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旁生一熘烟出了侧殿,刚好在外头截住了匆匆前来的皇帝。
“陛下,”他弓着身子,小声道:“里头那一位,多半是为了边关的战事来的。”他又将刚才从同僚那里得到的消息说了一遍。
“廖将军这计策……”刘大人皱了皱眉头,道:“没有几个人知道,又怕西戎人不信,做的太过真了一些,当初廖将军也曾说过,压上他战场十来年的名声,没有人会怀疑。”
刘大人苦笑了一声,“现如今可是真没人怀疑了。”
廖将军这计策知情人不多,刘大人是一个,小皇帝也是一个。
刘大人知道是因为廖将军需要有人在朝中跟他打配合,要将这计策完完全全的执行下去,还得有人适当的引导才行。
至于小皇帝知道,那是因为廖将军当年跟世子卓长东打过一场,虽然最后是世子输了,但是不打不相识,两人这么一来二去的也就熟了。
卓长东敬佩廖将军武艺高强用兵如神,又羡慕他能上战场杀敌。
廖将军也觉得卓长东身上没有一点纨绔子弟的作风,倒像是寒门里头养出来的一样,品德高尚,注重自身修养,关键骑射功夫好的不像是在马场里头练出来的。
有了这层关系,再加上跟小皇帝接触几次,廖将军也就成了名副其实的保皇党了。
“这该如何是好?”小皇帝听了刘大人的话,不由得也皱了皱眉头,道:“朕记得一旬之前曾收到过廖将军的密报,说已经调整兵力,要跟西戎决一死战了,爱卿也是看过的。”
刘大人点了点头,苦笑一声道:“边关到京城,快马加鞭快一点五天到,慢一点也不过八天,也就是说廖将军跟西戎开战已经半月有余了……这会儿,兴许已经胜了。”
刘大人眼巴巴的看着皇帝,“为这事儿要打她板子——事后可全都是笑话了。”
皇帝沉吟片刻。
他虽然明天才十六岁,太后也从来不叫他开口处理政事,可是从小便被过继,听了这么些年,又有个很是靠谱的大哥,加上一群忠心耿耿的大臣们,他一点都不笨。
非但不笨,而且还很是通透。
正如方才他大哥所说,这是个好机会!
只要廖将军大胜的消息传来,这一点都不是事儿。只要他将告状这人好好的处理了,他这开头的第一炮就算是打响了!
此消彼长之下,太后难道真的能把持朝政一辈子不还给他?这样那些朝臣就是为了面子,也要死谏了。
皇帝伸手拍了拍刘大人的肩膀,“你觉得廖将军能打赢吗?”
刘大人一震,急忙道:“如何赢不了?无非就是大胜或者小胜的区别而已。”
再说……当初廖将军私下找他商量的时候也说了,这计策用了能早点胜,能大胜,若是不用也没什么关系,无非就是多拖延些时日罢了。
刘大人想到这儿,急忙拱手道:“廖将军必胜!”
小皇帝笑了笑,眼珠子一转又有了几分年轻人特有的朝气,他很是顽皮的笑了一声,道:“反正朕年纪小,胡搅蛮缠一番……也没人说得了什么。”
说完他再次拍了拍刘大人的肩膀,道:“走!去看看她究竟要说什么!”
刘大人跟着皇帝进去,得了一圈羡慕嫉妒恨的眼神。
若是前几年,皇帝年纪还小,那太后指定是条大粗腿,可是随着皇帝年纪一天天增大,还政的呼声越来越高,太后这条腿抱着就不那么舒服了。
甚至一不小心,就得被御史弹劾一本,给自己清白无暇的好名声上留个污点。
可是皇帝也不是那么好巴结的,所以对于方才出去不知道跟皇帝说了什么,还说了这么久的刘大人,众人都是羡慕嫉妒恨。
才五十岁的首辅……等到皇帝亲政,怕是还能再做上十来年呢。
皇帝一坐到龙椅上头,便看见了下头的玖荷。
这不正是前两天那个小姐姐?皇帝皱了皱眉头,想起她那个割了胳膊,还连累她当了玉佩的弟弟,心下越发的往她这里偏了。
皇帝清了清嗓子,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将声音放松了,生怕吓到下头这一位小姐姐,道:“下跪何人,有何冤情,一一道来。”
这声音好生耳熟!
玖荷不由自主的抬头看了一眼,是那天硬要凑过来的小公子!怪不得——当日只觉得他是个富家子弟,没想他是皇帝!
皇帝沖她一笑,玖荷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放松了下来,也翘了翘嘴角,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又连忙将头低了下去。
刑部尚书总还记得苔杖五十,轻轻咳嗽一声,可是往日里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首辅刘大人就跟没听见一样,眼观鼻鼻观心就盯着他案台上那块砚台不放,任由皇帝这么胡乱问下去。
“民女孟氏玖荷。”玖荷抿了抿嘴,从袖口掏出她藏了一路的陶大人的书信,道:“是戎东县令陶大人家中女僕,陶大人在边关生死未明,却被人诬陷通敌卖国,请陛下彻查此事,还我们大人一个清白!”
大殿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音。
告御状是要皇帝亲自处理,能跟着一起过来旁听的大臣自然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为首的是首辅刘大人,剩下的连个案台都混不上的也都是九卿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