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比他的失态,顾言卿却是相当的冷静,“所以,你嫉妒我些什么呢?”
顾青明不禁一怔,又听得顾言卿继续道:“是啊,我只不过是陛下的养子罢了,而你,是正经的皇后嫡长子,才学兼备,以后必定是会继承沧澜国的。
我虽担着个将军的名头,其实说起来,也未打过什么仗,而且先帝不过是想着,能让我历练历练,将来好辅佐你,你是受尽各种宠爱长大的,这样的你,又嫉妒我些什么呢。”
顾青明方才虽然失了态,到底是很快的便恢复了过来,道:“是,如你所说,我是这沧澜唯一正经的皇子,唯一的太子。
可是,父皇爱你,更甚过我,因为他爱的是梅贵妃,顾月是她的女儿,又同你走的近,自然,你习武管理士兵的能力也很强,所以父皇重视你,你没有注意过吗?父皇对你的笑的次数,远远超过了我。”
顾言卿看了他一眼,轻轻地摇了摇头,道:“若先帝健在,听你这一番话,必定得失望了。”
顾青明不禁微微一愣,顾言卿又抬起头来看着他,道:“你可知,你是谁?你是沧澜的太子,沧澜的君主,可是,你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人在高处,就必须是要承受寒冷的,先帝精心培养你,因为你是沧澜未来的君主,还要带领着沧澜走向更为繁华的年代,可是……”
说到这里,他便未再说了,一切尽在不言中,点到即止,既已说到这份上了,一切,他自然自己会懂得。
顾青明走了,顾言卿坐在那里,看着他留下的酒,并没有打碎它,他全部喝了,一滴不剩,他只不过想让自己醉一场,顾月拿来的药,其实他没有用,他想任由伤口溃烂,他想死。
新帝和国师大婚的消息传遍了整个都城,大臣们自然是反对的,作为国师,那便是离神最近的人,应当是不容得人去亵渎的。
但是新帝异常固执,不顾众人反对,仍是将大婚如期举行,而伴随着大婚的,还有新帝的一道圣旨,夺了顾言卿的大将军之职,罪名为意图染指国师,还下令执了仗刑。
众大臣自然是相当反对的,这不是自相矛盾么,一面娶了国师,一面却又因为这个而惩罚人。
而且顾言卿平日里素来是个十分好相处的人,人缘好,自然便有许多人为他说话,见有那么多人为他说话,顾青明自然更是不满,悄悄地便执了刑,还将人流放出了宫去。
顾言卿出宫那年,顾离应当是有七八岁了,顾离的娘,同顾月长得十分相像,所以被醉酒的顾青明宠幸了,因此诞下了顾离,顾青明倒也是个负责任的人,将孩子给留下了。
顾言卿这人十分好相处,还喜欢逗弄小孩儿,顾青明因为各种缘由常常忽视顾离,而顾言卿觉得顾离可爱,因此时时照拂着他和他一直未有名分的母亲。
后来,顾离的母亲去了,顾言卿便更为照顾他,因此对顾离而言,自己的皇叔更像是父亲一般。
但是就在大婚那日,尚未执礼,便被发现,苍月死在了自己的房内,自杀而亡,自那日起,顾青明就变了,他变得阴骘残暴起来,且统治无道,所以最后才引得四处气义,所以沧澜最后覆灭。
而另一边,顾言卿在被强行送出宫后,已是瘸了一条腿,不仅身无分文还重伤在身,本来伤口是不深的,可他执意放任,一心求死。
最终是国师救了他,并为他治好了腿,还将他带回了云山之颠去,他就住在顾月曾经住过的房间内,顾月的房间同她的人一般,很是素净简单,顾月下山后,国师每隔段时间还会打扫一番。
顾言卿问过国师,顾月为何会记不得他们,国师未瞒他,道是自己通过织梦之术消除了她从前的记忆。
从此,顾言卿便随着国师隐居在云山之巅上,他在未出皇城前便听说了,未行礼之前,国师便不知何故自戕了,城中多半流言,都是在说国师是因不堪受辱无法才自戕的。
顾言卿在旁边听着,不禁眼睛便红了,他知道为什么,顾月那样的人,看起来性子冷淡,实际上,他知道,她是不喜欢皇宫的,每每冬日里见着她不顾严寒站在那里赏梅,他便知道,那是她在渴望。
那些红梅迎寒而开,拥有着极强的生命力,是那些的热情,像是熊熊的火焰一般,那是自由的火焰。
她看的不仅仅是那些努力拼搏的生命力,更是在透过它们看着外界,她是如此地渴望外界的自由,与其被困住,倒不如一了百了,至少,不会再继续被围困下去,甚至于到达更为难过的处境。
可是显然,这一回,他猜测错了,有时候,事情是会发生变故的,或许,顾月本来是想逃出来的,或许,她确实是想要自戕的。
但是在国师逝世之前,顾言卿才知道,原来,当年顾月死去,是国师动的手,仍是运用了织梦之术,让顾月安详地在梦中死去,至少不会那么痛苦。
在听到这个真正的原因的时候,顾言卿数年来不曾波动的心登时便剧烈波动了起来,他愤怒,可是国师是将逝之人,他能如何。
国师告诉了他,一切都是宿命,沧澜注定要亡,天下将会四分五裂,顾月前去当国师,只不过为是助推一把罢了,沧澜早已是千疮百孔了,哪里如同外表看着那么光鲜亮丽,一切,都只是个幌子。
国师死后,顾言卿将其给安葬了,那一夜,他的头发尽褪了色,宛如老者一般,可是,他的容颜仍是那般。
国师去了,顾言卿便是一个人了,可是他也不孤单,至少,他住在顾月曾经住过的地方,外界的纷纷扰扰都与他无关。
直到外界六国建立,又过了那么几年,顾言卿方离开了云山之巅,后来,他无意之中找到了无名谷,从此在那里定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