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书院有许多往日世族中长者授课,师资力量雄厚,而过往的寒门学子即便家中父母鼎力支持,也未曾有如今的机会得到知识渊博的长者教习,又可暂时赊钱就读,一时皆朝居住地所建书院报名入读,以此谋求读成后,考科举入朝为官。
这是一条明朗的道路,世族被废除后以另一种方式谋得出路,平民亦有了希望高升,因此新朝建立后竟是罕见反叛之人。
而如同南易、俞沉等朝官,一来因着书院师资确实雄厚,二来为向新皇投诚,纷纷派遣家中子弟入书院就读。这般便造成目前朝官之子与过往世族之子、寒门之子三者在同一间课室就读的景象。
……
皇宫
如今皇帝名下皇子只大皇子周承毅、七皇子周时生两人,人数少,住所却是分的明明白白。
周承毅住在干东五所,周时生住在干西五所,双方位于住所的东西两端,泾渭分明。
因着大皇子此前随军征战,虽未立奇功,但大抵还是要比屈居北昌的病弱七皇子周时生要有威望些。周时生年少,实在不足为惧,且如今皇上虽未册封太子,但东西两字已分了尊卑主次。
一时,朝堂风向皆朝周承毅靠拢。
季仲当值归来,拜见七皇子周时生之时,不由得想到白日里探听到的消息,便唉了一声,也不知是贊还是嘆,道:“此前殿下所言果真成真,那南易近来与大皇子走动频繁,想必在建朝初时便已投诚。”
周时生‘嗯’了一声,一张小脸依然十分平淡,他一手携着书籍低头细看,另一只空着的手则朝怀中摸去,待探了个空,他才反应过来那小灰狗已经送给了南烟。
季仲如今正式被皇帝指派给周时生,已是彻底将他作为主子,见他反应平淡,又疑惑又心急。
周时生拢了拢身上的薄毯,如今盛夏,他在这西五所却似乎冷似的,待见着季仲神色,他缓缓道:“季仲,你可知晓父皇如今年岁?”
“知晓。”季仲答,“皇上今年正值不惑。”
“嗯。”周时生颔首,道:“年末满四十,仍是壮年又是初登帝位。”
周时生的话十分简洁,却让季仲反应过来。
皇上还如此年轻,这皇位屁股还没坐热呢,下面的人就又开始有动作了。再说,当初打仗时周承毅只是担了虚名,真正有能力有手腕的还是皇上。
不过还有一人……
季仲将目光落在周时生身上,科举制是俞沉提出,但其中必定有周时生的功劳,他这人不可小觑,只是…这身子着实不好啊!
季仲十分忧心,因着他将那一脸的络腮鬍颳了去,露出干干净净一张脸,周时生轻易便能瞧清他的表情。
“你不用怕!”
“啊?”
季仲有些愣怔,却又见周时生定定的瞧着他道:“你不必担心,我不会早死。”
这话说的太过直白,季仲不敢承认方才自己却是如此想的,他再不想久待,尴尬的找了个由头退了出去。
第10章
南府
清晨时分,被徐氏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小姑娘南安在门口送离兄长南徐后气闷的回了东苑,因着祖母病重,徐氏为表孝心在祖母跟前照看,便未看重小姑娘南安的情绪。
南安气闷,屏退身侧奴僕后,一路从东苑出了来在府内闲逛,最终一双小腿走的累了,见左右无人便一屁股坐在石阶之上。
南烟遥遥的透过花树间隙看向南安花枝招展的头饰,如今盛夏,日光明亮,那些金银制成的饰物被阳光一晒闪闪发光。
她觉得有趣,又见南安气闷,一张小脸稍稍鼓起很是可爱,虽然知晓母亲不欲她与东苑之人过多接触,可还是忍不住朝南安走了过去。
她提起绯色裙摆,坐在未及反应过来的南安身旁,轻声问道:“是谁惹着你了,怎么气成这样?”
南安猛然见着南烟,思及母亲教诲,却是立即起身离去。母亲曾说过,西苑的人是下贱胚子,让她不要与西苑的人接触。
只她稍稍起身,却是遽然顿住,低头一看,自己鹅黄色的裙摆被南烟压坐在身下,她扯了扯,没扯动,于是抿唇看着南烟。
南烟是故意压住南安衣裙的,她看着南安气鼓鼓的脸庞,抑住心中难耐的欢喜,假若未察觉自己压住了她衣裙,只是再次柔声问道:“是谁惹着你了,我帮你出气啊!”
南安闻言,却是一下子哭了出来。
她一屁股坐在南烟身旁,忍了忍,还是道:“我也想去书院读书。”
此前书院之风并不盛行,多是私塾之类的小学堂,如南府这般家世,此前都是请夫子入府教学。
南徐与南安此前皆是困在府中被私人教导,如今,南徐去了长安城规模最大的石鼓书院入读,她却去不得,只得每日缠着兄长让他讲书院的趣事。
除去周时生这般的异类,少年人皆是喜欢热闹的,如南安这般年幼的便愈发嚮往起书院来。
南安缠着徐氏想入读石鼓书院,可如今女子如何能与男子一同习书?她气闷又委屈,便躲来这处发泄。
南烟见南安虽坐在地上,但双腿仍旧有礼的併拢,双手交叠置于腹部,身子微微颔着,哭的双眼通红,像只小兔子似的,心中虽然怜惜,却也觉得这幅景象可爱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