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山前,手机满格信号。
进山后,两格信号。
到了黎寨,干脆没信号了。
黎湘月他们也被堵在了半山道儿上。
寨子里的人围着胖阿发家的鱼塘,将去山脚下的路段堵得水泄不通。
众人纷纷劝说胖阿发填了这片鱼塘。
劝他填塘的寨民大都在这地方落过水遭过殃。而且来这里的所有人都知道黎添龙家的小宝就淹死在这个鱼塘里。
他们劝胖阿发一家填塘,也不单单是为了他们自己好,更是为了他们的子孙后代着想。
胖阿发一家在这鱼塘里投入了大片心血,自然是不愿填塘。他一人舌战群雄,与周围的人吵得不可开交。
村支书黎长海苦口婆心,也劝不动他丝毫,还反被胖阿发一番话堵得哑口无言。
“你手上端的是国家给的饭碗,拿的是国家给你发的粮饷。他们也是拿工资的,要么是子女给贴钱的。俺家五口人就指着这一片鱼塘过活。你们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说让我填塘我就填啦,也不想想我把鱼塘填了以后,我们家吃啥喝啥穿啥!
俺家大人喝西北风无所谓,大不了以后勒紧裤腰带过一天算一天,俺孩儿呢?俺孩儿上高中了啊,再有两年就要考大学了!我这个当爹的不能亏着他啊!他要是知道他爹连学费都给他拿不出来,他哪还有心思好好学习了!
添龙家小宝的事儿,我也难过。要是填了塘,能让小宝活过来,我马上填!但是人死不能复生啊!你们不能老揪着这个事儿,把我们一家往绝路上逼啊!小宝那事儿过后,天儿一下雨,甭管下多大的雨,我就往这头儿跑,我就害怕谁家的孩儿又跑过来掉里头!我该做的都做了,你们就行行好吧!”
胖阿发扭开脸啜泣。
竟然没有一个人帮他说话!
他心里委屈啊!
“发叔!”黎湘月响亮的唤道。
胖阿发看见救命稻草一样,“湘月,你过来帮叔评评理!”
“发叔,大伙儿不是要断你活路。”黎湘月有些自责,“也怪我,没有拿出解决方案,就让长海伯跟你说填塘的事儿。”
一听她差不多跟大伙儿一个意思,胖阿发一把将她推远,通红的双眼里充满敌视。他奋力哭叫着说:“原来你跟他们是一伙儿的!”
好像全世界的人都不站他这边,胖阿发无助难过极了。
黎湘月耐心道:“发叔发叔,你听我说嘛。大伙儿的意思,不是填了这个塘就完事儿了,把这片塘填了之后,再找个好地方重新给你开一片鱼塘。”
“你说的怪好听!哪有钱啊!”胖阿发一肚子苦水无处诉说,“挖塘、鱼苗、饲料,那都是要钱啊!”
“发叔,你放心。”黎湘月安抚后向他保证,“这钱,我给你出。”
胖阿发愣了一下,却是不太相信,“真的?”
“真的。”黎湘月道,“再说了,填塘这个事儿又不是一两天就能搞好的,肯定是把新鱼塘的位置选出来挖好了以后,把老鱼塘的鱼苗挪过去,再把这个老鱼塘填掉。这样还能节省好多鱼苗的成本。现在,就是需要你点头答应填塘这个事儿,我们接下来的事儿才能继续下去。”
胖阿发的神情松快了一些。
他看了黎长海一眼,别别扭扭的说:“他要是早这么说,我不是早点头答应了嘛!”
听胖阿发松了口,黎长海松了口气。他脸上挂起示好的笑容,主动放低身段承认错误:
“怪我怪我,怪我不会说话!湘月现在是咱们寨里唯一的大学生,她说话肯定比我们这些没啥文化的大老粗好听还有逻辑。我还指望咱们寨里再多出些个大学生呢。你儿那么好的苗子,我还盼他将来考个好大学,给咱们寨光耀门楣呢。我咋可能会断你家的生路呢!”
“但我还是信不过你!”胖阿发看向黎湘月,“湘月,你写个条子,把鱼塘这个事儿理清楚,然后让他跟我按手印儿!”
“写写写!就写我欠你发叔一片鱼塘!”黎长海心里其实不太高兴这么做的。
他到底不是黎寨的大族长。要是大族长搁这儿,胖阿发绝对不会说信不过、打条子的话。
黎湘月回家翻出纸笔。
为了让胖阿发放心、舒心,她按照他的要求,写了一份文书。
拟好文书之后,她率先在上面按了个红手印。
看到她的手印,胖阿发说:“你掺和啥。这是我跟长海的事儿。”
“这可不只是你跟长海伯之间的事儿,也是你跟咱们黎寨的事儿。你是咱黎寨的人,你跟黎寨的事儿,那就有我的事儿。”黎湘月指着她按过手印的地方,“新鱼塘前期的投入算我的。”
胖阿发被她正儿八经的样子逗笑了,“你上边儿去吧。你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哪来的钱!”
“我有钱!”黎湘月郁闷了。
怎么所有人都认为她是个穷鬼的。难不成她就长了一副穷酸相?非要她穿金戴银,才能让大家意识到她是个小富婆嘛?
这时,院里骚动起来。
九爷背着手大步而来,停在堂屋门口喘着粗气。怕是路上走的急了,累着了。
他后面还紧跟着一人——
黎晃。
黎晃满头大汗,也是气喘吁吁。比起九爷,他手里多了一样东西——一个紫色的布袋。
黎湘月太熟悉那布袋了。
今儿她去岫云县银行提了两万块钱,装那紫色布袋里拿去鸡公煲店给了王萌。
因为这两万块钱,黎晃跟王萌闹了个不愉快。他不愿拿谁的钱,得知这两万块钱是黎湘月塞的之后,又怕这钱来的不干净。
于是他马上带着钱回寨子里。他怕自己处理不好这件事,就先上凉雾山到观里找九爷做主。
九爷一听来龙去脉,胡思乱想起来,生怕黎湘月在外头干了丢老祖宗脸面的事,怕得都发起抖来。
他赶紧下山来问个明白。
九爷一来就带着严肃的气氛,脸色发青又紧绷。他抬手指了一下黎湘月,又指向供奉逝者的香案。
“你给我跪你爷、你爸跟前去!”
屋里院外的人都蒙圈了。
这是出了啥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