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子青从长谷县回来悄悄对陈文竹说:“钱我哥不收,我私下给嫂子了。她回了趟娘家后,让我九月前再去一趟。长谷县靠近吐蕃,朝廷要在周边加派驻军,如果长谷县争取到军队驻扎的话,日后军粮也由咱们供应。”
“那要是没有争取到呢?”
高子青笑着说:“那也没事,我哥说每年一千石的粮食都由我们供应。”
陈文竹喜上眉梢,“每年有这一笔钱,咱们也就不愁了。”
“嗯,再跑上几趟麻布生意,不行咱们也买个铺子。”
陈文竹带上钱拉着高母一起去人市,高母说:“我现在还能做,雇人的事过几年再说吧。”
“爹天天不在家,我和三郎每次一走就两个来月。主要是想找个人陪你说话聊天,你挑一个合得来的。”
“可是家里房子不大,三郎的车马一回来,天井就满了。再来个人,厢房也住满了。”
“最好找个白日来做工,晚间回家的本地人。房子的事情,等以后再说。”
二人来到北门附近的人市,集市里满了人,有的围坐在一起,有的三五一堆站立着,从他们的衣着上可以大慨看出他们谋求的活计,麻布粗衣的大多是做苦力、杂役,细布衫裙的一般是账房、小管事。陈文竹看见有一四十多岁的妇人独自站立,身上一身粗布衣裙还缀着补丁,因她身材高大甚是显眼。
陈文竹看着很是眼熟,自己在哪里见过呢?成都,北门,小院子,隔壁。对,就是她,忘了她姓什么,只记得她被夫家休了后在别人家做工,后来听说是找了一个带着女儿的鳏夫。不知她现在为何看起来比过去还要潦倒,不过依然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
陈文竹走过去站在她跟前,妇人比她高了约半个头,见有人前来,恭敬地行礼说:“老夫人,小娘子,做饭浆洗,打扫清洁我都可以,实在不行,搬抗货物我也干得。”
陈文竹听到搬抗货物,心中不忍,这都是那些壮年男子才接的活,她轻声问道:“你姓什么?一家四口灶房的活计可能行?”
“我姓吴,夫家姓陶。灶房的活我能行,我在灶上做过的。”妇人的声音里含着迫切。
陈文竹见她不记得自己了,也不提起,“我家只需要白日里去做上两顿饭。”
妇人的眼中显出一丝失望,“家务活我都可以干的,只做两顿饭的话工钱有点少。”
“要是全做的话,你要多少工钱?”
“八百文,七百也行。”
陈文竹家里只有四个成年人,没有孩子、老人需要照顾,若是只做两顿饭的话一月五百文就能雇到人,但是看她应该是需要钱,现在一两百文对自己来说也不算多,问高母说:“娘,你觉得怎么样?”
见高母点头,对着吴娘子说:“那好吧,就算八百文。咱们签了雇佣契约,明日就开始上工。”
吴娘子低声说:“小娘子,我能不能先支一个月的月钱,我一定会努力干活的。”
陈文竹看着婆婆,高母怕是也想到了自己曾经的艰难,同情地说:“行,反正都是要给你的。”
雇佣契约都是有固定的文书格式,陈文竹与吴娘子签好以后,陈文竹看契约上吴娘子住在东南角,离自己家倒是很近。陈文竹按照每日两顿饭的时辰让她来家做活,吴娘子感激地说:“多谢陈娘子。”
陈文竹笑着把工钱给她说:“吴娘子,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说就是。”
吴娘子忙说:“可不能称我为娘子,你们喊我一声吴妈就是。”
此后吴妈每日两次到陈文竹家做工,她第一次见到高子青的时候楞了一下,趁着陈文竹不注意仔细看了看她,大概是记起来了。
吴妈做饭比高母略好一些,陈文竹家不讲什么规矩,喊吴妈一起上桌吃饭,吴妈守着本分,只在灶房留下自己的饭菜独自吃。她话不多,时间长了和高母倒能聊上几句,二人相处融洽。
到了约定往泸州沿路送布的日子,高子青来回的路算是熟悉了,想留陈文竹在家自己去接货。陈文竹考虑现在手里本钱多了,大着胆子投进去近五十贯,俩人一起绕着各地走,一往一返用了两个半月,赚得了三十五贯。
高子青没有时间休息,转头又去长谷县联系军粮的事情。
高母和陈文竹坐在家闲聊,才知道吴妈与她的官人陶大开始都在一富人家做工,吴妈在灶上帮厨,陶大赶车。正月里过年时,陶大赶车回来,牵马去马棚的时候,主家孩子顽皮,扔了一个鞭炮在马脚下,马受惊挣脱时带翻了陶大,前蹄踏到陶大的小腿上,腿断了。
主家请来郎中医治包扎后,给了夫妻俩五贯钱辞退了他们。陶大在家躺了四个多月,钱花光以后人能下地走动,腿稍微有点瘸,影响不大,但是活计却再难找到。
陈文竹想了一会,现在生意跑一趟时间长,高子青赶车累得够呛,回来还没歇两日又跑龙州,下次出门不如把陶大雇上。他们有个进项,高子青也能轻松些。
高子青回到成都已是九月初二,秋高气爽,陈文竹买了两盆盛开的菊花摆在廊下。
“长谷县只争取到一指挥(营)驻军,共五百人,每人每月两石大米。要火米八百石,普通大米两百石。”高子青边说边将官府文书递给陈文竹。
“一月一千石,相当不错了。我去找罗娘子,她怎么也得给我再让一步。”
“你砍价狠一点,上次有官府的文书,他们捎带的货物都没有缴过税。”
陈文竹笑着点点头,“我知道了。”
陈文竹与罗氏依旧约在了清乐茶坊,经过一番你来我往的交锋后,火米定价两百四一石,普通大米两百七一石。
罗氏说:“我给你的价绝对是最低的,我保证你在别家再不会有这个价。”
陈文竹笑着说:“我自然相信罗娘子的诚意,不然我也不会再来和你合作。”
二人喝完茶后,微笑着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