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匆忙各自返家。沈休文怀着忧心, 也回到沈府。
“山叔,知道为什么宵禁吗?”他问道。
沈山摇头道:“下午宫里的消息还没递出来。”
沈休文皱眉点头道:“什么时候有信了就来告诉我。”
沈山道:“是, 二公子。”
沈休文想了想道:“咱们家的人最近在外走动小心些。”
他通过隐门向那些关注他行踪动向的人家传信, 说起来是有那么点只许自家放火不许别人点灯的意思,不过这样的事其实是各凭本事, 并无对错之分。他敢放话, 是他能做到。他们沈家的人若是被抓,自然也认栽。
沈休文想起傅静闻之事,又让大管家查一查看他背后可有什么隐情。
沈山一一应下,便告退了。沈休文则走到乐武堂。
沈川接过他换下的外衫, 对他道:“公子,您本来不是要去看那张公子吗?我今个帮您打听到点他的消息。”
沈休文换上睡衣,闻言看他道:“什么消息?”
沈川禀告道:“张公子他上月骑马撞到了王御史中丞家的二公子王巽,两人因此结识。张公子一可能为赔罪, 二大概是为了面子,在对方面前夸下海口,要请那王二公子在泰华楼吃到厌为止。”
沈休文失笑:“是这样啊。”
沈川吐槽道:“就张公子他家里给的那点月钱,不是小的看不起他,上泰华楼那根本不够花!要不是以前他跟着公子您的时候, 省下无数零花钱, 小的估计他都请不起人家吃一两顿的。”
沈休文摆了下手道:“这个不要瞎猜。”
沈川撇撇嘴道:“公子您就是好心,还让他借您的光在泰华楼少花了一大笔钱。这自从您从行宫回来后, 他除了投张帖子, 就没上门找过您, 枉费您从前一直把他当朋友!”
沈休文笑着道:“张东洺人还可以,那天若没有他的小刀,还不定怎么样呢。你以后没有真凭实据,可不许乱说别人。”
朋友间往来是相互的,他之前本来没想费心继续这段属于原身的友谊,拒绝了他的邀帖。张东洺也就不理会他了,不像有些人那样硬想往他身边凑,反而显得有点骨气。
那天,别人都慌张逃命了,只有他看到他没有武器,将小刀扔了给他。他也不过是十四岁的少年,没经过什么大事,那时脸色煞白,可见也是害怕得紧,但还是躲在墙角,助了他一臂之力。
沈休文觉得这孩子已经不错了,值得继续来往。
沈川嘟囔道:“可是,他也只是给了您一把小刀吧,又没有亲自上手帮您。”要知道公子以前可帮他打过不少回架呢。
沈休文正色道:“沈川,人心不足蛇吞象,没人是欠着我们的,小恩也是恩,何况这也不算小了。他做到了他本可以不做的,这就值得感激了。”
沈川咬咬唇,应道:“是,公子,我记下了。”
其实他觉得不少人是欠着公子的啊。但是看到沈休文不悦,他也不敢再说了。公子心地好,从来施恩不求报,他作为公子随从也不能总是太计较了。
沈川暗道,现在他家公子厉害,也不稀罕那些。
宫里一夜无信,直到次日清晨,沈山来告诉沈休文,昨个下午皇上突然昏迷,直到四更时分才醒转过来。宵禁的命令则是顾相国和其它大臣紧急商议后决定的。
沈休文蹙眉道:“皇上伤情恶化了?”
难道他最担心的细菌感染还是发生了?
沈山摇头道:“这个不知道具体情况,眼下只有顾相国和大公主能进皇上寝宫。”
沈休文想了想,终究放不下心,决定进宫求见看看。他让沈川去国子学请会儿假,自己直接去了皇宫。
宫里果然戒备森严,不过他拿着皇帝给的腰牌倒没人不让他进去。直到到了皇帝寝宫前,侍卫又多了一重,他才被拦了下来。
“沈侍卫稍等,我这就替你去禀报一声。”侍卫副统领笑着道。
沈休文忙道了谢等着。不一会,李内侍出来迎他。
“您来了。方才皇上和大公主还念叨您呢。”
沈休文笑了,问道:“皇上今天好点了吗?”
李内侍微不可查地迅速摇了下头,口中道:“皇上好多了。”
沈休文脚步顿了顿,随后加快走进了内殿。
“休文参见皇上。”他行礼道。
“平身。休文,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皇帝端木镕却是看着精神不错,靠在床头正要喝药。让他起来后,就把药一饮而尽。
沈休文起来,也不隐瞒,对他笑道:“我担心您,所以过来了。”
大公主端木福接过药碗,看着他道:“沈休文,我刚和父皇说,你要是知道父皇不肯听话好好吃药,肯定也得劝他呢。”
沈休文闻言意外,看向皇上道:“您之前不肯喝药?是为什么呀?这可不行的。”
端木镕能看出他是真心实意地关心自己,并没有别的什么目的。又想到太史令和李思明对沈休文的论断,心中对他更多了几分长辈的慈爱宽容。且见他与自己说话,便如同对待亲近家人,觉得十分受用。
端木镕微笑道:“福儿夸张了,朕这不是全喝了嘛。”
端木福瞪他一眼道:“您也就才这么好好地喝下一碗。”
她万没想到她父皇竟是个怕吃药的人。老御医知道皇上的小毛病,特意偷偷嘱咐她。她才发现她父皇真的是只拿起药碗装个样子就当自己喝过了。
若不是昨天突然昏倒,今天还不肯在她再三啰嗦催促下喝药呢。
沈休文问道:“皇上是怕药苦?有没有问御医,能不能制成药丸服用?”
端木福道:“御医说了,这药需要发散,最好直接喝。”
沈休文想了想道:“皇上要实在不喜欢,我觉得还是请御医院制成药丸比较好。”
他倒是不觉得皇帝矫情。药谁都不喜欢吃,有些人特别不能忍受也是正常的。从利于病人痊愈角度来讲,在允许的条件下,尽量为伤病患创造愉悦的康复条件是可以的。汤剂不成,就换一换,作为皇帝,这点要求也不过分。
端木福抿抿嘴道:“我再问问看吧。父皇真是就像小孩子一样。”
沈休文看看皇帝,笑道:“我倒觉得无论是诊治伤口,还是刚才喝药,皇上都很果断痛快,特别英勇。”
端木镕听着他俩谈论,老脸微烫,轻咳了一声道:“你俩不用操心了,朕好好吃药便是。”
端木福闻言开心地抱住他的手臂道:“父皇金口玉言,福儿这就放心了。”
沈休文也高兴道:“如此皇上定会很快痊愈的。”
端木镕欣慰一笑,对他道:“你这看过朕了,就快回去上学吧。”
沈休文也不问其他事,点头道:“是,那您好好休养,休文告退。”
端木福轻轻拉拉她父皇的手,道:“父皇,您歇一会儿,我想去送他一下。”
端木镕失笑道:“行行,你去吧。朕这也没事了,你回去好好休息,下午再来吧。”
端木福应下了,与沈休文一起出了内殿。
沈休文看着她掩嘴打了小小一个哈欠,道:“昨晚没睡吧。别送我了,快回去吧。”
端木福深吸口气,摇头道:“没事的,我想和你说会话。”
沈休文问道:“皇上昨天怎么了,还好吗?”
端木福目中泛起一丝忧虑,道:“父皇昨天发烧昏倒了,御医说问题不大,但是可能需要养很长时间才能恢复以前的状态。”
沈休文安慰道:“问题不大就是万幸,你别太担心。”
“嗯,”端木福对他笑了笑,又道,“沈休文,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父皇早日康复,其他都不想了。”
沈休文微笑,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道:“我理解你的心情。”
端木福沉默了下,道:“沈休文,父皇本来还答应下月带我去凤凰山大福寺祈福的,眼下看来是肯定不能成行了。你能替我去一趟吗?帮我求个平安符回来。”
沈休文应道:“好,我会尽快去一趟。”
那凤凰山在京城百里地之外,不算太远。那山上的大福寺是座千年古寺,颇为历代皇室看重,据说还有宗室之人在那出家的。
“那就拜托了!”端木福向他福身道。
沈休文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郑重地给他行礼,忙扶了一下她的手臂。
“放心,大公主,我定诚心诚意替你求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