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帆风顺, 倒是让他忘了,他家这样的地位, 不知有多少明枪暗箭对准。他爹的身份, 注定了在大宁内外都会有敌人想要拉他下马。
若是因为一个谣言,引起了皇帝的猜疑, 沈家这棵其实并不根深叶茂的树终有一天会倾倒。
“此事传信给我爹了吗?”沈休文皱眉问道。
沈山点头道:“老奴已经快马递信过去了。”
沈休文又问道:“谣言还在传吗?有没有派人去控制?”
造谣轻松辟谣难, 自古皆是如此。造谣者一本万利,受害者常常是百口莫辩,尤其这种莫须有的污蔑,让人即使证明了清白, 也会在听过者心中留下负面印象。
即使会被人当做把柄,沈休文也觉得必须立刻控制它的传播,把它尽快压下去。
沈山惭愧道:“老奴正要去做。”
”你立刻去办吧,尽量不要用明面上咱们家的人, 也别硬来,”沈休文咬咬牙又道,“看看京城谁家有听起来惊悚的阴私,已经触及律法的,你让人立刻编成顺口溜, 散播出去。”
“是, 公子,”沈山应道, “老奴这就去!”
沈休文顿了下, 又叫住他叮嘱道:“咱们不许造谣, 一定要是真实的,只针对犯了法的那个人说,别牵连全家。”
沈山眼中带出点笑意应道:“公子放心吧!咱们沈府做事,不亏自己心。”
沈休文也嘴角微微扬起道:“这样才对。你顺便查查是谁在背后捣鬼,有没有谁推波助澜?”
沈山应道:“老奴知道。”他说完离开了。
沈川进来道:“公子,该用早膳了。”
沈休文点点头,看着箭筒,对他道:“去找点松香来。”
“是,公子。”沈川应道。
沈休文回卧室洗漱了下,换身衣服,又简单吃了几口早膳,就拿着箭筒到了庭院中。他吩咐沈川将带着松脂的木条点燃,又让洒扫小厮拿两块方正的石头来,随后他把石块放置在小石桌上,将箭筒架在上面。
“松枝给我,你稍微扶着点箭筒,别让它掉下来。”他嘱咐沈川道。
沈川把点燃的松枝递给他,好奇道:“公子,您这是打算做什么啊?”
沈休文吹吹松枝,让它的烟更浓一点,道:“我试试提取指纹。”虽然不一定能用上,但找出来总比没有的好。
昨夜自从发现箭筒,他一直很注意是拿着箭筒两端的边沿,现在这筒身上面若是能提取到指纹,要么是刺客的,要么就是制作者的,也或者他们就是同一个人。
沈休文小心翼翼地拿着松枝熏着箭筒,直到将箭筒大部分都熏黑了。他将松枝放下,又掏出毛最软的兔毛毛笔,轻轻地来回刷。
“真的有指印,公子!”沈川惊奇道。
沈休文仔细都刷了一遍,果然显露出不少指纹,有些个还特别明显,很可能是对方长时间拿着同一个位置造成的,而且应该时间距离眼下并不太远。
沈休文认真查看了一下,根据它的位置和鲜明度,判断应该是刺客的右手五指抓握箭筒留下的汗湿指纹。
“去找找有没有长盒子?我把它装起来,送宫里去。”他对沈川道。
沈川回道:“有,我这就去拿,公子,您等等。”
沈休文把东西收拾好后,就坐马车去了皇宫。
皇帝没有上早朝,还在内殿休养。虽然伤口并没有大碍,但对他这年纪来说,还是耗损了太多精力,以致凌晨时分完全起不来。朝中那么多人知道出事,也是因为他直接将原因让人传了出去,看看臣子们的反应和态度。
皇帝多少对有些事心中有数,也发现有人将他被刺的事联系到沈茂同的身上。对于京郊那边出现的谣言,他是嗤之以鼻的。
这样阴人的手段,他清楚的很,也绝不至于昏聩得选择相信。他心中没有疑忌,自然也不会借口它来毁掉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大宁柱石。
若是沈茂同有反心,那这朝廷中也没谁是忠心的了。
端木镕很生气。这几年他对有些势力仁善些,他们就开始觉得他这皇帝软弱可欺了?!他们想把这事闹大,是嫌大宁□□宁太平了吗?!
一群只会勾心斗角争利益的蛀虫!
沈休文进殿的时候,端木福正端着碗给她父皇喂粥。她今日穿着一身粉嫩嫩的宫裙,看上去特别的乖巧可爱,不过白皙肉乎乎的脸上挂着两个黑眼圈,明显是没有睡够。
皇帝是心疼又无奈地看着固执的女儿。自己让她回去好好休息,但她就是一副抗旨不遵的模样。
女儿跟他一样,自己想做的事就算是耍无赖也要坚持下去。
他现在满腔父爱,其实是有些担心她的,怕女儿也会跟自己一般,将来为了有些事就和人较上劲了,尤其是跟喜爱的人,到时极有可能两败俱伤。当初他正是因为这样,才让皇后离了心,弄得自己事后也懊悔不已,却已经无法改变局面。
像皇后这样的人,你伤了她,她是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的。
端木镕看着眼前玉树临风的少年,心道,这个孩子会好好包容福儿吗?
“休文啊,”他思忖了下道,“福儿年幼不知事,你要好好教导她,知道吗?”
沈休文有点懵,他这刚讲完刺客指纹的事,怎么皇帝的话头转到让他教导大公主上去了?
端木福也楞了一下,但她能察觉到她父皇此刻对她深重的感情,明白他大概是想为她好,不由眼睛涩涩的,嘴巴却嘟了起来道:“父皇,您在说什么呀!”
端木镕温柔看着她,心道,以前你母后是朕的软肋,今后这个位置大概就是属于你了。父皇为你排忧解难,你这傻孩子肯定会幸福的。
沈休文此时应道:“是,皇上。”他定下了大公主,自然也有责任帮助她成长。
端木镕微笑道:“你是个好孩子,朕信你。”
沈休文正色道:“休文定会不负您的信任。”
虽然不明白皇帝为什么突然讲这些,但他还是认真承诺下来。他也能看出来,自从昨晚之后,皇帝对大公主的爱护之情比之从前要明显了许多。或许他曾经不是个好父亲,但若是想从此改变,那也是件值得支持的事。
端木镕欣慰地看着他,又对他道:“你刚才说的指纹之事,做得不错。这两日你连立大功,朕要重重赏你,你有什么想要的,可以现在跟朕提。”
沈休文摇摇头,恳切道:“皇上,我做的都是我应做的,您不用赏什么。只要您平安,早日康复,我别无所求。”
他看出来了,皇帝对他、对沈家都还是很信任的态度。皇帝好好坐着他的位子,估计朝中也不会有什么大事。但是如果皇帝出了问题,到时候传位给谁,后面的事就很不好说了,未来会充满变数。
端木福将粥碗递给大总管,此时眯着眼笑道:“沈休文,你比我还像是父皇的孩子呀。”
沈休文有点无奈,无言以对看着她。
还有,公主殿下,昨晚一直甜甜喊他哥哥,现在倒是又开始直呼他的名字了。
端木镕哈哈一笑道:“休文,虽然朕确实喜欢你当朕的孩子,但你还是不要着急啊。赏赐肯定要有的,你现在要是不提要求,那就随朕的意思安排了。”
沈休文很想表示他听不懂。
他轻咳了一下道:“皇上,这样的话,我想到请您赏赐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