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绾几乎不敢相信那是韩修。
一个人的外貌会变,行事风格会变,但眼神,却是很难改变的。
可刚才,她却在韩修眼底看到了一片死寂,像是枯萎干涸的河床,再也没有半点生机。
记忆里,韩修是个为人热情,坚毅勇敢的少年,她曾无数次被他眼底的热切所感染,可如今,那个总是给予他人关照与鼓励的少年,再也回不来了。
“你看。”杨九斤摊了摊手:“修哥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很不正常?”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韩修看自己的眼神,也疏离了不少,这让她很是难受。
“要是三表哥在就好了。”两人一开始虽然很不对盘,但后来却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比起自己来,风琸才是安慰他的最佳人选。
“杨九斤,以后不要在他面前提起我。”
“为什么?”杨九斤不解,韩修对独孤绾的感情,身为旁观者的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摇摇头:“他会痛苦。”
杨九斤更纳闷了:“痛苦?你又不是害他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他干嘛要痛苦?”
“你……”她想试着解释,最后还是叹息一声,转过身去:“你傻,说了也不明白。”
杨九斤黑了脸,不服气冲她大喊:“我才不傻呢,小时候,街坊邻居们都夸我聪明伶俐!”
独孤绾不理他,径自走开了。
这世上自作聪明的人太多了,但又有几个,能看清自己的内心?
连自己都看不明白的人,又怎么去理解别人?
那不是笑话吗?
“国师大人,草民一直对您敬仰有加,今日终于有幸得见,实乃草民三生之幸。”
步下长长的白玉台阶,一抬头,看到几名武堂学员,正围在夜墨邪周围。
少年们眼中盛满了敬慕与崇拜,那种由心而发的尊敬,是根本伪装不来的。
夜墨邪神色淡淡,既不疏冷,也不热络,随意与几人攀谈几句,便将其打发了。
“他们都很崇拜你。”在他走到她身前时,她仰首,没什么表情地说了一句。
“这些孩子不错,今后都能成为国之栋梁。”他难得这样毫不吝啬的夸奖他人。
想到韩修,她刚绽出的笑意,又立刻敛去:“夜墨邪,在你眼里,什么是正,什么是邪,什么是白,什么又是黑?”
他脸上的笑,也淡了几分:“绾绾,你在质问我么?”
“你是国师,我怎么有资格质问你?我只是想知道,作为他人敬仰的你,又信仰着什么?”
他没有回答,只语声冷冷说了句:“你是为韩畲讨公道来的?”
她愕了愕,他看什么事都看得这样清楚,清楚得几乎让人有些害怕。
“他的儿子也是国之栋梁,而现在,他的人生,却被你给毁了。”
他忽而笑,眼底有着邪佞的冷意,“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样多愁善感了?”他离她很近,身上的檀香气息,不知何时,竟全部散尽了,只剩一种萧索的湿冷之气:“我的手上沾了血,你的手上也沾了血,同样是杀人,没有任何不同。”