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慧蕙从惊讶中回神,思量一瞬,想明白了自己被震退的关窍,道:“你比我早生几年,多活几年,内力强过我不少,所以,我方才那一掌对你够不成任何威胁。”
欧阳项先道:“不错,我方才只聚了六成内力在胸口膻中穴。先前你出手太快,我瞧不明白你的掌风究竟有几分力道,现下这么一茬,我倒是省了几分小心。”说完,哈哈一笑。
风慧蕙鼓嘴轻哼一声,道:“不小心的话可是会阴沟里翻船的。我的内力迟早会赶超你的!”
欧阳项先哈哈笑道:“不会,因为你今天就要死在这儿了!”说罢,“嘿”一声,连刀快斩,一劲五痕,挥甩出满天胜雪白光!
风慧蕙又哼道:“又是狗爪子,挥这么多出来,你以为能打到人么?”说话间,她已身化流苏青白影,穿梭于连刀快斩极光之中,下一刻便已近得欧阳项先的身,飘掌带袖飞划,打出无算柔掌莲花!
欧阳项先抽刀转式,以狗面刀挥出近身技法,刀转无招之式,刀光乍现飘忽间,好似极光掠影,仿若时间之流都为之凝滞!
风慧蕙舞出的那满天流苏青白影,也已能被欧阳项先的刀光追及!
风慧蕙的流苏青白影在欧阳项先挥出的无尽刀光中如风中一片片莲花瓣,刀光来,则避;刀光走,则进。欧阳项先的刀虽追得及风慧蕙的身影,却不代表就一定可以打得到风慧蕙,他为了追求极致的速度,刀转无招,出刀无招无式,虽能有让人防不能防、防不胜防的作用,可却也让出此刀者失了不少回旋防守的余地,倘若遇到魏舍常、潘逍遥、勾陈鸿这等在战斗开始时,便已算到万招之外战局变化情况的强手,那么胜负便是凿定之数,必是这欧阳项先落败无疑。
显然,“疯魔惊仙”和“风莲翠玉齐天变”作为“魔君”魏舍常亲手设计的高强功夫,已经是融入了他这类人物的“开战一刻,心过万招”的理念。风慧蕙使出这两门功夫,刚开头便已是不自觉的跟随招式,将自己的行动带入魏舍常的理念之中,每一步,每一掌,虽不是百招之内最好,却是万招之内最妙;每一招,每一式,虽没有臻至化境之强,却是能决胜万招之外。
所以,欧阳项先的无招之式虽能赶上风慧蕙,可却因风慧蕙那妙极万招之内的步法,愣是没有劈到她一丝衣袖;更是因她那决胜万招之外的招式,而使欧阳项先他自己身中数十掌击。
欧阳项先挥刀愈急,无尽刀光强劲击在周围“轰隆隆”作响,将峰顶再削去一丈!
而风慧蕙却只是身如流苏青白影,始终在欧阳项先身周两尺之内出掌,好似欧阳项先挥出的那些刀劲对她一点儿影响也没有。
风慧蕙心道:“这个欧阳项先出刀无招,却是很厉害,虽然老爹给我设计的武功专门对付这种情况,但是我却输在内力不足,要是我平时不这么贪玩儿,我的内力就可以更精深些了,就可以打得更轻松些了......”
风慧蕙之前以内力引动了一些奇异之像,如聚了一个大雪球,捏出无数白莲花等等,那些都是她精玄招式和奇妙吐纳内力之法的作用,与内力多寡、深浅没有多大关系。方才风慧蕙与欧阳项先交锋数次,看似她的招式绚丽,轻巧玄妙占在上风,实则因为她一直内力不深,无法与欧阳项先硬拼,她虽打了欧阳项先数十掌,其实一点儿作用都没有,欧阳项先虽快不过她,却是能预料到她会打到自己身上哪个地方,早早便将内力聚在那里,做好准备。数十掌下来,欧阳项先半点儿伤都没有,反倒是风慧蕙受到自己掌击在欧阳项先身上所弄出来的反激之力,震得自己损耗了不少内力。
内力上如鸿沟般的差距,纵是有“魔君”魏舍常高深如山渊的武学境界作辅也难以逾越,若是魔君亲临,以风慧蕙这般的内力水准去对付欧阳项先,自然是胜算极大,可如今对付欧阳项先的是风慧蕙,她没有魔君那般的能耐,眼下落败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待过了两百招以后,风慧蕙因内力不济的行动支绌已然显现出来,身法虽不受影响,但出招的速度已是越来越慢,渐渐地,她打出的掌力已经中不了欧阳项先,再继续出手,只会是给欧阳项先砍中她自己的机会。
然而,风慧蕙却是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心中只是愈发的急,手上攻击愈发的快,她愈发的想赢得这一战。反观欧阳项先,他察觉到对方陷入劣势以后也不加快进攻节奏,手中无招之式使得愈发难以琢磨,他的心却是泰然如常。在心态上,后者已经胜过了前者。
交手三百招,风慧蕙已然只剩躲闪之能,却无还手或是招架之力,气息紊乱,就连“疯魔惊仙”身法也难以为续。若是先前她便果断退开,重整气机,也不会落得如此地步,现如今,就算是她想退开也难以做到了。
欧阳项先刀光成网,步步逼杀,无招之式飞转若断时流,虽占上风,却是稳进不冒,意在将风慧蕙生擒。
风慧蕙身形左摇右晃,香冷汗珠淋漓全身,衣袂边角刀痕破口众多,不复先前飘逸如仙,只似个慌张蹿跃的精灵,踝上铃响已乱,却逃不出危机。
风慧蕙心道:“在这样子下去,我一定会输的,看来必须要用“疯魔惊仙”的奇能了,本来还想留着其他时候用的......机会只剩六次,我要把握好!”想罢,当即施为,身形宛若虚化,眨眼间已经退出欧阳项先刀光笼罩范围,留在那儿的,只剩一个残影。
然而,“疯魔惊仙”的这个奇能显然是和施为者发动奇能时的身体情况挂钩的,风慧蕙现今出此奇能之时,明显慢了许多,欧阳项先已经可以对此招反应过来了。
风慧蕙再出奇能,却是正中欧阳项先下怀,他早已是防备着这招了。
却见欧阳项先挥刀之力再加五成,十几刀激出数十道刀劲,急追风慧蕙而去!
风慧蕙见状,花容失色,当即再使奇能,朝右边闪去。那数十道刀劲便打到空处,有的击到地上发出轰轰巨声;有的空飞出此处峰顶,击到十丈外的一处覆雪峰尖上,卷雪激响。现如今,风慧蕙还可以使用四次奇能。
右撇子的人下意识侧闪,多半是会朝右手边。欧阳项先经验老道,估摸着风慧蕙躲闪方向,当即大力横斩一刀“海平一线”,招出似日出东方海,月涌大江流,斩出一条浩然刀劲,直朝风慧蕙而去!
风慧蕙却是没有料到这一茬,慌忙间又开一次疯魔惊仙奇能,但见她身影若虚化,躲开欧阳项先这一招的同时,已是在朝欧阳项先靠近,她现在是要反击了!
现下,她还有三次施展奇能的机会。
欧阳项先刀锋再转,自下而上,又撩起一抡恢宏刀气!
这股刀气威力极强,刚被放出,便在地上划出一条长痕,只是速度不如何快,以风慧蕙之前的速度,不开奇能也可轻易闪过。
然而,风慧蕙却是难以闪过这一刀了,她方才用了第七次奇能之时,突感自身行动一顿,好似身子突然加重了一倍,轻功已大不如前。这时,她开始惊慌起来,忽然想到:“老爹曾跟我说过,‘疯魔惊仙’奇能连续施展七次以后,会对身体产生极大负担,行动开始迟钝,第八次、第九次、第十次施展奇能不单会加重身体的迟钝程度,还会消耗越来越多的内力,若是内力不济,这奇能便施展不出来......我居然忘了!”
魏舍常传授风慧蕙武功,自然会将功夫的优劣讲明清楚,至于生着孩子心性的风慧蕙听不听得进去,记不记在心上,那就不得而知了。
迫不得已,风慧蕙再开奇能,身影如虚化,闪过刀气。此时,她已然面色苍白,冷汗如雨流下,显是内力消耗巨大。
欧阳项先见状,心中暗喜:“原以为这一招能将她逼得以寻常速度躲闪就可,没想到竟逼出这个极速奇能,想来她已是强弩之末,那个极速奇能已经施展不了多少次了。”当即,他手上撤刀上掌,却见他飞身一跃,左手一扬,抓向风慧蕙。他已料定风慧蕙颓势不可再逆,欲要与风慧蕙近身,在三招之内生擒她。
风慧蕙内力见底,奇能难开,轻功已施展不出,眼见欧阳项先飞来极速,自知避无可避,当下右掌打出迎敌。只是她这孱弱一掌,无半分内力,已经伤不了欧阳项先了。
欧阳项先见风慧蕙还有举掌气力,心想:“不如先将她打伤,再生擒。”当即化抓为掌,打出一成内力。
下一刻,两人双掌对接,却是风慧蕙受创喋血,倒飞出去,朝峰下飞落。
欧阳项先大叫:“不好!”未曾想风慧蕙竟已是几近内力全无之态,他使出的这一成力也可将她打死。他当即追去,却是追之不上,风慧蕙的身体已经从峰顶战场平台边跌落下去,如今他生擒风慧蕙的想法,也是落空了。
这时,却闻一声大呼:“师妹!”同时,一道灰衣身影从十丈外的雪顶之上飞跃而来,身如扶摇而飞,影如鲲鹏博龙,脚踏虚空,直追风慧蕙而去!
眨眼间,那道身影已经追及风慧蕙下落中的身体,将风慧蕙横抱当胸,随即脚蹬虚空,跃上战场平台。
欧阳项先见状,心中一惊:“如此轻功,我万不及矣!”他已知来人是谁,便道:“戴文飞,昨日你我大战未得尽兴,今日继续吧!”
不错,来人正是戴文飞!
廖诗婷累得沉睡过去后,戴文飞便开始暗运内力疗伤,并寻机冲破穴道。
一个时辰后,他身上穴道冲破,伤势也好了八成,然后他将沉睡过去、身上一丝不挂的廖诗婷身体摆好在床上,并给她盖好被子,嘴里说道:“师妹啊师妹,你是师哥迟来的桃花运还是桃花劫啊?”随即,他便穿好衣服,出来参战。
戴文飞刚走了几步,便闻喊杀声浩浩荡荡传来,心知敌人已经攻上汉阳峰上段了,他喃喃道:“几百江湖汉子,借助地形阵势,想要对付上万人还是有些勉强啊!”
忽然,他又听到远处峰头之上传来阵阵轰响,心道:“万生方丈按照计划会在山腰御敌,在那处峰头上与人交战的应当是文昭婆婆。”
这时,戴文飞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少魁。”他闻声看去,却见文昭老母立在身后行礼。
戴文飞见文昭老母在此,心中生疑,问道:“你怎的在这儿?”随即手指那头传来轰轰响声之处,又问:“那边的是谁?”
文昭老母道:“是三小姐和欧阳项先在战。”
戴文飞闻言惊怒,道:“对付欧阳项先的不该是你吗,怎的是慧蕙了?”
文昭无奈答道:“是小姐要找人磨炼战斗经验的,老身拧不过她。”
戴文飞又问:“你怎么不在旁边看着,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你可知师父会怎么罚你?”
文昭苦笑道:“老身也知事情厉害,盗魁对慧蕙小姐疼爱至极,若是慧蕙小姐出了事,老身便有看护不利之责,受重罚是必然。但是老身却也不敢违抗吴财主放下的命令。”说着,她给戴文飞递过去一封信片。
戴文飞接过那信,拆开一看,却见信里写着“汝之任务已完,不必再参战,速回白鹿洞”,没有署名,只有一个书着“窃国者吴”的隶书小红印章落在末尾。他点头道:“确实是吴财主的字迹和印章。”
梁上君子有窃钩者、窃国者、欺世者、盗天者以及采花盗五个部众。窃钩者领头称作“至盗”,窃国者领头称作“财主”,欺世者领头称作“峰头”,盗天者领头称作“玄长”,采花盗领头称作“老媒”。五个部众的领头都会有一个精细特制的小印当作信物,如文昭和戴文飞口中“吴财主”便有一个书着“窃国者吴”隶书的红色小印。
戴文飞抛下信纸,道:“之后再理会你。”随即,他脚踏轻功,朝风慧蕙与欧阳项先交战的地方奔去。
文昭见状,苦笑一声,捡起信纸,自个儿回白鹿洞去。
那戴文飞一路快行,不多时便行到风慧蕙与欧阳项先交战的那座峰下,却见头顶落石滚滚,上去不易。他便寻着离此峰最近的峰头,施展轻功蹿跃上去。不多时,他已蹿上快到峰顶的位置。
只因欧阳项先与风慧蕙交战放出的刀劲破坏范围太大,将他俩所在峰头削去了近十丈,戴文飞当时所在高度,已与交战平台持平。
也正是那时,戴文飞看到了那一战中最惊心动魄的一幕——风慧蕙与欧阳项先对掌被击飞。当时,戴文飞心中惊、怒、急、慌四种心绪交加,却以最快速度做出反应,飞身,踏空,抱人,登顶。动作之快,超过往昔任何一次救人,如此,才有了现在这一幕。
戴文飞横抱风慧蕙当胸,蹿跃上平台上。风慧蕙感觉被一人横抱着,知晓师哥来了,一手无力举起,想揽住师哥脖子,看着师哥的脸。她眼角含泪,汩汩滑落,颤声道:“师哥,我好弱啊......我不想再被这样打输了......要是我内力精深些,就好了......要是我平时好好练功,就不会......就不会输了,师哥,我好......后悔......”说话间,她嘴角的鲜血却是缓缓滑落,流到戴文飞手臂衣袖上,将灰袖颜色染深。
戴文飞看着师妹凄惨模样,只感心痛,哄她道:“不怕,师哥来了,师哥来了。”说话间,他已跃上平台,将风慧蕙稳稳放在地下,一探风慧蕙脉搏,便觉其体内有一股如刀似剑般的内力在四处乱撞。他料定这股内力必是那欧阳项先打来的内力无疑。随即,他伸手进风慧蕙衣服里一掏,好似要掏出什么东西一般。
这头,先前见到戴文飞抱着人上来的欧阳项先当即停下,立在戴文飞他们前边一两丈远,他不愿趁人之威,便干站着,想着等戴文飞将风慧蕙安顿好以后,再与戴文飞一战。然而却见戴文飞伸手进风慧蕙衣服里摸来摸去,立觉奇怪,大敌当前,这时竟还在自己师妹的身上动手动脚,这是几个意思?他便叫道:“戴文飞,你想干嘛?”
欧阳项先刚叫出声,戴文飞便从风慧蕙衣服里拿出了一枚半个巴掌大的红盒,将它打开,里头却是透明药膏。他将药膏抹出一手,伸到风慧蕙后领里,探手进去,在风慧蕙的背后涂抹药膏。动作间,戴文飞只看着自己的小师妹,眼中满是怜惜疼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