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一记重掌便朝郑克爽推去,冯锡范身法也是极快,侧身便推开了郑克爽,也是一掌对上。
谁知夏子桀这掌只是虚晃一招,并不准备与之硬拼。
冯锡范的武功本来也不是硬碰硬的路数,却是有意要试试夏子桀内力深浅,这一掌落空,便向后疾退。
夏子桀收掌同时,另一手已屈指一弹,一石子带着气劲激射而出,二人相距不过二尺,冯锡范已经难以躲避,收掌的那手顺势拔剑由下而上,劈开了石子。
夏子桀不慌不忙,屈指弹出石子同时,双指一拼,脚下步伐不停,风声呼啸,朝前方刺去。
这冯锡范的剑刚弹开石子,剑势未回,见对方又是一指刺来,他知道少林寺有金刚指,一指禅的硬功夫,这戳上一下,纵有内力在身,中了这刚猛劲力也不好受。
可是此时已经避无可避,只能硬迎上去。
冯锡范居然硬接了这一指,此时剑势已回,小指与无名指一推剑尾云柄,剑在手中倒转了一圈!
说时迟,那是快!
冯锡范倒握长剑,回势一削,直接削断了夏子桀半只手掌,夏子桀翻身退后。
冯锡范才觉胸口闷疼,一时居然运不上气来,但又感觉这指力比预计的要轻了几分。
其实夏子桀这边还分出几分神,要注意那郑克爽出手相助。
于是速度虽快,出指却留了几分力,只是没能想到对方剑势如此之快,如此之险。
这也是夏子桀实战不足导致。
冯锡范正要乘势追击,了结了夏子桀性命,夏子桀急中生智,一运劲,那受伤的手上,鲜血剧烈涌出。
猛然挥手,冯锡范只觉眼前突然过来一阵血雾,下意识闭眼,手中剑却未停,接连突刺,每一剑都刺的是夏子桀身前的死穴,却因闭眼,有几剑都刺出了偏差。
夏子桀抓住这几剑失误,一手出擒拿,顺着那剑来势而去,擒住冯锡范持剑的手腕,紧接着猛下劲力,便是分筋错骨。
正是生死时刻,夏子桀再也不敢分神留力去顾忌那郑克爽,这一手分筋错骨,另一残手几乎同时击出。
夏子桀也不再是澄观,没有出家人那心慈留手的想法,这残手以掌根击出,已经用尽了十分内力,重重的打在了冯锡范的胸口之上,和刚才那一指所中之处几乎相同。
冯锡范只觉胸口肋骨尽数全断,插入内脏,鲜血涌上喉中。
夏子桀见一击得手,转身便跑,翻身骑上了刚才那些假蛮人留下的马匹,跑进了林中深处。
这边众人等候冯锡范去救郑克爽,许久还不见回来,正焦急之时,见郑克爽骑着马奔来,背上靠着正是昏迷不醒的冯锡范。
“快去找大夫!”郑克爽翻身下了马,焦急的大喊道。
阿珂见心上人死里逃生,也是激动的哭了出来,扑进了郑克爽怀里,全然忘记了小宝对她的舍命相救与安慰。
小宝倒是差点气晕了过去。
那边几人赶忙将冯锡范扶进内屋。小宝虽气急却也不忘上前嘲讽到。
“你那师傅来时气势汹汹,目中无人,怎么去救你,就被几个蛮人打成这样啦?”
郑克爽没好气道:
“那帮蛮人怎可能是我老师对手,只是不知为何半路杀出个少林寺的老和尚,上来就和冯老师动手。
两人争斗时,我想上去帮忙,却见那和尚时不时还看向我,我想他有所防备,便不敢贸然动手。
冯老师斩了他半只手掌,他却耍诈,用血污了老师眼睛,趁机重伤了冯老师,便马上逃走了。”
小宝心下暗暗的嘲笑道:“说什么对方有所防备,不敢贸然动手,说白了就是胆小怕死。咦?少林寺的老和尚?说不定我还认识。”
“那和尚有没有自报家门?”
“那老和尚自称少林寺的澄观,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什么?”
小宝,阿珂几乎同时发出了不敢相信的声音。
心中又同时都想到,那澄观是个老实善良之人,怎么可能主动来找麻烦,还把冯锡范打成这样。
想必是有人冒名作恶吧!
过来一会儿,那大夫才回来,向郑克爽回报冯锡范的伤情。
“所幸那断掉的肋骨没有伤到心脏,冯老先生内力高深,又有公子家奴提供的疗伤丹药,没有大碍,日后需要静养。”
郑克爽这才松下了一口气。
夏子桀这边逃进了一家客栈,吩咐小二准备了热水,食物,还有金疮药。
“这八十岁的老大爷,到底还是老了。打一个冯锡范还是伤成了这样,这一切若真是梦,也未免太过真实了,那种临近死亡的感觉是再真实不过了。”夏子桀感叹道。
其实他内力深厚,武学精深,都还要胜过冯锡范,可惜实战经验这方面实在太吃亏,对上这等高手,纵使身旁有人,也当全力以赴,哪还敢分神。
与其分神顾忌,不如速战速决。
夏子桀想这老和尚一身的武艺,虽然在般若堂里通晓各门各派武功,但真正精深的还是只有易筋经与一指禅,以及各种掌法。
如果能把这些其他门派的武功优势真正消化吸收,化零为整,那实力又当上一个层次。
清洗伤口,上了药,吃了些东西后,夏子桀静坐下来,拿出了从小宝那得到的几粒雪参玉蟾丸,一股脑服下。
开始打坐,借内力消化药力,心中也有了接下来的打算。
夏子桀虽是刻意找高手试炼,也没有太过造次,不然去大可去皇宫,会一会大内高手。
这时代已经有了火器,枪炮。现在这个时代的武力水平,任你有多厉害的武力,多高明的轻功。
枪声一响,也得立马扑街。
若说躲?躲的了一个,能躲的了四面八方都是火枪的包围?
让此世天下第一来,都不行,何况他夏子桀离天下第一也还差不少。
不用说皇宫里,就是这地方高官,府中或多或少都备了火器,纵然些许劣质,也不是可以拿肉体凡胎去抵挡的。
他旧伤还没好完全,也已经恢复了七成左右,依旧在河间府停留了几日。
作死之路也完成的差不多,会战了不少所谓高手,水平却都一般,比冯锡范还差点。
这一切只为积累实战经验。
结束河间府之事,夏子桀辗转数日又去了北京,他刻意行的慢,在路上养伤,等到了京城时,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不花费太多劳累,寻到了京郊外一处农家。
轻扣门,开门的是一姑娘,那女孩一见夏子桀,吓了一跳,急忙朝里屋叫师傅。
紧接着就出来了一老尼姑:“何人打扰?”
“九难师太,你不认识贫僧了?”
“你是少林寺的澄观和尚!”
“不久前你劫走我小师叔,我可是找了师太您好久了,但愿与您再讨教几招。”
九难心下一想,他说的小师叔正是小宝,也不愿再多生事,便多了几分耐心解释道:
“老和尚怕是有些误会,小宝我并未伤他,还收了他做徒弟,他与我也有恩情,现在已经回宫了。”
这些夏子桀自然知道,只是他今日是来寻事的,借口早就准备齐全了:
“他出家少林寺,我师叔都不敢收他为徒,让他做了师弟,您倒是托大收他为徒,岂不是我师父师叔都成了你徒弟辈,你还倒成了贫僧师祖辈的?”
九难听他言语,想是对方以为自己故意羞辱少林寺,才收了小宝为徒。
正想继续解释,夏子桀已经动手了,一指如剑刺出,直攻师太咽喉要害。
九难师太见他竟是个蛮不讲理之人,也不再顾忌,闪身避退,随即身如游龙,从夏子桀身旁钻出了个空子,落到了院内。
里屋那少女忙将剑扔了出来,九难单手接住。
夏子桀不慌不忙的转过身,行了一礼:“请赐教了!”
九难却并不拔剑:“你我都是出家人,我不想杀你,二来你赤手空拳,我也不好以利剑相欺。”
夏子桀笑着摇摇头:“毋需相让,你只管使出真本事,若是被你杀了,也是贫僧技不如人。”
说罢,也不给对方反答的机会,挥掌打出,那师太是独臂,将那又空又长的袖子猛然挥出,衣袖内不断鼓出气劲。
夏子桀肉掌与衣袖一撞,只感觉如同打在了铁板之上,但劲力没有反震回来,反而尽数消散。
这一袖挥过,师太另一独臂握住剑柄,朝夏子桀这方,以内力发劲一抖,剑鞘如飞剑一般飞出,夏子桀只得翻身躲避。
还未得起身,那快剑已至眼前,夏子桀以残掌撑地,偏头一躲,左手撩阴。
师太怎想他一少林高僧,会使这种下三滥招数,急忙回转剑势朝夏子桀那手斩去,夏子桀放弃了以残掌撑地,整个人倒在尘土里,一个打滚,立身站起。
九难师太退了几步,此时也是动了真火,又一跃向前;夏子桀也不示弱,直接起身跨步上前,两人全力对了一掌。
夏子桀用尽了十分内力,无半点保留,这次依旧被震了个眼冒金星,气血翻腾。
再定睛一看,那师太也未必好到哪里去,却还能稳住身形。
无奈叹了一声,这内力上的差距还是没办法短时间弥补。再想想这后面人家徒弟还站着呢!还是认输吧!
夏某人正要认输,突然背后一凉,便扑倒在地,回头一看正是阿珂,怎么也没想到,会在一个小姑娘手里扑了街。
夏子桀摆了摆手,那九难师太走到他面前,夏子桀又服下了几粒雪参玉蟾丸,坐起来咬着牙说道:
“其实我知道小师叔早已平安无事了,只是我一生习武,为武痴狂,出来这江湖,才有幸见到不少高手,我早自知时日不多,便刻意寻高手相斗,只为了在临死前发出余辉。”
九难看了看他已经残缺的右手:“冯锡范果然是你打伤的,真是好本事啊。只是……你这又是何苦呢?”
“这丹药也只能让我暂时续命,撑不了多久,我听闻师太有一世间绝顶的轻功。
我为武而犯了嗔痴之念,如今死之前也想见识一下这门轻功,请求师太教与我,我便是死也瞑目了。”
九难见他说的真诚,又是将死之时,便决定满足他:
“这门轻功叫神行百变,求的是身法巧妙,疾速神行。对内力也没有过高要求。我这就教予你,也让你了了遗愿。”
九难将心法口诀,身法要旨一一告诉了夏子桀,还亲自演示了几遍,夏子桀尽数记下,强撑着的最后一口气也咽了下去,才闭眼圆寂。
九难叹息一声,知道阿珂也是出手帮自己,便没有过多责怪。
两人便寻了一处向阳地,挖好了土坑,再回去看夏子桀时,那尸身已经变成了干尸,吓的阿珂以为见了鬼。
九难也甚是惊异,这莫非真是高僧死后,尸骨不腐?
却也没听说过,有高僧死后,这么快就成了干尸的。
……
澄观既圆寂。
大夏的夏子桀猛然睁开了双眼,立即一起身,当即发出了惨叫:
“哎呦,我的亲娘。”
随即又躺了回去,伸手慢慢的揉着额头上那个刚撞出来的包。
他忘记了本来的自己还躺在那小洞窟里,起身时头撞在了石壁之上。
揉着揉着,他猛然感觉后脑一股暖流,自那仙游枕而来,顺着自己脊椎直流入丹田。
又躺了一会儿,夏子桀才慢慢从洞里蹭了出去,手脚,腰背都有些酸痛。
收好玉枕,夏子桀望了望四周,此时正是深夜,荒山野外的也没有人,便在地上坐了下来。
一边运功行气,一边细细思虑:“这丹田之中的真气,应该就是刚才那股暖流,可惜还不足原来那老僧的五成,倒是这真气却是更加精纯了。”
夏子桀又细细回顾了那一门轻功,来回走了几遍,直到清晨,才施展身法,绝尘而去。
到了田垄之上,只见老农早就在地里干活了,便跳了下去,给他帮忙。
那老农一看是夏子桀回来了,赶忙让他停手:“回来了就好,这儿我一个人忙的过来,你赶紧回家吧,你这才走了不到四天,把我家丫头愁死了,快回去。”
夏子桀没犟过那老头,无奈朝老农家中走去,路上慢慢的走着,心里却是百感交集。
应景的想起了一句诗“到乡翻似烂柯人”。
据说晋时,有一叫王质的人上山打柴,观仙人对弈,棋局结束时,仙人给了他一颗枣,让他离去。
他才发现自己砍柴的斧头柄早已烂掉了,回到乡中后,方知道与他同时代的人都已经去世了。
“对于这里的人来说,我不过离开了不足四天,而在我的记忆里,我却已经离开了八十多年,恍如隔世啊!”
夏子桀一边感叹时,一边已经到了老农家。
见是夏子桀回来了,门口正在栏旁撒食的那姑娘,赶忙跑了过来,下意识就抓住他手:“你怎么这么多天才回来啊?”
夏子桀只是笑笑,不做言语,这里一切让他感觉既熟悉又陌生。
气氛一时尴尬了起来,夏子桀望着莫愁,仿佛是想了很久才想起什么一样,想如从前一般,伸手摸摸她的头发,却被避开了。
“不知道为什么,不过去了几日,我却觉你苍老了好多。”莫愁忧郁的看着夏子桀,也有了陌生感。
“陪我去走走吧!”夏子桀似有所悟,心里异常的平和冷静。
二人又如往常一般,走在村里,村里熟识的人都会打趣二人,问何时能喝上他们的喜酒。
夏子桀倒是知道那农夫夫妻二人早就把他当成了女婿,甚至提前给不少人打好了招呼。
他心里还在回想那玉枕,之前从未想过那玉枕入梦会这样,身外不过四天,只是梦中却已经几十年。
这一切会给自己心理带来这么大的变化,一路上他看着这些熟识却又似陌生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反而有了一丝恐惧。
他努力调整心态,尽量告诉自己,那都是梦,再真实都是梦。甚至想到了——不再动用这仙游枕。
一路上都有些心不在焉的夏子桀突然很认真的看着莫愁:“莫愁,我们回去吧,我准备和你爹娘提亲。”
夏子桀转身向回走,莫愁却被夏子桀这番话吓到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走吧”
夏子桀牵上了莫愁的手,莫愁一言不发,羞红了脸,静静的跟在身后
……
“师父,那妹妹身旁怎还有个男人,若是……”
“放心,那丫头还是处子之身,那男子看着的有些粗浅内力,但还不能让师父放在眼里。”
“我见他不像是那村里的村夫,也不似寻常的平民百姓,若是有些来历?”
“杀了就是,又有谁知道!”
不远处,一个道姑,一个小道士,望着夏子桀与莫愁这边议论着收徒之事,夏子桀却茫然不知。
夏子桀又怎能想到,天下四宗的人会突然至此。
回到农家中,在饭桌上,夏子桀就决定与未来的岳父岳母说提亲的事,农夫夫妻心中早就有此打算,更是暗喜。
夏子桀拿出了不少银钱,皆是崔羊包袱中留下,表示劳烦他们二老操办
两位老人是高兴坏了,这女儿嫁出去了,不仅没少女儿,这还多了个儿子,还这般出手阔绰。
接下来便是各种准备,夏子桀一概不懂,只是想着就此安定下来。
临近婚期,夏子桀又便重新回到那小洞窟前,他本有打算将这玉枕藏在这里,不再取回。
可那梦中的刀光剑影、生死相搏、快意江湖,何尝不让人神醉。
“便再试最后一次吧,算是作个告别。”
夏某人还是没能逃过“真香定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