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鸿雁站在龙椅下方,第一眼就看见袁怀恩身后跟着走进来的曹旭。
他那凛冽的眉,杀气腾腾的眼神,以及攥紧的拳头。
都昭示着,死的那对母女,就是他的妻儿。
李鸿雁也似乎明白了,为什么惠王能说动曹旭造反。
因为惠王发现了曹旭妻儿惨死的秘密。
怪不得皇城内乱的那天,沈家上下都被屠了满门,原来如此。
李鸿雁收敛目光,对皇上耳语道:“曹旭来了。”
皇上自然也看见了,心里下沉,便对江鸣道:“你查出了什么,告诉诸位大臣,以及……沈尚书。”
江鸣道:“根据沈家下人的供诉,沈大人的儿子沈鹏,儿媳袁氏,不仅知道刘管事的拍卖行,还靠这个收入行贿。”
“分别给顺天府,大理寺,甚至于刑部的官员送过银两,为了拿住这些大人的把柄,他们将送出去的银两做了标记,属下昨夜搜了收受贿赂的官员的府邸,果然搜出那些赃银。”
“只是数额已经对不上,据查实,除了赏人的,大多都已经花销了。”
沈元良擦了擦额头的汗渍,看着儿子赤红的双脚,说道:“这是屈打成招,我儿子根本毫不知情。”
江鸣道:“是毫不知情,还是不仅知道还做过?”
“沈大人知道得比本官还要清楚吗?”
江鸣说着,又将一份供词呈上。
“这些都是涉案官员的口供,请皇上过目。”
小太监连忙送上去,皇上也一一查看起来。
群臣们全都往四周看去,想知道今天谁没来上朝,那个人是不是又牵扯其中?
眼看事情已经不可控了,沈元良急得说不出话来,只是嘟囔道:“谁会这样审案,把犯人折磨成这个样子,这分明就是屈打成招。”
李鸿雁道:“沈大人有所不知。”
“他们这些犯人不是江鸣审的,而是我审的。”
“至于为什么这样审,沈大人稍安勿躁。”
李鸿雁从那些供词中抽出一张,念道:“犯人刘金涛,供词如下。”
“拍卖行内,被骗者若有不从,便会烧上火红的炭,骗她们从上面走过便可以拿回卖身契回乡。实则继续施骗,待她们的双脚从火炭上走过,脚心溃烂,十天半月都动惮不得,自然也就只能听之任之,被卖去做奴婢了。这个办法,是我们家主子爷,沈鹏想出来的,因此叫鹏燎火刑。”
李鸿雁道:“沈大人,你听清楚了吗?”
“这不是折磨,而是让令郎也体会体会,他所想出来的鹏燎火刑,究竟是何滋味?”
不得不说,许多官员已经暗暗称奇了。
这样的审案手法,虽然第一次见。可却让人觉得格外舒畅。
沈元良大吃一惊,不肯认命,依旧问道:“你说的这些,有什么证据?”
李鸿雁冷笑着,一步步走下台阶,质问道:“沈大人要什么证据?是被拐骗的百姓哭喊得不够大声,还是你们的爪牙拱诉得不够清楚,亦或者是你们沈家送上去的银两太少了,贿赂不了皇上?”
“你们有本事就该像人家晋国公府一样,随便一个管事抛出来就是两万两,那样兴许真能平息这件事呢?”
“可你们草菅人命赚钱,导致白骨累累,堆得比黄金还高?冤声阵阵,呼喊得比擂鼓还响。”
“你要证据,你要什么证据?人证,物证?还是死无对证?”
“沈大人只管说来,我李鸿雁若是找不到,自当把从晋国公府讹来的二万两白银奉送给你,只当是赔罪了如何?”
这一波直接含沙射影说了晋国公府仗势欺人又享了泼天富贵。还说了沈家费尽心思赚钱,却是为了晋国公府做嫁衣裳,最后死罪是他们的,富贵是国公府的。
文武百官心里直呼“厉害”,荣安郡主这张嘴,比得上都察院的上上下下的御史。
瞧把沈元良气得,唇色都开始发白了,目光也开始闪烁。
沈元良紧张道:“他们既然签了卖身契,就该认可才是,什么草菅人命,本官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李鸿雁怒吼道:“不知道就闭嘴,不知道还站出来说,显得你官位多高似的?”
“我呸,狗东西一个,真当别人不知道你想救你儿子?”
“养不教父之过,你把你儿子教成这样,出来祸害人,真正该死的是你。”
“我要是你,现在早就羞愧自尽了,还跟我这里叫嚣,真当自己是根葱了?”
皇上虽然听得也很过瘾,但看沈元良已经开始翻白眼了,便喊道:“荣安。”
李鸿雁道:“皇上,荣安知道错了,不该在朝堂如此放肆。”
“可这沈大人委实太不要脸了,明明自己纵容儿子闯了祸,无力承担便想狡辩逃脱,亏他还能当刑部尚书呢?我看怕是他家祖坟冒青烟他才走的狗屎运吧?”
皇上:“……”
其他群臣:“……”
沈元良哪敢昏死过去,突然发现自己官位要不保了,连忙缓过气来,跪求道:“孽子犯罪,微臣不敢包庇,只求皇上念他被下面的人蒙蔽,又是初犯,饶他一命。”
李鸿雁道:“初犯,初犯就能想方设法把人往死里整,那要是专心致志地犯,岂不是要造反了?”
沈元良怒道:“荣安郡主,我儿到底和你有何冤仇,你非要这样死咬着他不可?”
李鸿雁道:“真当你儿子是个好东西呢?我咬他?”
“我呸,我只是替那些死去的无辜百姓鸣不平,凭什么你的儿子是儿子,人家的儿子就是奴隶?甚至于死前还要遭受折磨,死不瞑目。”
“沈大人身为朝廷重臣,心中并无律法,眼中并无百姓,甚至于连包庇儿子都说得如此清新脱俗,我李鸿雁也算是长见识了。”
“但是沈大人莫要得意,皇天在上,存心恶意害人性命者,必当死无全尸。”
“你……”沈元良捏紧拳头,恨不得和李鸿雁同归于尽。
这个时候,曹旭缓缓走出来道。
“巡城营副统领曹旭,拜见皇上,求皇上为我的妻儿做主,她们皆已惨死在沈鹏的手里。”
“什么?”朝臣们大惊。
全都按捺不住地窃窃私语起来,这件事要是真的,沈家必死无疑。
皇上问道:“你已经确定了?”
曹旭闭上眼睛,攥紧拳头,再次睁眼,眼中满是嗜血的戾气。
“她们双足溃烂,浑身遍布鞭狠,那般都熬下来了,最后还是被逼着喝了毒药。”
“曹旭年二十离家,那年女儿不足三岁。”
“后因洪水失散,十三年来四处寻找,眼看有了音讯,却不想再次见面,阴阳两隔,连吃顿团圆饭的机会都没有。”
“曹旭今生已别无所求,但求杀人凶手,尽快伏法,以偿我妻儿的性命。”
沈元良彻底没有了底气,反而十分慌乱道:“曹副统领,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曹旭猛地上前,挥动这儿拳头狠狠地砸向沈元良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