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时生上身微仰,靠着身后的木柱,又问:“南烟是你的什么人?”
狗蛋咬着手指头,脆生生答道:“她是我娘亲。”
南烟和赵阿婆、狗蛋生活在一起后,一直唤南烟为姐姐,南烟因为孟养的缘故,不让他叫姐姐。他想了想,发现其它的孩子都有爹娘,他却没有,便高高兴兴的改唤南烟为娘亲。
南烟也没拒绝,被赵阿婆救起后,便果真如同娘亲般待狗蛋,承担起这一家的支出用度。
狗蛋没有说的是,近来他还想要一个爹,一直在李晃同癞子之间抉择。
李晃写的一手好字,人也聪明,但长的不好。癞子也不好看,并且个头还没南烟高,但做的饭很好吃。
周时生闻言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南烟‘病逝’五年,狗蛋四岁,这时间倒是一分不差的。
他咬牙,想问这孩子父亲是谁,但最终只是低声斥责道:“你年纪也不小了,要听你娘的话将裤子穿好。”
狗蛋蹲在周时生跟前,点点头又摇头。
周时生看着狗蛋相貌,忍了忍,还是沉声道:“你父亲在何处?让他来见我。”
“他爹死了!”
门被癞子一把推开,他身后跟着的是李晃。两人神色皆不是太好,他们瞥了眼周时生,这才看向狗蛋,粗声粗气道:“狗蛋!赵阿婆叫你去后院。”
狗蛋闻言,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大摇大摆走了。
李晃和癞子这才朝周时生走来,癞子在他跟前蹲下,一边伸手去解他手腕上的绳索,一边哼哼唧唧的骂狗蛋“小兔崽子,就知道偷摸打小报告,迟早我得将他打一顿。”
“不用你揍,南烟不会放过他的。”
李晃在一旁道,见周时生面色沉静,不由的呦呵了一声,道:“你这人运气太好,赵阿婆不让动你,还要我们好好款待你呢。”
“只这都是虚的。”
李晃半蹲下身子,平视着周时生道:“在赵阿婆跟前我们是不会动你,但你也别耍什么花样,只要乖乖的等着你兄长来解救你,届时自会放你离去。”
随后他从一褐色小瓶中倒出一粒丹药,交于周时生,“把这个吃了,不然我现在就宰了你。”
周时生双手已被癞子解开,他伸手接过李晃掌心药丸,细细看了眼,然后吞了下去。
“这才是识时务吗。”
说完,李晃伸手去扶周时生,“走吧,方才饭已经煮的差不多了,一道去吃饭,既是说过了不会亏待你,那饭总不会少了你的,只是在饭桌上你可别多话啊。”
后院
南烟被赵阿婆训斥一通后,脸沉的能滴下水来。
但她不好过,自然也不会放过狗蛋,她在赵阿婆面前添油加醋,说了狗蛋好一通不是。
如今南烟同赵阿婆待的久了,狗蛋唤南烟为娘亲,赵阿婆亦将南烟视为亲人。
南烟做错了事要训,狗蛋不乖,那也是要教导的。
赵阿婆将听闻李晃传话后蹦蹦跳跳寻过来的狗蛋狠狠责骂一通,狗蛋脸也跟着拉了下来,和南烟的表情一模一样。
只是似乎因着要公平起见,赵阿婆也没将南烟给忘了。
她训一句狗蛋,便也要说一句南烟的不是,最后,在李晃同癞子将饭菜都摆上桌,就等着这祖孙三人时,她才作罢放这两人离开。
大堂内
周时生坐在桌前,垂眸看着桌上饭菜,听闻屋外的动静抬眸看了过去。
只见南烟同那狗蛋皆是一脸隐忍的怒气,两人低着头,死死抿着双唇,一路气势汹汹的朝饭桌走来,皆是一言不发。
周时生觉得与五年前相比,如今的南烟多了很多烟火气息。
两人身后,赵阿婆缓缓跟了上来,一进屋,便先走到周时生跟前,面色和蔼的问他可有何处不适?
赵阿婆年纪很大了,一张脸苍老无比,手也十分粗粝,她拉着周时生的手,哀求道:“南烟不知事,唐突了公子,还望公子莫要见怪。等用了午饭,我必定会看着这几人让你顺利离去,还望公子莫要计较。”
她不知周时生身份,只以为他是县城中家中优渥的公子哥,南烟同李晃等人一时鬼迷心窍,想绑了人逼迫他家中拿钱赎他。
周时生听着老人的话,看了眼南烟。
南烟也正抬头看着他,眉头轻挑,显然又是在威胁他莫要乱说话。
周时生侧过脸去,良久,方才矜持的微微颔首。
赵阿婆这才松了口气,忙招呼周时生吃饭。
饭菜是癞子做的,十分可口,周时生默默用膳,南烟却没吃几口便起身离了饭桌。
赵阿婆见着,再次道:“南烟不懂事,你别计较啊。”
周时生自是不会同一个寡妇计较,他打量着大堂内的摆设,觉得这家人的日子似乎不甚优渥,南烟往日是南府长女,虽她那西苑在南府无甚地位,但也比在这的日子好过太多。
想到此处,周时生又看向坐在一旁扒着碗刨饭的狗蛋细细打量起来。
狗蛋长的…其貌不扬,不像南烟,应当像他死去的父亲。
这孩子是个难教的,方才南烟都那般粗声粗气的叫他将裤子穿上了,他如今也只穿了条白裤衩,吃饭的模样与南烟也不同。南烟吃饭时斯斯文文,细嚼慢咽,吃的又慢又少,这孩子却像是饿死鬼投胎,应当…也是同他父亲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