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中的夏子桀,此时是这般的狼狈不堪,在场之人却无一人敢小嘘于他。
云飞扬本就没有杀意,倒不如说是夏子桀的行为是强行作死,若是夏子桀就此身陨,云飞扬一定会自责不已。
如今夏子桀平安无事,云飞扬自然坦然认输。
夏子桀只觉五脏六腑都如针扎一般难受,却还是强撑一时,承认与云飞扬平手。
“独孤无敌死前让我转告与你,他知道独孤凤衷情于你云飞扬,便将她托付给你,望你好生待她!他九泉之下也可安息了。”
“便是这事?”云飞扬有些不敢相信,又隐隐有些担忧,他不太相信这些话会出自独孤无敌之口。
夏子桀暗自压了压伤势,看向独孤凤,淡然一笑道:“这不是正应了二位心意,就此结成连理?”
云飞扬与独孤凤对视一眼,又都同时羞红了面颊,立即避了对方的眼神。
“如今云飞扬也会过了,不如即日动身?”
林立哲不知何时,已经摸到了夏子桀身边,方才见夏子桀中招,倒是把他吓了个魂飞魄散。
现在见他无事,赶紧上前提了离开的事宜,生怕夏子桀再搞出什么幺蛾子。
“你以为我真没事呢?不养个十天半个月,我现在回去八成就是送死!”
夏子桀一口回绝,让林立哲异常难受。
……
逾半月,时值丙辰戊寅,黄道吉日。
武当山脚下一片欢腾,今乃是云飞扬大喜之日。
这场婚礼有武当掌门亲自主持,江湖武林各大门派皆有代表前来祝贺,声势排场浩大。
云飞扬他本人倒是豁达,宁不要那武当掌门之位,也与独孤凤结成连理。
只见一路十里红妆,马车成排,从街头连至街尾,两边人群涌动,络绎不绝,比肩继踵。
沿街满树红绸,路铺落红,随风飘去一阵阵异香。
街角尽头,一大队人马缓缓行来,各种曲乐声器应和,喜乐响彻云霄。
簇拥间那抬花轿,八人共抬,边沿绣满银珠配饰,前顶挂带叶翠竹,后尾则有朱墨八卦竹筛。
云飞扬一身玉花袍红,剑眉似刀飞入发鬓,鎏金发冠顶戴,亲自下前来迎接。
谁又能想到,曾经的他只是武当一个杂役,如今倒是武林江湖名满天下的高手。
此时一身打扮,更是出尘逸朗的俊颜,光彩焕发,丝毫不见往日落魄!
汉白玉石阶上,片片金丝落红,日光映照,宛如朵朵芙蓉。云飞扬亲自来迎花轿,牵引着独孤凤登上石阶。
只见新娘身着朝凤云霞五色纹红服,金丝凤冠绾起一头青丝,上还有数支金累丝翠珠钗,随步摇曳生姿,日下熠熠生辉。
感受着云飞扬手里的温度,独孤凤不由想起了她与云飞扬初遇之时,挫败管中流,护送她回无敌门,一路傻里傻气的逗她开心。
自那时起,便是情根深种,未曾想今日便要结发成双。
待行过诸礼仪之后,夏子桀立即上前祝道:“夏某人祝二位——举案齐眉始,效慕相不负!”
云飞扬与独孤凤欣然还礼,夏子桀身后的傅香君却是满面愁容,怀里居然还有一个啼哭的婴儿。
云飞扬略微有些失色,莫非这二人连子嗣都已经有了?却是不方便多问。
喝过喜酒,夏子桀告别燕冲天等人后便要离去,傅香君紧随其后,看她忧虑神色,夏子桀也猜到了些什么,却不点破。
“你要走了吗?”傅香君终于还是没能忍住,率先发问道。
夏子桀回过头去,笑道:“傅家妹子舍不得我了?唉,可惜你又不早说,啧啧!”
“跟你同行的那个姓林小子,把你的事全都告诉我了!”
傅香君盯着怀中沉睡的婴儿,心中百感交集。
“那又如何?”夏子桀满不在乎,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不知道又能怎么样,对他而言,最后都是梦醒徒留的空虚。
对于夏子桀的态度,饶是傅香君的脾性,也终于不能再忍受,转瞬移步到他面前质问道:
“虽然他的话很难以让人相信,但我还是想问你,云飞扬和独孤凤是否真的是兄妹?”
夏子桀低头一瞧,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傅香君一本正经的怒容,倒是别有一番风韵。
“嗯,沈曼君给独孤无敌带了绿帽子,独孤凤其实是青松的女儿,而云飞扬也是青松和另外一位云姓女子生下。”
“你……你……你居然提前知道这一切,为什么还要让这样的人伦悲剧发生?
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难道真如林立哲所说,这里的一切对你只不过是云烟,甚至只是玩物?”
疑问得到证实之后,傅香君心中尽是酸楚,圆睁的双目瞬间空洞,只觉得自己快要崩溃。
不仅是出于对夏子桀明明知道一切,却没有阻止的愤恨,更是不解夏子桀为什么还要故意撮合云飞扬与独孤凤。
“你哥哥和你爷爷的结局是咎由自取,我若不出手,他们连命都保不下来。
至于云飞扬,你看看他和独孤凤多幸福,真相又真的那么重要吗?
人生不过百年,说长又太短,说短对某些人而言又太难熬。
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扪心自问,你知道真相的时候,心里好受吗?
与其如此,倒不如祝福他二人,反正除了你我,也没有人知道真相。”
夏子桀一边扯着歪理,一边扶住了险些瘫倒的傅香君,心里却是一整冷笑,没想到这林立哲到临走时还给他找了这么个大麻烦。
说到云飞扬和独孤凤,倒是又让他想起了陈玄机和云素素,那是他的亲身经历。
这种有情人都是失散多年的兄妹的剧情,虽说狗血,但细来想想,也确实够悲剧。
往往越是悲剧,越是能引发人心中的共鸣,可这样一个悲剧,足以让余生的十几年都变得漫长难熬。
若是隐瞒事实再回来看,二人不过短短几十年,就这样蒙在鼓里,偕老白首,又算不算皆大欢喜呢?
其实夏子桀心里也没有答案,徒活百年多世,他也始终没有弄清过人之间的感情。
“若不是孟都死了,我可能还会多待一段时间,不过缘尽至此,当去不当留,有缘再见吧!
至于那个真相,是否要告诉云飞扬和独孤凤,选择权在你手里。”
一边说着,夏子桀将傅香君柔软的身躯拥进了怀里,直到感受不到她的颤抖时,才缓缓放开了她。
突然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夏子桀将佩剑交到了傅香君手里。
大夏朝当今天子的剑,即使是在夏朝九州,这也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这把剑若放入此世江湖中去,足以引起世间所有人都狂热与追逐,因为世间没有任何一把剑能与之相比。
宋美钿也索要过这把剑,只不过被拒绝了,如今却转手交于另一位佳人。
倒不是更喜欢谁的缘故,神兵利器虽好,但过于依赖,也只会成为武道路上的阻碍。
有舍才有得,修炼终归是磨炼自身,不能全赖外物。
当然,它还阉过崔羊,从这个角度来说,这并不是一件送给女子的好礼物,不过一切都不重要了。
“当个纪念吧!”
说罢,夏子桀转身离去,如今无论是武学,还是心境,都更上一层楼,倒是让夏子桀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拂尘仙逸,飘髯如戟的邋遢老道。
“武当山?
真是江湖早已不见前辈的身影,却是诸天万界都有您的传说!
不敢忘您教训,小辈还当持勉励,继续努力呀!
骋容与兮跇万里,今安匹兮龙为友!”
这是夏子桀留在此世间最后的身影。
……
“老哥你要是舍不得,就直接带走呗!”
林立哲早已等候多时了,此时见夏子桀来了,更是一脸脸贱笑。
“带走……我tm自己在原世界里都没安定下来,还能带一个女人?
我可没你那么心大,倒是你,临走了还不忘给我找个麻烦呵?”
夏子桀眼中不断闪过杀意,看的林立哲不寒而栗,连忙解释道:
“你养伤这段时间,她非要我告诉她你的来历,我想她已经是你的人了,就全说了,真不是故意的。”
傅香君是个什么样的人,夏子桀再清楚不过,又怎会去多嘴问这些事,不过夏子桀也懒得再和他计较。
“静心凝神,紧闭双眼,我不确定能不能带你回去,你最好给我老实点!”
林立哲点头如捣蒜,猛然死死抓住了夏子桀的臂弯,随即紧闭双眼,不敢再有丝毫异动。
祖窍大开,遣动灵识,灵识再一次进入到那片星空,依旧是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阵图。
如今夏子桀可以看出,这些阵图中的星点,便是那些他穿越过的世界。
或者阵图也可能是诸天万界,三千世界的地图。
虽都是猜想,不过想来也差不了多少。
锁定了印象中熟悉的那片星云阵图,一经探入,灵识再次突然消失,意识也随之消失。
祖窍中那紫色的荧光变得越来越猛烈,顷刻便照便他全身。
再醒来时,还是阳州郊外那棵枯树之下,却不见林立哲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