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不一会就到了西华门,陶依依扶着齐太君下了马车,又往里递了牌子,静静的等在了门口。
不一会,里头匆匆出来一个小太监,道:“您二位跟我来。”
虽然用了您,不过齐太君一点不敢怠慢,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就递了过去。
小太监接了银票却什么话都没说。
她们从西华门进来,宫里也没有她们做轿子的份儿,只能跟在太监后头一步步走过去。
陶依依还算好,齐太君毕竟年纪大了,头上的那冠看着耀眼夺目,实际沉的要死,很快便跟不上了。
齐太君咳嗽了一声,问道:“你上回进来也走的这条路?”
陶依依嗯了一声,“方才那个拐角转弯的。”
前头的小太监忽然就放慢了脚步。
陶依依这才明白齐太君是什么意思,前头那个拐角转过去就是慈宁宫,这是拿了太后来说事儿。
几人继续往前走。
皇祖太妃住在慈宁宫的后头,因为辈分不一样,一个人就占了一个院子,地方到很是宽敞,只是冷冷清清的,空气里也弥散着檀香的味道。
小太监将她们带到便离开了。
里头出来个看着四十出头的宫女,迎着她们进去,陶依依飞快的抬头看了一眼。
宝相宫。
只是进去之后,这宫女却没将她们引到正殿,而是去了前院的厢房,上的茶水也是清清的几乎尝不出什么味道来。
齐太君不说话,陶依依自然也是不敢说的。
她眼神也不敢乱瞄,能看见的不过是手上这茶杯,下头坐的椅子,还有脚下踩着的这一块地毯而已。
都是好东西。
茶杯虽是素白色什么装饰都没有,却薄如蝉翼,拿在手里温润如玉,对着光一看,杯壁上有几处明显比其他地方更加的透亮,阳光透过这些地方,在水杯里形成一个个小小的梅图案,也不知道是怎么做的。
椅子坐着上就有种厚重感,陶依依指尖轻轻去敲了敲,多半是紫檀,还有这地毯——
方才那宫女已经扶了个四十出头的妇人进来。
陶依依飞快地抬头看了一眼,便深深地低下头去。
她穿着一身墨绿色的衣裳,上头用银丝不知道绣了什么花纹,头上不过是些素银的首饰,身材瘦削,背却挺得直直的,很是端庄大气。
齐太君急忙站起身来,深深地行礼,“皇祖太妃。”
皇祖太妃的声音淡淡的,“这么客气做什么?说起来若是在寻常人家,我还得叫你一声嫂嫂呢。”
齐太君不敢,又急忙推辞。
皇祖太妃的视线落在陶依依身上,道:“这又是哪个?十三娘?”
陶依依脸上有点烫。
齐太君笑道:“她是娟儿的女儿,来投亲的,我跟她很是投缘,小名儿叫依依。”又对陶依依叫:“叫一声姑姥姥。”
陶依依急忙下拜。
皇祖太妃嗯了一声,不慌不忙坐了首座,又叫她们两个坐下,“今年来的早。”
“我年纪也大了,趁着这两日还不太热,若是真等到了三伏天,怕是不好出门了。”
皇祖太妃嗯了一声,没有答话。
齐太君又笑了笑道:“她小姑娘家的,怕是坐不住,你去院子里看看景儿,我跟你姑姥姥说说话。”
皇祖太妃头一偏,她身边那个宫女就冲着陶依依微微屈膝,“姑娘随我来。”
直到出了门口,陶依依这一才觉得她能喘过来气了。
一向说一不二的齐太君在皇祖太妃面前得陪着笑脸,得揣摩着她的意思说话。
还有皇祖太妃方才那声淡淡的嗯,云淡风轻却又夹杂着蔑视一切的味道,她……她也要做——
“我带姑娘去花园子里走走。”宫女平淡着一张脸道。
陶依依小声道:“都听您的。”这时候她纵是有千般想法,可是最后表现出来的,也只有战战兢兢,不敢多说一句话。
宫女带着她去了慈宁宫的小花园,落后在她身后半个身位,两人就这么沉默着绕着小石子儿铺就的小路走着。
陶依依眼睛里看的是景儿,心里想的却是里头那位皇祖太妃,还有……还有这皇宫。
皇宫里头两个花园,大的是御花园,小的是慈宁宫小花园,可是就这小花园,也比国公府的那个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还有这里头的一花一草,一山一石,好些陶依依连见都没有见过。
她不由得屏住了呼吸,手轻轻的从那艷粉色的花朵上抚了过去。
在平兴镇的时候她日子过得不好,什么叫做好日子全靠着母亲当日的诉说,到了国公府之后才知道千金小姐过的是什么日子,可是进了这皇宫……
看了不过一个孀居多年的皇祖太妃……单单那一个茶杯,就能把国公府里头那些掐金丝又镶银的珐瑯瓷器比下去,宫里的日子又比国公府不知道好到哪儿去了!
屋里没了外人,皇祖太妃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微微翘起的嘴角,含着淡淡的讽刺。
齐太君从宽大的袖口里头掏出个小木盒子来,放在了桌上。
打开里头是一叠银票,不过压在最上头的,却是今天早上才送到他们府里的状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