除了一些问题,还活着的人们,一边努力地解决着生存问题,一边试图从同伴那掠夺更多的财富和权利。
“活着”这件事,对不同的人来说,都是一个太过沉重的话题,只不过,有些人会把自己的沉重,转化为别人的沉重。
还有无数的画面随着盛爻的想法,一股脑冲进了她的脑海当中,一时间让她有些无所适从了。
要不然以盛先生现在这个虚弱的身体,还有安倱那个没有实体的状态,根本就不可能把她留下来。
她面对如此多的信息,有些发蒙。
盛先生和安倱却知道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刚才是不是看到了很多很多消息,有的甚至你从来都不知道,到那时只要一想,它们就会涌进你的脑袋?”
盛先生皱着眉头问道。
“好像是吧,这是怎么了?”
盛爻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一副一份痛苦的样子。
“天启。”
安倱在盛先生之前先一步说出了这个词,然后有些艰难地看着盛先生。
“我们得赶快了,要不然,盛爻或者邦妮中肯定有一个受不了。”
面对焦急的安倱,盛先生倒是不着急了。
他冷着脸坐了下来,轻哼了一声。
“我怎么觉得,这是你在中间搞鬼呢?”
盛先生划开了自己的手,在盛爻的眉心画了一个小小的咒印。
安倱不清楚那个咒印的作用,但是盛爻亮得吓人的眼睛,在那个咒印被画上去之后,明显变得正常了不少。
但是她整个人却陷入了一阵更大的困惑当中,
木木猛地一窜,跳上了桌子,抬起爪子对着盛爻就是一下,却被盛先生挡住了。
“她命格太轻了,要是继续下去的话,现在死在这的就是她。”
虽然这段话和上面衔接起来也没什么不对劲的,但是安倱还是觉得,盛先生似乎不是在和他说阿虎一样。
“很少有人会在这么晚的时候才开始天启的,除非经历了什么特别重大的变故,但是这好像也没有什么太重大的变故啊……”
安倱有些心虚地解释道。
其实刚才盛爻的状态很明确,就是好像一瞬间打通了任督二脉,开启了和邦妮一样的预言能力。
但是这不科学。
大部分的卦师或者女巫,如果没有人引导的话,是很难直接进行天启的。
当然,这其中也有很小的一部分例外,这些人多半是在生活上或者情感上遭受了重大的打击,然后一夜黄子健顿悟,成为一代大师的。
不过鉴于这种情况太过特殊,以至于他们中的大多数,都会被认为是疯子和骗子。
如果他们还不知道收敛,到电视和网络上大放厥词,表明自己的存在,多半会被直接关进精神病院,然后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的。
这样的人,不是不存在,只是对于相关部门来说,他们不能存在。
不过其实相关部门不知道,即使他们不动手,这些人也很难活过太长时间。
毕竟一脚迈入了巫师的世界,就要遵守巫师世界的基本发咋,一切都有代价。
他们有了直接指导答案的能力,却常常不具备与答案相匹配的能力,最后自然会死在这个不劳而获的过程中。
与此同时,占卜和预言是一个很复杂的过程,其中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会导致卦师的死亡。
再加上这中间要处理相当庞大的数据量,所以有些很有天赋的卦师,都因为开始阶段处理了太多不应该在道行不够的时候处理的问题,而最后变成了一具枯骨。
盛爻还好,只要盛先生还活着,她撑过初级阶段,当上一个巫师是没有问题的。
但是随之而来的问题是,她的命格实在是太轻了。
几乎是那种,生下来已经算是福大命大,要赶紧烧高香扎小人往天上送的那种存在。
她能在斗里横行这么多年不出事,已经算是老天被她吓到了,暂时不想收她了。
而一旦她走上了卦师的道路,简直是上赶着送人头的存在。
所以盛先生第一反应,就是干净封住她的天启迹象。
他怀疑安倱也没什么错,毕竟他们现在得到的,所有关于双生咒的消息,都是安倱在传递的。
而安倱已经死了。
不管他怎么解释,怎么承认,他现在都是一个灵体。
作为一个灵体,要直面的就是自己的各种情绪和欲望,而这些东西一旦得不到满足,他们是不会像一个正常人那样,进行自我的调节的。
他们只会在身体中一点点滋长怨念,知道彻底被怨念吞噬。
所以一切的灵体再转世的时候,都是需要喝孟婆汤的,以免出生的时候怨煞太重,逼死了家人。
一旦一个灵体不进行转世,而始终以灵体的形式存在,那么他几乎百分百是靠着自己的怨气在行走的,即使是修行过的灵体也是一样。
综上呢,安倱如果控制了邦妮,然后通过双生咒,想要迫害盛爻,其实也是很有可能的。
“小子,我告诉你,就算我已经被何家赶出来了,该学的东西,还是一点都没落下的。”
盛先生咬着牙对安倱说道。
“换句话说,要是我知道,是你搞的鬼,我一定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看着tnt精附体的盛先生,安倱没有选择争辩,只是默默地地拿了点头。
让时间来证明一切把,安倱叹息道,扪心自问,如果现在是他处在盛先生的位置上,他自己可能也会是现在的这个状态。
盛先生平时到好似很好说话的样子,一旦涉及到盛爻的问题上,整个人就会暴躁得仿佛一头狮子。
有那么几个瞬间,安倱甚至是有些嫉妒盛爻的。
保护幼崽几乎是所有动物的本能,安倱在和小斯塔夫相处的时候也是一样。
但是安倱自己呢,几乎从来没有受到过这样的保护。
就好像,他一出生,就已经是个猛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