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刻意微躬着身子,双手平伸,递给周时生,语气恭敬,那模样看着倒真像是一个合格的僕人。
周时生看着她放在芭蕉叶上的两只后腿,矜持的伸手取了一只,另一只留给她。
南烟看着剩下的兔子后腿,瞥了眼周时生,这人良心还算没黑透。
两人蹲在火堆前,相隔较远,南烟忽然开口,问道:“你一名大夫,不好生待在长安城,怎的来了这破落地带,还被人追杀。”
见周时生不理她,南烟再接再厉,“五年前我遇见你时,你还与我一般高,不想如今都这般高了。估摸着,你今年应当十八、九岁的模样吧!”
周时生脸色微沉,瞪了她一眼。
南烟恍若未觉,倚老卖老的嘆道:“你这般年纪,身手又好,心思也深,已是知道下毒威胁她人替你办事。我和孟养像你这般大的时候,什么叫心眼都还不知道呢”
“便是因着这般,所以你们一个年纪轻轻便死了,另一个假死离去,好不窝囊。”
周时生眼睛微垂,冷凝的睨着南烟。
他不喜欢南烟刻意装作长者的模样,年龄比他大又如何?还不是轻易被他拿捏在手上。
“谁说我假死!”
南烟急了,却忽然顿住。
对面,隔着熊熊燃烧的火堆,周时生目光锐利的看着她,“不是假死,那是真死?”
“乱说!”南烟沉静下来,道:“你才死了呢,别咒我。”
说完,她假作气怒,起身离去。
“去何处?”
身后,周时生冷冷发问。
南烟脚步微顿,“我去河边洗漱,怎么,你要跟来?”
她回身,抱胸看着周时生,刻意激怒他,“我去哪你也要问,追的这般紧,可是喜欢我?”
火光中,她言笑晏晏,下颌微仰,与五年前七夕当夜一般,仍旧是一副持美行凶的模样。
周时生神色阴郁,沉默的看着南烟,低声反驳:“你以为,我同长安城那些拜倒在你石榴裙下的男子一般?”
南烟本便是刻意激怒他好求得一独处的时间,可如今见他神情严肃,似乎很是不喜。
她见这人十分较真,心中无奈,却也顺势离去,嘴里依旧不饶人,“这是必然,我亦不喜年纪比我小这般多的人。”
南烟这人,倔的像根木槌,已被周时生捏在手中了,嘴里却依旧逞能。
她疾步去了河边,但未靠近洗漱,只远远候着,等着席秀前来寻她。
不多时,密林间传来一声清脆鸟叫,这鸟叫声酷似点翠鸟,春暖南飞,但多是群居,若是一只鸟啼叫,其后必定响起群鸟的接连鸣叫声。
林中,鸟叫声不时响起,但是音调单一,频率一致,她便知道是席秀来了。
随着声音朝前走去,待离破庙远了些,席秀从暗中出来与南烟汇合。
林中昏暗,席秀点燃火摺子,借着光亮将一白色小瓷瓶交给南烟,神色紧张,她嘱咐道:“这是我花了大价钱从黑市买来的,你可得小心了,别浪费。”
“这是什么毒?有解药吗?”
席秀眉开眼笑,“那人说了,这毒无解,但不致死。”
见南烟眼神疑惑,她清咳了两声,有些心虚的解释道:“他再如何坏,那我们也不能杀人是不?”
席秀是个怂蛋,南烟其实也不是个心狠手辣的主,闻言,心中暗松,只面上不显。
席秀为了强调自己并非那无能之人,再次道:“卖我这药的人说了,这药虽不致死,但无解,会让食药之人极其痛苦,此时,你若出言威胁他,他必定什么都说出来,什么都听你的,到时候,你可顺势让他交出解药。”
“真的?”
“千真万确。”
席秀买这药,花了一两白银,肉疼的紧,嘱咐道:“你可别浪费了,得一滴不剩的让他吃了。”
药买了,可接下来如何让周时生乖乖吞下,那便有些难了。
南烟道:“你暂且先跟在我们身后不要出来,对了。”她沉默一瞬,问道:“我母亲当年到底托你传什么话。”
在两人的短暂交流中,席秀已是信了南烟。再者,若南烟真在五年前离世,她背负着炳熙的託付,却无人可应,也实在憋屈,此时闻言,则道:“你母亲当年托我寻你,并不是传话,而是让我将一样东西给你。”
“什么东西?”
“装在一个袋子里,我没看,也不知道。”
席秀迟疑,“如今东西不在我身上,五年前我去长安时将袋子藏入长安城外的白马寺中。后来,我偷听你父亲和弟弟的谈话,以为你死了,又不想招惹麻烦,便未去白马寺将东西取出,而是趁机离去。”
她将具体地址告之南烟,吸了吸鼻子,道:“当年我得你母亲恩惠,如今我可护送你去白马寺将东西取出,但不进长安城,我不喜欢那里。”
南烟颔首,沉默片刻,哑着嗓子道:“多谢。”
“不用谢。”
席秀眼睛弯成月牙,咧嘴笑道:“当年稀里糊涂的应下你母亲嘱託,如今可算是轻松了。”
她催促道:“你快些回去,待逼那人交出解药,再唤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