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没你这么好运吧?”这话很伤人，但桢顾安还是说了。


    “……”老兵盯着桢顾安，眼神有些锋利，桢顾安怕是触及对方的底线了。


    桢顾安并不回避，一样看着对方的双眼，也不说话。


    “他们命苦……”最后老兵低下头，无奈的点点头，苦涩的蹦出四个字来。


    真诚的与老兵对视，桢顾安尝试交流道：“介意说一说吗?”


    “大业九年，我了无牵挂没了亲人，正好同乡的的四哥便带着我从军……”沉寂片刻，老兵下了决定，做回忆状，第一次将心中的话说出来。


    “在这期间，我和四哥与铁匠一见如故，我们都有着差不多的境遇，所以彼此之间也很信任。”老兵不紧不慢的娓娓道来。


    说到这里老兵抬起头来，深刻画面浮现出来，“直到四月的时候，我们随军出征高丽……”


    “……就在攻城的时候。我看着四哥，他为了救铁匠，把铁匠推开之后，他被石头砸破了脑袋。之后我没在看四哥动过，他去了!”老兵缓慢又细致的讲到这里，忍不住眼眶子都开始泛红。


    “自从见到四哥死在我眼前之后，我害怕了，我不敢再向以前那样勇敢的冲锋，我甚至想要逃离战场。”这一刻老兵的内心流露出他懦弱的一面。


    男子汉也有着他的柔软，只是谁又有机会深入他的内心呢?


    “还好，最后是铁匠让我重新振作起来。为了给四哥多拉几个陪葬的，我开始不要命起来，只要有冲锋，每次我一定会是第一个。因此我成了火长，还做了队正。”伴随着老兵的叙述，他的神态也渐渐精神自豪起来，那段日子似乎是他的巅峰。


    “意气风发的我一次次战争都是先头，我喜欢上了战争带来的每一次快意，直到有一次。我已经在其中迷失，不知天高地厚的我甚至想杀了对方的主将，因为那样我就有机会做上旅帅。”


    “我低估了对方，更高估了自己，在他的手下我没走过十招。眼看我将要死在他手里，铁匠出现了。这个平日寡言少语的铁匠，他总是不为自己，老是盼着别人好。”老兵眼角泛起泪花，但他还是将它压回去。


    “铁匠他被凌厉的马槊削下一条手，我就见铁匠倒在地上，死死地抓着空荡荡的手，血却是止不住的流。直到铁匠流干血，没了气息。”话到这里，老兵仰起头闭上了眼睛。


    “……”长长的叹息，老兵的语气变得孤独起来，“从那天开始，我做了逃兵，变成了一个土匪。”


    “直到圣上建立大唐后，一次机缘巧合之下，我又重回军中。但是再也不见往日风采，我变得胆小怯懦起来，战场中最会躲避。”老兵心情跌宕起伏的讲到这里，便结束。


    在场的人都安静的听到老兵的故事，或多或少都有些动容。


    对于老兵们来说，这或许只是他们的缩影，也许也经历过，只是没有这位老兵这般不堪罢了。


    至于对新兵们来说，也许这是他们今后也要经历的，这是老兵对他们的告诫。


    而且对于他们那样的兄弟情大家是羡慕的、同情的，因为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谁能没有几个一起龌龊、一起同福难的兄弟呢?


    尤其对他们军人来说。所以才有了这些共鸣。


    “相信大家也都听完了他的故事，但我却要不合时宜的打断到大家。”桢顾安一话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只见他对面前的老兵认真道：“你之前问我，学了又有何用?听完你的故事，我可以回答你了!”


    “学了，你那四哥我不敢保证，但铁匠一定能活下来。虽然留不住他的手，但起码能度过余生。”用笃定的语气，桢顾安直面回答。


    耳边反复穿过桢顾安言辞凿凿的话，老兵犹豫是否可信，他觉得桢顾安在骗他，但桢顾安的笃定又让他动摇。


    “放心，我会让你知道，我不是在消遣你！”实践出真知，桢顾安会让他亲自认同的。


    “或许你们觉得我在放大话，但我还是要说，学有所成以后，你们将不会在看到自己的兄弟死在眼前。”


    “只要有一丝机会，你们就能够保住对方的性命。”


    “想一想，你们五十个人若都有此能力，那你们将从战场上救下五十个人，以及更多人。”


    “而这，保护、拯救更多的兄弟，就是你们来这里的价值，以及学它的意义。”慷慨激昂的一段话，桢顾安说的口干舌燥。


    但是他知道光这样的效果是不够的，索性便道：“今日未时之后，我会让你们直观的感受一下。”


    ……


    这一整个早晨，就在桢顾安的言语之中，悄然度过。


    正午时分，桢顾安寻思着下午的教学，找到程处亮后道：“程二你知道哪有猪买吗？”


    “猪？什么东西？”程处亮听到后一脸迷蒙。


    “呃……”马上桢顾安就反应过来了，连忙说了猪的其它称呼，“就是豚、豕、黑面郎。”


    “哦！你说黑面郎我不就知道了吗。”找到一个熟悉的名词，程处亮刹时明了，可反应过来的他又不明白了，“你找那东西干什么？怪脏的，穷人都不吃那东西。”


    “一会儿教学要用，就麻烦你快帮我找找了。”说罢，桢顾安就催促着程处亮。


    程处亮一听立即爽快的答应：“那我这就去。”


    下午，未时以过也不见程处亮回来，闹的桢顾安焦急万分。


    这群老兵油子就是不好糊弄啊！


    对那些新兵，桢顾安那套点穴的手法就已经让他们归心了，这些老兵可不羡慕桢顾安的那些小把戏。


    所以还是必须得让他们看到真材实料才可以。


    终于在申时，程处亮赶着一头丑陋的黑面郎君回来。


    “要怎么弄？”程处亮赶着黑面郎君来的桢顾安近旁问。


    桢顾安二话不说脆生道：“抓住，砍下一条腿。”


    然后场面是一度混乱，这猪看着可比二十一世纪的猪精壮多了。


    随后的时间，桢顾安利用解说与拙劣地实践，让他们踏实下心来。


    一些老兵甚至开始激动起来，他们或也经历过战友兄弟的离去。


    而今后，只要有一丝机会，他们不会在一次次去面对战友死亡的画面。


    至此，桢顾安的工作，也可以顺利的开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