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追雪一看郭姑娘粉脸上泛起了娇羞,更显得娇美,不自觉的低吟,道:“三十年前花迎春,三十年后孑然身,偶然遭着红拂大,心魂又到幻梦中。”
他一生玩世不恭,一张嘴毫无遮拦,不管是什么地方,想到就说。这倒打开了他们师兄妹的尴尬局面。
他的吟声虽然很轻,但在室中的人,耳朵都很灵,那有听不到之理,郭姑娘呸了一声,道:“老不羞。”
许青松知道师妹性情倔强,天不怕地不怕,若惹她生了气,不管你是甚么样的人,也不会和你客气,立即向天宏大师躬身一揖,道:“晚辈似连夜起身赶返武当,向恩师禀告,不知掌门方丈有何回示。”
天宏方丈指着侧身的蒲团,道:“两位小施主请稍坐半刻,待老钠修书奉复。”这一说话,恰好把不调和的紧张空气冲淡。
四人静坐了片刻,突见两个去“藏经阁”传谕的弟子,气急败坏的跑了进来,向天宏方丈躬身,禀道:“启禀掌门恩师,天慧、天慈两位师叔,奉谕将达摩迦陵经,从藏经阁取出,不幸遭潜伏楼外的贼人抢去,现在两位师叔已经赶贼踪去了!”
天宏方丈来不及纲问详情,立即纵出门外,身形一晃,跃上屋脊,向藏经楼疾奔而去。
西门追雪猜不透他们葫芦内卖的是什么药,他怕天宏老和尚籍故避不见,而立即尾随老和尚的身后追去。
许青松师兄妹见天宏方丈和西门追雪跃出了接待院,立即跟着出来,紧随追去。
藏经楼离接待院约有一里多路,必须越过几重殿脊,郭素娟刚想跃上一座殿房瓦脊,突见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和尚横身拦住去路。
只见那个老和尚合十,说道:“殿内供有敝寺祖师神像,不得亵渎,请女施主绕道走吧。”
郭素娟站住身形,冷笑一声,道:“隔重瓦如隔重天,从房顶超过,也不至于亵渎你们祖师神像啊。”
和尚很内疚地摇头答道:“敝寺有禁例,不准女人越过殿脊通行,若女施主势必要经过这里,则休怪老衲失礼了。”
许青松恐师妹个性倔强,发生误会,立刻向和尚拱手一揖,道:“贵寺既然有此规矩,我们绕过去就是。”
郭素娟心中虽有不乐,但师兄已把话说出,也只好和师兄绕道而过。
西门追雪紧随天宏方丈身后,直向藏经阁奔去,两人越过几重殿宇,只见两条人影,如弩箭脱弦一般,由左侧山腰射上峰顶。
峻拔的少室峰,如一支参天巨锥,矗立在白茫茫的云雾之间,四周不时传来猿啼虎啸之声,皎洁的月色投落到挺秀的峰顶上。
这时,两条疾快的影,如闪电般射上峰顶,正是天宏方丈和西门追雪两人。
他们追上峰顶之后,前面两条人影已消失所在,天宏方丈长长的叹息一声,道:“真是祸不单行!”
西门追雪放眼四顾!
峰顶峻险,如非熟路寺僧,外人绝不敢向此险峻之地逃遁,不由心里暗暗起疑,忖道:两个小和尚来往片刻之间,贼人武功就是比蒙面人还高,也不会这样轻易的!在两位武功绝顶的老和尚手中把达摩迦陵经抢去,这其中一定有蹊跷……
心中略一转念,圆睁神目望着天宏方丈,冷笑了一声,道:“老和尚,你们少林寺素为武林中人所推崇,这样看来也不过徒具虚名,两位武功超绝的老和尚护送一本达摩迦陵经,而且又是在你们戒备森严的少林寺内,竟然会毫无声息的被人抢去,我西门追雪取不到达摩迦陵经事小,但传言出去,少林寺的威望,嘿!嘿……恐怕要受到影响!”
天宏方丈是何等老练精明,西门追雪话中的含意,那还会听不懂,立刻合掌当胸正色道:“阿弥陀佛,施主请不必多疑,老衲决定在三个月之内,把达摩迦陵经找回来,亲自交给施主就是。”
西门追雪正容,道:“不是我西门追雪多疑,实在令人难信,一本达摩迦陵经与贵寺三千弟子及武林千百条生命,孰轻孰重,请老和尚自行斟酌,在下就此告辞!”
声音未落,人已向峰下跃去。
天宏方丈目送西门追雪的背影,渐渐消失于峰下,脑际间忽然隐现那幅画内的人像,不由低头寻思:“这位施主除了衣着破旧,年岁较高一点外,身形容貌,无不酷肖,而且听他说话中的合意,没有本寺的达摩迦陵经,武林中人的性命难免,难道他与蒙面人有关吗?他要逼取迦陵经既不是想潜究经内记载的武学,究竟是作何用途呢?”
这一连串的问题,扰得一位道行修为极深的老和尚头昏脑转,怔怔地站在那儿失神。
蓦地,许青松师兄妹急急的跃上峰顶来,天宏方丈仍然沉思不解之问题,没有向他们师兄妹打招呼。
许青松刚才在接待院受窘的情形,记忆犹新,不知如何开口说话才好,想一想才躬身一揖,道:“掌门若无暇修书,就请口头交待数语,晚辈也好回山面禀恩师。”
天宏方文突然从沉思中惊醒,正想开口答话,蓦见天贤师弟串领几个元字辈的弟子疾驰而来。立即向天贤老和尚交代着,说道:“师弟,我要率领数位弟子随两位小施主到武当山一行,一切寺务由你全权处理,并请立即派遣弟子分途追寻失落的迦陵经,若各门各派有人来联络商讨,就请转告来人,立即赶到武当山,迦陵经查出下落之后,也即速派遣弟子去通知我。”
天资老和尚听说把寺务交他主持,脸上立现惊惶之色,但掌门人的吩咐又不敢推辞,只得点点头,道:“遵谕。”
天宏方丈右手一挥,道:“两位小施主,快随老衲追赶那位西门追雪去。”猛地拔身跃起,直向峰下扑去。
许青松想问话也已不及开口,只好向师妹招呼一声,一同紧随老和尚的身后,向峰下扑去。
三人都施展上乘轻功,尤其天宏方丈熟悉路径,疾驰了个多时辰,已奔至嵩山出口之处,老和尚始终气定神闲,而许青松郭姑娘师兄妹两人,已累的浑身是汗,微微气喘,落后了数十丈之远。
少林寺的弟子年龄较许青松兄妹大一点,轻功也较高。
天宏方丈转头一望,但见他们两人未曾跟了上来,便放慢脚步,边走边等候。
这时,天空微现鱼白,苍茫晨色中,蓦见一条人影,迎面疾奔而来,身法快得出奇。
天宏方丈目光锐厉,老远已分辨出来人正是自己要追赶的西门追雪,立即迎了上去,合十一礼,道:“施主为何突然返来,倒免得老衲等一阵好追。”
西门追雪愕然不解,道:“难道大和尚对在下有何怀疑不成么?”
天宏方丈答道:“施主不要误会,老衲是为了武林千百条生命,欲再请教于施主。”
西门追雪哈哈一笑,道:“我西门追雪所持之书好像已交老和尚了,贵寺迦陵经又没有交给我,还有什么办法,可为大和尚和武林中人效劳呢?”
天宏方丈歉然答道:“老衲已派遣弟子分途追寻迦陵经,务在三个月内追回奉上。”
西门追雪摇摇头,道:“这话很难使我相信。”
天宏方丈眉头一皱,道:“难道施主还要老衲立下字据,方肯释疑么?”
西门追雪点点头,道:“人心隔肚皮,在下以往受到的教训太多了,不能不无防人之心,说句老实话,在下转来,正要大和尚立张字据,免得见了我老哥哥交不了帐。”
天宏方丈脸色一寒,微露愠意,但旋即回复了原态,点点头,道:“施主既然如此不放心,老衲立刻奉上就是。”
此时,许青松兄妹两人,也已奔到天宏方丈身旁,双双举手拭汗,喘息不已。
西门追雪踱过来,向两人抱拳一礼,道:“老朽与天宏方丈之言,两位都已听到,敢烦做一次见证如何?”
许青松满意地一笑,道:“在下遵命。”
这时,天色已经太亮,早起的农夫,已在阡陌上出现,他们四人不便在人前展开一身功夫,以免惊世骇俗,只好快步代奔,到达汝州城内,已经日高三丈,行施商贩此来彼往,颇为热闹。
四人来到一座酒楼,名叫“迎宾楼”,他们一同上楼休息兼用早饭。
天宏方丈为了表示地主之谊,和想拉拢西门追雪,他虽然不吃荤,却特意要了几道可口的大菜,两壶上等高梁,请许青松师兄妹作陪,自己和弟子要了素食,以菜代酒举杯相邀。
酒过三巡,天宏方丈吩咐店小二取来文房四宝,在饭桌上亲笔写了一张字据,并请许青松签字见证,交给西门追雪。
西门追雪接过字据,仔细地看了一遍,十分满意的一笑,吹了一吹未干的墨迹,立即折叠起来,揣入怀内,仍然继续饮酒。
天宏方丈几次想开口套问西门追雪,交换达摩迦陵经作什用途,但见他酒到杯干,只好忍住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