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山中石室,倒也算的上是家徒四壁的称呼。
除了地上一些茅草铺垫而成的小窝,便是一个突出的石台较为引人注目了。
打眼扫过去,便见一本书、一个两指并起长短的玉简以及一个缭乱倾倒在面上的粗糙小玉瓶。
书是秋虹予他的那本炼制神兵的武道功法,玉简他没有上前查看,便也不知道其内里记载了些什么东西。
但想来的话,应该是其上次提及到从别家妖物手中换来的那本灵材谱。
秋虹难得感叹,这老小子倒也有几分交友的本事,但也不过是狐朋狗友罢了,上不了台面,不若的话,此时又怎会落到现在这个下场来。
至于那个小玉瓶,不消去多想,光是看其仍旧残留在内里的点点灵机,秋虹便是知晓它里面装的东西,是田茹和他交换的生机灵液无疑了。
“光是这么看这番场景的话,倒是有些意思了。”
秋虹在内里轻轻漫步,看着空中悬浮的肉球,没有什么着急担忧的心思,反而笑着自语。
道:“他若是将前次鲁莽突破不成从而产生的伤势尽数消了去的话,自是神于身相合,这小小的化器一步显然是拦不住他的,也自然不会留下这么一番凌乱的场面来。”
“现在看的话,倒是有几分压抑不住了,从而铤而走险的感觉,将灵液匆匆饮完后,甚至来不及将其摆放立好的空瓶,便足以显示出他当时的状况并不怎么好的样子。”
他稍生出些疑惑,按理来讲黄有德若是按部就班的修行了这门功法,就算是不能将其问题完全的解决了,但也会压制住他这夺来身体对于神识的排斥之感。
让他能有足够的功夫,去修养神识,再做突破。
却是不会现出眼前的场景来。
“难道是说!”
秋虹心念一动,神识扫过那石台。
了然的道了句:“果然。”
这下子看向黄有德身化的那肉球来,目光便更是古怪了。
石台上,那本他给予的武道功法虽然看着整洁,但却是在其上有着微微的一层灰尘。
显然间,这里得主人并没有时时翻阅它的想法,说不得就是方带回来的时候,会略略看上那么一眼,而日后的时间里,便是少有问津。
“啧啧。”
将书本拿摄而来,轻轻拍手抖下灰尘,秋虹轻啧两声。
虽然心中难免的生出了几分好心当了驴肝肺的感觉,但也是不觉有何。
这人啊,神啊的,活的年头久了,怕死的,大抵都是这个样子吧!
对于他这种防范一切的想法,秋虹不置可否。
但并不妨碍他,坐看好戏,直到他撑不住性灵神魂开始燃烧消散的时候,再施以援手。
最好的就是,他那副穿山甲妖身燃气的“人火”能够将他脑子里那些愚蠢的想法烧一烧就好了,省的救回来了,还是这般模样,徒惹人心烦。
若不是这家伙化成的飞刀实在是和田茹的那太乙生生葫芦太过于脾性相合,秋虹今儿还真打算看这老小子自食其果。
直接灰灰了了事,还省下他操办后事,直接往风里一扬此生以及接下来的几辈子就都算完事。
“人火”一烧,便是魂飞魄散、性灵不存的下场,连孤魂野鬼都做不成,更别说去转世投胎了。
秋虹负手而立在幽暗里,饶有意味的看着貌似平静的肉球,光芒照耀不到他的面目,头部往上一片昏黑。
这时,只能靠着一双肉腿赶路的田茹,方才是爬完了山壁上的石阶,从洞口处探出头来。
说道:“师兄,怎么样了,有救没救的。”
脸上带着好奇的笑意,丝毫没有点滴对于陷入危难之中人物的关心心情。
“有。”
秋虹淡淡的回道:“不过,还得再等上一等。”
他也无需向田茹解释太多,而且早就看出来了这小妮子并不关心黄有德的死活,只不过是对于他为何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而感兴趣罢了。
这般的话,其中要讲述的言语便太多,他自是懒得去叙说的。
“哦!”
田茹显然是早已习惯了自己师兄这般模样,也不觉什么,眨着眼睛说了句:“这样啊,有的救便是太好了。”
说罢,见秋虹也没有阻拦她往里去的意思,她就往里蹭了蹭,站到近处。
看似安静的等待着,但一双明亮的眼睛却是盯着空中的肉球看个不停。
瞧见其上鳞片结合的细微缝隙时,还想伸出手去感受一下。
在将要触碰到的一瞬间,下意识的抬起头看了眼秋虹,发现他眼中不怎么善意的神色,继而便讪讪的收了回去,
即便是这般,她也老实不起来,在山洞之中到处摸摸看看的,许是前几次来时,有主人盯着不好上手,早就好奇的紧了。
现在有了机会,放肆的紧。
“行了,老实一会儿吧。”
秋虹见不得她四处乱窜的样子,这才开口呵止道。
也不知是打小的天性如此,只是当初跟在叶鸿身边被压制住了,现在无人管她,自然而然的故态萌发,还是其它什么本性释放的原由。
这小妮子现在活泼好动的紧,简直就像是山中的猕猴,一刻也不得闲,真的是讨人生厌。
全然没有了当初那个乖乖巧巧的样子,完全就是换了个人一般。
让秋虹头痛不已,现在他觉得自己放她自玩耍的决定简直是再正确不过了。
若不然,强行把她按在道场里修行,那他怕得是一刻钟也不得闲。
更别说是,有什么悠闲了。
见她好生的站在一旁,一双小手盘着腰间挂着的青白配,秋虹瞥了她一眼,像是想到了什么的样子,继而开口平淡的问道:
“小茹,你那葫芦可曾带在身旁?”
一会将黄有德处理好了,最好是直接将其炼制在田茹的太乙生生葫芦里,直接了事,免得还得回了竹林道场里,万一再生个什么事端来。
那样的话,便又要在花费一番手脚功夫料理,秋虹却是懒的于此。
虽然知道田茹时时都带着她那个宝贝葫芦,不可能离身,但他还是一问,免的正好不巧,她将其遗拉了。
“带......带了。”
田茹下意识的回答,继而将音调拉长,但还是没能转出其它的言语来。
不过她还是将半个身子转过去,捂着怀,小心的同秋虹说道:“师兄,你又要打我的灵液足意了?”
“我这些日子好不容易才攒起来一些,除了说好给你的分量,可是一点多余的都没有了。”
“你想多了。”
秋虹忍不住嘴角一抽,自己岂是那般贪图幼崽东西的人?
便是需要,自也是光明正大的交换才是。
便道:“先拿出来给我吧,一会儿有些用处,却不会消耗你的灵液就是。”
田茹闻言还是有几分不相信,心想着那次将葫芦给了你能毫无消耗的还会来似的。
但迫于师兄仅有的威严,还是从怀中法令里,将葫芦取出。
犹豫了下,道:“师兄,你要说话可要算话哦!”
然后便小手一抛,将手中葫芦向秋虹扔了过去。
法力牵引,简单的御物之术施展来,便将其拉起一个弧度来,安然的落到秋虹的掌心,未发出丁点的声音来。
“放心,他这情况无需用灵液去救,而且灵液也救不活他。”
秋虹将葫芦攥起,如此解释道:“而且,非但不消耗你的灵液,还会让你多件法器。”
他自然知道田茹的小心思在哪里,无非就是不想让他去消耗灵液施救黄有德就是。
本来就也无需这般,秋虹自然是不会欺骗她的。
田茹听到过后升起了几分兴趣来,将身子又完全的转正。
此时,空中黄有德化作的肉团已经对她没有了吸引力,反而是目光炯炯的看着秋虹,想要看他如何变出一件法器来。
但也却是,没在发问。
“且先看着就是。”
秋虹受不住她那分外好奇的目光,淡淡的说了一句。
继而,便不再去理她,转向看去空中之物。
洞穴内,似乎在不知不觉中,温度悄然的渐渐升高。
此时,秋虹感觉来竟然有了那么些的热意。
空中原本由土黄色的鳞甲肉皮构成的圆球肉团,此时亦是变了颜色。
由内而外的,散发着一种通红之感,连那原本不上眼的土黄色,此时也变得亮丽了几分,勉强能看。
再细细观去,便会发现那鳞甲边缘之处,竟有些微的融化之状,似有流动的感觉。
瞧着变化渐生,秋虹老神在上,不为所动。
这般变化,自然是内里的黄有德神识以及神魂在“人火”的煅烧之下,勉强的将其掌握了一部分,便迫不及待地要开始锤炼器身了。
因为不如此挣扎一番的话,待再过上些时候,他那本就不完全的神魂便会禁受不住煅烧,从而消散了去。
别说再去完成化器附身了,便是小命也保不住。
所以说此为困兽之斗、垂死挣扎,倒也并不为过。
反正,秋虹并不看好其能够凭借着自己的力量突破这个关隘,若他有这心力,又如何会在第一次尝试时,便倒在以化柴薪、点燃“人火”的过程上。
非但没能成事,还加重了这幅躯壳与他之间的排斥。
如今又来,也不过是形势所迫,借着生机灵液勉强点燃“人火”,但接来却也是难以再继续下去。
倘若今日没有外力相助的话,身死道消、神魂不存便是唯一的结果。
若是他能依了自己当初一言,好生修习那武道功法,锤炼身躯让身魂渐渐相合,自也不至于此,起码来讲,今日可受其掌握的“人火”便不会是这般数量了。
秋虹此时不动,自然是有着想让其再绝望一些的想法,但更重要的是他还在想,该是用何般的办法去解救于他。
若光是救其性命倒是好说,但他所看重的可不是黄有德的一条老命,而是修成之后的那副器身啊!
所以的话,如何为之还是要细细思考一番,再做决断。
左右,他看这黄有德还能挣扎着炼化外皮的样子,应该是还能坚持一些时间的。
尚有些空闲,让他去好生思考一番。
索性他便闭起了双目,往身后石壁上一靠,暂且休息了起来。
田茹瞧他动作倒是楞了下神,但也没太过惊讶,瞧着无趣,便也自是蹲下来盘玩着手中青白佩。
秋虹轻倚靠着石壁,心里思绪翻飞,种种的处理方法划过心头。
其实说来倒去,想要保住他的性命的同时还要让其成功的铸就器身,无外乎就是内外两个方面各要下些功夫。
内则是他身魂不合,神魂现在掌控不了肉身燃起的“心火”,自也就无消去说锻身为器这一步骤了。
别瞧他现在还能稍微的炼化上那么一点,但也只是在钻空子,妄想以小博大,却是在痴人妄想。
等不到他一点点的将鳞甲外皮炼化的时候,“人火”便早就将他烧了个干净了。
不过此解决来倒也是简单,一则是向其传念,让其紧守心神,不要再妄图取巧,而是全力去掌控这“人火”。
二则是,由秋虹在外部压制这火焰,好让他能有机会逐步将其蚕食,完全掌控。
这般做来的话,倒也简单,毕竟黄有德这火也算不上不纯粹,只是勉强搭上一点三才火中“人火”的边,以他现在的神魂强度,自也是伤不到他。
而外的话,则是要帮助其铸器。
这一点,他倒是有些主意,无需再去多想。
只不过现在需要考虑的就是,像他这般用外力相助的话,显而易见,黄有德铸造而出的“器”其品质高不到哪去。
但又一想来,这家伙本来就不是什么正经的器修,而是一山神半路改行,勉强为之,就对其没了那般高的期望。
便是他对这般早已没落的道途不甚是了解,但也知晓,铸就器身是器道最为简单的一步,之后生五官、化六识,才是其中艰难之处。
就这简单的第一步,黄有德便走成这般快要死的样子,又如何能对其报什么期望呢。
且就,凑乎着用就是。
弱些也好,让其随着田茹一路成长,而不是直接成为她的依仗,这样方有些意义。
一念及此,秋虹便睁开双目,神识一震间,似是黑暗中凭空生白,划过一道亮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