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清闻言脸色倏然一沉,他那双诡异的眸子直勾勾盯着洛子音,声音中也带了几分被戏弄的不满,“你这是何意?”
洛子音却笑了笑,看着他冷声问道,“你武当,是要战,还是要和?”
在场的众人皆是不明,廖清也是紧皱着眉头看着洛子音,那双清冷的眸子中,却是带着她这二八年华里不该有的迷雾,便是老道如廖清,也是看不分明。
“你将话说清楚些。”廖清微抿嘴唇,沉声应到。
“我站在这山门下,看你武当风景,钟灵毓秀,与千机阁有异曲同工之妙。”洛子音眸光微眯,似是看见了千机阁从前的无双景象。
廖清依旧不解,却沉着气听洛子音继续说道,“你武当中人手上染我千机阁族人的鲜血,我不灭武当,心中自是难平。”
“只是拿你武当之血,却还要我千机阁子弟为祭,的确是损人不利己。”洛子音语气淡漠,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既然你武当打算退隐,我便遂了你们心意。这是这武当的名字,却是不要再用了。”
“妖女,大丈夫尚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武当堂堂一大门派怎可轻易更名?”洛子音话音落下,便当即有人反驳道。
洛子音却不理会,继续说道,“千机阁之血也要你门中人来祭。每年中元节前后,你门需遣罪人前往千机阁,在我千机阁子弟面前忏悔,为期十年而止。”
“要战便战,我们绝不应你这无理要求。”武当弟子反应激烈,大声喝到。
“我可以派人祭拜忏悔,只是更名一事未免太过羞辱。”廖清语气微沉。
洛子音却摇了摇头,“我曾对天立誓要灭了武当,你若不更名,将置我于何地,那不如就就此开战,我三千侍卫灭了你想来也是轻而易举。”
她话音落下,众人皆是一阵沉默,洛子音所言非需。武当素来清寡,弟子也寥寥数百人,总也敌不过洛子音这三千侍卫。
“武当原本便名三清道观。后人起了争名夺利之心,才拟了武当之名,角逐江湖。既是决心退隐,不若效仿先辈,绝了这尘世之心。”洛子音想起那日在凤陵城所观古籍,才了解了这一典故,否则她也不知,武当还有这般渊源。
“解了莫掌门的穴道。”洛子音一摆手,对着身后曹安吩咐道。
曹安点头,手指飞快点下,这千机阁独门秘法,只为历代阁主和护法所知。
莫寻穴道得解,虽然依旧浑身乏力,却得以言语。
洛子音侧身幽幽的看着他,轻声问道,“不知莫寻掌门意下如何?”
莫寻扫过那武当的山门,及山门下的百多弟子,那双沧桑的眸子中竟是慢慢有了湿润。
“武当当日退隐,便是因为修道之人手上却沾满业障,此为逆天而行。如今我亦不愿再起杀戮,断我弟子退路。”莫寻微微眯起眸子,却是深吸一口气,重重的甩了甩衣袖,“贫道莫寻,今日再次当着诸位同道起誓。从今往后武当不再,还名三清道观,不染尘事。我道观中弟子皆潜心修道,再不外出。”
洛子音这才勾唇一笑,对着曹安众人微微点头。几人会意,却是不再阻拦莫寻。没有了阻拦,莫寻一步步坚定的向前走回了武当山门下,然而他面前的武当众弟或愤怒,或不解,或质疑的望着他。
莫寻却突然觉得有些疲惫,自他从小入了武当山门下,便兢兢业业的为着武当奉献了一声。寻不到大道,他最后将武当当做了他的大道。只是眼前这些充满热血的少年,许是没有这份心性守着这武当山百年终老吧。
“若是你们之中,有人不愿守我道中清规。便从此下山,不再是我道门众人,以后也莫仗着道门名头行事。”莫寻微微叹息一口,语焉沧桑的说着。
“掌门。”有人呢喃,抱定主意守着自己的门派。
却也有人不愿,又一人跪在地上冲着莫寻磕了三个响头,又回首冲着武当山门磕了三个响头。便不做一声的撩起了衣摆,却是动作缓慢的将身上所着武当道服脱下,整齐的叠好放在原地,便不发一言的沿着小路离开了武当山,从此与武当也再不会有任何瓜葛。
有了一个人带头,一些还在犹豫的弟子也都起了心思。学着那人的动作做了一番,只留下了一套套叠的整齐的道服,承载着他们对武当的敬意与失望,代替他们守护着武当山中岁月的更迭与变迁。
莫寻眼眶微微红润,此时那数百名弟子已经走了五分之一。然而动作的声响却是渐渐平息,再没有一个人脱下道服。
突然最前面的长老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眼中饱含热泪,重重的说道,“贫道愿以一生微薄岁月奉于大道无疆。”
“弟子愿以一生微薄岁月奉于大道无疆。”余下的弟子见状连忙紧跟着扑通扑通的跪倒在地上,朗声喝着,伴着丹顶鹤的幽幽鹤唳,长久的盘旋在武当山颠,经久不息。
“好,好!”莫寻连喝两个好字,却是有些哀恸的闭上了双眸。他微微缓和情绪,却是转头看向了洛子音,沧桑的声音中几分颤抖,“如此,你可还有什么不满之处?”
洛子音眸光微闪,却是微微摇头。倏然间,洛子音手中华阳锦却是悄然滑落,带着这山巅的猎猎山风,直击向武当山门上那两个飘逸含道的两个大字。
“你!”莫寻声音痛心疾首,指向洛子音的手指不住的颤抖。各个武当弟子也都起身,直勾勾的回望,目中含血,牙关紧咬。
“莫寻阁主抽个空把这匾额换了吧。”然而不想洛子音那华阳锦却是没有击碎那匾额,反而轻轻拂过,只带下了一块边角的碎石。华阳锦飞快的被洛子音收回手中,她将那块碎石紧紧的握着。她没有真正的灭了武当,总要带样东西回去,给阿哥一个交代,洛子音这般想着,眸色微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