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臺月顿住脚步,“嗯”了一声。
“那你能不能顺道替我去一趟厨房,把梨羹送去讲武堂给慧少爷呀?慧少爷这两天嗓子不舒服,汪大娘让我每日送来着。可是今天太冷了,我……”
一提到“慧少爷”三个字,吴仙旅先是惊了一下,而后紧紧攥住了双手,想要掩饰自己不自然的神情。
这一切都落在了澹臺月眼里,但她没有多说什么,只应了一声“好”。
“以后给慧少爷送东西的活儿你不要去!”
“啊?为什么?”胡小拂不解。
“让你别去就别去!”吴仙旅慌慌张张地躲开胡小拂的目光。
澹臺月到讲武堂时场地上的积雪已经被清扫得干干净净,几名弟子正在练剑。她到寒山派才不过半年的时间,鲜少与人交往,所以并不认识什么慧少爷。但她知道,能让下人们特地为他送零嘴儿这种待遇并不是每个弟子都有的,只有掌门的嫡系弟子才有这样的地位,而掌门的嫡系弟子一般都穿统一的蓝衣。
澹臺月朝练武场中唯一一个身着蓝衣的男子走过去,那男子正挽着剑花,一招剑心飞花差点伤了她。
“你好大的胆子,谁让你进……”唐慧本想呵斥这个不长眼的下人,竟然敢走到练武场中央,待到看清她的容颜时,后面要骂的话随着口水一起咽到了肚子里,“你……是谁?”
“你的梨羹。”澹臺月将食盒伸到他面前,唐慧接过后转身就走。
“等一下!”唐慧绕到她身前,“昨天好像不是你来送的吧?”
就是因为屋子里那两个人太过聒噪她才出来的,所以眼前人啰嗦让她有些反感。
“你叫什么名字?”唐慧自诩英俊潇洒,他放低了声音,以一种好似很温柔的语调问道。
说话间,已经有几个弟子在围观了,澹臺月的不理睬让唐慧觉得下不来台,他恼羞成怒地去抓澹臺月的肩膀,却在对方转身的那一剎那对上了她的眼睛,半点动弹不得。
澹臺月头也不回地直接下了讲武堂。讲武堂地势很高,足有一百零一阶台阶,她下到最后一阶时天空又飘起了雪。讲武堂的东南边是藏书楼,凭她下人的身份是没有资格进去查阅的,但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事。她发现,其实很多心法与她从道术中所习的催眠之术是想通的,静心、专注、耐心缺一不可。而且,学习了这些心法还对她的催眠之术大有裨益,所以只要一得空,她就会来这藏书楼学习各种心法。
藏书楼平时人不多,但也难免有些前来查阅的弟子,为了不被人发现,她每次都是拿一本心法就走,待到记下之后再还回来。澹臺月驾轻就熟地将一本心法捲起来塞到袖子里,不紧不慢地出了藏书楼。
外面的雪如鹅毛一般,目之所及处皆是白茫茫的一片,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原先被扫好的石板路又重新盖上了一层雪被。澹臺月跨进雪里,簌簌下落的雪花却并没有如期落到她的头上,她抬头,一把做工精緻的伞为她挡住了风雪。
握着伞柄的是一只指节分明的手,寒风下微微有些发红,宽大的袖子从厚厚的浅灰色毛领披风里伸出来。那人比澹臺月要高出不少,她微微仰起头才看清楚他的面容。如果说有什么能教人只一眼便心明澄澈的话,那他便是这山上的雪,云间的月。
“藏书楼的书外借时需要登记,这次我帮你补上了,下次可别忘了。”
呼啸的北风中,他的声音泠泠,像被拨动的弦。
他把那柄红伞递到她手里,戴起斗篷上的帽子,独自走进了那片雪白的世界。
澹臺月望着那人远去的背影,握住了袖子里的那捲书。
你是谁?
她想问,却没能问出口。
“我跟你说,我今天听见一件事,说出来准保把你们的牙都笑掉了!”正在洗衣服的胡小拂又开始日常的叽叽喳喳。
“你要说就说,卖什么关子。”吴仙旅洗一会儿就要往手上哈口气,防止手被冻僵。
“前几日,朱总管来通知,说今后无论是下人还是主子只要登记都能去藏书楼看书。你说可不可笑?咱们又不识字,去藏书楼看的哪门子书嘛!尽整这些没用的,还不如涨点工钱来的实在!”胡小拂很是怨念。
“你可小点儿声吧,教人听见了你嚼舌根子,有你好果子吃!”吴仙旅压低了声音提醒道。
胡小拂不以为然,“怕什么,我又没说错什么,是吧小月?”在吴仙旅那里找不到认同,胡小拂转向澹臺月。
澹臺月想起那日送她红伞的那个人来,是他做的吗?
第四十九章
“原来你在这里,可教我一通好找!”一个男声自支起的衣架后传来,起身晒衣的吴仙旅一见来人,身体立刻抖得像筛子。
“慧少爷。”胡小拂见状赶忙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垂首立在一旁。
唐慧看都不看她们一眼,径直走向澹臺月,双手背在身后,微弯着腰在她耳边道:“那件事情,你考虑好了吗?”
澹臺月厌恶地偏开头,冷冷道:“多谢慧少爷美意,不过不用了,我在这里挺好的。”
那天她去讲武堂送完梨羹之后,唐慧紧接着就找到了她,问她愿不愿去自己的院子里贴身服侍,被她一口回绝。唐慧不甘心,就说给她几天时间考虑,算是变相威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